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全体准备战斗!天龙将军从林中纵马驰出,横刀立马,果断地下命令道。
骑士们悚然听令,纷纷丢下手中的食物,电光火石之间,便敏捷而迅速地翻身跃上马背。
围绕着将军,数百骑列阵排开,犹如蜇伏蓄势的猛虎,只待挥舞出爪牙来。
带着君儿,我自然不可能像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士们一样动作迅速,落后片刻才稳稳地骑上马背,纵马隐蔽在阵仗后面,只从前面骑士之间的缝隙向外边观察着情况。
随着不断的呼喊声,上游来的那群人很快便近在眼前了,直到看真切他们的样子,大家才同时舒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场虚惊。
是的,没有什么敌人,此刻气喘吁吁跑到我们眼前来的,是百来个平民……不,说平民有些不对,准确的说,那是一群老弱妇孺的难民。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呈菜色,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残病之人,大概是又累又饿,加之长途奔跑,所以前头几个人跑到这儿以后,还什么都没来得基说,就两腿一软扑通趴倒在地。
见此情景,天龙将军皱了皱眉,扬起右手,示意所有人解除警备,他纵马径直走到了人群跟前,居高临下问道,汝等何人?缘何会在此处?尽管压低了声音,然而将军周身散发的威严仍然浓重,那些人约莫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间只知磕头如仪,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了一会,才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应道:将军在上……我等是涟水人氏,为避兵灾才渡淮至此……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说话人却是一个清秀的比丘尼(尼姑),看上去年龄很小,有着瘦削的身材,身罩着缁衣褐裳,由于长时奔波的缘故,她脸上不甚干净,只有尖尖的下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她的话引起了天龙将军的警觉,他沉吟一阵,扭头问我道:涟水?是否是古之涟州?我没记错的话,在楚州边上?我想了一想,肯定地点头,涟水在威帝以前确实是被称作涟州城,东楼帝时撤了,然后便一直划归楚州地界。
得到了我的肯定答复,将军点点头,这才问那年轻的比丘尼:你说涟州发生兵灾了?那么,楚州的情况今又如何?是否还有南下之路?比丘尼先是一愣,然后摇头道:……不是那样,涟州的兵灾是环城的流匪,他们只盘踞在那儿,并没有跨境骚扰到楚州……她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老弱妇孺,解释道:涟州城小,不能防备土匪多久了,城中许多人都四散离去,或投亲靠友,或迁居他乡……我们因为都有亲戚在海州,所以才不选择楚州而北渡淮河的。
原来如此。
将军放下心来,他目光扫视着这帮已经疲惫饥饿到了极点的流民,良久,怜悯的神色浮现在刚毅的面容上,只听他叹了口气,吩咐部下道:来人,取军中食粮,分一些给他们罢。
误以为他们是乞食的,将军表达了他的怜悯之后,带着骑士们折马欲走,然而,那看似柔弱的比丘尼却一声急呼,绕到了马头前面,拉住了缰绳,连连摇头道,将军!……请听我说,她勇敢地对上天龙将军威严的眸子,鼓起勇气请求道:将军,大伙儿今日会在此处挡住您的尊驾,并非为着一两顿食水,而是要请您……请您务必帮帮我们!……?天龙将军依旧目光冷冷的,道,姑且说出你们的请求与本将听听。
将军……请,请您带我们渡河,到楚州去。
她壮着胆子说完这句话,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天龙将军不置可否,渡口就在那处,汝等不能自渡么?是啊……!一个老汉情绪激动,哭诉道,将军明鉴哪……楚州戒严了,既不准人出来,也不准咱进去……这淮河上下百里一带,所有的渡口不是被毁了,就是有兵马驻守着,大家,根本过不去河啊……连逃荒都没处去……这不……不是要生生饿死大伙吗……说到伤心处,一个老妪抹起了眼泪。
岂有此理,我问道:楚州全境戒严吗?或者,只是北面禁渡?是全境戒严……那个比丘尼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渡口的官兵说,楚州经略使已经下令说楚州不日将迎接圣驾南巡,故此封锁辖区以镇压强匪宵小……不过,大家心里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圣驾南巡,经略使利用这个传闻,拥兵自重,想坐稳土皇帝罢了……混帐!我陡然被激怒,不管三七二十一,竟是骂出了声来。
听到我激动的骂声,所有人都狐疑地朝我看来,天龙将军久久地望着我,许久,才缓缓道:此事,赵公子有何感想?察觉到自己的鲁莽,我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楚州经略使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禁绝出入,断百姓生路,实在是混帐之极……简直是独夫民贼!话说如此,但是实际上,让我愤怒的,却并不是这事。
让我愤怒的是,父皇已经宾天了,而这厮却还敢借用他的名讳来招摇撞骗,这对父皇,对大赵是莫大的不敬,也是我绝对无法忍受的。
天龙将军摇摇头,并不认同我的说辞,他叹息一声,未必,战乱时候,偶存观望是必要的,只是,禁绝民众出入就过头了。
将军,您一定要帮我们……!见将军久久不下决断,比丘尼和一众百姓急了,纷纷跪倒在马前,磕起头来。
那情形让人不忍拒绝。
赵公子,天龙将军沉默一阵,忽然问我,皇帝的诏书,果有说巡行金陵么?将军会这么问,说明他在渡淮与不渡之间有了犹豫,此刻,流民们一齐以乞求的目光望向我,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我有些迟疑:从心底说,我并不想在楚州渡淮,因为那是极危险的事情,如今听了流民的话,更加证实了我的预感,只是…………千真万确。
最终,我还是放不下心里那份同情,长息一声,肯定地回答道。
……那么,这河,今日便一定要渡的了!听了我的话,天龙将军眸中陡然露出威芒来,他高高举起了手中剑,果断地下令道:列阵开拔,准备渡河!噢!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流民们感激涕零,纷纷朝将军表示着谢意,只是我看到,那个年轻的比丘尼,一面高兴着,一面看向我,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有些微的赧然,然后,目光盈盈地,向我做了一个双掌合十的谢礼。
嗯?正发呆呢,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我回过神来时,却见君儿大有深意地睥睨着我,似笑非笑,赵君可还真花心哦,还抱着一个舞伎在怀里呢,可这么一会,又和尼姑瞧上眼了……哼!哼哼!哼哼哼,小猪崽!我啼笑皆非,瞧君儿这话说的,都是哪跟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