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百叶窗紧紧闭合着,和外面深深的夜色隔离开,没有交集。
田凤宇端坐在椅子里,电话擎在耳边,另一边传来的电话清晰有力,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当初做了决定,就已经想到若有着今天这样的局面,得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应该不会怎么吃惊的吧?嗯,田凤宇点了点头,仔细想过。
没办法保持现状?不可以加重药量吗?他身体负担不了,会要他命的。
他要是恢复记忆,你如何打算?不至于吧,田凤宇斟酌过后,思忖着说:不管怎样,我还他自由。
电话另一端的人笑了:他连自己生活的能力都没有,你怎么还他自由?如果他想,还是可以的,小夏会跟着他,我也可以照看着。
沉默,从大洋彼端传递而来。
你呀,终究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对方的话并没有批评的意味,相反很轻松地结束:不过,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田凤宇挂了电话。
走出书房。
朝楼上而去。
隔着老远。
就听见迟艾抱怨地声音传出来:走开。
我让你走药物让他成天烦躁不堪。
不管他多么努力去克制。
情绪(web用户TXT格式,手机用户登陆1KСn)积累起来反倒发作得更加猛烈。
小夏他们成天都战战兢兢。
好在他照顾迟艾很多年。
早有了感情。
并不会因此影响他对迟艾地态度。
但家里地佣人就不一样。
他们背后都开始讨厌迟艾。
觉得他神经兮兮地难伺候。
田凤宇进了卧室。
遣散了守候地佣人。
走到迟艾地身边。
是我。
田凤宇说。
这么晚不睡觉吗?迟艾楞楞地坐在那里。
伸手寻找。
田凤宇连忙把自己地手递过去。
让他握住。
完了。
凤宇哥。
我现在真是跟精神病一样。
动不动就失控。
别这么说。
慢慢就好了。
田凤宇让他瘦小的身体靠进怀里,轻声问他:你能想起什么吗?迟艾摇了摇头:头疼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袋里,认不出什么,好了就不记得了。
凤宇哥,你说。
我是要恢复以前地记忆吗?你想吗?田凤宇没有直接回答,抚摸中,泄露无限珍爱,想记起以前的事儿让他吃惊的是,迟艾并没有立刻回答。
不知道。
以前的事,都是好的吗?干嘛这么问?田凤宇心中一紧,不晓得迟艾突然说这话的意义何在。
嗯,我就是想。
也许以前很多不堪,我才会选择忘记。
要不怎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恢复呢?也许……也许想不起来。
对我更好吧?田凤宇低估了迟艾的敏感,他更庆幸迟艾地目盲。
才不会看出他此刻脸上地狼狈。
别说傻话,成天自己胡思乱想。
睡吧,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迟艾却抱住了他的腰,不肯松手。
田凤宇给他这个动作逗笑了,问他:干嘛?还得我抱你上床?凤宇哥,迟艾脸红得跟番茄一样,手爪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裳:你怎么……怎么好久没跟我……亲热了呀?田凤宇的心,被这话轻轻撩拨着,本来的酸楚被突袭而来的甜蜜所覆盖:你这是邀请我?迟艾点了点头,这会儿是连脖子都涨红着,象只蒸熟地虾子,语调缓慢而矜持:我想你了……怎不早说?田凤宇的脸颊埋在迟艾的颈项之间,亲吻,如夜之温柔,丝丝地,侵入心灵深处,迟艾清楚地体验着自己在分分秒秒中,渐渐融化的过程……我很满足,凤宇哥,我不想找回从前了。
事后迟艾偎依在他怀里,细细轻轻地念叨,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田凤宇说不清楚,迟艾是不是潜意识地,暗示自己什么。
他知道,迟艾永远也不会恢复记忆。
他也知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将是他彻底失去迟艾地时候。
方国伦看着周围讲究的摆设,面前桌上陈列的酒水和点心,精致得就跟橱窗里塑料做的假货一样。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来真是不差,七哥这些年奔波闯荡,这身爱摆排场地臭脾气终究是没什么变化,就像康庆如今成了柏林道的大亨,也依旧会光顾波兰街阿伯地云吞摊一样。
他伸手捏起一块切得奇形怪状的起司,放嘴里嚼了嚼,咸,还有点臭烘烘地,不好吃。
低头四处找了找,没见到垃圾桶,就吐在烟灰缸里了。
这是希腊空运来的上好蓝起司,有钱都未必吃得到,到你这儿可是糟蹋了。
张文卓从楼上走下来,穿着平日打网球地衫裤,神采奕奕,显得格外年轻。
嘿嘿,咱是大老粗,吃不惯这些西洋玩意儿。
方国伦实话实说:七哥,你这是要出门吗?不着急,张文卓翘起长腿,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先跟你聊会儿,约了人一点钟打球,最近六叔那里可有什么消息?六叔虽然现在成了康庆的狗腿,但方国伦怎么说也是张文卓的手下,而且当年在波兰街混的时候,也算关系不错,他回来这段时间,穿梭得多了,也不似刚开始那么生分和戒备。
听说同福会馆那天晚上不欢而散,二少突击检查,不知撞见康哥跟谁在楼上,立刻走人了,谁的面子也没给。
听六叔的人说,可能是乔伊在楼上,据说还喝了酒,不知怎么的搞到康庆的包厢里去……方国伦说到这里,住了口,乔伊跟张文卓的关系,他自然是知道的,不清楚这么说出来,会不会惹得七哥不高啊,看得出来,方国伦见他没有变色,这才放了心,Joey的弟弟吧?跟他哥长得很像。
七哥,你现在还恨Joey呐?当年张文卓将Joey大卸八块,在方国伦来看,还是挺寒心的。
平日里他看起来是真疼Joey的,生病感冒了,都会打几个电话问好没好。
动手前的晚上,还好好的,吃饭的时候还给他夹菜来着。
结果,突然就决定动手,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是从张文卓下定决心,动手处决Joey的那一刻,方国伦才发现七哥对二少的心思,真是深刻入骨,简直为了他,全天下都可以不顾。
因此,在方国伦心里,封悦和他妈妈一样,都是祸水,绝非什么好东西。
谁说我恨他?至于么,你当他是谁?当年不是挺疼他的?我疼他,他不疼我啊,张文卓冷笑出来,我可不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他不珍惜,我也没必要非得逼他明事理。
方国伦心里想,你现在还不是贴封悦的冷屁股?他以前把你害得那么惨,你照样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
但张文卓终究是他老大,嘴上不满,也不会真的说出来,再说他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办的。
七哥,你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你帮我找间好点儿的公寓,安排乔伊住进去。
哦,大概价位要多少?就按当年Joey的价钱花方国伦明白张文卓是对情人出手大方的那种人,只要别再弄出杀人灭口的事就好,想想这个乔伊怎么说也算个明星,七哥不好想杀就杀的吧?张文卓交代完毕,又让他最近跟六叔那头多联系着,因为六叔害康庆丢了脸,肯定要想办法补救的,少不得有什么小动作。
他对乔伊的表现非常满意,当晚被人灌了酒,立刻就把持不住自己,早就看出康庆对乔伊,并非真正无情,无非恨他先上了自己的床而已,果然是禁不住挑逗。
而且,封悦竟然也配合地出现,看来老天都在偷着帮自己的忙。
搞不好,封悦一气之下,就跟自己去土耳其游山玩水,气气康庆那个花心大萝卜张文卓从来不会空打如意算盘,总会努力用实际行动来配合,送走方国伦,在健身会馆那里打完球的时候,经理就过来跟他说,封悦刚好在楼上约了客户。
他回头跟朋友说,一起去楼上喝茶坐会儿吧!那人爽快答应了,他们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刚出电梯的时候,就看见封悦和两三个人坐在角落里正说着什么。
他正好是雷悦一位董事的亲戚,自然是认识封悦的:封先生在呢,过去打个招呼吧!倒是也好。
封悦见到张文卓并不惊讶,气定神闲地听着身边的人天马行空地高谈阔论。
张文卓对这些纸上谈兵的腔调没有兴趣,没有久留,打算脱身。
刚走不远,身后响起封悦的声音:七哥留步,我有话跟你说。
张文卓心中暗自美得开了花,他捉了那个闲人上来,为的就是能跟封悦碰个面,若有转机,封悦自会找他,果不其然。
哦?找我有什么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封悦坦然邀请,关于土耳其开会的事,我们需要详细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