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我诧怪她眼见雪儿如此重伤竟还有心思嬉笑,语气隐隐加重:在我看来,这个名字没什么好笑的!侬雪,君之雪花呀,而雪儿,就是这样的一朵雪花儿,她总能随风飘到你的掌心,给你以丝丝凉意,抚平所有的焦燥和不安。
而今,她的生命,也如雪花儿一样,仿佛只要我眨眼便会消逝无形,想到此处,我心底的慌乱,真是倏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叱了小狸一句,便垂下眼帘,紧紧地抱着雪儿,试图将自己全部的热量与希望都传到她的体内去,让她白瓷般的脸庞重新染上色彩。
看到我难过的样子,小狸一怔,连忙道:对不起!她解释道:小狸并不是在嘲笑沐姐姐的名字……只是,只是太意外了啦。
从何说起?我这才回想起,似乎从一听到雪儿姓沐开始,小狸的反映确实很怪,于是询问道。
小狸重新驾起了车,一面走,一面告诉我一个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刚刚我听到沐姐姐的名字,真是大吃一惊呢……因为,今天早上师傅演卦时,她卜出来的就是这个名字!一个字也不差,就是沐侬雪三个字。
怎么可能?!我大感诧异,看一眼雪儿,疑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学道之人,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随便推演前程的吧,沐浴焚香,准备三牲,还得有人护持,还得阴阳二气恰好协和才行……那样一来,你师傅怎么可能去推算出有关雪儿的事?雪儿只是一个小丫头啊,难道你师傅闲的无聊?若果说小狸师傅算出来的是我的名字,我倒不会诧异,但是雪儿……实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我期望小狸给我解释,可是,小狸似乎没想过这问题,她吐吐舌尖道:反正……反正,师傅一定有她自己的意图吧……又或者,沐姐姐和我们有什么关联?更无稽了!我摇头道:还是那句话,雪儿只是我赵陨的小丫鬟,而且她背景单纯得很,怎么可能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也许,雪儿她根本也未曾听过安乐道这个名字呢。
听我这么一说,小狸也疑惑了:看来……只有大哥你去问问师傅,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嗯,我点了点头,撩开窗帘,看到两侧飞速卷去的山色,感觉我们正在向山的更深处走去,看起来,安乐道的道坛,是建在荒山野岭之中呢。
听到小狸提起她师傅,我有些好奇,问她:对了,小狸你一直说你有个师傅来着,那么,你师傅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当然是女的了!小狸忍不住白我一眼,都说了人家是师傅从小带大的嘛,你见过大男人会养小孩的么?这倒是喔。
我微笑道:说起来……小狸你这么活泼,一定是跟她学的吧。
那个……小狸干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是狡黠道:等大哥你见了我师父就知道了。
说完,她就像个顽皮的野孩子一样,猛地一甩马鞭,驷马顿时齐声长嘶,车轮瞬间加速,更快地向前驶去。
见此情景,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小狸,果然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妹妹呀,纵然她窈窕得更甚大家闺秀,可是骨子里,她还是有着一颗永远也率性不羁的心啊。
就像,山野中的有着迷炫魅惑的娇小狐狸,可爱的野性,总能唤起我由衷的怜惜。
马车在山道上蜿蜒而行,不知道辚辚行驶了多久,只见夹道的树木愈来愈繁盛古朴,各种野兽的低吟声也此起彼伏,心中暗道,大概已经到了山的腹地之中了。
果然,再有片刻,小狸吆喝一声,在一座门字形的大坊前停住,她撩开门帘:大哥,这就是茅山的道坛了。
茅山的道坛?我一面抱着雪儿下车,一面随口道:你们一共有几个道坛啊?小狸很自豪地拍着胸口笑道:呵呵,才不止几个呢——帝国的北方,每一个府我们有一个来着;而南边,则是只要有人丁的地方,都有!岂不是比官府更多?无知!小狸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已经接话道:大赵的官府是治民、掠民,我们是护民、救民;所以我们自然应要多过无良的官府,要不然,这世界还有什么天理!循声看去,门坊土路的尽头,一泓清泉边上,此刻伫立着一位全身素白衣裳的女子,她高挑,美诚然是美丽的,不同于我说见过的女子的妩媚,她的美丽是一种凌然的气韵……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凌然,她的神色冷若冰雪,让人无法接近。
小狸一见她,已经欢笑着跑了过去:师傅!这就是小狸的师傅?我诧异得莫名:开玩笑!眼前这女子虽然看起来成熟一点,但也绝对不比我大多少,想来也是二十岁上下,她怎么可能……是小狸的师傅?我回过神来时,小狸已经挽着她师傅在邀功了:师傅,你猜我找到了谁!小狸的师傅看我一眼,幽然道:赵陨,皇帝的第七个儿子,吴王的侄子?不止呢!小狸咯咯笑着,拉着她到我跟前,指着我怀里的雪儿:师傅想不到噢,这位姐姐,她姓沐……名字是侬雪!是她?!小狸师傅面色大变,连忙细细地端详着雪儿的容貌,当她留意到雪儿的伤势时不禁愣了:谁伤了她?谁伤了她?!!那一刻,我看见她眸中甚至有极度的愤怒闪过,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关心雪儿,但我还是看到了一丝希望:我们被人袭击了……雪儿替我挡了一刀,请你救她!废物!她一听这话,顿时指着我鼻尖怒斥道:你不是号称左手皇子吗,竟有脸躲在女孩子后面作窝囊废!为何中刀的不是你!我愧悔得无地自容:……是我的错,请你……我救,我怎么救!她将雪儿抱进自己怀里,手掌轻抚着她的伤痕时,更为愤怒:伤她的并不是一般的刀剑!你怎么知道?我怔了。
看看你自己的手吧!蠢货!丢下这一句,她抱着雪儿转身,一运劲,几乎是飞进了房舍中,只留下我和小狸面面相觑,咂摸了一会,小狸视线转到我身上,她上下看了一眼,忽然大声惊道:大哥,你的手……你的手上没有血!我心中一震,摊开手掌,本以为会看到满手血迹,可是真的没有!在我掌中,只有雪儿衣裳沾上的血痕,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换言之,雪儿只在受伤的瞬间才流过血!为何——为何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