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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悲伤的即位

2025-03-30 14:58:45

父皇!儿臣来迟了!满天芦花的荒坡上,父皇竟如一片秋叶般衰老。

我慌忙下马,参谒道。

范……将军,把……拿出来……父皇勉强睁开眼,看到是我,便吃力地指着一处道。

砀山侯范武小心翼翼地从父皇衣襟里取出一块玉玺,递给我,玉玺通体闪烁着火焰般的荧光,看似小小的不经一握,然而它却实实在在是当年圣祖皇帝留下来的传国信物。

我不禁愕然。

顾不上我的惊讶,父皇接过身后光禄寺卿洪梁匆匆拟好的一份卷轴,颤抖着轻轻展开,明黄色的绢质,绣着交缠的蟠龙,鳞爪间,是至尊的威仪。

大赵七皇子赵陨……接朕……旨意!父皇强自振作精神,由砀山候扶着坐直了身体。

……儿臣在!虽然不知父皇是何用意,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双膝跪倒。

朕……大赵第九世天子赵轩,少年时虽蒙皇考垂怜,得继神器……之重;然享国春秋……五十五载,殊无建树。

内……误信于群丑,外见欺于……狄夷,实为汉之灵桓也……乃致国破身亡,不知所归,自觉无颜谒太祖、皇考于泉下,乃愿去天子尊号,以求心安而已矣……,于是……禅位于……七皇子赵……赵陨,令汝起誓于皇天后土,以及八代先帝灵驾之前:奉命……神祖,国祚不迁,兹受玉玺,承……运上天!什么,父皇竟传位于我?父皇……我……我心中异常震惊,固然有着莫大的兴奋,但是也同时充满了骇惧,我明白,自己只是区区七皇子,这皇位,无论怎样轮也轮不到自己,而且,在这骨肉流离,,危急存亡的关头我又怎能腆然即位呢?殿下,接着吧!范武提醒道。

我……父皇……我不能……还有皇兄们哪……陨儿,别……别说了,朕……朕都知道,太子……信儿他根本没打算活着下去……从来都是……,信儿以下,便只有你了……父皇的话竟然和皇兄如出一辙。

不,不能……我惶恐地叩头,心知此事绝非儿戏,坚拒道:父皇,太祖遗训……别说甚么太祖遗训!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父皇的脸色涨红,激动道:遗训:父死子继,传长传嫡……你不是么,你与信儿同母所生,岂非嫡子?……如今,……朕之子孙流利四散,只有陨儿你在这里,难道你不是长么?传位与你……朕又何错……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可是——没有可是……父皇干瘦的五指紧紧攥住我手腕,目光中是坚定与空蒙,他的声音有如梦呓一般,拿着这个……你就是大赵皇帝……延续我赵家三百年基业……如果……如若一日你大哥……咳咳,信儿回来了……再禅给他……是。

我被父皇的样子震住了,心底油然而生一份沉甸甸的负重感,父皇的意思是让陨儿为大哥暂为保管这天下神器么?如果……你愿意……父皇泛起一丝凄然的苦笑,再次将玉玺顶过来,如果……信儿愿意……想起皇兄的请求,我含泪接过了玉玺,哽咽着宣誓:身前生……后,先祖臣侯;精诚肃武,垂拱九州!洪梁,砀山侯已将……朕的三个幼子,六位公主、十三个皇孙……以及嫔妃们安置在杜县了,朕……朕今日将她们交付与你,……你,过来!洪梁含泪跪在父皇面前,父皇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些什么。

洪梁闻言起身,震惊地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向父皇深深三揖,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拜过之后,他抽剑,当着父皇在左颊上割面气势,然后斩断一把头发,决然离开。

回头看着这位文弱却刚毅的汉子孑然离去的身影,父亲怅然良久,忽然又咳嗽起来,一股股殷红的血,便开始从伤口处决堤似的汨汨涌出。

父皇!我心头一凉,疯狂地扑过去搂住他颤抖的身躯,仿佛这样,可以令得我的体温,我的热血都一并涌入父皇的体内,延续他烛火般的生命之火。

可是,泪眼纵然迷蒙,父皇的身体却,依旧越来越冷……父皇复勉强向我笑笑,虽然已经睁不开眼,但是梦呓似的声音,悠悠传来,却是那么平静而又欢愉:皇儿……为父这就将天下这副担子交给……你了,是好……是坏,父皇也……不、不管了,父皇……父皇亦可以……说是……很自私呢……带着最后一丝笑意,父皇就这样驾崩了,漫天飞雪夹着芦花,仿若素衣白幡;逝逝寒水伴着马嘶,似那哀乐鼓吹……陛下……殡天了!范武惨然呼喊道,闻声百余御林军们折身拜倒……××××××××××××××××××××殿……陛下!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正在沉痛之际,有斥候回报,说是不远处又发现了敌军,而且黑压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他们列阵扫过芦滩苇丛,看来旨在要顺着马蹄印迹搜索出我们来。

可父皇怎么办!我不能留下他的遗体。

我吼道,虽然心中明知自己同样不应该带着他奔亡辗转的。

这可如何是好。

交给老臣!范武见我犹豫不决,索性替我安排道:我们立刻兵分三路,你们几个……他点了七八个羽林军,吩咐道:你们穿上大行皇帝的盔甲,骑上战马打着龙旗,绕到敌人后方现身,然后务必要引他们朝相反的方向去!遵命!虽然明知是有去无回的送死,但被范武点到的几个军士丝毫没有犹豫、畏惧,反是显出了激动、自豪的神情朗声应道。

陛下,先皇的玉体交给老臣,我带着家将们一路,你与剩下的羽林军一路,咱们分开走。

他略一思索,道:我记得往此向南十几里处有一片山林,那儿树木很茂盛,遮天蔽日极为隐蔽,更重要的是,林子再往南去就是幌渊关了,出了这关,也就彻底脱离开帝都了。

所以陛下可以先行赶过去,不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今晚先驻扎下来,观察幌渊关内是否有异样,确定关守依然效忠与大赵才可以去叫关。

……好吧。

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办法,我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来了,毕竟,老将军是父皇的至交,让他保护父皇遗体,是可以放心的。

我只是想到父皇生前赫赫扬扬作了五十几年天子,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心里不觉发酸,便道:范将军……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够将父皇安葬到金陵去……那里毕竟……不料范武一听这话,面色凝重,一挥手,屏退了搀扶着他的家奴,颤巍巍地俯到我耳边,语气低沉而严肃:不可以!陛下,要记住,绝对不可以太信任金陵吴王,即使他是陛下你的亲叔叔也好,总之,吴王绝非池中之物!呃……我愕然,脑中浮现出二叔胖胖圆圆的脸,不明所以,为何?二叔不是第一个起兵勤王的么?!范武叹气,似乎是答非所问:陛下,想当年太祖皇帝定鼎之时,北方不定,是史家第一个起兵远征匈奴的……威帝之时,匈奴慕宿可汗大举入侵之际,又是史家第一个毁家纾难……史张的祖父奉旨与匈奴作战,死在龙城,史张的父亲是以遗腹子身份降生来的……史张的父亲亦是北伐而死,当时,史张也未曾出世……七代忠烈,三世遗腹子,史家,还配不上忠诚一词么?可是如今又如何?想到曾经的姐姐的笑颜,我心中一痛,遂沉重地点了点头。

范武一声叹息,幽幽道:吴王麾下带甲者六万人,其中水兵四万,陆卒、骑兵不过五千余人,若是吴王真有心勤王,他为何不尽起楼船水师,渡海直至渤辽(史张根据地)?反是选择坎坷遥远的陆路发兵?其行径,与其说是忠心体国,倒不如说……收买贤名。

我一时无语,脑中回响起父皇曾经说过的一句感慨:寡人,所谓寡人,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除了永恒的权力,便只剩下永恒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