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八芒妖月(又名游龙吟)全集 > 第二十一章 又见无名少女

第二十一章 又见无名少女

2025-03-30 14:58:47

来不及看自己撞上了谁,我稳住身子,可是,当抬头的时候却不禁张大了嘴:仿佛凭空消失一样,空荡荡的巷子尽头,那里还有什么白色纱笠?呜……轻微而隐忍的呻吟声让我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脚边被撞到的那人,我本是怀了几分火气的:千条路万条路不去走,偏生在我眼看就要追上目标的时候,跑到这来与我抢这条巷子!害得我功亏一篑,简直是没长眼睛!我气冲冲的,可是不久,就无从气起来了,因为,此刻伏跪在地上,被我撞倒的,不仅不是什么拦路虎,而是一个发长委地,柔柔弱弱的女子。

她低着头,口中逸出强忍的呻吟,腹背处的衣裳颤抖着,似乎,我将她撞的不轻。

眼见自己撞到的是个女子,我先去了三分怨愤,再回顾自己无事,她却痛得在地上起不来,剩下的七分怒气顿时也化作了愧疚与怜惜,我蹲在她面前,伸手去扶她起来,口道:没事吧?对不起,我太莽撞了,并未看清巷中还有其他人……她扬眼看了我一眼,见我恳切的神情,便忍住疼痛怃然,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没事……,还怪我不该突然出来的——说着,指着一处提点道:公子下回可莫跑快了,这边不是墙,而是拉门呢。

我这才惊然发现,看上去斑驳一片,并无特别之处的木墙上,果真有着一扇扇草编的拉门,只是大多都破了,补上各色布块,所以看上去也是斑驳的。

唉,我晓得白斗笠消失的原因,禁不住懊恼的一声长叹。

哈,看到我叹气,刚才还疼的起不来的少女不禁宛尔,有些夸张地笑了一声,偏着脑袋打量我一眼,道:嗯?公子?好像被撞倒的是小女子吧?我都没叹气,你叹息哪门子呀?嘻嘻。

知道她是开玩笑,我有些诧异,宫中,可未见过像这般想得开的女孩子,唔……大概只有那个娇憨的小狸可比之一二吧,我颇为赞赏这一点,加之跟人也跟丢了,便索性与她陪笑道:没事,我叹气我的,小姐只当听不到就是了——实话告诉姑娘吧,小可刚才撞倒了一头小鹿,现在愁着该掏多少药费呢,唉……我长叹一声,更是夸张的吸了吸鼻子,小可囊中羞涩,这可如何是好啊?呸,……净胡说八道了。

她笑骂道,神情毫不扭捏,微笑的样子,就像莲花般清丽,竖起一根手指,道:别瞎说喔,本姑娘可是一点事没有,我才不赖你药费呢……哼哼,稀罕!我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脸颊上有一丝微红,但还是继续‘狠狠’告诫我:还有,我才不是什么小鹿,要是吗——她想了一想,神情可爱道:要是也是仙鹤才对!说罢,提起裙裾,居然还真翩舞旋转了一圈,飞得远远的,到天边去——小心,见过开朗的,倒还没见过这么开朗可亲的女孩子,她本来被撞的就不轻,忽然这么一跳,脚踝受不住,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我连忙在旁边托住她,仙鹤,仙鹤,别晕了头哦.呵呵,我的话实在不怎么好笑,然而她却笑的前仰后合,以致有些喘气,不得不小手轻拍着胸脯,空气流动间,扑出淡淡的馥郁,我一时之间并未多想,只觉得她笑的疯了些,仿佛是压抑了许久过后的陡然轻松一样,并未留意到她欢笑下刻意隐藏着什么。

女孩真的很特别,按理来说,窄巷之中,面对着我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男子,她纵然是不表现出敌意,总归应该有些拘谨吧,可是依照如今看来——仿佛我们不是陌生人,而是相识了好久的挚友,她毫不介意靠着我站立着,谈吐宛尔间,自然地就像妹妹之于哥哥一样。

说了几句,看着看着女孩的样子,我忽然感觉竟有几分面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时间,不禁费劲地回忆着,她看了,又是银铃般的一串笑语:怎么了?忽然就不跟我说话了,想到……什么了?只是……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好面熟……我回以一笑,她听了这话,怔了一怔,才道:假的吧,本姑娘可没见过你——去,去,没羞!说着,还作出用手刮脸的搞怪动作,两个发髻儿绾在耳边,随着主人头颅的摇晃,一荡一荡的,煞是轻盈,忽然,我看到隐在那发丝间的一朵银色小花儿,不禁脑中一激灵,陡然回忆起来:是你!我因为忽然回忆起来而有些欣喜,脱口而出道,是你,雀室里那个舞——说到这里,我才顿时愕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舞——难道我可以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她是舞伎么?女孩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就像莲花被不期而至的寒冰忽然冻住,她黯然垂下了头,缓缓地推开我,一步步推开。

我心知说错了,连忙想要不久:不,姑娘,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没多想,像刚才一样握住她手腕想诉说我的安慰,可是,这一次,却被她甩开,只见她头低得几乎看不见面目,嘴唇颤动嗫嚅着,说话声,变得感伤而黯淡:为什么……想不起来,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说出来……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仰起脸,哀凉地看了我一眼,方才那么天真而可爱的神情,此刻,居然显得如此落寞,眼中似乎有泪水盈盈:为什么这么残忍……让我,让我以为没人知道自己是个舞伎,就当一天自己,不行……么?根本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根本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告诉我并不是轻蔑的意思,但是,千万句话涌到了嘴边,我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无比哀伤地拉开拉门。

然后,消失在黑洞洞的下舱的甬道中,连稀零的脚步声最后也一并消失……望着自己的双手,一次次紧握,又一次次放开,忽然意识到,十八岁的我,除去那个高贵的名号之后、除去一身太祖传下的血肉之外,心灵深处,根本就还是个不知人情世故的蒙昧莽汉……××××××××××××××××××××回到远处之后,面对大家的询问,我怃然笑笑,只是简单地说了刚才怎么发现有人窥视。

以及去追没追到等情况,其他的并未实说。

听了我的证实,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心中不安起来,八将军他们是担心行踪泄密,而孙治考虑是不是海盗们发觉异动了,都低声和周围人交谈着,考虑着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对策。

我却再提不起什么意气了,纵然手握控天神弓,心里还是堵得慌,索性不去管这些了,径自走到海边,面对让人眩晕恐惧的大海,一口气,将十二支箭全部射进波涛深处,只想借此来聊作发泄罢了。

见我有心事,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让我一个人呆着,直到心情慢慢恢复,我才重新加入了与孙治的商谈之中,并且提出已经想好的一点计划:一是尽可能去劝说船方改变主意,争取派斥候小船到周围数里内搜寻一番;再则是要稳住船上已经混入的海盗,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其一网打尽。

听了我的建议,孙治大体赞成,剩下具体的工作,便需要慢慢的来了。

商定这一点以后,他满面放光,呵呵笑道:杨度老道这次还真是建议对了,有赵君你在,我们真是如虎添翼,料想宵小之辈,不足惧也!疏之兄从山东追他们来到河北,期间想必用了很长时间吧,是公务在身?赵云佩服。

我提出自己的疑惑。

孙治一怔,旋即摇头道:不是,我非海防屯,闲散武官而已的,哪里有什么公务压身——只是,族中被骚扰地无法安生了,这才奋力一搏的,纯粹为私而已,惭愧、惭愧。

族中,我轻嚼着这两个字,睨向他腰中所悬的宝剑,笑谑道:想必疏之兄自是钟鸣鼎食、赫赫扬扬的一方豪右吧。

孙治哈哈大笑,并不否认,只是道:土绅康仕罢了,不敢提‘赫赫扬扬‘一语,反倒我观赵君气度非凡,才必是贵人无疑?难不成,赵君是宗室?远宗。

我瞒道,孙治便不再问,他想了一想,忽然有些突兀道:赵君你知道的,孙治我不擅长说辞那一套,常常三两句下来就把人给得罪完了,所以……所以呢……他脸上难得得有几分尴尬之色,搔搔头,难为情地说不下去。

是。

我点头,示意直说无妨。

是这样的,他看着我的眼睛道,画苑号管事王阐是个很不好说话的家伙,从他那儿,我们几乎不可能得到什么支持,但是,听说……听说……听说……这船上,有某个人可以说得动他,传言他们之间,有着很不同的关系,他直视我,明说道:我们要实现整个计划,就必须得到画苑号方的帮助,必须让王阐点头,而能动王阐的是一个女子——赵君想必会了解吧,孙治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去说服一个女子,所以,我求赵君能不能……女子,原来孙治计较地竟是这么一码事,我有些为难,是……?秦筝。

他低声道,不是大家都这么说的话,孙治很难想象,毕竟,王阐的年龄……足以是爷孙了。

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俏丽的脸来,一瞬间,我感到一阵极大的震动,是……真的是这样吗?我几乎无法置信,一面,是风烛残喘阴鸷如鬼的老者,一面,是如此笑靥如花温婉可人的女子,怎么可能……很不同的关系。

不过,转念想来,大凡谣言,未必全是空穴来风吧?孙治见我不说话,便试探道:赵君?喔,我甩甩头,回过神来,冷静的想了一想,权衡利弊之后,终于作出了艰难的抉择:疏之,好吧,赵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