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那女子恍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赤裸胴体已经被一个陌生人看关了,她迅速转身蹲近水中,连连羞怒道:滚出去!闭上你的眼睛,不准再看了!滚出去,不然我诛你九族!对不起!没介意她话中的蛮横,毕竟是我无礼在先,一个女子的贞洁毕竟是大过一切的,我连忙低头退出门去,大步走到了庭中,这才敢停下来,一动不敢动地看着反方向的天空。
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做错了事,误入了浴池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可是,如今的我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悔,仿佛将十数年的教导全部抛到了脑后,我不仅做不到‘非礼勿视’,甚至,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激动和兴奋。
纵使是看着湛蓝的天空,我的脑海却无法平静,全部被方才出水芙蓉的景象占据,全部是乱糟糟的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隐约的哗哗水声,接着,是穿衣服的窸窣声,听到木屐踏过地面的叮咚,以及木门被打开的吱呀,我感觉到,那女子已经向我走来,于是,我平复下心绪,真诚地道歉道:姑娘,对不起……我,我并不知道你在里面——话没说完,意想不到的,一阵劲风从后面袭来,然后只觉脖颈忽如起来地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黑,禁不住踉跄倒地。
……混蛋!叫你偷看!叫你有胆子偷看我沐浴!!伴随着一连串的南方口音的咒骂声,粗大的木棍朝我毫不留情地打了过来,每一下都劲力十足,仿佛要致人死地。
我没料到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子会袭击我,毫无防备之下,头上、肩上、胳膊已经重重地挨了几十下,再看她一脸的怒火,全然没有一点停手的意思,我只好求饶道:对不起,姑娘,我知错了!停手吧,不然你可要打出人命了!因为我的求饶,她停了一下,然而,冷冷的眼神看着我,却是露出了狠毒之色:哼!人命?——打出人命又如何?我就是要杀了你!我不许看见我身子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说罢,一棍子又重重打在我额上,这一下,我彻底激怒了,一面耐着痛楚,一伸手,便牢牢地将再次砸下的木棒接住:我说过,我向你道歉了!道歉?哼哈,等我杀了你,再向你道歉行不行?!虽然棍子被我握住,她再也抡不起来,可是,一双星眸瞪着我,怨愤却没有丝毫减轻,仿佛要见我食肉寝皮而后快。
即使如此,刚才姑娘打我一顿,也算是扯平了!不行,我非杀了你——不,诛你九族不可!她不曾心软,让你,你的亲人,全部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不期遇上的会是这样一个刁蛮狠毒的女子,方才心中的那一丝旖旎彻底云散烟消,我站起身来,身高一下子盖过了她,周身散发出威慑的怒火:不要得寸进尺!我赵陨已经没几个亲人活在这世上了!……我如何无礼,那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请不要将我的亲人扯进来!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但是,不要试图激怒我!没想到,听到我的一番话,原先气冲冲的女子却忽然愣住,几乎脱口而出:赵陨?你说你是赵陨?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说‘你叫赵陨’而说,你是赵陨?于是一面将棍子抛得老远,防备她再次攻击我,一面皱眉道:你认识我?真是……赵陨?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她目光忽然闪烁起来,低下头,沉默的转身便走。
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是赵陨,难道,你认识我?我试图追上前去。
不要过来!她回头,与我保持距离,不再攻击我,甚至,不再抬起头:如果你是赵陨,那么,一切都算了……我不追究你……看,看我沐浴的事,而你。
请你把这一切也全都忘记!记住,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了,我没来过这里,而你,什么都不曾遇见!说完这一句,她便匆匆跑开,消失在芳草掩映的石壁后面,只留下了若有若无的香氛、以及我的满腔疑惑。
——她是谁?我不曾见过她,而她却认识我?不,不对,我在金陵,不曾有过什么熟人啊?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我竟觉方才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不可思议,怎么想怎么想不通,直到天空重新飘起小雨,这才向浴池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我走进自己的房中。
****************傍晚,用过晚膳以后,几位将军前来找我,他们各自得到了一些有关战事的消息,于是,我提议大家一起到月色下走走,顺便商定出一个应对之策来。
粼粼的湖面上起着微风,白玉的栏杆却沁着微凉,有种酒足饭饱的惬意,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名的隐忧,我沉吟片刻,转向其他人问道:史张现在在哪里?河南道。
褚倪李建似乎很为这个消息而兴奋,连声惊奇道:真是想不到,宛郡太守竟然有着如此的战斗力,虽然屡败屡战,但总算将他还困在河南道!——想来那史张从冀北披靡而下,不过十几日的功夫便能攻陷了帝都,而今他收集了数十万兵甲,居然在河南道泥足深陷、动弹不得!我点点头,也暗自佩服宛郡太守的顽强,唏嘘道:听说,当初河南诸位郡王、诸侯、节度使、观察使、太守、县尉会战洛阳,兵力也曾是史张的数倍,而今……不是作鸟兽散,就是捐躯阵亡了,只有他一人还在抵抗啊!——说起来也可悲,硕大的河南,竟然只有这么一位铮铮男儿还在战斗。
话虽如此,但游击战并不是长久之计。
银朋默道:一则宛郡太守毕竟声望不高,他很难组织起庞大的军队来一次大的反攻战,没有反击,则没有振奋人心的胜利,所以长期游击转战下去,士气势必愈来愈低靡,到时候终不免一败;再则,任是如何成功的游击,总归是旁门左道而已,是偷袭,就一定会造成持续不断的伤亡,最后连累的只是那些只求安稳生活下去的百姓……老子说,兵者,凶器也,诚然不能一味的凭借躲闪和偷袭来维持胜利。
最后,他看着我们,总结道:为今之计,就是尽快组织起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北上支援宛郡太守,让他支持下去,转游击偷袭为正面抗击,这样,才是彻底取胜的惟一途径。
子鹍说得很对,余锋忽然举起手来,吸引住大家的目光,他目露忧郁地道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传闻:可是,也许我们来不及了,今日,就在今日,市坊上忽然传出一则恐怖但是诱人之极的童谣……童谣?我疑惑不已。
是的,一则让人脊背生凉的童谣:三月黄口浪滔天,滔天波浪灌中原,拼却中原成沧海,全我江南土半边!’什么?我们齐声惊呼,仿佛听到了雷霆在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