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出征

2025-03-30 14:59:32

初二,黄昏的金陵城外。

三四丈高的土台已在一夜之间匆匆筑好,四边竖立着各色旗帜,它们迎风飘扬,反光的锦绸挥舞起黄昏的金色阳光来,仰望看去格外眩目。

这是一个气氛紧张的黄昏,自从早上全城戒严、大量军队集结城外以来,整座金陵城就仿佛沉睡了一般,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市井上的摊贩、店铺也纷纷闭门歇业,空气中弥漫着战争临头的杀气,置身其中,叫人不由得感觉窒息。

这还只是民间的反映而已,民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本能的趋吉避凶。

而在吴王宫中,气氛岂知更紧张几十倍!扬州的战报仍然潮水般的涌来,淮中各郡县也不断报道遭受了大军袭击,情形危急如此,再等下去已经是万万不行了,谁知道再过一两天,时局会乱到怎样的不可收拾?于是,在世廉的固执要求下,皇叔最终不得不放下心里所有的顾忌,就在含章殿门外召集群臣和将领,为我们举行了一次仓促的拜将仪式,然后宣布敕封各人相应的军职,举酒鉴别。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形之下,各种仪礼自然是难以符合礼制要求的,不过,事宜从权,这会儿倒也没人介意一定要那些繁文缛节。

皇叔放心,陨儿今日带领五万大军北征扬州,他日必当手执敌酋首级凯旋而南!请皇叔时时登高北望,静候我军得胜归来!我从世廉手里接过北征大帅的命书、虎符,还有一副沉甸甸的金甲,心中豪情顿生,便朝着皇叔拜了一拜,发誓道。

万德也是,我话声刚落,万德在我后面紧接着道:万德誓将辅助建竹宫决胜沙场,存成仁之心以求成功!皇叔听了我们的话,赞许地点头叹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此前本王尚且忧心尔等少年人远赴沙场,恐有差池,而今听到这等豪言壮语,便再无担忧矣!且上天能够赐我赵家以如此英武儿郎,想来是我赵家合该气运未终、福泽未尽啊!有你们在,我大赵必能转危为安,重焕中兴!皇叔的话既是对我们说,同时,也是对所有臣僚的激励,故而他说完之后,众臣纷纷会意地附声道:臣等恭候两位殿下取胜归来!祝我大赵千秋万世,国祚绵延!虽然心知只是寻常的祝辞,平日里朝会也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但是今天听在耳中,给我的感觉是格外触动。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凝聚成了希望与责任,就真切地压在我肩上,我亦是头一次承受如此真实可感的压力,或许在大臣们的眼中,我绝不再是什么十几岁的未经世事的少年,我是赵陨,是建竹宫,是可以扭转时局的北征大帅啊!想到这些,心里一时间激流汹涌,我忍不住双手抱拳,朝俯拜满地的吴国大臣们恭敬一揖。

这时,吴王走下玉阶,对我道:陨儿,这一次本该是你皇叔我去为国尽忠的,但是……世事不能总尽人意啊,却是你将代我去了……陨儿,事已至此,皇叔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只是再次希望你能多多慎重行事啊。

兵法上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诚则良言啊,你要牢记。

我感动道:是。

还有,这副铠甲……皇叔凝神抚着我手上的金甲,颇有感慨的,是先帝送给当时还是小孩子的皇兄的,后来我到金陵来,皇兄,也是你父皇才将它转送给了我。

而现在……吴王看着我,眼神充满了疼爱和期待:我老了,怕已经没什么机会再穿上这铠甲了,今天,索性就送给陨儿你了罢,希望这老东西能够给陨儿带来些好运,关键时候,或许能起上什么作用也不定哪……皇叔……我没料到手里的金甲竟是皇叔给的有着这样特殊意义的礼物,一时间抑制不住感激涕零,眼眶激涌出几滴热泪,口中唤着皇叔的名号,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此刻什么都不必说,才是最合适的罢。

我只能向他深深一拜,以表达自己的恭敬、感激。

而就在此时,小黄门牵来了装饰满璎珞黄金的战马,修儿见了,便亲自接过来,牵着那战马来到我面前:表哥,祝你早日凯旋……我接过缰绳,忍住鼻酸,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击了一拳:照顾好皇叔……表弟。

我会的。

修儿的眼睛也红了,他低声道:修儿会依然每天在城门口站一站,希望可以亲眼看见表哥得胜归来的旌幡。

我听了,却已再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坚定的点点头,而后翻身上马,在众人的仰望之下,缓缓将黄金的甲胄套在身上,左手攥紧缰绳,我伸出右手,执起了赤红的‘帅’字旗,旗帜随着我的挥舞而招展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

祝建竹宫取胜归来!众人呐喊起来,潮水般的声音,刹那间便震动了整座寂静的吴王宫苑……我不敢回首,只怕会因留恋而驻足不前,于是只能闭着眼纵马狂驰,带着一众将领,朝着已是一片青黑色的北门飞速驰去……此时,土台上,击起了出征的战鼓。

鼓声一起,原本静静站着、如同木偶的士兵一起放声呐喊,他们唱起高昂的军歌,像潮水一般缓缓移动了,步伐震天动地,手中的刀戈也纷纷映照出了夕阳的灿烂光芒…………终于,要打战了。

仿佛熔岩注入了池塘,灰暗的乱世里,宿命的轮盘亦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