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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司师说法(四)

2025-03-30 14:59:29

杨先生可真令人刮目相看啊!听到杨度的说法,褚倪心悦诚服,不禁由衷赞道:从前在我眼里,杨先生也不过只有些小神通而已,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不仅精于道法,更加是罕见的贤人啊!众人都纷纷表示赞同,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开始带着崇敬的眼光来看杨度,见到这一幕,我反而心思平静了很多,饮下一卮酒,沉吟半响,有感而发道:……杨度诚然是智者,可惜,却未必是贤人……修儿与凝莲听到我这话,微微诧异:表哥是说……我凝望着高台上那个仙风道骨的身形,叹息道:若果他不是安乐道人,那么,他必是贤臣、乃至圣人无疑了……只可惜如今他是安乐道人,修儿……一个如此聪明的安乐道人,对我们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呢?他有利于吾民,却未必有利于吾邦啊……听到这里,反是凝莲先明白我的想法了,表哥认为安乐道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好事?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那句话——‘福祸相依’。

我抚了抚雪儿秀发,感慨道:在帝都大战后的这段时间里,表哥经历了很多事,期间也很多次与安乐道人有过接触,但是呢,我离他们愈近、在他们中走的愈远,却发现自己愈来愈茫然……茫然?因为了解的愈多,才发现自己不了解的更多;愈想弄清楚一切是怎样一回事,才发现它愈来愈高深莫测——就如杨度,当初我遇见他时,心想他不过是个游方道士而已,到了后来,才知道他的背后还有个庞大的安乐道门,再之后,更恍然发现他居然是这个道门的执掌者,而且,有着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法术,并且智慧超群……说到这里时忽而心中一动,不知了为什么,我忍不住告诫修儿、凝莲道:你们要记着,今后无论局势变成什么样子也好,但是安乐道,始终应该是我们赵室注意的一件大事……表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但是……总之……不要忘记了,在这个以道法聚集的门下,有着散布全国的无数的徒众啊!两人一怔,过了片刻,修儿回过神来,神色正经地点头道:修儿明白了!放心吧,表哥。

只要有我们兄弟在,有我们赵家的无数儿郎在,安乐道,绝无可能成为第二个黄巾军!凝莲也道:表哥的告诫,凝莲不会忘记!那就好、那就好!我大为欣慰,举起酒杯:来,我们兄弟共饮一杯!三个白玉酒杯撞在了一起,发出丁玲清脆的响声,凝莲笑语盈盈地指正我的语病道:不只是兄弟,还有我呢,表哥,兄妹,应该是兄妹!对,兄妹!微怔过后,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中暖暖的,竟也不知是醇酒的温度,抑或是这情谊的暖热……××××××××××××××××××在我们谈话间,另一面,司师说法的环节还依然在继续着,又不知几个问题之后,有人问道:《陌岗示文》中说,农人为耕,应该‘寒热不避,沐雪藏肥,当暑下田’,如此一来,岂不是叫人遭受寒热之苦,有悖人之常情?杨度听了,哈哈一笑道:不,不是那个意思,这位诸友,你会如此说,怕是将陌岗示文当成法典来读了——实际上,《劝农.当暑下田》篇仅仅只是一个寓言而已,大执幡在这一篇的开头就说,‘昔有农人当暑下田,诸邻人闻,皆群聚而笑之,而彼独怡然其业……’,要注意了,‘昔者’一词,便已经表明了它只是虚构的劝诫而已啊。

杨度接着道:实际上,这一篇与农事毫无关系,若果有人真按它去做了,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胶柱鼓瑟、不知变通了。

在杨度看来,本篇的寓意呢,其实是在教人们怎样去生活——在这故事里,‘酷暑’象征的乃是人生中必经的苦难困厄,而‘朝阴’、‘夕凉’代表着人生中的欢乐、幸福,然后‘锄田’则代表了我们为了生活在奋斗——奋斗,固然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譬如农人务农、文人攻书、士卒奋战、食肉者治国理政,这些无一不是奋斗,而且除了享受祖荫的世家子弟以外,世人无一不须奋斗,在这里,大执幡想让大家思考的问题是——究竟应该在何时去奋斗——是在朝阴、夕凉的安详幸福的时候呢?还是在最苦厄、最艰难的时刻呢?显然,其余的农人选择的是前者,所以,他们将在最酷热的时候逃避,休息;而在最舒服的时候才工作,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很合理的,但是……事实上真的合理么?说到这里,杨度微微仰望着夜空,似乎精神上与几百年前的那个大执幡连在了一起,他的眼神深邃:好好想想,人生在世,我们究竟是为了逃避苦难而来的,或是为了享受欢乐而来的?……杨度相信在场的诸友都不会选择前者吧,但是……回忆着自己的人生之路呢,我们所做的又是如何呢?庸人之所以为庸人,就是因为他们选择逃避一切,然后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努力一次。

而这,就相当于那些群聚而笑的农夫了,他们看似做了最合乎情理的选择,实际上,他们得到的远不如失去的——试问,在最暑热的正午时分,就算是刻意想快乐起来,又能有几分好心情?而在朝阴夕凉的时候去务农,又该是多么的得不偿失啊!反观那个看似愚蠢的农人,其实仔细想一想,他才是真正懂得生活之真谛的人啊。

在最困厄的时候,放开一切去拼搏一把,就算是这苦难倍增,也不过是那么久的苦难而已,但是呢,在这苦难中将该做的做完,将来舒服安逸的时候,就可以得道加倍的快乐了,这样一想,岂不是绝望之中也有了希望?所以大执幡才会说‘寒热不避,沐雪藏肥,当暑下田,斯亦为安乐之道也。

’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罢。

话音落处,辽阔的东郊顿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赞叹声、欢呼声,众人都大声叫好,以此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叹服、心里的豁然开朗。

好一个当暑下田啊!我听了这一段,又忍不住轻轻鼓掌,竟感觉杨度的说法虽是那么浅显,却总是听之不厌似的,有种难以舍弃的魅力……还在出神间,忽然,意料之外的奇异发生了。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先是忽然之间感觉脑中陡的剧痛难忍,那疼痛如此强烈,以至于整个脑袋像是裂开了一般,我几乎忍不住立时大叫出来,但是,还没等我喉中发出声音,极快的,脑部的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我仿佛触电一般,周身百骸、肌肉都猛地一颤,然后一切行动能力全部脱身而去了,我竟感觉自己变成了石头似的,既不能动,又不能言,除了一阵阵狂卷而来的没有尽头的麻木感以外,我只剩下脑海中一点神思未灭了!而这时,那个声音再次想起,这一次,我一下子听清,然后明白了那是谁的声音!你在哪里?回答我,你在哪里?……我来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是她!我脑中雷电一轰: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