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貔貅战甲

2025-03-30 14:58:45

自那天的庭议过后,战争氛围弥漫了整个帝都,一时间,街上来往的军人络绎不绝,宫禁也比平时严格了许多。

于是,我没有办法再随意出城去见璐儿了,不过想来,就是见了面实际上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有安慰自己:好在十八岁封爵之期以近,那时候不是就可以娶她进门了吗。

这期间,没有再听到有关刺客的消息,而名叫小狸的少女,就仿佛一道紫烟一样,短暂地飘过我身边,然后了无痕迹地消失不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反而愈发疑心那一晚不过是自己的朦胧一梦。

平淡的生活到了十一月中旬,一个下着大雪的清晨。

我才从睡梦中醒来,就隔着门棂看到外面已经是白晃晃的一片,心生欢喜,于是连忙叫来雪儿给我梳头,只披了一袭狐裘立在门口,观赏起这纷纷扬扬的雪景来。

只见北风裹挟着数之不清的雪瓣,在空中沉浮舞蹈,一似银海倾翻,珠箔散乱;又如白龙猖獗,玉虎颠狂。

万里关山苍苍茫茫如门前的屏障,寥落碧空几朵团云是未竟的棋盘。

雪花冲击摇滚,好像有人一剑斩断了珍珠缀成的帘幕,致使无数的珠子抛洒在无垠苍穹,又仿佛有白衣白甲的天神在相互征战,剑影刀光,飘落了满身鳞甲……遐想之时,忽然一阵风吹过,几片雪瓣迎面而来,粘在眉尖,发梢,拂之不落,我诗意陡生,不禁口占两句:飘飞谁家雪,沾染少年眉。

笑过之后,便也不再管它是否合了平仄押韵。

只听雪儿在身后柔声道:殿下的头发真是深绿色的呢……而且都不用太大力去梳,很自然地就平顺了,真教雪儿羡慕呢。

我笑道:怎么,雪儿的头发不好么?再说哪有赞美别人头发漂亮的,本殿下可是个男儿呢!雪儿吐了吐舌头,调皮道:是哦,比女儿家的头发都好!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摇头叹气。

雪儿好像胜利了一样,得意洋洋的。

然而,我们不知道,同一个早晨,千里之外,在大河与雪山那边…………洁白的重山之中,静静矗立着一座雪庐。

窗外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而房内却是宁谧而静逸。

只有炉炭烧红不时噼啪作响,以及拂弦又停奏出的偶然断章。

屋里的一切都是素雅而精致的,仿佛没有一丝人间烟火的沾染。

瓷器一律是玉般纯净的白瓷,木具是清漆刷过的酸梨。

狐裘盖地,成了任人踩践的地毯;一重重冰冷的鲛绡帘幕,便垂落在徐徐风中。

帘幕一隔,隔的是相对无语的两人;帘幕一隔,隔的是两颗无法靠拢的心。

帘幕内的女子琴声响了又断,好似欲语还休的犹疑;帘幕外男子一盅盅地灌下酒水,只盼醉的连梦也不必去做。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变得似有还无,是女子在轻声哀叹:再度披上战甲,你还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么?男人闻言,手中的酒杯停了一停,美目中溢出一丝凄哀,然而很快紧握了五指,继续仰头痛饮道:放不下。

你不也是?不……女子抚动的弦声戛然而止,她泪水丝丝淌下,仿佛恳求一般轻轻摇头:我在这儿,还不够么?……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还要我如何……可你的心又属于谁?!男人眼里仿佛要流下热泪,声嘶力竭地呐喊,激动地一挥手,骤然将酒杯摔碎在墙壁,不能自主地吼道:那你要我如何做?我又能如何做?十年了!你知道吗!十年了!为何……为何纵使是我用了十年也不能改变你!三千六百五十天,我每一天都醉着,醒着!醉了就是浑浑噩噩,醒了就是肝肠寸断!我胸中积攒的惟有一股杀戮之气,只有杀戮,破坏,让整个人世与我一起痛苦,或许这样,我才能稍释片刻……不……女子抬手,仿佛是要拨开垂帘,然而,她指尖触到帘幕之上,却停滞不前,她……根本无力缩短两人之间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那距离,比天到地还遥远,可望,却不可即。

你不应该……这样……,因为你是……不是么?天下人都看着你哪!天下人,别跟我提甚么天下人!!男子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凄然大笑道:看这貔貅面具,它上面染了多少鲜血,是层层叠叠浸染的热血!是父亲的热血!是我的血!可是,结果却是怎样?!天下人?!我从不曾辜负天下,可是天下人人负我!那么,在我眼中,他们就是蝼蚁,不,他们什么都不知,他们什么都不是!——我何须去顾及他们?人皆赞我,根本与我无益,人皆骂我,又奈我如何?!说完,他拾起地上的貔貅面具,庄严却又悲怆地缓缓将它套在头上,言语中有着比死还难受的疲倦,只有……只有想到你,我才能从修罗道中回过心念来,可是,每当想到你,我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子的声音猝然悲伤而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放不下!我在这儿……我陪着你一步也不离……这样,还不够么?若是从前……从前的你不会这样……那么从前的你呢?会隔着一层帘子?会在暗夜中哭泣?……从前的你只会含笑教我写字画画,亲昵地一遍遍唤我的名……出征时,你会亲手替我系上锦袍,归来时,你老远就在城垣上向我挥手。

……你知道我有多想再听着你的琵琶声,然后满头大汗地跳起胡旋只为博你一笑?从前,我打仗都是嗔笑自如,而现在,我只能戴上这丑陋的面具遮盖自己……不!要是真想摘下面具你就一定行的……我知道,你不想,你一直在恨我……是么?男人正欲跨出门外的身形一顿,僵立许久,这才道:不!,我从来只是爱你,现在比原来更加强烈,将来也会是这样……我只是恨!恨那个人!每天都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看着吧,时间不会太久了,我一定可以杀死他!一定可以!……这之后,我答应你,我会回来,再也不走了,陪着你……再也……再也……说完这话,男子的声音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他蓦地紧握手中长剑,掀开门帘,头也不回地走入满天风雪之中。

沙沙的足音远去,门帘无力垂下,犹如一夜舞罢的疲惫舞女,只将几片玉屑琼花隔在同样洁白的毯上。

……女子只是低泣,哽咽声那么可怜,好久之后,一道悠扬悲戚的清腔回荡在雪野白庐:独不知,深苑桃花印雪开,一世为谁哀;独不知,殿堂流水击陛回,去来为孰悲?花逐流水水不归,往何处,赠阿谁?云中寒雁几声啼,锦衣佳人长怀戚……(各位兄弟,史张持续更新中,预计今夜上传一万六千字,够意思吧!欢迎大家点击、推荐,你的关注,是我前进的动力!)ps:走过路过,留个言呗!随便说说也好,史张寂寞的很哪,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