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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低声下气的尚羌

2025-03-30 14:58:47

与秦筝谈话之后,第二天,我将她的话说给了孙治听,孙治也是又叹息又愤怒,久闻刘康仁爱慈善之名,不料,在底里,竟也是这么个混蛋!由是可知,天下的商人,果真都是狠心黑心的。

那也未必,我暗道,一时间只是感到很无力,极想帮助秦筝一把,可是,在如今这自身难保、前途叵测的情况下,我有那个能力吗?孙治继续道:本来,若是沿着海岸航行,倒也无妨,至少,海盗还隔了十几里海水,就算进攻,我们也还有可退之地吧,可是,画苑号居然还要在中间停一下,停的还偏偏是那个鬼地方——余留!余留很不好么?我疑问道。

不是说那个地方不好,而是,停在那里对我们大为不利:余留湾窄水浅,就算夏季的时候大船在那儿触礁都是常事,更何况这寒冬腊月!水浅,则大船转动迟缓,就更加利于海盗们水战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灰心:照疏之兄这么说来,战端一开,我们岂不再没有幸存之理了?我们早有察觉,海盗未必敢动;万一……开了战端,决死,或许反而可以得生。

孙治一脸刚毅。

决死?我心中立刻抗拒这个词,不,我怎能死,要知道,我身负皇兄的嘱咐,我身负整个帝国啊,我死了,赵家天下怎么办,父兄之仇怎么办?想到这里,咬牙问道:君子愈迅雷必变,既无生理,我们又何必还死守在这船只之上?不若,就在余留下船去怎样?我的话让孙治陷入了沉默,良久,他却缓缓摇头,深思道:赵君从帝都来,自然是经历了上月那场大战浩劫的了。

是,我不明白他说这个干嘛。

很不幸……我们恐怕无法在余留下船了,除非,公子你想长驻山东,再经历那样一场大劫。

为何?我不由悚然。

他叹息一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是一张油纸,看样子,像是一张邸报,他递给我,道,这是今晨斥候小船上的兄弟送来的,里面说,从岸上传来消息:冀北康王大部已经渡过黄河,偏师伐洛,如今整个河北、河南两道打成了一团糟,山东,被完全隔绝了与西边、南边的联系,更有可能……战火燃烧的下一块土地,就是山东道……我倒吸一口气,只觉背上冷汗直冒,又瞬间暗幸:还好没有渡河南下,否则,此刻不是已经身处险境了么,擦擦冷汗,再去看油纸上的内容是:……二十日,冀北部欲以五万骑兵渡河,义成节度使列阵黄河而待之,既渡,兵接大溃,激战一日间,赵军十不余一,节度使亦为史魄生擒,斩杀于郑州城下,郑州遂陷。

二十七日,召国大举入寇,十二路兵马齐进河东、河西两道,不攻城陷地,唯以骚扰洗掠,杀人民,夺牛马,尽断诸城之守望。

二十日,宛郡太守并忠武节度使于宛郡誓师北伐,共得乡勇义士数万人,号勤王军。

史张偏师伐洛,勤王军既往救之,二十九日,河南诸军、节度使、观察使、诸王侯会战洛阳……又闻,帝都大战以降,河南贼寇蜂起,连接山林,有数百聚,许、滑之间尤甚,有流寇张蒸,集甲马数千,已掠一十二县……金陵军已至河南,屯宛下,天大雪,不进。

山南道大乱,以下谋上者甚,邓王赵荆武出兵勤王,为部将所哄,遂丧,又风闻,邓王死后,王属百口俱被戕害,王府焚灭……啊——看到这里,我心猛地一沉,只感觉肺腑仿佛全被撕裂了一番:吴王行军一月,竟然还没投入战斗?!而忠心体国的邓王,却身死族灭?!群盗猖獗,中原混战,节度使,太守,郡王,叛将……天,不过一个月,天下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从孙治那里出来,我精神恍惚,心里,茫茫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仅是为着海盗之事,更加忧心战局:本来,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只想用欢笑暂时忘却这一切仇恨,可是,今天忽然听到中原的消息,惊喜之余,却像是被人生生地揭开了疮疤,一时间,心头浮起千万种苦楚与忧虑:史张真的疯了,不仅放弃了先祖的执着,不惜引来匈奴人、鲜卑人来毁灭帝都,更加在将整个河北打碎之后,如今马不停蹄,让战火在河南烧起,照他这种杀红了眼的势头……若是再无人愿意与他焦土作战一番的话,怕是黑底红字大王旗要一路挥到交趾去的。

那时候,我就算到了金陵,又能如何?浑浑噩噩想着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了房门前,我长息一声,抹了抹脸,尽量不要让大家看到我软弱的一面,推开门道:雪儿,我回来了。

公子,雪儿迎上来,为我接下衣服后,却在我耳边道,公子,有人造访来了。

谁?我诧异着撩开门帘,然而却更是诧异地看到了怎也料不到的一个人正坐在哪里喝着茶。

尚羌?确定没看错人,我却疑心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看到我,尚羌的表现更加让人费解,他浑身一震,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目光满是激动道:赵君,帮我啊,你大人有大量,请一定要便救小王这一次啊!什么?我愈发觉得自己耳朵有病了,不然,怎会从尚羌嘴里听到这等恳求?可是,再看尚羌焦急的样子,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我谨慎而狐疑道:王子是来讽刺赵云的?不敢,不敢!尚羌连连摆手,看我不相信,急了,一跺脚,居然指天发毒誓道:若是尚羌此来找赵君,心怀半分恶意,那么老天定让我不得善终!别,别——这可是极毒的誓言了,我唬了一跳,连忙拉下他的手,虽然与他有些不愉快,可是,万一真誓言成真了就不好了,我安慰道,何苦这样,好吧,赵云相信你就是了,有什么事,请坐下说吧,扭头叫雪儿,雪儿,端一壶茶过来待客。

唉……赵君,我,小王哪里还喝得下什么茶啊,现在,连坐都坐不下了!那倒是,从一进门,就见他一副心急火燎,猴急猴急坐立不安的样子,正好奇,什么事会让自高自大的尚羌变成这样,便道:王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赵云帮忙的吗?正是,正是!他连连点头,这才一句三叹着,说出了让他为难的事:说起来,让尚羌变成这样,还真与我有点关系。

当日,李建不是在库房那儿发现有人舞刀弄剑吗,回来告诉我之后,我便让他说给孙治听,孙治枕戈待旦已久,一听这话,那还了得,立刻召集了几十个人,直奔库房而去,不过,等他们到那里时,已经是人去楼空,孙治大感失望,不肯轻易放过这机会,于是,便派人到处去搜寻蛛丝马迹,里里外外找了几遍,居然还真找到了一些硫磺碎屑,于是,便带着大家找上尚羌了。

硫磺?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纳罕道。

尚羌也是苦笑不已,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傲气,谁知道你们大赵人是怎么想的,说什么硫磺、琉球,读起来都一样,想来有硫磺散落,必然与我们这些琉球人有关——天可怜见,我们确实盛产硫磺不假,可是,那东西吃又吃不得,谁会带着它满街跑啊。

也是,我忍俊不禁,尚羌虽然讨厌了一点,不过这回倒委实不是他的错,便好奇道:那么,接下来发生什么了?尚羌又摇头长叹一声,孙治带着一大帮人上门来……无理取闹,我能……能忍住吗?他此刻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便一气之下,叫死士们与他们打了起来……说到这里,他便支吾了,我想到孙治那铁塔般的身材,立刻明显,尚羌绝对没占着什么好处,很可能,还输得很惨,要不,他也不会到这来求我了。

好笑道,疏之对你们怎么样了?尚羌面色有些难堪,好久,才道:他,他……不仅打了我的奴隶们,将我们所有的武器全部抛到了海里面,还和你们……赵人商量,如果发生海寇,叫大家不许去帮助我们,任我们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我:赵君,真的会有海寇?我无奈地点头,疏之亲自追着海寇登上这船的,虽然现在还未查到海盗的行踪,但是以疏之和他们打的交道来说,想来是不会估计错的。

啊,尚羌失声,脸色一下子变的即难看,顿时什么威仪什么架子全部丢到九霄云外了,他再次握住我的手,恳求道:所以,赵君一定要帮我们了,不然,在这船上,你们全部是赵人,只有我们十几个是琉球人,又都手无寸铁,待会儿海盗来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我好笑的发现,尚羌果真还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只觉他的手冰凉冰凉,似乎吓得还不轻,我道:爱莫能助,王子,赵云我也没有武器啊——要不,你去找王阐说说,不定他会保护你了。

别提那个老鬼了,尚羌懊恼的挥手道,见了面虽然恭恭敬敬的,可是底里,根本就是刚愎自用,油盐不进的主——赵君,本王子也不想难为你什么……只是,请你向孙治说说情,大家前帐……就一笔勾销了,你们不孤立我们,我们也加入你们一起战斗?这样啊……直到这时,我才恍然明白了孙治的意图:大约他从一开始的意图便是想让琉球人与我们并肩战斗,船上有这样的生力军在,可不能让其隔岸观火啊,但是,对尚羌这种人,直接去说,很可能效果还是适得其反的,所以,就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无理取闹也好,先吓他一吓,叫他反过来求我们——嘿,疏之兄好高明的一着!既然鱼咬上饵了,我明白了孙治的意思,便借坡下驴,先故作为难一阵,然后‘犹豫’道:说是可以啊,但是,成不成功就不一定了……你知道,疏之那人,很固执地。

是是,我愈是这么说,尚羌愈是感到大有希望,看我犹豫,想了一想,一咬牙,从兜里摸出另一块和上次献给秦筝的一摸一样的‘龙骨’来,口中还道:这个,请赵君一定要收下,聊当尚羌为上回宴会上的无理赔罪了——至于孙治那边,我相信,赵君只要费点心思,一定可以帮我这个忙的,总之……小王和十几人的生死,就全仰仗赵君了!不敢,不敢……我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爽快,哈哈,让尚羌这种自大狂低声下气求我,疏之兄,这次你办的可真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