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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逃出升天!

2025-03-30 14:58:45

不知不觉间,伴随着马蹄哒哒,水声渐渐,浓暗的夜色逐渐被收卷起来,露出了清泠的天空的颜色。

冬日的太阳初升天宇,不甚明亮像是笼罩着一层又一层鲛绡,遥遥望去,只是一团被云霄托起的绒球。

层云晶洁,剔透有如白玉;飞鸟张翼,一声声更显得早冬的寂寞冷清。

打马黄河滩上,滔滔奔腾的一床流水像是巨龙一般,触手可及,却又威仪难测。

惊涛拍岸声不绝于耳,仿佛是永远不知疲惫地奏响着一曲悲壮的军歌。

十一月的北国很冷了,早晨尤其如此,我们一行人艰难地顶着风露沿河而下,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变成了白雾,马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鼻孔里一团团雾气像是利箭一般喷射而出。

经过一夜的跋涉,我们几个儿郎倒还没觉得怎样,只是雪儿似乎已经疲惫地不行了,如今她窝在我怀里,蜷紧了身体,几乎将小脸都埋进了厚厚的大麾里,挡不住睡意,居然就在马上睡着了,白净的脸蛋冻红了不少,愈显得一种楚楚可怜。

我腾出一只手臂抱紧了雪儿,问身边的许德充和银朋,你们两个是右军的吧?我记得右军职司之一就是南面黄河的防卫,所以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有渡河的船只?许德充他们相视一眼,报道:陛下,顺河而下大约十来里处有个且康津,黄河到了那里河道开始变得开阔,水流较为平稳,是一个很好的渡口……顿了一顿,向来沉默的银朋头一次开口道:但是微臣以为,我们要去金陵,与其走千里陆路,不如顺河而下,到达渤海海口,然后转乘海船南下的好。

为什么舍近求远?我诧异道,大海的情形如何,是我们根本不了解的,万一出意外该怎么办?要知道,一旦坐上了船,就等于将性命交给了别人。

不可否认,对于大海我一直是心存畏惧的,一想到它的波涛汹涌,渺渺茫茫,就不由得犯怵,甚至于听到银朋的话后,心里直接就否决了,根本没有思索的就认为决不可能。

实则我也知道,这种畏惧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谁又没有一两种自己厌恶之极的事情呢?海路,不能,我不愿意走到那鸟飞不到的天涯海角去,随着波浪飘飘荡荡。

打了个冷战,我一摆手,很坚决的道:不行,我们必须尽快南下,到达金陵,得到皇叔的尊奉,然后在金陵筑坛登基,正式宣告天下我赵陨的身份,再下诏天下兵马北上讨伐史张!为先皇、皇兄们报仇,光复帝都,平定北疆……就在我陶醉于自己的完美宏图时,一边的褚倪抬起眼皮,冷不丁问道:陛下,不知您可曾想过昨日分别之时老将军说过的话?金陵吴王,是否真的忠心耿耿,忠心到……丝毫不吝惜羽毛,愿意为陛下冒险北伐?更或者,吴王会不会有……自立之心?!混帐!我闻言大怒,甩起一马鞭打了过去,褚倪也不避开,脸上顿时凸起一道血痕,众人连忙下马,为他求情。

然而褚倪依然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地仿佛要刺进我内心深处,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一时也有些后悔,便道:吴王乃是父皇胞弟,我赵陨的亲叔,血缘所系,岂有二心之理?况且,我如今虽然仓促即位,但是传国玉玺在我手上,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大赵天子,皇叔纵使轻视我赵陨,难道他会违背祖训,坐观太祖皇帝的子孙流离死亡?!像你刚才的话……今后绝对不要再说了!是,陛下。

褚倪很恭敬的行礼,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料等他抬起头来,居然又开口道:陛下既然下了命令,那就是金口玉言,如果臣不遵从是为不敬,因此臣不敢不从;然而,作为臣子,就算只是武官也好,进谏劝贤却是本分,如果褚倪今日不说出自己的意思,让君王看清形势,作出正确决断,那就是不忠。

然而二者不能统一,所以在不忠与不敬之间,臣只能不敬了!你……!我气得语噎。

褚倪淡淡一笑,似乎决心坚持到底,他一指后面已经模糊的幌渊关,复一指滔滔黄河,慨然道:帝都已破,史张大军尽占河北之地,不日即可南下,彼有十数万兵马,南侵中原便如同破竹一般,大赵天下,实则文恬武嬉已久,恐怕到时候根本无法抵挡冀北铁骑,以及匈奴狼虎之师。

试问今后陛下就算登基金陵,号令天下勤王,然而又有几藩几镇的将领敢来与史张拼命一搏?!今日之大赵与史张,就如当年之六国与秦,纵然六国人人明白坐待必亡,只有合纵才能求生,但是秦的强大摆在眼前,合纵固然可以打败强秦,然而第一个攻秦的必定先丧其身,就像飞蛾扑火,无数的飞蛾当然能够扑灭火焰,但是,陛下能够肯定吴王愿意作第一个扑火的飞蛾吗?!我……!我哑口无言,诚然,换了是我,我会愿意吗?想到这里,我反而不生气了,开始冷静思考褚倪的话究竟有几分道理。

再者陛下虽然得到大行皇帝遗旨,手握传国玉玺,可是又有几人知道此事、愿意相信此事呢?没有。

除去老将军,就只有我们八个了。

那么,请陛下想想,如果吴王真有二心,他会怎么做呢?我想,他什么都不必做,甚至不理睬我们就可以了。

毕竟,传国玉玺不是人人都认得的,天下人就算都知道七皇子的名号,可是又有几个人见过陛下您,可以站出来证明陛下的真伪?当然有!我不加思索,砀山侯老将军不就可以,还有洪梁……我一愣,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天真,是啊,砀山侯不过区区一个勋贵,洪梁更是名不见经传,就算他们站出来说话,几人会信?我不禁沉默了。

褚倪瞄一眼我,接着道:退一步说……大家相信陛下真的得到了大行皇帝的遗旨又如何?国赖长君,危急存亡之秋更加如此……论辈份,吴王是陛下的叔父;论威望,陛下深居宫闱庭掖,而吴王经营东南一面已经几十年了;论实力,陛下只有我们八个,吴王却有六万精锐之师,楼船战舰不可计数……试问,这种情况下,吴王忠心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是他光明正大地反了又如何?天下人谁会不认为那是理所当然?!不!我双手无意义地挥动着,脑中一片空白:我,我是先皇的儿子……!那又怎样?别忘了,吴王也姓赵,他同样是太祖皇帝的血脉,大行皇帝的亲弟弟。

虽说父死子继乃是惯例,但是兄终弟及同样也是常理……见褚倪不但不停,反而言语间愈发有挑拨皇室亲情之嫌,李建他们着急了,生怕惹得我不高兴,连忙低吼道:褚倪!你疯了么?这些话,该是你来说的吗!余锋一睨年轻的天子脸上已经阴晴不定了,小声提醒道:太祖遗训:朝廷之事,无用藩臣;宗室之事,无预外人……褚倪听在耳中,只是淡然一笑,拒绝了大家的好意,上前一步,继续道:如果大行皇帝没有驾崩,那么南下金陵无疑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只要听到天子南征,我相信沿途所有的百姓都会箪食壶浆,拼死勤王,只要民众鱼水先从,各地的都督、将军纵然有千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前来护驾。

如此一来,史张或许可退;但是如今……大行皇帝山陵一崩,群臣又纷纷逃散,那么南下金陵就变得可以权衡的了,一则,吴王未必会忠诚;更为重要的是——陛下无法证明自己的天子之尊,无法聚集起足以震动天下的民众追随,试问这种情况下,我们尽快赶往金陵还有意义吗?何不放下脚步,静静观望天下之变,然后再做打算?不行!我虽然已经心动,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厉声怒道:再做打算?!要再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不可能,我一天都耽误不下去了!!我勒转马头,激动地指向北方,只觉得一腔悲愤化作了潮水,在胸腹间冲荡激扬,几乎让人忍不住落泪,于是抑不住冲动地吼道,那里!那里是帝都,是我大赵八世经营所在!是我赵陨长了十八年的地方!也是你们所有人,以及京畿五十万百姓的家!父皇既然将天子之位传给了我,那么我能够心安理得地等下去么!我能够抛下这国朝的基业与不顾么?!告诉你们……不能!赵陨我纵是死也好,但是决不能放弃自太祖皇帝留下来的万里北疆!城池粉碎,战火烛天,国家倾頺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天子,你居然叫我等,叫我静观其变?我如何能静观其变!我不是李煜,更不是赵构!我与其坐拥半壁江山,北面称臣,还不如一个人折回帝都像西楚霸王战死,也不要当什么皇帝!我手攥马缰,望天长叹一声,幽然道:正如褚倪说的,吴王,也许确实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臣子,但是至少……他无论如何还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还是我赵室的郡王,就算他不认同我,想要自立也好,我会帮助他的……至于我,如果实在不能胜任一个皇帝,那么,做一个北伐的先锋将军也是不错的……不可啊!陛下,请三思!众人听到我有放弃帝位的意思,都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劝阻着。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陛下不是李煜赵构,安知吴王他不是?!是一直沉默的银朋,他一反常态地扬着总是低着的头,头发朝两颊批开,露出光芒流溢的眸子毫不退缩地与我对视。

这下,褚倪对他另眼相看,在一旁高兴不已。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登时仿如醍醐灌顶,霍然清醒过来:是啊,帝都是我的家,我自然愿意北伐;可吴王呢?他坐拥东南已经数十年,基业、子孙俱在金陵,他就算做了皇帝又会怎样?他会放下已经熟悉的一切而去拼掉全力争取一个并不易得、且没有什么感情的北地?!我呆立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茫然无措地反问,怎么办?该怎么办才是两全?似乎是在问大家,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只听褚倪和银朋几乎同时一拱手,一字不差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虽然仍是忧虑之中,我还是不由得失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语出《论语》,末路的孔夫子难道是在为千年之后的我指点迷津么,不过想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叹道:海行确实不错,既能够抽身局势之外,观察各色人等的反应,又不至于耽误时间……好吧,我听你们的。

噢!八个大男人仿佛胜利般地击掌而笑,许德充和银朋信心满满道:没问题,交给臣下,您可以放心了!真是那样就好……我依然没来由地忧虑:不过这个季节,又是兵荒马乱,还会有船只么?陛下无须担心。

说起自己熟悉的事情,银朋摇头晃脑,侃侃而谈:且康渡口有船造坊,临近还有一个鱼庄,船只不成问题。

而顺河而下到了海河入海口,夹河南北相望有一城一县,都是闻名的海津,商贾云集,旌帆蔽空,南下的船大约每天都有几艘……那就……好吧。

我鼓足勇气,不再去想大海的恐怖之处,点头道,银朋,请你先行前往且康打点一切吧。

银朋应允一声,打马而去,这时,我听到褚倪颇为感慨道:子鹍(银朋字子鹍)还是老样子啊,平时总是沉默不语,只有到了关键时候才语出惊人,或许,这也是一种内敛的机锋吧。

岂不闻颜子‘终日不违如愚’?我们相视一眼,心有默契。

这时,怀里的雪儿蹭了蹭脑袋,惊醒过来:唔……殿下?鱼?鱼在哪里?哈哈哈!我们不禁开怀大笑:鱼?雪儿,很快我们就可以和鱼朝夕相处了!嗯?雪儿睁大了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茫然不知为何,她带着那种单纯的神情,此际看来愈发像是一只粘人怀里的小猫。

北风呼啸,将我们的笑声吹得渐行渐远,慢慢的消逝了,一似游子迷失在未知的前途……此刻的我不会知道,正是此时此刻的决定,将在我的人生中、在整个天下,引发起一场怎样剧烈的动荡……甚至,此刻怀里的少女,也会……人不是神,故而人无法预料未来;但也正是这样,人比神拥有更多的勇气:因为我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所以我们的未来拥有一万种可能,正是因为我能不知道命运的安排,所以我们永远不相信自己已经走入宿命之中,反而一次次在绝境中生出憧憬与希望。

这,亦可以算是生而为人的可爱之处吧。

就算身在修罗场,只要心存希望,我们就永远也不惧怕战斗。

(呼呼~第一卷到这里终于发完了,本来史张是打算写成每卷三十章的,可是现在每章大小不一,也没办法修改了,算了,顺其自然吧,特此说明,以免有马虎之嫌。

;ps:下卷预告:逃出史张重军的重围,赵陨一行人终于坐上了开往南方的海船,可是……这究竟是怎样一艘船?!画苑号,巨富刘康的神秘大船,这里有貌若天仙的名伎,来历非凡的海东豪族,还有海盗、刺客,阴谋,传奇!以及,五十年前的一个惊天秘密!……诡异的梦境再一次出现,究竟谁才是此世的主宰?抑或谁是罪人?她他他,一个宿命的诅咒!一切的谜团即将揭开面纱,试看南去的航船,将带着皇子走向怎样的未知的前程…………敬请大家关注史张《八芒妖月》第二卷——海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