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我才不敢置信地端详着眼前这朵明明是莲花的东西,咽了一口水:你的意思是……你是一朵莲花的样子?不是人,是……会说话的莲花?听到我的疑惑,她不解道:为什么你要一直拘泥于我究竟是你所谓的女子、或者是莲花呢?在我看来,它们之间并无不同啊……我正要辩驳,却见那莲花缓缓地旋转了起来,愈转愈快,愈转愈快,忽然之间,白光一闪,它竟幻成了一个女子的形状!是的,一个美丽之极的、而且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女子!美色当前,我却被恐惧骇得连连后退:你是什么!……妖怪!妖怪!不怪我的慌张,只是因为那一幕实在是太诡异莫名了,前一刻还是莲花,下一刻却能变成女子,不是妖怪又是什么?那女子却不在意我的连声‘妖怪’,反而有些好奇的,慢慢地朝我走过来了。
不要过来!我大惊失色,转身先跑。
可是,我没想到她既然能够任意进入我的梦中,又怎会追不上我?只见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对定我遥遥凌空一点,几乎是同时,我感觉自己一动不能动!天哪,她竟然将我定身了!我感到情形变得极为不利,然而也可笑:试问天下亿兆人中,做过梦的人有多少?然而,天下亿兆人中,在自己的梦中被别人定住的人又有多少?而我今日,居然在自己的梦中被人轻易止住。
脑中胡思乱想加上恐惧莫名的时候,一双晶亮纯净的眼眸却出现在我眼前,是那个女子!她从后面走了过来,就站在离我咫尺处,仿佛是很好奇一般,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我,嘴边漾出微笑:你不是说我应该是一个女子的样子么?我现在不就是了,既然这样,你还害怕什么呀?说着,她甚至伸手点了点我胸口,探觉那儿的起伏跳动(别问我梦中人为什么有形体,我也不知道,在师傅那,在金色的天地间,在这里,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算是怪事一桩),她颇感兴趣,朝我莞尔一笑,居然将面颊贴了上去,感受那心脏的砰砰跃动。
而此刻,她仍是身上什么都没有!绝美的玉体,却在我眼前做着近乎孩子气的举动!非礼勿视——我忍耐着闭上眼,答道:我害怕,并不是因为你是莲花、或者是女子,而是你忽而是莲花,忽而是女子!嗯?她轻笑着看着我,那神情像是在我脸上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好喔,那从现在开始,我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就好了?说完,她咯咯笑着,在我面前旋起一个舞步,丝毫没有羞涩的样子。
我顿时看得呆了。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我从来以为,诗人的话不过是夸张罢了,然而直到此刻,我才确信:若果冯小怜有眼前这个女子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姿色的话,那么天下的君主,都会心甘情愿为之亡国亡身!坟起处仿佛初雪覆盖的山峦婀娜,凹下处仿佛秀静山谷般深邃,朱红的雪莲花,蚕儿般的软玉温香,当她回眸或是轻笑的时候,我竟感觉自己的魂魄一下子脱离了身躯的束缚,被她的魅惑吸引过去!我不知自己愣了多久,直到她奇怪地看着我的时候,这才一下子脸红回过神来,被近在咫尺的美艳逼得喘不过气来,我支吾道:姑娘……请你,请你穿上衣服吧。
衣服?她扭头想了一想,庆幸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问我何物为衣服,而是自己看了看我身上,明白了,她再一个转身,身上便多了一披美丽的宫装,她对我道:这样可好?唔……好了。
我忍住不胡思乱想,恳求道:请放开我,我不跑了就是。
早就应该这样嘛。
她满意地点头,手指一动,我便重新获得了自由。
我揉揉僵硬的身体,舒服一些了,抬头看那女子,却见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显现出极其惘然迷惑的神色来。
注意,这时我看到的是,她‘抓’着自己的头发,而不是像世间女子一样,‘捧’着自己的头发。
虽说已经见怪不怪了,我还是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这个、不,这些东西,一根根的,一丝丝的,就是……她看着我,疑惑地吐出两个字:头发?……没错。
我只感好笑:莫非,你不认识头发?本以为她会否定,没想到,她却极认真地点点头:也许,在若干个劫数之前……我们曾经有和你们几乎完全一样的身体,但是,我们没有过这种东西。
我丝毫听不懂她的意思:若干个劫数之前?你是指……三万万年,为一个我们的劫数,而对于你们而言,我们的一日,是你们的六万日,我们的一年,是你们的六万年。
我一怔,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个答案,喃喃道:一年是六万年,一个劫数是三万万年,那么一个劫数就是十八万亿年……天哪,你想告诉我什么?她看着我,眼神中忽而变得深邃而成熟:我的寿命,是百万分之一个劫数。
什么?我忍不住震惊,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你的意思是,你……她说她可以活……一千八百万年?我不敢置信:一万年,对于人类而言,已经近乎是永恒,一千八百万年,那根本是无法想像的永恒的永恒,神佛也不可能长寿如此,而一个劫数,则根本是……恐怖的漫长。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忍不住对她哈哈大笑: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活到一千八百万岁?真活到那个时候,石头都变成灰土,灰土又聚成山岩了!连整个历史,一直追溯到黄帝,到炎帝,统共才几千年而已,我想,一千八百万年,恐怕;连盘古都没有开创这个无量宇宙吧!我抑制不住的,愈笑愈大声,到最后,几乎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