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巨响之后,整个云仙楼的第四层顿时陷入黑暗之中,我站起身来,一面挥开眼前的灰尘,一面借着月光想看清眼前的事物。
视线里,只有斜上方最为明亮,我一抬眼,用力地挥了几下衣袖,只是,当我看清那光亮时,却一时间愣住了:因为居然真切的看见,在那儿,一轮明月却正朗朗照耀在碧蓝的夜空中!我看见了月亮!准确的说,是我在楼里看见了月亮!那便是说,云仙楼的楼顶已经不复存在了?!我瞠目结舌,目光所见之处,只见原本有着繁复雕花、无数根梁柱撑起来的穹顶于今竟然只剩下了犬牙交错的断掉的木料,它们悬在空中,随着鼓入的劲风而摇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楼顶就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从正上方直接贯穿了似的,瞬间毁灭堕落,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的痕迹。
我弯腰拾起滚落到脚边的一根大腿粗的木料,伸手一探,见其断口居然像是被直接扭断、压断的,粗糙不平,随着手掌扶过,纷纷碎渣往下掉。
我心里暗自惊疑:难道是流星陨落?否则,世间上那里还有如此强横、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幸好当时众人都靠在窗前,堂中完全是空着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正冒冷汗间,忽听得有人大叫:天哪,这里有一个人!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反映是:有人被房顶压住了?心中一惊,我立时命令道:掌灯!快!将蜡炬全部点燃!所有人离开中心地带!听了我的命令,慌乱的卫士们这才想起点燃烛火,于是一时间又是一阵小小的慌乱,有人彭咚撞开背面紧闭的窗户,让大风贯穿屋内卷去尘埃;有人手忙脚乱地去取下蜡炬、灯罩,用火石点着,而几位将军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我们身边,急切道:殿下,世子,你们没事吧?我咳出了一口灰尘,摆摆手:我没事……修儿?凝莲?没事……正寻找间,一边的桌子被掀开,露出了修儿、凝莲,原来两人躲在了桌子底下,他们还心有余悸的:表哥,究竟是……怎样了?我一面扶起雪儿,一面指着洞开的屋顶:那里……什么东西将屋顶砸穿了。
会不会是刺客!李建大为紧张,横刀但在我面前。
我定了定神,扬起手来阻止他,踢踢脚下的木料道:李建,若你是刺客,你能砸得开这屋顶?!李建他们聚拢来端详着那根被巨力扭折的木头,这才松了口气:殿下说的是,这确实非人力所能做到……那会是什么?修儿茫然失措地,他生在安宁繁华的金陵,看起来从未经历过这等危险,一个人站在墙角里,眼神慌乱,手紧紧握着佩剑。
哥,没事了……这个时候反是凝莲先镇定下来,她前去安抚着修儿,道:有这么多将士在呢,还有,表哥也会保护我们的。
唔……好。
修儿咽了口口水,喉结微微发颤,拉住凝莲的手,妹妹不要怕,有……有我呢。
凝莲看看我,又笑着拉着他走过来:是,哥哥会保护凝莲的。
我正欲安慰他们几句,这时候,夜风已经将充斥房内的灰尘吹散了,周围慢慢地亮了起来,原来是士兵们好容易点着了火炬,我下意识地看向房子中央,果然见一层残破的、巨大高耸的山形屋顶粉碎在那儿,装饰用的琉璃构建满地都是,在火光下闪闪发光——更触目惊心的是,大家同时注意到,在一堆碎砾之下,分明俯卧着一个人!众将都惊叫出声来:有人被压住了!快去把他拉出来,注意上头的悬木!我果断下令道,众将听令,连忙用手中兵器扫开一条通路,一点一点地清除障碍,靠近被埋着的那人。
云仙楼第四层上发生了如此变故,可想而知那一瞬间整栋楼绝对是在震动的(巨大的屋顶砸下来,楼没垮,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于是不多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无数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兢兢战战的问话声:里面出了什么事?听到这一声,修儿蓦然色变,拉住我的胳膊冷汗直冒:这下糟了……不能让人知道,表哥!绝不能让人知道这里死了人!我看着他,修儿慌乱地已经没有思考了,他只是道:楼砸了不是问题,关键是……如果……如果父王知道……如果吴王知道今天我们私自出宫,还死了一个人,结果会是怎样……我立刻明白了修儿的害怕,连忙大声喝道:卫士!把住门口!不准放任何人进来!七八个卫士霍然领命,迅速制住了门口,刀剑一亮出来,加上大声呵斥,门口立时响起了逃跑的慌乱脚步。
我松了口气,扭头看到将军们已经开始清理埋住那人的构件了,于是安慰雪儿坐到了一边,对修儿道:事情也许还没有那么糟,你我去看看那人是否还活着,然后再做计较!也好。
此刻他已经没了主见,便也不顾危险,跟在我后面,冒着头顶上随时砸下东西来的危险,踉跄地走在粉碎的屋顶废墟上,来到了将军们旁边。
恰在此时,将军们正好将那人拉了出来,修儿急忙问道:怎样,伤的重不重?死……死了没有?褚倪摸一摸那人脖颈,片刻之后,他如释重负地报喜道:还好!还有脉象!……气息也很平稳!他没死!我舒了口气:那么,快些抬他离开这里,放到窗边去!是!众将应道,然后七手八脚地将那人抬了起来,我与修儿这时才看到,原来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带着皮帽,脚踏靴子……看得真切后,修儿却一下子怔住,他一下子惊出声来:他、他是谁?!!……他是谁?修儿,你什么意思?!我顿住脚步,看见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还以为他疯魔了,立刻返回去摇撼着修儿的肩膀:修儿,修儿!修儿看着我,一下子不明白我在干什么,片刻之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由啼笑皆非。
修儿一面摇摇头,一面领着我赶到那人前面,(这时候将军们已经将他放在窗子下面)他指着那人道:表哥,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人……不,我并不认识这个人!什么?!众人都为之一惊:难道,他不是吴王宫的卫士?!修儿辩解着,挥着手道:当然不是!开甚么玩笑!黑色、吴王宫里怎么可能允许卫士穿黑色衣服!在金陵,缁衣(此处指黑色麻衣)是行乞者才穿的呀!表哥,来,你看……他穿的不正是缁衣!我一怔,扭头看去,果见那人身着的确是缁衣!怎么可能?我心里顿时疑窦丛生:在被修儿包下的云仙楼里,第四层,今夜除了我们兄弟、凝莲、雪儿,就只有几位将军和吴宫的卫士了——而修儿居然言之凿凿地说,他并不是卫士?不是将军,又不是卫士,也不是那个明人……天!难道……难道……!难道我们之中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