第二章

2025-03-30 14:57:34

当天晚上,封悦住在康庆在波兰街的住宅,因为康庆坚持说,只要封悦回到波兰街,他就会罩着他,照顾他,不可以落单。

封悦本来有点不太情愿,却给他黑着脸教训道:是不是兄弟啊?唧唧歪歪的,真烦人。

并且,确实很晚了,封悦也是累的不行,向来在别处睡不塌实的他,那一晚竟然是半点时差的困扰都没有,沉沉地睡到天亮。

封悦一觉醒来才觉别扭,他坐起来,不禁惶然,对陌生的环境依旧有些抗拒,即使知道这里是康庆的家,但他从没来过,十分不熟识。

翻身坐起来,客房带了个私人的洗手间,他草草洗了脸,将昨天的衣服再穿回来,拉房门走了出来。

康庆住的是以前桂叔的旧房子,上下两层。

他住的房间在楼上,对着康庆的主卧,楼上静悄悄地,他倚着栏杆往下看,楼下客厅里,几个保镖在打牌,看见他醒了,说:二少,康哥让你等他。

封悦有些不自在,嗓子发紧,他咳了声,问:他人呢?桂叔一早叫康哥过去说话,应该快回了。

封悦实在很想回去换身衣服,刚要下楼,康庆房间的门开了,走出来的人是俞小发,从他身边笔直地走过去,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在楼梯上说:你要不爱等,就走呗,大门又没锁。

封悦的心紧紧地攥着,并不是因为小发的话,而是小发明显刚起床,他怎么会从康庆的房间走出来?看来自己太天真,毕竟过了六年,并不能期待很多事依旧原封不动。

他整理了一下,没有显出慌张或不耐。

在楼下,他对那个看起来有点印象,好像叫阿昆的人说:你和康庆说,我回家换衣服,他有事可以找我。

康庆这里的人,似乎都很讨好小发,阿站对封悦倒是很认真,他郑重地点头,说:好的,二少,话我一定传到,我送您出去。

旁边的小发却刻薄地挑衅:阿站,你很闲,没事情做吗?封悦先前忍让,此刻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只想快点离开,他拦了阿站一把,说:留步,我认识路。

封悦出门,抬手叫了出租车。

车子在林荫里穿行。

这一带确实不同,甚至有点看不出是波兰街。

非常安静,地势又高,绿树成荫,掩映着几幢精致的小房子,住的都是波兰街上的富人。

当年封悦没搬家的时候,康庆就曾经和他说:将来我也要住到那一区,封悦,我要接你过去和我一起享福!当时的封悦还太小,他还是喜欢破烂的公寓,桂叔住的区对他来说太静了,不够热闹,他想做的,只是天天和康庆一起傻跑而已。

而如今,当康庆终于住进这一区,与他分享的,却不是自己。

封悦呼吸突然有点难,有点换不过气。

他摸了摸口袋,药瓶不在那里,于是催了催司机:师傅,麻烦您开快点儿。

他下了车,赶忙要上楼,没有注意周围静静停着的几辆车。

突然有人拉住他的胳膊,他回头一看,是阿宽。

二少,大少找你有事。

封悦正难受,心情烦躁,没好气地:我没空,改天再说。

说完抬腿就想走。

阿宽近身跟着他,捉着他的手似乎更用力:别任性,二少,跟我走吧!封悦本来给小发弄得心烦意乱,这里连自己的人都这么横,顿时来了脾气:放手!你是谁呀?用得着你管我?阿宽似乎楞了一下,记忆中,封悦很少这样,他从小就在心里藏事,连反抗都是无声的。

阿宽真的放了手,他意识到封悦脸色不好,说话着急,甚至有些喘。

封悦见他退让,转身就往楼上跑,他胸口闷得难受,快挺不住。

阿宽紧紧跟在他身后,刚上了几级楼梯,封悦忽然栽倒,他喘得厉害,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阿宽拦腰抱住,返身就往楼下走。

封悦捉着他,讲话很费力:药……楼上。

大少在,别怕。

停在不远处的房车,车门突然开了,里面跑出来的人,正是封雷,他在车上已经觉得不对,见阿宽半拖半抱着把封悦弄出来,脑袋里轰隆一声,他奔跑过去,和阿宽一起把封悦塞进车里,从口袋里掏出药,让他含住,用力喷了一下。

见封悦渐渐平静,呼吸稳定下来,封雷才发现,自己也跟着冷汗一身。

封悦累了,浑身无力,蜷缩在座位里,他想不出上次在大哥面前发作是哪年的事,于是开玩笑说:你那药不是过期的吧?从你回来,我在每个地方都备了新的药,就怕你马虎忘带。

我没忘带,封悦说,可能昨天晚上出去丢在哪里了。

丢三落四的,别说话了,歇着吧!封雷嘴上温柔,心里愤恨。

封悦的哮喘好了很多,许久也不发一次。

这次回来,刚刚见了康庆那小子,就给刺激到发病,封雷默默地,把这笔帐都算在康庆的身上。

封悦最近缺觉,加上那药本来就有镇静的作用,车子还没到家,他又已经睡了。

封雷见佣人将他安顿好,才出了卧室的门。

简叔在电话二线上等您,阿宽上来说。

知道了,封雷朝书房走,进去前再嘱咐阿宽说,你看着封悦,他醒了,别让他出门。

康庆到的时候,桂叔正在拜神,他没进去打扰,在外头等着,他能大概猜出是为了封悦的事,毕竟桂叔是格外嘱咐过。

可康庆觉得无所谓,他虽然尊重桂叔,也不会言听计从。

过了会儿,有小弟出来对他说:康哥,桂叔让你进去。

里面香雾缭绕,跟在旁边都是贴身的,见他进来,纷纷点头,算是行礼。

桂叔,康哥到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桂叔递给康庆三柱香,你也来拜拜,别祸事近身都不知道。

康庆顺从地接过香火,拜完插好,然后跟着桂叔走到一边,那里有人沏好了茶。

听说你昨天晚上留二少过夜了?桂叔接过康庆递来的茶水,脸上似有不悦。

是,封悦是我兄弟,他六年没来,我当大哥的当然要留他。

兄弟?桂叔笑了,并不友好,甚至带出怒气:这波兰街现在都把你当大哥,你倒还真不知道自己老几了?桂叔!康庆听他这么说,有点气闷,你说哪里去了。

桂叔喝了茶,顺了气,继续说:康庆,你和你老大都是我一手养的,我自己没后代,把你俩当儿子看。

你老大短命,死得早,这些年我一直栽培你,希望你将来能继承波兰街。

桂叔……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也得说!你小子主意正,我要不整天盯着,你指不定给我捅出什么篓子!你和二少有交情,从小你俩就要好,但是你得明白,现在封家兄弟不是以前了,如今是连‘那头儿’在大少面前都得做小伏低!桂叔嘴里的那头,指的是他的拜把兄弟,简叔。

多少年前他们一起出来闯江湖,这些年,桂叔主要就是经营波兰街,简叔则忙着做军火买卖,据说生意势力越来越大。

黑道上,辈分很重要,虽然简叔和桂叔多年来并不怎么太来往,但是一年也有几次要会面,康庆在简叔面前也是要规规矩矩的,因此简叔对康庆印象还不错。

那又能怎么着?见康庆不服输的倔强,桂叔气得伸手照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怎么着?他不喜欢二少过来波兰街,早就放话下来,你可好,还给领家里去了!你怎那么不省心?封悦自己想回来,他大哥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再说了,他有能耐自己来领封悦回去啊!就会隔门穷叫唤。

桂叔给康庆顶得说不出话:别那么多废话,你将来混得好,地盘大了,底气足,你爱怎么跟他闹就怎么闹,我管不了!可如今,我说什么,你就去做!再自作主张,看我怎么收拾你!康庆闷闷不乐,但也没有再顶撞。

桂叔这才放缓语气:过两天简叔大寿,阿卓负责操办,你派人过去问问,要不要帮忙。

哦,已经让阿昆找人去问过了。

这些事,康庆其实想得很周全,并不怎么用桂叔亲自怎么操心,那就没什么事了。

你回去吧!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还没死呢!波兰街还轮不到你说的算!见康庆走了,桂叔的怒气渐渐平息,他并不真的生康庆的气。

这个年轻人虽然脾气暴躁,冲动,但他毕竟二十多岁,嚣张是难免的。

想自己那年纪的时候,动不动就拔刀,也不见得比康庆好到哪里去。

况且,康庆做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作风很是硬朗。

他接手波兰街这几年,表现相当不俗,外界都很看好他。

桂叔心里明白,就算当年康庆的老大活着,也未必能有他干的好,这种能力,是娘胎里带来的,康庆天生就是做老大的命!简叔的得力助手,张文卓,也是近年江湖上罕见的狠角色。

桂叔和简叔之间还是难免暗自较劲,比地盘,比生意,也比未来的接班人。

他不想康庆输给张文卓。

桂叔也并非那么怕封雷,只是,他自己也不想康庆和封悦有太多瓜葛。

他没法直接跟康庆说,你和封悦不会有好结果。

他怕康庆追究起来,六年前的事就要露馅。

封悦醒过来,抬头想看表,结果胳膊上什么也没有,衣服也早就被换成睡衣。

阿宽走过来,说:下午四点多。

哦。

封悦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要不要吃点什么?阿宽问,大少出门,很快就回来。

我不饿。

你睡大半天了,多少吃点儿吧?封悦坐起来,在枕下摸了一把,他习惯睡前把手机放在枕下,如果自己忘了,佣人也总会帮他放。

可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抬头看着阿宽,平静地问:你们打算关我多久?二少这是哪儿的话?大少疼你都来不及,怎舍得关你?只是你现在需要多休息,别四处跑的好。

封悦不想再和阿宽这么无结果地聊下去,他翻身又躺下,背对着阿宽说:大哥回来,说我找他。

你出去吧!阿宽轻轻带上门,锁咯哒响了一声。

封悦睁眼躺在床上,妈妈对他的爱,总是带着太多期待;大哥是想把他关起来保护;只有康庆,愿意用最自由的方式爱护他……然后,封悦不止一次地想,康庆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兄弟而已。

封雷晚饭时间才回来,听说他醒来也没吃东西,坐在床前看着他的时候,黑着脸,隐忍不发。

封悦并不理会他的怒气,在大哥面前,他倔强而任性,从来不肯退步。

我想回波兰街。

他冷静地说,你关我也没用。

封悦,我凡事忍让你,是怕你受刺激生病,并不代表我支持你的选择。

波兰街有什么好?你回去做什么?爸爸早就不在那里了,你难道就非要找康庆吗?这和康庆没关系!封悦高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和谁有关系?啊?你说!封雷步步紧逼,见封悦不肯就范,继续说,我不会让你回去,封悦,你想都比别想。

换身衣服,下楼吃饭。

封雷刚要离开,却被身后封悦传来的冷冷一句话,镇住了。

别让我恨你,大哥。

封雷慢慢转身,面对着坐在床上的封悦,他的目光那么哀伤,仿佛随时都会有泪水倾泄而出。

封雷的心,被那沉重的表情狠狠戳了下,疼得跟中了邪一样。

他想起六年前,在山顶找到封悦时,封悦残破不堪的样子,他一遍遍地哀求:大哥,你让我等康庆,我要等着康庆。

封雷当时真不明白,康庆能帮上他什么忙,他想,那不过是封悦镜花水月的一点残念,似乎若康庆来了,便能帮着他走出梦魇。

转眼功夫,封悦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绝望的表情不见了,他低低地说:大哥,我不是想找康庆,我只是想回到过去的生活。

我从国外回来,不是为了过柏林道的生活,你知道我从来都没喜欢过这里。

我想回到从前,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大哥,我希望这些年就是一场梦,某个早晨醒来,我依旧躺在我们挤在餐厅里的那张折叠床上……封悦说着,眼泪猝不及防地淌了下来,他慌忙伸手揩了一下,却引发了源源不绝的泪水……他双手捧住脸,伏在膝头,偷偷地哽咽。

封雷走过去,将他的肩膀搂在怀里,他明白,岁月并没有愈合封悦的伤口,他回来,并不代表他痊愈。

也许波兰街的生活,是他最后的希望。

给我几天时间打点一下。

封雷只能退步。

康庆回大家,听说封悦走了,脸立刻拉得老长。

他瞥了瞥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小发,见阿昆不吭声,心里顿时有数,厉声喝道:俞小发,你给我滚起来,书房等着!俞小发正玩得起劲儿,不情不愿,嘴里嘀咕着,偷偷观察康庆的脸色,被满面怒气吓得心里一哆嗦。

虽然康庆对他向来迁就,可这人脾气暴躁,发起火来,就是天王老子也照踹的。

俞小发赶紧拍拍屁股,灰溜溜地钻进书房。

你拨个电话给封悦,看他现在在哪儿。

康庆对阿昆说,以后小发要是刁难封悦,你别袖手旁观。

知道,康哥。

阿昆正色道,他跟了康庆十多年,是康庆身边最信任的人。

康庆不看书,这间所谓书房不过挂羊头卖狗肉,一般就是用作会议室。

每个月波兰街各处的头目会在这里跟他汇报生意。

然后他再拣些重要的,跟桂叔请示。

桂叔老了,并不怎么拿主意,康庆大部分时候还是说得算。

此刻小发正很没形象地躺坐在沙发里,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个掌上游戏机,玩得旁若无人。

你能有点坐相不?康庆朝他那叉开的双腿踢了一脚,成天就知道玩游戏,你还能干嘛?我一直就这德性!怎么了?那个封悦才来一天,你就看不上我了?你别什么事都扯上他,我是在说你!康庆瞪他。

小发缩着头,吭吭叽叽:干嘛?我还能干嘛?帮里什么事你都不让我插手。

他知道康庆象他这么大的时候,走在外头,兄弟都是成群结队,威风得很。

你当你是谁呀?什么都想管。

前几天给你大哥上坟,你跑哪里疯去了?正事找不到你,旁门左道谁也没你能耐。

上坟有屁用啊!能帮大哥报仇才是真格的。

他死六年了,谁还把他当回事?根本没人在乎他死得冤不冤。

这话将康庆噎住了,他开始有点明白小发最近为什么找别扭,终于放缓声音,问:你怪我不追查当年设计杀害老大的凶手啊?我可不敢怪你。

康哥现在是谁呀?哪有时间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再说了,现在眉清目秀的发小儿来了,还不得好好风流风流啊?听他这么说,康庆的气又来了:给你脸,你还上鼻子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老欺负封悦,他不和你一样儿的,那是给你台阶儿下,别给脸不要脸!我还就不要脸了!你干嘛那么在乎他啊?他一来,你整个人都变了!眼珠子就光围着他转悠!他那几个臭钱,还不是靠贴他大哥的热屁股换来的?我最看不上他这样的了!他比我还不要脸呢!康庆愤而扬手,恨不得甩他几个巴掌,可胳膊高高举在那里,就是打不下去。

俞小发也不躲,梗着脖子,眼泪啪啪地就淌下来了,边哭边说:你打呀!你倒是打呀!你答应过我大哥好好照顾我,可姓封的一来,你就变模样了,还因为他当着兄弟的面吼我!康庆见他哭了,也不忍心再骂,只好打圆场说:行了,大小伙子,哭个屁呀!他伸手给小发揩了揩脸:封悦是我兄弟,你让你对他客气点儿,有什么难的?我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跟你讲点道理怎么就讲不通?你算了吧!你和谁将过道理啊?你说黑的,白的也得是黑的。

小发抽着气,你让我顺着他,我就顺着他呗!不过,你不能对他比对我好。

这能比吗?怎么不能比?你以后要是再为了他,在兄弟面前不给我面子,我就把他的脸毁了,不男不女的,我最恨那模样的……哎!又上脸了啊!康庆喝止,他知道小发就是嘴上解恨,并不真敢那么做,你今儿晚上搬自己房间住,别跟我挤。

搬就搬,你当我爱和你住一块儿?打呼,放屁,咬牙,说梦话……给你吵死了。

那是你吧?康庆推了他一把,出去出去!打电话给你大嫂赔个不是,说下次上坟不敢忘了!小发苦着脸刚走,阿昆就敲门进来说:康哥,有兄弟看见上午的时候,二少楼下一直停了几辆平治房车,二少一回来,就有人把他押走了。

据说是象大少的人。

他还真来抢人了,康庆阴沉地想。

对了,七哥刚刚也有来电话,说有空找你喝茶。

阿昆说的七哥就是张文卓。

他比康庆大几岁,两人除了场面上的应酬,并不时常来往。

因为简叔的生意对封雷甚为依赖,康庆估计这肯定也是封雷安排的,让张文卓盯着自己。

封雷对自己从来都不信任,小时候,他带封悦出去玩,经常挨骂。

封雷向来野心勃勃,不屑封悦和他这个小混混来往。

简叔大寿,你派了多少人过去帮忙?康庆边往外走,边问阿昆。

七哥说人手够,需要的话会问我要。

酒楼要在波兰街定,我已经找了几家,就看他们怎么选。

礼物定了没有?这个……还没呢。

抓紧时间,我最近没空忙这些。

你上点儿心。

车库门缓缓升起来,康庆的车,转了个弯,消失在茫茫一片绿荫之中。

小发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康庆离开,玻璃窗上映现出不甘的表情。

自从几天前,封悦到了波兰街,简叔特别交代过后,康庆就神叨叨的。

小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封悦还是能这么轻易地影响康庆。

记得小时候,他总是想和康庆一起玩,可康庆只带着封悦,成天围着封悦转。

后来封悦搬走,他以为这下他俩算断了吧?结果,康庆三天两头骑着摩托车去找他,甚至有次跟人打架挂了彩,连伤口都不处理,就急忙出门,原来他约了封悦,怕他等着担心着急。

康庆暴躁,专断,又粗心,只有在封悦面前,他的温柔来得莫名其妙,这让小发嫉妒得发狂。

康庆答应过大哥照顾自己,他就应该对自己最好,而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该死的封悦!小发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哮喘喷剂,狠狠地扔进垃圾箱里。

封悦看着眼前的三层洋房,看似普通,实则装备着优良的保安系统,连车库里停的车也是防弹的。

大哥的防备心很重,封悦不知道是他对康庆周围的环境不放心,还是他这些年也得罪太多人,怕自己被迁怒,或绑架了要挟他。

总之,大哥不会给他轻易的自由,他的宠爱,永远都有条件。

康庆晚上来找他,封悦阔绰的一切,确实让他有些不知味。

他不禁感到挫败,封雷能给封悦的,自己终究是赶不上。

但他看见封悦喜悦的脸,又觉得那股酸溜溜情绪渐渐平息。

康庆虽然不明白封悦为什么要回到波兰街生活,但他自己,对封悦陪伴身边的日子,其实还是期待。

你大哥出手够大方!康庆坐在封悦的客厅里,这里的装修很现代,简洁到有些古怪,看着对面形状奇异的装饰花瓶,就是品味好像有问题哦!封悦笑了,这真象康庆说的话。

他心中十分清楚康庆和大哥多年来潜在的危机,并没有在这话题上盘旋太久,他走到酒柜前,给康庆倒了杯马丁尼:你一个人来的?阿昆在外头等我。

我说么,现在很少见你一个人出来,做老大很危险吗?做小弟比较危险,老大还成。

康庆伸着两条长腿,悠闲地说,省得他们把你新家弄乱了,再说,也怕你烦他们。

怎么会?我以后跟你混,还得和他们好好相处。

封悦随意地说,脸上带着温驯的笑容,康庆被他这话说楞了。

你要跟我混帮派?对啊,需要考核什么的吗?我能不能及格?康庆刚刚还笑眯眯的脸,沉了下来,他玩弄着手里透明的酒杯,垂着眼帘,封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康庆个子很高,肩膀宽宽的,此刻,他胳膊肘拄在膝盖上,突然显得格外深沉。

封悦看他出神,不禁感叹,如今的康庆再不是十几岁穿着花衬衫的小流氓了。

气氛在瞬间冷凝下来,好一会儿,康庆才说话:为什么呀?封悦,为什么要回来?我的理想啊,封悦说得洒脱而轻快,好像并不觉得这决定多么突兀,我小时候不就是很想跟你混的吗?而且,你也答应了啊!说一辈子兄弟,一辈子罩着我。

你忘啦?我没忘,可是我觉得你没必要。

你大哥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想要什么没有?混帮派很危险的,波兰街上龙蛇混杂,你不害怕吗?我哥又不是龙王,怎么管得了刮风下雨?封悦轻笑。

我就做个比喻,你看你。

康庆苦笑不得。

知道,封悦声音忽然低沉,但是,却显得认真而严肃,康庆,我们一起打拼,也能做得很我哥一样好。

我不会看错。

呵,你那么自信哦?封悦摇了摇头,脸色忽尔哀伤:我不相信我自己,但我相信你。

几天后,康庆带封悦见桂叔。

刚下过一场中雨,院子里的植物越发显得绿得娇嫩,透过宽大的芭蕉叶子,封悦能看见花园里佣人正忙着清理泳池,暗处巡逻的保镖,象影子样不声不响。

守在门口的见到康庆来,行礼问候;康哥早上好!康庆点了点头,径直走进屋。

桂叔正叼着烟斗看晨报,他的眼睛透过报纸,看见站在康庆身边的封悦,脸上立刻现出笑意,放下手里的报纸:二少?哟,长这么大了!说着更站起身招呼他:来,来,请坐。

上茶,把前些日子送来的新茶拿出来!桂叔客气了!封悦被桂叔出奇的热情弄得有些末不开,赶快把带来的礼物递上前,康庆说桂叔还是那么喜欢抽烟斗,这是托人找门路弄来的,稀有货。

桂叔笑纳。

桂叔是识货的人,那是一盒价格不菲的昂贵烟草,连包装用的纸都是纯金的,他眉开眼笑地:二少有心了!你看看,当年那么个小不点儿,如今大小伙子了,我看你和康庆差不多高了吧?没他高,封悦说着,看了看站在桂叔身后的康庆,我这次回到波兰街,还得桂叔多指点,希望不会给您添麻烦。

哪里的话?波兰街这些年也没少受你大哥的恩惠,大少已经打过招呼,更是得好好招待二少,是吧?康庆,这差事交给你,你替我好好照顾二少。

我人老了,很多事做不动,都是康庆这小子管呢!他还算争气,不过就是暴躁,有时候好冲动,沉不住气。

二少你性子冷静,做事小心,要磨磨他这身臭脾气才行。

桂叔说到这里,就是默认了封悦跟着康庆。

封悦抬头,康庆冲他伸了伸大拇指,他飞快地笑了一下。

桂叔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暗想,但愿这麻烦精呆几天就厌倦,早早离开的好。

从桂叔家里出来,天已经完全放晴。

上了车,康庆说:老头子两面三刀的本事真是了不得,前些天还把我骂到臭头,在你跟前,装得象见到他儿子一样高兴!波兰街不喜欢我的,不光是桂叔吧?谁管?反正有我康庆在,就不会让他们给你气受。

康庆胸有成竹,况且老头子也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怕你出事,他在你大哥面前兜不住。

封悦,我其实比谁都高兴,真的!兄弟,欢迎你回来!他伸出手,封悦用力和他击掌,然后,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康庆的日子在封悦回来以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次风波袭来,他总能看见封悦坚定沉静的双眼,近近地跟随着他。

当时的康庆,交给封悦的只是一只手而已,虽然时时刻刻握着他,离他的心终究还是有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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