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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稚子阿仁

2025-03-30 14:58:55

我瞪大了眼睛,任是开始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在这个被海盗所占据的庭院之中,自己竟会看到这样一个人——月光下,那里竟然站着一个有些慌张的孩子!你是谁?!我们几乎是同时质问对方,更加有些好笑的是,看见那孩子举‘剑’对着我,我大概因为一路来慌张得懵了脑袋了,居然也下意识的用自己手中的剑格挡过去。

直到剑锋出手,才看清孩子手中的‘剑’根本就不是什么剑,而是两片夹在一起的竹片!我这时心生后悔,连忙想缩手,可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剑锋一偏,虽然在最后关头没有刺中那孩子,然而却将他手里的竹剑打飞,孩子踉跄着倒在地上,惊呼了一声,再加之那竹剑重重地落地,一时间,空旷的后院里声音响得很大,我几乎是立时便听到有海盗的咋呼声传来。

快躲起来!我叫了一声之后,转身欲走,一回头,却看见孩子还傻傻地愣在那里,心中着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收剑入鞘,撒腿逃跑。

什么人!一列火把水蛇般的飘动过来,顿时便将不大的院子照得白昼一般,十来个海盗和琉球人开始呼喊着搜索起来。

我踮起脚尖,轻身腾挪在树丛与阴影之中,还好,赶在火把照亮一切以前,寻到假山上一个凹洞,迅速隐身其中。

你……唔,唔!别说话!我见怀里那孩子两眼瞪得大大地,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刚想要开口呼叫,我见势不好,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他们正在找我们,别叫,不然就麻烦了!小孩盯着我的眼睛,好一阵,才放松下来,点点头,我这才放开他,走到洞口去看外面的动向。

出来!出来!我看到你们了,快出来受死!我见那群海盗拾起了那柄竹剑,凑在一起端详着,有人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大树,看起来,他们也并不能肯定,这东西究竟是被人扔下的,还是本来挂在树上如今被风吹下来的。

但是,他们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于是不肯就这么罢休,包绕着假山一面用武器敲打着山体,一面将火把凑近每一个凹洞来搜寻。

这样不是办法,我正焦急间,忽然感觉到脖子上热乎乎地,像是股小风刮着似的,扭头一看,却是那个孩子也凑了过来,神情紧张的看着外面。

片刻之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小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来。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树杈做的弹弓,又从地上捏起一些泥土搓成丸状,然后,用皮绳包好泥丸,拉满了瞄准一丛箬竹射去。

我看得纳闷,下一刻,却陡听得一声‘喵’,紧接着,只见一只大白猫吃疼的从草丛里蹿了出来,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什么……啊,……是个猫?众多火把一下子围了过来,当中一个人扑过去,抓住了那只张牙舞爪的猫,以为刚才的一切全是猫闹得,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却是一只猫叽折腾了咱们兄弟这么久!大哥,猫叽怕什么,正好今夜烤来下酒!是啊!好主意!一群人放下了戒备,抓着那只胜利品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诧异地看着这一切,我对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孩子不由刮目相看,心里暗赞:好聪明的小子!要不是他,今儿恐怕我还真对付不过去呢!心里赞叹着,这才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可爱之极。

他有着大大的灵活的眼珠,长长翘翘的浓密睫毛,乍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女孩子,唇红齿白,尤其是一对深深的酒窝,放在白嫩的脸颊上,更是无论何时看来都似笑眯眯的一样。

我拉着这瓷娃娃般的孩子,心生怜意,不由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不过,这孩子可爱是可爱,但是脾气就真的不太好了,他似乎还在为我刚才打落他的剑而生气,反诘道,那你又叫什么名字来着?赵陨,一不留神,告诉他真名了,不过想来,这么个孩子,应该不妨事的,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阿仁。

阿仁?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发,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是城里人?你家在县衙这儿?似乎不满意我摸他脑袋,阿仁扭头,白了我一眼,笨!城里的人早都躲起来了嘛!怎么会夜里跑到这鬼地方来送死啊?笨、笨、笨,还有,这县衙里的人早就死光了,你……咒我是鬼不成?!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大约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做起来,才不会让人讨厌吧,是啊,伶俐小鬼嘛……呵呵。

你——我站起身来,想到今天夜晚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可不能再和一个小孩耽误功夫了,于是站起身来,好了,不和你闹了,大哥哥现在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喔!你去哪里?我才转身迈开一步,一只小手,却拉住了我的衣裳。

我眉头一挑,笑道,小孩子,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不想和一个小孩子说那么多,我急欲离开,明日必须回去与君儿相会呢,可不要耽误了时间,人没救到,还害得那小丫头枉屈地跳了淮河。

轻笑着,我深吸一口气,提剑在手,准备走出洞去,就在一只脚迈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小小却清晰的声音:我想,和我一样,赵陨你也是来救人的吧?只是不知道,你想救的,是画苑号上的哪一位?咯噔停下脚步,扭头望去,我一脸惊愕,不敢置信,小小的一个孩子嘴里,竟会说出这些让我震惊的话,你……和你一样?阿仁笑着走过来,神情仍然天真,只是,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比同龄孩子更多了难以比拟的老成,我说过,这个时候,没有笨蛋会来这里送死,你不是来玩儿的,我也不是,我要……救我姐姐。

你?救人?我摇摇头,不敢相信这荒谬的话,小孩子别吹牛,别人不救你就不错了,你哪里救得了别人?——你!他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极不服气我的轻蔑,哼,你不信?——要不是我阿仁在,这个洞子里的人早就饿死一半了!什么意思?笨蛋!他没我高,却试图用手点我,可是跳起来了还是够不着,只好懊恼的放弃,是我每天夜晚叫人送食物给姐姐他们吃啦,不然的话,他们百来号人,只吃琉球人给的那些,早饿死一大半了!你说真的……?见他认真的样子,我收起笑容来,不敢轻视他,这么说,你见过画苑号上的众人了?是啦,他忽又垂头丧气,隔着铁条见的——就在这假山的顶上,推开刻着‘映天’的那一块石头,下面就是洞口了!真的?!终于找到了!得知雪儿他们原来就近在咫尺,我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跳将起来,不顾身后阿仁的呼唤,一气跑了出去。

月光下,我退开十几步,仰头一看,只见那数丈高的,怪石嶙峋的山顶上,岂不正伫立着一块‘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