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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世人多误

2025-03-30 15:06:06

(大 .dawenxue.net) 第九十九章世人多误傻颜儿,为何不告诉他,你已怀了他的孩子。

沈含沫不由地心生怒火,到底是哪个色胆包天的男子,竟然欺到吴中沈家的头上。

他——,沈颜儿欲言又止,不自觉地,泪盈眼睫,黯然地道,因为,这一世,颜儿与他,根本无法在一起。

他是她的弟弟啊,她与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她与他的孩子,世俗难容。

更何况,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在自作多情,就算她愿意抛下世俗之礼,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他呢,会吗?会陪她沉沦,陪她隐居山野吗?莫非,那男子,早已妻妾成群?沈含沫气得咬牙切齿,又一个薄情的男子,沾染了她的颜儿,却毫无担当。

沈颜儿一愣,知姑姑已误会,可她,该如此解释?她颔首,却又摇头,他是已纳两房姬妾,但是,即使他尚未娶妻纳妾,她依旧,没有机会。

丹唇微启,沈颜儿笑得一脸苦涩,情已深,怨难记,唯怜幽独。

颜儿,是他强迫你吗?沈含沫勃然大怒。

姑姑,求您别问了,是颜儿的错,与他无关。

那日在清含居,他夺走了她的清白,将她的这一生,逼向绝路。

她该恨吗?可她却不知,如何相恨。

凝眸处,她的眼中,只有他清雅之容,风华绝代。

九载相依为命,数月相拥而眠,她疼他,深入骨血。

沈颜儿捂嘴痛哭,这种事,连她都羞于启口,试问,世人又该怎样看她?身为长姐,痴恋幼弟,大逆不道。

呵呵,齐夫人,您要是再问下去,我们沈大小姐,就该无地自容了。

沈含沫还未开口,花径之上,又走来两位女子,巡抚夫人和乔曼柔,而她们的身后,跟着一干婢女。

我们的沈大小姐,乃沈府最尊贵的女子,若非心甘情愿,谁敢强迫她?赵慕雨心狠手辣,她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当着一干婢女,寄情毫不留情地暗讽沈颜儿不知羞耻,自甘堕落。

沈姐姐,你没事吧。

乔曼柔关切地问道。

曼柔,你喊她作甚么,寄情呸了一口,唾弃道,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自作孽,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怀了个孽种回来。

哼,像她这种人,不守妇道,就该千刀万剐。

沈颜儿,你想害我家小少爷从此在江南,抬不起头吗?寄情一字一句,令沈颜儿犹如芒刺在背,羞愧难当。

今日,她终于明白,她所有的坚持,是错,错,错,难怪,他憎恨她腹中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他的耻辱啊。

沈颜儿惨然一笑,视线迷离。

寄情,住口,沈含沫向来疼爱沈颜儿,怎能容许寄情这般大肆辱骂。

呵呵,小丫头当了巡抚夫人,这气焰也水涨船高了,沈含沫针锋相对地道,左右不过是我家清洛嫂子身边的一个丫鬟,如今,清洛嫂子生死未明,你就恶仆欺主,敢羞辱我们沈家之人。

无论怎样,颜儿是我大哥沈含植之女,是沈家的大小姐,这事实,任谁,都无法改变。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章 捷足先登(大 .dawenxue.net) 第一百章捷足先登诚如姑姑所言,她与他是姐弟,是血脉至亲,这事实,任谁,也无法改变,沈颜儿心中绝望,万念俱灰。

齐夫人,您莫要忘了,她娘,害死了我家小姐,可怜我家小少爷,年仅七岁,便无双亲在旁。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与她死去的娘一样,面上柔弱,但心如毒蝎,哼,就算她能蒙蔽世人,但她,绝骗不了我家英明的小少爷。

巡抚夫人痛恨的眼神,犹如针刺,剜在她心头。

原来,在她们看来,念生贬她为下人,是因她,诡计败露。

颜儿,沈含沫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颜儿,奈何,寄情仍在一旁咄咄逼人。

沈小姐,本夫人一向心直口快,您可别介意。

寄情拉过乔曼柔,道,这做女人哪,该守的礼法,还是要守。

看看我们曼柔,不止心地良善,而且,对我家小少爷,那更是一心一意。

齐夫人,您这是在姑息养奸,万一哪日,她伤及我家小少爷,您会追悔莫及的。

哼,若真到了那日,我和我家老爷,定不会轻饶她。

路夫人,沈颜儿艰难地抬首,眸光凄楚,颜儿不会伤他的。

她怎会伤他,哪怕她伤了自己,也舍不得去伤他。

颜儿,甭理她,跟姑姑走。

若在平日,沈含沫绝不会忍气吞声,但当着沈家的一干下人,像这般毫无休止的争吵,只会让颜儿,更加地难以做人。

寄情怎能善罢甘休,赵慕雨死了,母债女还,她非要将赵慕雨的女儿,骂得颜面无存,否则,她怎么对得起昏迷不醒的小姐。

路夫人,乔曼柔不露痕迹地拦住寄情,笑道,刚刚您不是说,要赶着去见少爷吗?一个女子,尤其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小姐,不惜自毁前程,肯心甘情愿地为男子生儿育女,光那份深情,便让她感动,乔曼柔不禁暗忖,或许,沈颜儿也是有苦难言。

当日,她潜入沈府,一心只想取得沈家的信物,但是,如今的她,却心生动摇。

沈念生,沈家的那位娇贵少爷,他艳眸似蛊,每看他一眼,她的心,便深陷一分。

夜半梦醒,她偎依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鸳鸯锦被下,他双眸紧闭,俊容绝美。

江南之人,只道沈家少爷喜怒无常,乖张桀骜,但她知道,那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他早已习惯了冷漠。

曼柔,你呀,就是太善良,寄情转怒为喜,但面上依然愤愤不平,赵府之人,个个狡猾,赵慕雨生了个不知羞耻的女儿,而那个赵慕恒的女儿,叫什么悦,噢,赵宏悦,一提起她,本夫人就来气。

小少爷的子嗣,怎么能让赵府的人,捷足先登。

悦儿怎么了?这位巡抚夫人,怕是与赵府之人,结怨太深。

乔曼柔迷惑地望着寄情,然而,这位巡抚夫人,却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的腹部。

曼柔,你跟了我家小少爷也有数月,这肚子,怎么还没消息?巡抚夫人话音一落,立时,乔曼柔便羞的满脸通红,不敢再抬首。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零一章 无人可知(大 .dawenxue.net) 第一百零一章无人可知颜儿,颜儿,——,你怎么了,沈颜儿脸色苍白,步履踉跄,看着沈含沫一脸焦急,告诉姑姑,你到底哪儿不适?姑姑,颜儿没事,沈颜儿虚弱一笑,素手抚上腹部,低头,黯然地道,姑姑,您是否也认为,这个孩子留不得。

自她怀上这个孩子,沈家的流言蜚语就不断,即使她抛下尊严,敛尽高傲,可世人,依然不放过她。

名门世家的小姐,虽出身高贵,但做出此等事,便是死路一条。

他贬她为下人,已是宽厚,她怎能再不知好歹,毁他一生。

这孩子,若真留不得,——,沈颜儿抚在腹上的素手微颤,泪眼朦胧。

傻颜儿,寄情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们两个,怎可相提并论。

沈含沫眸带慈光,握住沈颜儿之手,道,姑姑将沈府的府内之事,交给你打理,便是信任你的为人。

一个能让颜儿身心相许的男子,必是个出类拔萃之人。

颜儿,姑姑一直待你如亲生之女,这孩子,颜儿舍不得,姑姑又怎能舍得。

沈含沫的话,字字发自肺腑,却让沈颜儿,愈加地无地自容。

姑姑,颜儿罪该万死。

颜儿——泪流玉颜,暗泣无声。

姑姑不知,她腹中孩子的爹爹,是他啊。

她竟然怀了弟弟的孩子,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这一世,她谨小慎微,只求一生淡泊,却不料,二十年的谨言慎行,终抵不过一个情字。

爱,便爱了,但无人可知,这份爱,天理难容。

沈含沫心疼地拭去沈颜儿脸上的泪水,安慰道,莫要哭了,这样,容易伤身。

颜儿,你如今住在何处?听说,小念生一怒之下,将颜儿贬为下人,沈家尊卑俨然,颜儿失了大小姐的身份,便只能搬出她的闺房。

沈颜儿低声道,在思过堂之后。

莫非是——竹林深处的院落!沈含沫大惊,想不到,爹爹竟将那院落给了颜儿。

沈家族规,非嫡女不可入内,非正妻不可入内,但她身为沈家的嫡女,可爹也,一直未让她,踏入竹林。

沈颜儿点头,却未见,沈含沫眸中一片复杂之色。

颜儿,莫要辜负你爷爷对你的厚望。

那竹林深处的院落,便是沈家的根基所在。

即使,今日沈家化为乌有,只要那院落在,吴中沈家便在。

沈颜儿再次点头,仍未觉,沈含沫语中的深意。

颜儿,——,沈含沫刚欲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含沫忙止口不言。

小姐,一听这声音,沈颜儿猛然抬头,哽咽地喊道,小玉。

小玉疾步而至,含泪,跪曰,小姐,奴婢又见到您了。

这段日子,您过得,可好?大 .dawenxue.net第一百零二章 婢女小玉(大 .dawenxue.net) 第一百零二章婢女小玉沈颜儿与小玉,主仆俩久别重逢,自是千言万语道不尽。

小玉,快起来。

沈颜儿扶起小玉,自她被贬为下人,就再也未见过小玉。

三年前,她带小玉入沈府,小玉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从未离她半步。

小姐,若非张公子出手相救,奴婢怕是,今生再也无法与小姐相见。

听小玉这一说,沈颜儿才注意到,小玉的旁边站着一位儒雅男子,此人,正是相府公子张玄颢。

相府公子,张玄颢,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沈颜儿面含浅笑,移步上前,屈身行礼道,蒙张公子多次援手,颜儿感激不尽。

沈小姐,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近看之下,沈家小姐,樱唇似血,柳腰细眉,虽无倾城之色,但却,我见犹怜。

张玄颢温柔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颜儿,眸中炽热。

沈颜儿被张玄颢盯着,玉颊羞红,不自觉地,她退后一步。

沈含沫瞥了一眼张玄颢,此人虽相貌堂堂,但她,总觉得这位张公子心术不正,或许当年,她曾听清洛嫂子提及,张仁张相爷,行事狠毒,不论亲疏,皆毫不留情,故而,她对这位张相爷之子,也一样心生厌恶。

张公子,府门在那,恕不远送。

沈含沫拦在张玄颢身前,指着沈府的朱门,语气不善。

张玄颢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然面上,却笑得温雅。

沈小姐,告辞。

举止优雅,风度翩翩。

等张玄颢一离开,沈含沫便道,颜儿,姑姑瞧这相府公子,似乎对你。

姑姑,您多虑了。

沈颜儿摇头,自嘲道,颜儿如今身败名裂,深受世人诟骂,而张公子,贵为相府公子,怎会瞧得上颜儿。

那位张公子,只是一时可怜她,与情爱无关。

更何况,她的心,早已不在,纵使是相府公子,皇家子弟,她也一样,心如死灰。

小玉在一旁,似有所思。

小玉,你怎会同张公子在一起?沈颜儿忽然一问,吓得小玉脸色微变。

小姐,小玉低头抹泪,哭道,那日,少爷把小玉抵押给了赌坊,便一走了之,小玉——呜呜——呜呜——,那赌坊的人,个个凶狠,小玉害怕,呜呜。

他竟把你卖给了赌坊,沈颜儿气得全身颤抖,怎么会这样?就算再任性妄为,他也不该,不该将她的婢女,押给赌坊。

他这般视人命为草菅,与寻常的纨绔子弟,何异!沈念生,她看错他了吗?沈颜儿心疼地看着小玉,问道,是张公子救了你?小玉含泪道,小姐,张公子是好人,他不仅救了小玉,还带小玉来见小姐,否则,呜呜。

小玉,对不起。

若非她,小玉怎会遭他的戏耍。

是她害了小玉,他恨她,就连她的婢女,也不肯放过。

沈念生,再次默念他的名字,沈颜儿的心中,苦涩难言,暗恨丛生。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零三章 势如水火(大 .dawenxue.net) 小玉扶着沈颜儿,缓慢而行。

沈含沫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小玉,心中暗思,颜儿的这位丫鬟,怕是不简单。

小念生虽喜怒无常,但绝不会视人命为儿戏,这无端赌押婢女,定大有隐情。

试问,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被押给赌坊,最后却能安然逃脱,得遇相府公子,怎会是巧合?随即,沈含沫又暗笑,许是她多心了。

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有巧合,也尚未可知。

颜儿,你爷爷的病,可有起色?沈含沫这次匆忙赶至吴中沈府,一则为沈颜儿之事,再则,便是沈老太爷的病情。

姑姑请放心,路大哥说,爷爷的病,并无大碍。

路延霆,师出江南名医闲云公子门下,即使后来出仕为官,但他的医术,远胜于江南任何大夫。

沈含沫心下一宽,那就好。

姑侄两人,一路闲谈,来至沈老太爷的正屋。

刚踏入正屋前的院落,就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的争吵。

沈含沫不悦地道,一个出身低贱的丫鬟,因机缘攀上高枝,当了巡抚夫人,便气焰高涨,不可一世。

哼,她也不想想,若非清洛嫂子之故,焉有她寄情今日。

沈含沫怒从心生,抛下沈颜儿,疾步朝向正屋而行。

姑姑,姑姑——沈颜儿一时阻拦不及,只能朝着沈含沫的背影,焦急地喊道。

她的这位姑姑,向来不吃亏,刚刚为了她,姑姑才不得不对路夫人,退让三分。

现在,姑姑的怒气一出,任谁,也挡不住。

沈颜儿身怀六甲,本就行动不便,只见她,脚下一软,险些颠倒在地。

小玉吓得忙扶住她,小姐,您当心。

我们快过去。

姑姑与路夫人势如水火,姑姑嫌路夫人出身卑微,路夫人讽姑姑是非不分,这两人,一个是世家夫人,一个是巡抚夫人,若当着一干下人之面,吵闹不休,大打出手,岂不贻笑大方,有损两府威严。

沈颜儿心中一急,脚下步伐加快。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劝道,依奴婢看,您还是别去了。

以她家小姐如今的处境,换作旁人,早就退避三舍,而她家小姐倒好,还挺身而出。

沈颜儿苦涩地道,若不去,我心难安。

姑姑这般做,也是为了替她出气。

虽明知,她的出现,只是徒惹他人笑话,但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若能劝住姑姑,避免争闹,她愿意一试。

赵宏悦,别以为你怀了小少爷的子嗣,便能母凭子贵,当上沈家的少夫人。

巡抚夫人的声音,气急败坏。

有本事,让你家曼柔也怀一个。

沈颜儿脚下一停,心中疑惑,姑姑不是对赵府之人深恶痛绝吗?怎么这回,反而为悦儿打抱不平。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零四章 不知何意(大 .dawenxue.net) 第一百零四章不知何意齐夫人,您怎么好坏不分!院落中,巡抚夫人气得大吼。

这是我们沈家的家务事,何时轮得上,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沈含沫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沈颜儿止步在院落中,这一刻,她竟然心生几分俱意,悦儿在,乔曼柔在,那么,他也该在。

脚下踌躇,她不敢再往前半步。

正堂内,他的冷漠绝情,让她彻底绝望;小玉的遭遇,更让她,对他再无任何希冀。

抬眼望去,沈颜儿看到,在爷爷的正屋前,站着一干人,姑母,路夫人,悦儿,乔曼柔,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和沈家的下人。

颜儿表姐,你来了。

忽然,赵宏悦转过头,朝着她,喊道。

不知出于何意,赵宏悦喊得分外娇甜。

果然,众人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瞥向沈颜儿,就连寄情和沈含沫,也止住了对骂。

现在,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既然无法躲避,沈颜儿浅眸一笑,假装坚强,从容朝前。

眼眸微低,不经意间,她扫过赵宏悦微隆的腹部,与她一般,悦儿也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不自觉地,沈颜儿的素手抚上小腹,她的孩子,也是沈家的子孙啊。

可惜,她的孩子,却是沈家最大的耻辱,一出生,便要受尽世人唾弃。

寄情一见沈颜儿,冷笑道,齐夫人,您所言极是,我家曼柔没本事,至今还怀不上小少爷的子嗣,但她知礼守德,不像某些人,恬不知耻,怀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住口!一声叱喝传来,这次,出声的并非是沈含沫,而是江南巡抚路延霆,而路巡抚的身后,还站着一脸阴沉,喜怒不知的沈少爷。

墨色锦衣早已换下,此刻的沈少爷,一袭白衣,面容清秀,眸静如水。

他负手而立,不言不语,彷如遗世独立。

路延霆,你可知,是她娘害死了凌小姐,她——,寄情怒指沈颜儿,正欲开口相骂,但一见到沈少爷,这位巡抚夫人却害怕地低下头,不敢再言。

赵慕雨毒害小姐,害得小少爷自小失去娘亲,她寄情只是一时气愤难当,才会出口辱骂,骂赵府之人,骂赵宏悦,骂赵慕雨的女儿,但小少爷的脸色,怎会这般冰寒?寄情心生困惑,照理说,小少爷该比谁都恨赵府之人,可为何,小少爷却让赵宏悦怀了他的孩子,而沈颜儿,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小少爷也只是贬她为下人,并不严惩。

寄情暗恨,赵府的人,果真个个狡猾,不仅蒙蔽世人,就连她家英明的小少爷,也被她们所蛊惑。

路延霆,带上你的女人,立即滚出沈家!沈少爷薄唇轻启,一出声,便冷如冰霜。

路延霆面上尴尬,一般而言,这位沈少爷肯连名带姓地喊他,定是已惹怒了他。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零五章 过河拆桥(大 .dawenxue.net) 第一百零五章过河拆桥巡抚大人拽过寄情,满脸无奈,劝道,夫人,我们先回府。

阳羡袁家的公子惹怒了这位小少爷,小念生便衣袖一挥,将名满江南的袁家,连根拔起;再留下来,他可不敢保证,这位小少爷的雷霆之怒,会不会波及到他巡抚衙门,若小念生派人砸了他的巡抚衙门,他这个巡抚大人,以后还怎么在江南立足。

小——,路巡抚忙伸手捂住寄情的嘴,干笑道,小念生,我们告辞。

沈含沫转怒为喜,挑衅地朝着寄情道,路夫人,恕不远送。

真不愧是她的乖侄儿,只一句,便能把这个气焰高涨的巡抚夫人,吓得花容失色。

美人姑姑,您也该走了。

再一句,沈含沫脸上的笑意顿失,这侄儿,过河便拆桥,好是无情。

瞧他,面寒如斯,言语冰冷,对她这个姑姑,也不留一丝情面。

你——,好,走便走。

沈含沫勃然大怒,气道,小念生,姑姑要带颜儿回淮扬齐府。

沈含沫转身,拉过一脸错愕的沈颜儿,道,颜儿,跟姑姑离开沈家。

这沈府,不留也罢。

小念生千里传书,请她来吴中,一利用完,便下逐客令,将她这个姑姑撵出沈府。

她这茶未喝,人未歇,这侄儿就翻脸不认人,沈含沫暗骂:清洛嫂子,你怎就给沈家生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小少爷。

离开沈家?沈颜儿一愣,不管他再怎么恨她,羞辱她,她都未想过离开沈家,离开他,除非——,除非他开口,执意将她赶出沈府,否则,这一世,她都会守在沈府,守在他的身边。

微抬双眸,沈颜儿偷眼暗瞧,只见他,面沉如水,薄唇紧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去留。

那日,在竹林的院落中,她曾答应过爷爷,要照顾他,不会丢下他不管,永远都不会。

姑姑,颜儿——,沈颜儿摇头,心生悲凉,她舍不得他,可他呢,却从未在乎过她。

留在沈家,她还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否无病无灾,是否安然无恙。

无论如何,他,都是她此生唯一的弟弟,是她至亲之人。

沈含沫气恼,偏又发作不得,她真的很怀疑,颜儿到底是不是赵慕雨的女儿,赵慕雨心如毒蝎,而颜儿,即使被小念生欺负的遍体鳞伤,却依然无怨无悔。

这母女俩的心性,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紧抿的薄唇,悄然松开,此时,沈少爷面色舒缓,淡如止水。

算了,随你。

终是自己疼爱的侄女,沈含沫也不愿勉强沈颜儿,况且,沈老太爷年事已高,又卧病在床,而这位小少爷,身中隐毒,命难久已,如今的吴中沈家,除了沈颜儿,沈含沫实在找不出其他人,可以托付。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零六章 他厌了吗沈含沫面含愠色,余怒未消,你放心,见过你爷爷之后,姑姑就立即起程,回淮扬齐府。

从此以后,有关沈家之事,姑姑绝不干涉。

多谢美人姑姑。

白衣纷飞,沈少爷躬身作揖,清雅出尘。

沈含沫一离开,这正屋外,便只剩下沈少爷,沈颜儿,赵宏悦与乔曼柔四人。

其实,赵宏悦与乔曼柔早至沈老太爷的正屋前,但沈家先祖遗训:沈家正屋,非正妻不可入内,非嫡女不可入内。

故而,她们只能被迫站在院落之中,无法踏入正屋。

沈颜儿手抚腹部,眼帘微低。

玉石阶上,沈少爷轩昂而立,一袭白衣,更衬着他,宛如天人。

忽然,脚步声起,沈少爷步下石阶,一步一步,朝着沈颜儿,缓缓而来。

银线勾勒的墨黑绸鞋,映在她的眸中,却只是,一晃而过。

步履声远去,深沉窒息。

沈颜儿丹唇轻启,浅笑无声,他,从始至终,竟不曾看她一眼。

他厌了吗?曾几何时,他说,‘颜儿姐姐,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一阵无缘由的失落,自她的心底,悄然而生。

悦儿,你没事吧?路夫人一向口无遮拦,她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少爷的声音柔和,关切地道,你还怀着孩子,早些回去休息。

爷爷这边,你无须挂心。

低眸处,沈颜儿眼含泪光,唇瓣微抿,却是苦涩难言。

刚刚,他声色俱厉,呵斥巡抚夫妇,令她心中一暖,以为,以为他这般做,是为了她,——,而事实上,却是,呵呵——,沈颜儿在心底苦笑,原来,是她误会了。

他,依然是恨她的吧。

赵宏悦假装虚弱地靠向沈少爷,撒娇道,少爷,再过半年,我们的孩儿,就该出世了。

虽然这些日子,悦儿常常被我们的孩子,折腾得难以入眠,但为了少爷,再苦,悦儿都会撑下去。

辛苦悦儿了。

沈少爷望着赵宏悦微隆的腹部,眸中一片复杂之色。

乔曼柔心中一痛,转过头,不去瞧,那一脸得意的赵宏悦。

名门望族之中,多是母凭子贵,若赵宏悦一举得男,那她,极有可能便是,沈家未来的少夫人。

沈颜儿目光迷离,即使有小玉在一旁相扶,她仍摇摇欲坠。

眸中,她只看到,他一袭白衣,在风中纷飞。

耳中,她只听到,他温柔地对悦儿道,今晚,本少爷去你房中陪你,可好?她果真放不下,纵使在心中,她已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忘情,忘爱,他是她的弟弟,只是弟弟而已。

可是,耳旁传来的声音,女子娇羞,男子温柔,却令她的心,隐隐作痛。

第一百零七章 谁在逼谁曼柔,你替本少爷将悦儿送回房。

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赵宏悦,却未见,赵宏悦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即使她怀了他的孩子,沈家的子嗣,但在他的心中,她仍不过是个妾,而非,能正大光明地踏进沈家正屋的妻。

怎敢劳烦柔妹妹相送。

面上,赵宏悦却笑得一脸温婉,乔曼柔乃乔家嫡女,身份高贵,现在又多了个巡抚夫人为其撑腰,而她赵宏悦,只不过是赵老爷姬妾所生,在吴中沈家,更是无人相依。

为今之计,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沈老太爷期盼多日的曾孙。

幸赖,乔曼柔尚不足惧,而另一位女子,赵宏悦不由自主地瞅向沈颜儿,那次清含居之事,她可历历在目,长姐勾引亲弟,真是世间奇闻,赵宏悦心中哂笑,另一位,怕是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与她争,这沈府少夫人之位,她志在必得。

悦姐姐,我们走吧。

赵宏悦腹中的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肉,乔曼柔思及此,心下一软,忙伸手扶过赵宏悦。

赵宏悦低笑一声,一脸得意。

颜儿表姐,如今你身怀六甲,千万得当心。

临走时,赵宏悦还不忘细细地叮嘱沈颜儿。

赵宏悦的关怀之语,令沈颜儿感动万分,至少在沈家,还有个赵府表妹,是真心待她。

悦儿,谢谢你。

沈颜儿朝赵宏悦微微一笑,眸中,却已泪光盈盈。

不知何时,沈少爷脸上的柔情尽散,他的视线,越过沈颜儿,冷冷盯向小玉。

小姐,救救小玉,小玉害怕---小丫鬟退后一步,躲至沈颜儿的身后,惊恐地道。

沈少爷,您又何必为难小玉,她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丫鬟罢了,更何况,您已戏耍她一次,难道,您就不能高抬贵手,饶过她。

沈颜儿倔强地抬首,眸中泪光隐尽,冷笑道,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少爷,跟一个小丫鬟斤斤计较,若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他戏弄她,她忍了,谁教她这一世欠了他,可为何,他连她的丫鬟,也不放过。

沈少爷面沉如水,即使不言不语,那威严之势,仍吓得小玉,瑟瑟发抖。

出去,都给本少爷滚出去!沈少爷衣袖一挥,厉声喝退院落中的丫鬟、仆妇。

沈少爷动怒,岂是寻常,只一瞬间,站于院落中的下人,皆逃之夭夭,哪敢再停留。

本少爷许你走了吗,沈颜儿。

沈少爷一把拽住沈颜儿的皓腕,咬牙切齿地道。

小玉本想留下,但一见沈少爷满脸阴霾,暗叹一声,不得不离开。

颜儿姐姐,她只是个下人。

你为了个下人,却敢顶撞于本少爷!好,颜儿姐姐,这一切都是你逼本少爷的。

明日,本少爷便把那小丫头,卖入青楼。

沈少爷朝着沈颜儿怒吼,她竟敢不信他。

沈颜儿心中一痛,她何时逼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逼她啊。

沈念生,今日的你,还是当年的小念生吗?第一百零八章 恨有多深沈少爷,您真的---不愿放过小玉吗?沈颜儿含泪相望,眸光哀楚,她还能信他?当年在苏城,年仅七岁的他,为了救一对陌生的父女,而怒斥赵宏毅草菅人命,更是孤身一人,面对赵府的一帮恶奴,却无丝毫俱意。

可是,如今的他,还是当年的他吗?赌押婢女,卖入青楼,这等事,他竟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他的赤子之心,何在!颜儿姐姐,你又逼本少爷。

沈念生右手一用力,紧紧地捏住了她的皓腕。

沈颜儿吃痛,一低头,隐忍的清泪,悄然滑落在沈少爷的手背之上。

沈念生,你放开我!一声低喊,沈颜儿一脸决绝,怒目相视。

沈少爷身形一颤,仿若心中,似有不舍。

又是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甚至是,恼恨。

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何?忽然,沈颜儿朝着沈少爷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霎时,一抹鲜血现于沈少爷白皙的手背上,刺目妖艳。

颜儿姐姐,本少爷的血,如何?沈少爷不怒反笑,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沈颜儿的泪,滴落在血上,一滴,一滴,频滴不断。

她的恨有多深,那一口,她便咬得有多深。

念生,姐姐求你,放过小玉,她只是个小丫鬟。

抬首时,沈颜儿朱唇带血,泪流玉颊,若你肯放过小玉,要怎样,姐姐都应你。

是啊,一个小丫鬟而已,本少爷何至于纠缠不放。

沈少爷眸光流转,扑哧一笑,颜儿姐姐,你哭什么,若你喜欢小玉,留下便是。

松开沈颜儿的皓腕,沈少爷抬手,用衣袖,轻柔地拭去沈颜儿唇边的血渍,白衣袖口,立时,染上了点点猩红。

沈颜儿愣住,不知所措。

他的手背之上,留有她咬过的痕迹,残红夺目。

而正屋内,沈老太爷虚弱地躺在床上,见沈含沫进来,睁开眼道,乖女儿,谁给你气受了?他这个女儿,心比天高,行事果断,无论在沈府,亦或,淮扬齐府,都说一不二。

除了您的乖孙儿,还能有谁。

沈含沫在沈老太爷的床沿坐下,诉苦道。

呵呵---,沈老太爷倚在青花枕上,笑道,你这做姑姑的,怎么跟一个小辈过不去。

乖孙儿他,心性顽劣,再加之---加之,他命不久矣。

含沫,你让让他,有何不可。

沈老太爷叹道,那东西,给他了吗?爹的吩咐,女儿哪敢不从。

沈家的信物,迟早都要交到他手上,更何况,他以颜儿相逼,女儿能不给吗?沈含沫气道,大哥生性淡泊,不理世事,而小念生,女儿至今都猜不透他。

由他去闹,别管他。

吴中沈家的万贯之财,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在沈老太爷看来,不过是陪他乖孙儿戏耍的玩物。

女儿知道了,爹。

连爹都纵容小念生,沈含沫心中顿悟。

这日后,沈府是荣,是衰,便全系小念生一人,论谋略,小念生与大哥不相上下,但论绝情,小念生定远胜于大哥,只可惜,他心不在此。

第一百零九章 步步为营白衣俊容,风华绝代。

沈少爷眉间舒展,仿若流淌着一泓清泉,纯净安然。

九载相依,她了解他的每一个习性,每一个举动,却惟独猜不透,他的心。

今日,在正堂之上,他一句冷漠绝情的‘幽闭’,让她彻底心寒。

沈颜儿惨然一笑,这样的他,她如何要的起,纵使她与他之间没有爱,但她,好歹还是他的姐姐,是他此生唯一的姐姐,是他的至亲。

念生,姐姐自知这一生,无论怎么做,都难以抚平你心中的恨意,但求你,给姐姐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

沈颜儿垂眸哀求,紧咬唇瓣,良久,她又道,要怎样,姐姐都会应你的。

即便,他利用她。

他的一场生辰之宴,云谲波诡,暗涛惊涌。

他,以她为饵,步步为营。

第一步,迫姑姑拿出沈家信物;第二步,当着江南各大世家之人,他怒斥爷爷们狼子野心,令爷爷们声名扫地,从此永诀后患;第三步,以狂妄之语,激怒江南各大世家,逼路大哥选择,与沈家荣辱相共;第四步,借程候爷、韩将军、卢老爷之威,震慑江南,以定江南第一世家之名。

这些事,她不是不知,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莫非,姐姐生气了?沈少爷俯身上前,抬起沈颜儿的下颌,与她对望,清眸明艳,笑倾天下。

不过是个孽种,没了便没了,更何况,这不是还在吗。

沈少爷的手,顺着她的下颌,滑至沈颜儿微隆的腹部,然后停下,轻轻地揉着。

沈颜儿止不住的微颤,心思百转,却只化作,一声轻叹。

颜儿姐姐,你腹中的孽种,是男是女?沈少爷眸光似水,盯着沈颜儿的腹部,奇问道。

是男是女,她怎会知。

沈少爷透着稚气的举动,令沈颜儿啼笑皆非。

这样的他,教她如何相恨?你---,不可以,沈颜儿花容失色,他竟敢在爷爷的正屋外,毫不顾忌地揽住她的腰身,这般暧昧之事,万一被姑姑撞见,她--,她百口莫辩。

嘘,白皙的手指,触碰在她的唇上,沈少爷嬉皮笑脸道,颜儿姐姐,别动。

让爷爷和姑姑发现,不打紧,但惹怒了本少爷,你千辛万苦怀上的孽种,可真保不住了。

姐姐,你不是说,要怎样,你都随本少爷吗?沈少爷眸光一转,可怜兮兮地道,原来,颜儿姐姐的话,不可信噢。

沈颜儿苦涩一笑,他,时而暴戾,时而温柔,时而无辜,时而稚气,竟逼得她,怨不得,恨不得,满腔愁绪,万般酸楚,皆败于他,魅眸清容之下。

腰上的手收紧,沈少爷慢慢地蹭到沈颜儿的衣襟处,闻香识女人,果真如此。

沈少爷莫名其妙地开口,艳如桃瓣的眸子,潋滟流转。

第一百一十章 何苦招惹沈少爷的手,抚在她的腰间,他的头,埋在她的衣襟处。

沈颜儿面颊生晕,不敢动弹。

他怎么可以,在爷爷的正屋外,就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薄她,沈颜儿忐忑不安地望着房门,生怕姑姑忽然现身。

颜儿姐姐,你在勾引本少爷吗?沈少爷抬起头,笑如暖煦,姐姐,你咬唇的样子,---很迷人。

温热的气息扑向沈颜儿,染红了她的脖颈,沈少爷蓦然伸出舌尖,轻添着她的锁骨,却引得她阵阵酥麻。

别,不可以---沈颜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哭泣。

院落外,有沈家的下人,正屋中,有姑姑和爷爷,他这样对她,万一让人撞见,岂不毁了他!沈少爷环住她的腰身,紧握她的揉夷,让她的挣扎,消逝在无形之中。

沈少爷的吻,沿着她的锁骨,吻至朱唇。

沈颜儿的脸上,泪流不止。

在世人的眼中,她是他的姐姐,这一生,她从不敢奢求什么,可是,既然明知无法相爱,他,又何苦来招惹她。

她次次逃离,处处回避,却依然,停留在原地,爱恨难息。

紧咬的唇瓣,被沈少爷轻而易举地撬开,唇齿相依,缠绵沉沦。

彼此间的心跳,埋葬了一世繁华。

姐姐,喜欢本少爷亲你吗?沈少爷轻咬她的唇瓣,浅尝磨蹭,脸上的笑意,却在渐渐地淡去。

抵不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蛊惑,沈颜儿不禁呻吟出声。

原来,姐姐耐不住深闺寂寞,这么需要男人啊。

沈少爷语含讥诮,眸带讽刺。

沈颜儿猛然清醒,羞愧难当。

她竟然,竟然会在此处,忘情地和他相吻。

她,果真已经无可救药。

他的唇,灼热撩人,但他的心,却飘渺难寻。

姐姐,本少爷喜欢你---沈颜儿闻之,芳心悸动。

你--身上的幽香,沈少爷眸如星辰,绚丽夺目,他的俊容,贴上沈颜儿的脸颊,调戏道,姐姐身上的气味,比曼柔她们好闻。

本少爷决定了,从今日起,就让姐姐你随身伺候本少爷。

以后,没本少爷的允许,姐姐可不准离开本少爷半步,否则,本少爷就立即送你的丫鬟,去烟花之地,快活。

你,他拿她的丫鬟威胁,沈颜儿又气又恨,又羞又恼。

颜儿姐姐,你忘了,现在你是下人,本少爷是主子,主子的话,你也敢违背,沈少爷面淡如水,喜怒难辨,姐姐,莫要不知足啊。

本少爷的贴身侍婢,并非是谁想当,就可以当的。

沈颜儿静默敛眸。

当他的贴身侍婢,岂不是要与他日夜相对,她躲他,避他,还嫌不及,怎可能,再泥足深陷。

可是,他拿小玉逼迫她,她能不应吗?沈颜儿眸光一黯,垂首不语。

罢了,当他的侍婢,至少,她便不用再干粗活,她并非骄纵任性的世家小姐,只是,四个月的身孕,已累得她身心俱疲,若腹中的胎儿再大些,她怕,更是力不从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若即若离沈少爷,还不放手。

沈颜儿再次挣扎,低吼道,沈念生,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他是她的弟弟,却亲过她,抱过她,甚至,还与她有过鱼水之欢。

在他的心底,她到底是什么?第一次,沈颜儿放下长姐的身份,含泪逼问,不是他的姐姐,她又是什么。

沈少爷无辜地道,你当然是本少爷的姐姐,昔日沈家的大小姐,如今是,本少爷的贴身侍婢。

颜儿姐姐,沈少爷说的不对吗?那你---一直是在---戏弄姐姐!是啊,除了是他的姐姐,她还能是什么。

明知他生性顽劣,她却仍执迷不悟,自作多情。

江南之人都说,沈家少爷风流多情,喜女子,恶男儿,每至一处,便惹来无数女子,为之痴迷。

今日,她终于信了,他果真劣行难改,既是无情,何必多情。

沈颜儿泪眼迷离,朱唇微启,扬起一抹嘲弄的笑,那轻笑,悲伤凄楚,撕心裂肺。

颜儿姐姐,沈少爷忙扶住她,不知所措。

她不该是他的姐姐吗?恰此时,沈含沫刚踏出正屋门槛,一见沈念生与沈颜儿相互拉扯,勃然大怒,斥道,小念生,你想对颜儿做什么?欺凌长姐,贬长姐为下人,他对颜儿,怎么就不念半点亲情。

美人姑姑,您该回府了。

沈少爷拦腰抱起沈颜儿,眸光乍冷。

沈含沫气得直哆嗦,这些年,是谁在替你娘照顾你,又是谁,在你毒发时,整日整夜的陪你,不要以为姑姑远在淮扬,不知沈府之事。

小念生,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她是你姐姐,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怀中的沈颜儿,娇躯微颤。

姑姑说得对,她是他的姐姐,是他的亲人,仅此而已,是她奢望了,泪水滴落,浸湿了沈少爷胸口处的衣衫。

唇边的余温,脖颈间的吻痕,恍如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梦醒了,自然,便是一场空。

沈颜儿不敢抬首,不敢出声,若让姑姑发现这一切,她又该如何解释。

她贴着他的胸口,离他的心,很近,很近。

或许,这就是她的一生吧。

咫尺天涯,若即若离。

管家,送姑姑出府。

沈少爷面寒如霜,冷冷地吩咐道。

沈含沫刚欲开口大骂,却发觉,沈少爷的衣袖处,血迹斑斑。

小念生,你受伤了?终是自己的亲侄儿,又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沈含沫心下不忍,关切地道。

白衣染血,俊容隐怒。

与你无关。

薄唇一张,言语冰冷。

沈少爷一转身,仿若带走一世风华。

白衣纷飞,宛若天人。

有一刹那,让沈含沫误以为,她那音讯全无的大哥沈含植,又重回沈府。

抱着沈颜儿的双手一紧,沈少爷翩然远去。

沈含沫望着小念生离去的背影,心中困惑不已,这个侄儿,对颜儿,似乎并非如表面那般绝情,可是,若留颜儿一人在沈家,是对,还是错?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身娇贵沈少爷抱着沈颜儿,边走边嘟囔道,姐姐,你好沉啊。

所到之处,沈府的丫鬟、小厮、仆妇皆纷纷退至一旁,恭敬地喊道,少爷。

沈颜儿尴尬地将头深深埋入沈少爷的怀中,他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怎会在意世人的眼光,可是,人活一世,又哪能真正的无拘无束。

凡尘羁绊,枷锁缠身。

沈少爷见此,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沈家大宅,占地极广,各处庭院相邻,曲折回廊相接。

颜儿姐姐,到了。

沈少爷终于肯放开她。

一阵晕眩之后,沈颜儿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这处院落,她再熟悉不过,沈少爷所居之地,玉石琉璃,珠玑罗绮,奢华无比。

百年来,沈家一直偏隅吴中,不争名,不夺利,沈家的大宅,亦极力隐尽繁华,可是,自他执掌沈府之后,他就开始大肆修缮,劳民伤财,以至于江南之人,一提及吴中沈家,就怨声载道。

少爷,您回来了。

屋外,站着四个容貌清秀的婢女,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沈颜儿一见这四个婢女,脸色微变,指着她们道,你---,她们---?不过短短数月,伺候他的婢女,又重新换了人。

纵使沈家富可敌国,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

姐姐,何必大惊小怪。

沈少爷不以为意地道,那四个丫鬟,本少爷看厌了,烦了,自然就换了。

婢女掀帘,沈少爷丢下一脸错愕的沈颜儿,转身进入屋内。

他厌了,烦了,自然就换了。

或许,她在他身边,也待不了多久。

沈颜儿眸光黯然,轻叹一声,便紧跟在沈少爷的身后。

刚踏入门槛,沈少爷的一双黑色绸鞋,就迎面飞来,落在沈颜儿的脚下,再行几步,沈少爷身上的白色外袍,被弃于地上。

他,果真还是个孩子。

这些年,她事事依他,处处让他,早已将他宠得一身娇贵,无法无天。

后悔吗?沈颜儿抚心自问,却只余一声苦笑。

她艰难地弯下腰,将地上那件染有鲜血的白衣,捡起。

屋内,沉香冉冉,幽香深远。

矮榻旁,有一画屏,画屏上,日上青冥,沧浪席卷,气势磅礴。

画屏之后,沈少爷墨黑长发垂落于肩头,赤足而立。

颜儿姐姐。

一见沈颜儿过来,沈念生转过头,朝着她,明眸魅笑。

沈颜儿的脸,倏地一下,红如朝霞。

姐姐---姐姐出去帮你洗衣服。

沈颜儿忙转身,仓皇出逃。

沈少爷大笑一声,竟在一瞬间,来至她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姐姐---你---。

但见风华绝代的沈少爷,衣衫半开,上身的肌肤,若隐若现,男女有别,更何况,他早已成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沈颜儿面红耳赤,羞得不敢再抬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知真假那日在清含居,她抛下世俗,与他抵死缠绵,早已见过未着寸缕的他,可是,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想忘却忘不了的梦。

沈少爷倾身上前,玩笑道,本少爷的贴身侍婢,当然要随身伺候本少爷,姐姐,你逃不了的。

‘贴身’二字,沈少爷说得极其暧昧。

沈颜儿低首不语,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白衣。

姐姐,今晚,就由你陪本少爷吧。

沈颜儿一惊,手上的白衣,掉落在地。

此事,她费尽心思的遮掩,而他,却唯恐天下不知。

他是故意羞辱她,还是真的不在乎,这满城风雨,世人唾弃。

不可以,沈颜儿猛然抬首,美目含怒,斥道,你这样,会毁了我们沈家!呵呵---哈哈---沈少爷闻言大笑,白皙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沈颜儿的脸颊,嘲讽道,瞧把姐姐吓得,本少爷不过是与姐姐开个玩笑,难不成,姐姐当真了?这世间美貌的女子何其多,本少爷只要一开口,沈家再纳个十房八房的妾,亦非难事。

就凭姐姐这等平庸姿色,还能勾引得了本少爷。

沈颜儿心生悲凉,他的话,字字带刺。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连做妾都不配。

姐姐实在不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沈颜儿酸楚地道,姐姐只是个平凡女子,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戏弄。

沈少爷,你告诉我,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到底要怎样,她与他之间,才能恩怨全泯,爱恨相忘。

这份不见天日的痴恋,已经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恨过,怨过,痛过,却依然情不止、爱难忘,如今,她累了,只想当他的姐姐,当他的亲人。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至矮榻前,倒头便睡。

沈念生!次次如此,她一逼问,他就闪烁其词,不是装傻,就是充愣,将她耍的团团转。

妖艳的双眸,一闭,沈少爷假寐浅眠。

横梁上,八角灯盏依次而挂,灯盏之下,一串串琉璃玉珠,静静垂落。

屋内寂静,沈颜儿一袭旧衣,憔悴而立。

她神色恍惚,低眸不语。

半个时辰,她一动未动。

她在等,等一个让她心死的理由。

矮榻上,沈少爷忽然翻身而起,疾步走向她,怒道,姐姐,你究竟想怎样?她竟敢威胁他。

沈少爷越想越气,朝着沈颜儿吼道,要想本少爷放过你,除非本少爷死了!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他难道不知,她把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或许,这一生,她终究要与他,纠缠不清。

沈颜儿笑了,却笑得泪流满面。

冤孽,情债,她一样也逃不掉,既然逃不了,那就沉沦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十指连心若情能轻易收回,那便,不是情。

自那日起,沈少爷就将沈颜儿留在了他的房中,同床共枕,夜夜相拥,一时间,沈家大宅,流言四起,就连久卧病榻的沈老太爷,也被惊动。

沈老太爷亲自下令干涉,让沈少爷将沈颜儿,送出沈府,以堵悠悠众口。

奈何,沈少爷听而不闻,依然如故,气得沈老太爷当场吐血,晕倒在地。

乔曼柔原先不信,只以为,是有人恶意挑拨离间,败坏沈家门风,然而,这一个月,沈少爷再也未踏入她的房门,赵宏悦那边,沈少爷更是,弃之不顾。

她不禁生疑,莫非,沈颜儿真是这种恬不知耻的女子?小萍,可否打听清楚了。

沈家后院的小径上,乔曼柔心急地问道。

小萍点头道,今日一早,沈少爷就赶往苏城芙蓉坊,与北方的那位卢老爷,商谈要事。

奴婢估计,这一时半会儿,少爷定回不来。

那就好。

乔曼柔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怕什么,您可是沈少爷名正言顺的姬妾,要怕,也是那位沈大小姐怕您。

小萍狠狠地骂道,真没想到,沈家大小姐会是那样的女人,水性杨花也就算了,现在,竟和自己的弟媳争,不要脸。

乔曼柔苦笑一声,带着小萍,来至沈少爷的院落。

仲商之日,丹桂飘香。

沈颜儿一袭素衣,坐在丹桂树下,施针刺绣。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抬首,只是淡淡地道,你回来了。

乔曼柔止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许久未见的沈大小姐,但见她,面若芙蓉,素衣清雅,与一月之前相比,确实是天壤之别。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沈姐姐跟她争同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还是沈姐姐的亲弟弟。

院中一片沉寂。

沈颜儿终于有所察觉,若是往日,他一回来,定会迫不及待地黏在她身边,轻薄她。

是你,沈颜儿抬头,乍见乔曼柔,眸光一动,却依然波澜不惊。

该来的,总会来。

她躲在他的院中一月,足不出户,但外边的流言蜚语,怎能瞒得过她。

沈姐姐,这是真的吗?乔曼柔不可置信地问道。

手中的针,刺入指尖,鲜血滴落,染红了锦帛上她正绣一半的鸳鸯,罗带同心,鸳鸯共枕,怎是她可以奢望的。

都说十指连心,原来,竟是真的。

因为,她的心,很疼,很疼。

曼柔,你信吗?她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沈颜儿缓慢地起身,五个月的身孕,早已清晰可见。

沈姐姐只是暂住于此,等孩子生下了,便会离开。

若退一步,能让这一切,回到最初,那她,心甘情愿地选择退让。

纵使梦里繁花似锦,但最后,终归要醒来,她躲得了一时,却欺瞒不了一世。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深埋曼柔自是信任沈姐姐的为人,但事实是,沈姐姐留在少爷房中一月,即使曼柔相信沈姐姐与少爷并无苟且之事,可旁人呢? 乔曼柔望着沈颜儿,一语双关,沈姐姐,人言可畏啊。

曼柔言尽于此,若沈姐姐继续执迷不悟,曼柔也无话可说。

沈颜儿曾执掌沈家府内之事,定是个知进退的女子。

曼柔所言极是,确实是姐姐糊涂了。

如今,连曼柔都心生怨恨,那么悦儿呢,沈颜儿心中一痛,她们才是他的姬妾,而她这个姐姐,留在他这里,算什么。

曼柔,姐姐答应你,明日姐姐便搬出去。

一月的相处,足慰此生。

她是他的姐姐,怎能守着他一辈子。

为何不是今日?乔曼柔句句紧逼。

因为今日,是他---的劫难。

为了怕曼柔误会,沈颜儿忙解释道,曼柔,你可知九年前的今日,是什么日子。

九年前的今日?莫非是---,乔曼柔脑中忽的一闪,但面上,她却只是摇头,装作不知。

那年,荣惠公主与沈家公子大婚,荣惠公主倾城绝代,沈公子清雅出尘,两人并肩而立,不知羡煞多少凡夫俗子。

可惜---可惜,全毁在她娘的手中,沈颜儿忆及往事,隐隐作痛。

沈姐姐,那后来呢?乔曼柔着急地问道。

她奉公子之命,潜入沈府,为的就是,一探沈府深浅。

当年荣惠公主猝死,世人皆知是赵慕雨下毒,害死了荣惠公主,可事实的真相,真是仅是如此?吴中沈府,上有沈老太爷,下有沈含沫,这两人,皆老谋深算,怎会任由此事轻易发生。

赵慕雨若存心要杀荣惠公主,什么日子不选,偏偏选在那日?只是,时过九年,当年知晓此事的人,早已被沈老太爷遣散出府,就算她要查,也无从查起。

后来,呵呵,哪还有后来--望着满树丹桂,沈颜儿眸中带悲,那年,也是丹桂飘香,沈家大院,宾客满堂,却不料,一日之内,喜事变丧事。

或许,自那日起,他就变了。

那年,他才七岁,沈颜儿抚着腹部,黯然道,爹爹与清姨的离去,令他身上的毒,当场发作。

整整九年,他都是在这一日毒发。

而今日,恰是他毒发的日子。

原来,此事竟是千真万确,沈念生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沈姐姐,那是什么毒?乔曼柔神色古怪,究竟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当年,清姨身中‘红颜碎’,而他的毒,是打从娘胎中带来的。

哪怕倾尽沈府所有,派人四处寻找解药,至今仍一无所获。

三年,爹爹的解药,只能维持他三年的性命。

可三年后,又该如何?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到最初乔曼柔一听红颜碎之名,心下震惊,然面上,依然平静如常。

举步上前,乔曼柔愧疚地道,沈姐姐,是曼柔错怪你了。

世间流言,多是无事生非,可曼柔,竟然也信了,沈姐姐,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沈姐姐。

身为长姐,却痴恋亲弟,罔顾礼法,更是罪该万死。

她不是个好姐姐,枉曼柔与悦儿真心待她,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她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顺着他,任由他胡闹。

此生,她已毁了自己,可她,不能再毁了他,毁了曼柔,毁了悦儿。

乔曼柔来至沈颜儿的身边,视线下移,盯着沈颜儿微隆的腹部,问道,沈姐姐,你心中所爱的,便是这腹中孩子的爹吗?是啊,一直都是。

沈颜儿眸光柔和,浅笑无声。

从始至终,她爱的,就只有他。

可惜,一直以来,却是她在自作多情。

因为,他只恨她。

沈姐姐,果然是曼柔错了。

乔曼柔眉间带笑,既然沈颜儿心有所属,那流言,就只是流言。

姐弟相恋,惊世撼俗,沈少爷虽行事乖张,但也不至于,爱上自己的姐姐,更何况,这姐姐的娘亲,还是他的杀母仇人。

而沈颜儿,贵为世家小姐,却肯为一个男子生儿育女,抛下身份,甘愿背负一生的骂名,那么,她定是深爱那个男子,又怎会突然移情别恋,爱上自己的亲弟弟。

这流言,也不知从何而来,真是荒谬。

他虽喜怒无常,但心性不坏。

以后,姐姐就把他交给你和悦儿照顾了。

沈颜儿拉起乔曼柔的手,细心地吩咐道。

她的唇边,依然浅笑,但笑中带悲。

不是她不愿照顾他,而是,她与他身份已定,她是他的姐姐,怎能照顾他一辈子。

他的身边,总会有别的女子,与他并肩而立,但,永远都不会有她。

乔曼柔神色复杂,最终,她却点头了。

公子要她潜入沈府,谋取沈念生的信任,可这位沈少爷,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深藏不露,有时,她竟觉得,公子的这步棋,一开始,便已输了。

这段日子,他忙于芙蓉坊中之事,来回奔波,等他闲了,沈姐姐就让他来找你。

将他推向另一个女子的怀中,实非她所愿,但她,又能如何,要跟自己的弟媳争吗?沈颜儿浅笑变浓,但隐在笑里的苦,又有谁知。

沈姐姐。

乔曼柔面上一红,朝着沈颜儿,撒娇地喊道。

见乔曼柔放下戒备,沈颜儿暗松一口气,若这一切,能回到最初,那该有多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止一人(大 .dawenxue.net) 沈姐姐,曼柔扰你清幽了。

莫名的,乔曼柔忽觉心中有些不安,今日,她来的匆忙,全不像平日里,沉稳端庄的她。

怎会。

沈颜儿淡笑。

小玉呢?乔曼柔环顾四周,却不见小玉的踪迹,假意斥道,她为何不在旁伺候沈姐姐,万一沈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岂是她一个小小丫鬟,担待得起。

自从沈少爷将小玉押给赌坊,随后,小玉又被相府公子救回,乔曼柔就对沈颜儿的丫鬟小玉,存了几分心。

曼柔,你忘了,沈姐姐现在,也是个下人。

沈颜儿自嘲道。

身份什么的,她早已看淡,若能还她一片宁静,她愿意倾尽所有。

沈姐姐怎会是下人,在曼柔的心中,沈姐姐一直都是沈家的大小姐。

算起来,沈颜儿才是沈家最尊贵的女人,而她和赵宏悦,只不过是沈少爷的姬妾。

沈姐姐,曼柔改日再来看你。

既然沈颜儿选择退让,她又何苦咄咄逼人。

乔曼柔一离开沈少爷的院落,脸上的温婉之色,立即褪去。

小姐,难道你真信了沈大小姐的花言巧语?身旁的小萍,愤愤不平地道。

乔曼柔低笑一声,深不可测地道,信何妨,不信又何妨?姐弟相恋,本就惊世撼俗,就算沈颜儿一心想勾引亲弟,可沈少爷未必会领情。

小姐,奴婢不懂。

小萍摇头不解。

不懂最好。

乔曼柔笑道,深宅大院,有的是秘密,若件件都弄得一清二楚,岂不累人一生。

赵宏悦按兵不动,而她,这一步,似乎走得有些急了。

小姐,快看,那不是沈少爷吗?小萍不可思议地指着前方的背影,喃喃道,不是说,沈少爷在苏城的芙蓉坊吗。

乔曼柔眸中一暗,渐消的疑虑,又徒然而生。

小萍,我们被算计了。

乔曼柔叹息道,情之一事,果真乱人心智。

小姐,蒙在鼓里的小萍,闻听此言,大吃一惊。

乔曼柔苦笑道,若我此刻仍待在沈少爷的院落之中,或许,你家小姐我,就是那第十一个被沈少爷扫地出门的姬妾。

小姐,那人是谁?小萍心下大惊,害怕地道,是沈大小姐,还是柔夫人?都有可能。

若非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沈念生怎会来得这般及时。

今日去见沈颜儿,也是她临时起意,若非沈颜儿暗中派人告知沈念生,那便是,她与沈颜儿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看来,觊觎吴中沈家的,何止公子一人。

小萍,我们回去吧。

一动不如一静,隔岸观火,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乔曼柔望着沈少爷远去的方向,心中,忧思百转。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一十八章 忠心护主(大 .dawenxue.net) 风起时,丹桂花落。

淡黄纷乱,情疏迹远,徒留满庭香。

置于树下的绣架,亦沾上了零星花瓣;锦帛上,染血鸳鸯,妖艳刺目。

沈颜儿呆呆地望着绣架上,一针一线,亲手而绣的鸳鸯,黯然神伤。

指尖上的血,可以止住,但留下的血渍,怎能磨灭?随手拿起绣架上的剪子,对着锦帛,沈颜儿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嘶’的一声,锦帛断裂,一分为二。

小姐,不可。

匆忙赶来的小玉,见沈颜儿手拿剪子,心生惊惧。

小姐,千万使不得,小玉立即夺下沈颜儿手中的剪子,劝道,小姐,这鸳鸯刺绣,您绣了整整一月,如今,您这般轻易毁去,岂不可惜。

天意难违,怎可强求。

沈颜儿悠悠地道,鸳鸯染血,在劫难逃。

别说绣了一月,即便是绣了一年,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绣不成,依旧是绣不成。

小玉,拿去烧了,别留下痕迹。

沈颜儿闭上眼,淡淡地吩咐道。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却终未发一言。

小玉弯下腰,静默地拾起破裂的锦帛。

这是做什么!暴戾声忽起,沈颜儿的眉睫一动,他怎么回来了。

从苏城到吴中,即使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一个时辰的脚程,而他,似乎才离府不久,不该啊。

沈少爷面带潮红,仿若带着几分急喘。

少爷,小玉悄悄地退至沈颜儿身后,一脸惊怕。

沈少爷面色阴郁,疾步走向沈颜儿,抓起她染血的素衣袖口,语气不善,颜儿姐姐,以后这点小事,就别来烦本少爷!沈颜儿听得一头雾水。

但她,不想辩驳。

颜儿姐姐,沈少爷一手揽过她的腰身,低首至她的耳畔,邪气媚笑,若你想本少爷,就不妨直说,何必使什么苦肉计。

这万一伤到了,本少爷会心疼的。

放开我。

沈颜儿脸色大变,平日里,他肆意妄为,她也随他了,但现在,当着小玉的面,他却依然出手轻薄。

沈颜儿又怨又恨,又羞又恼。

沈念生,若姐姐说没有,你会信吗?沈颜儿心痛地道,苦肉计,亏他想得出。

小玉眼中复杂,趋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少爷,此事与小姐无关,全是奴婢自作主张。

奴婢以为,柔夫人来者不善,就——,呜呜,少爷,小姐她全不知情,您就饶了小姐吧。

好个忠心护主的丫鬟。

沈少爷冷哼,眸光凌厉。

原来,是小玉在暗中告知了他,这时,沈颜儿才恍然大悟,明白他一回来,为何对她冷嘲热讽。

主子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还不下去。

小玉的擅做主张,虽令沈颜儿心有不悦,但一思及,小玉也是为她着想,沈颜儿的心中,仍是感动万分。

是,小姐。

小玉抱着破碎的锦帛,仓皇离去。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爷毒发(大 .dawenxue.net) 颜儿姐姐,你会后悔的。

沈少爷望着小玉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眸带猩红。

腰间的手收紧,沈少爷的薄唇,紧贴着她的耳垂,细细磨蹭。

鲜红的薄唇,妖艳欲滴。

颜儿姐姐,耳旁低昵,沈少爷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

沈颜儿芳心悸动,玉颊生晕。

他的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向她,而他的薄唇,更是肆无忌惮地从她的耳垂,亲到脖颈之处。

别这样,沈颜儿挣扎,苦涩道,下人会看到的。

外间,关于她与他的流言,已被传得沸沸扬扬,若再让人眼见为实,他这一世的声名,岂不毁尽。

姐姐,本少爷难受。

沈颜儿刚欲推开沈少爷,却见他,殷红的双眸,越来越诡异,急喘的气息,一阵紧似一阵。

莫非,他毒发了?素手抚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吓人。

原来,他碰她,只因她体寒。

姐——姐姐,清——清含——居。

沈少爷痛苦地呻吟,额上,汗流不止。

好。

沈颜儿一出声,便已呜咽,扶着他,绕近路,往清含居,慢慢而行。

此时的他,眸光涣散,虚弱无力,哪还是平日里,那个嚣张狂妄的沈家少爷。

念生,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自那日之后,她就把余下的三颗解药放在了清含居。

每年的毒发,他都会躲在清含居,谁也不见,除了她,也只有这一日,他才会想起她这个姐姐。

清含居,便是爹爹与清姨的居住之地,在这里,他不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不是飞扬跋扈的沈少爷,而只是,她的小念生。

沈颜儿腆着五个月的肚子,艰难地扶着沈少爷,踏入清含居的门槛。

房门一开,沈颜儿脚下一个不稳,与沈少爷双双跌落在地。

念生,沈颜儿不顾腹中的孩子,只想他的安危。

然而,在跌倒的那刻,神志不清的沈少爷,竟出手护住了她。

念生,念生——,沈颜儿心急如焚,趴在他的胸前,一遍又一遍地唤道。

解药,对,她得找解药。

沈颜儿忙乱起身,翻箱倒柜,终于寻到,一颗救命丹药。

念生,吃药。

掰开唇瓣,沈颜儿将解药塞入他的嘴中。

沈少爷面红如霞,身烫如火。

吃了药,你就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沈颜儿紧紧地抱住他,心痛不已。

往日里,她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情愫,从不在他的面前,流露半分,纵使他轻薄她,她都极力克制,以求面若止水。

可今日,慌乱的心,早已将她的理智,抛向九天之外。

姐——姐。

神志不清的沈少爷,言辞含糊。

你的仙子姐姐,定会回来的。

沈颜儿紧贴着他的脸庞,泣不成声。

九年前,爹爹带着清姨,一去不返。

爷爷和姑姑都说,清姨死了,但她一直坚信,总有一日,清姨定会回来的。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二十章 谁更痛苦(大 .dawenxue.net) 清雅之容,妖艳勾人,鬼魅的潮红,从沈少爷的眼底,渐渐地弥漫,扩散。

红颜碎,剧毒无比,传言,中毒之人,在毒发之日,脸上的皮肉会一点点的腐烂,及至面目全非,狰狞恐怖。

沈少爷的毒,乃从娘胎中带来。

吴中沈府,江南第一世家,悬赏万金,广寻名医,甚至是宫中的御医,都亲下江南,但结果,仍一无所获。

当年,沈少爷的爹爹沈含植离府前,曾留下十二颗解药,可暂缓沈少爷的隐毒,因这解药的压制,沈少爷不至于脸上的皮肉尽毁,但毒发时,依然锥心刺骨。

姐——姐姐——,痛——,躺在沈颜儿怀中的沈少爷,竟像个稚子似地,呜呜大哭。

痛,哪里痛?沈颜儿泪流不止,恨不得,此刻痛的是她。

无论如何,她的弟弟,今年才十六,未至弱冠,便不算真正成人。

更何况,他已痛得神志不清,与七岁时的他,无异。

念生,乖,张嘴,殷红的鲜血,从沈少爷的嘴角,不住地流下,沈颜儿看得心惊肉跳,忙将皓腕伸至沈少爷的嘴边,逼他咬下去。

奈何,神志不清的沈少爷,却仍紧咬牙关,无动于衷。

只听‘嘶’的一声,紧抓她衣衫的手,竟将她身上的素衣,撕裂。

衣衫破裂的那瞬间,沈少爷迷离的眸子,忽然大睁。

姐——姐,是你。

猩红的眸中,映着沈颜儿悲戚的玉容,楚楚动人。

念生,你醒了,沈颜儿目露欣喜,抱住他,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

带血的唇,贴在沈颜儿的衣襟处,沈少爷额上冒汗,痛的撕心裂肺。

滚!沈少爷大吼,一把推开沈颜儿。

他一醒来,便不认她。

但她,怎放心他一人,在此处。

不,姐姐不会走。

沈颜儿艰难地站起,一起身,才发现,她身上的罗裙,被他扯得七零八落,早已无法遮掩身躯。

沈颜儿心中暗叹,那日,他在这里要了她,害得她衣衫不整,仓皇而逃,而今日,他又撕裂了她的罗裙,却无处可逃。

啊——一声低嚎,神志不清的沈少爷,踉跄不稳,竟一掌,拍碎了身旁的花梨木桌。

花梨木桌,应声而毁,沈少爷无力支撑,又重新跌倒在地。

念生,沈颜儿忙上前抱住他,生怕他伤了自己。

你再忍忍,姐姐求你,再忍一下,就会过去了,姐姐求你,沈颜儿哭着哀求,不顾羞涩,紧紧地抱住他。

清凉的娇躯,使得沈少爷眸中的猩红,渐渐消褪。

些许的清凉,怎能够满足沈少爷,沈少爷用力一扯,扯下了沈颜儿的衣衫,一件,又一件,最后,竟连她的贴身肚兜,也一把扯下。

大 .dawenxue.net第一百二十一章 谨慎掩藏沈颜儿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未着寸缕的她,本能地伸出手,遮挡住胸前的大片春光。

姐姐---姐姐---难受。

沈少爷紧紧地贴向她,额上的汗,滴在了沈颜儿的莹白玉肤之上。

沈颜儿娇躯颤动,心跳如鼓,看到沈少爷如此痛苦,她哪舍得再推开他。

若她的体寒,能减轻他的痛苦,无论要怎样,她都心甘情愿。

念生,姐姐帮你。

沈颜儿羞涩低语,素手微颤,替沈少爷脱下锦衣。

肌肤相亲,沈颜儿芳心悸动。

主动倾身,沈颜儿敛去心头的羞赧,将沈少爷紧紧地搂在怀中。

冰肌玉骨,淡淡幽香,使得沈少爷赤红的双眸,渐渐迷离。

念生,再忍忍,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

沈颜儿抱着他,轻言哄道。

这一切,过去之后,她依旧是他的姐姐,而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少爷。

沈少爷额上流汗不止,带血的薄唇,忽然朝着沈颜儿胸前莹白的肌肤,狠狠地咬了下去。

沈颜儿紧咬贝齿,清泪暗滴。

抬起头,沈少爷迷离的双眸,妖媚绚丽。

带血的薄唇,勾起一抹笑。

姐姐---。

沈少爷言辞不清,视线模糊。

再一次,沈少爷躺在沈颜儿的怀中,沉沉睡去。

念生,等你醒了,就会没事了。

沈颜儿将他放在地上,并亲手,替他穿上锦衣。

起身时,沈颜儿脚步不稳。

在他昏迷不醒之时,她能忘却世俗,不顾礼法,与他相拥,而这些,都是她平日里,所不敢奢望的。

伸手抚上微隆的腹部,沈颜儿轻声道,念生,姐姐绝不会拖累你的。

清含居内,沈颜儿选了一套凌清洛留下的衣衫,慢慢地穿上,又将撕裂的罗裙,谨慎掩藏,这一切,依然如故。

即使他醒了,他也记不得,他对她所做的荒唐之事。

酉时初,日落西下。

院落外,脚步声响起,沈颜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颜儿表姐,少爷他,如何?赵宏悦一脸焦急,悦儿听下人说,少爷一回来,便未出清含居半步,甚至连午膳都未用,悦儿心中不安,就擅自闯了进来。

他---已经好了。

每次毒发,他虽痛得死去活来,但毒发之后,他便与寻常之人,一样。

沈颜儿一思及刚刚之事,脸上已退的红晕,又悄然上涌。

赵宏悦富有深意地道,悦儿身为少爷的姬妾,却未能时时在旁伺候,倒是颜儿表姐,身怀六甲,总为悦儿尽为人妻之责,说来,悦儿真是惭愧。

沈颜儿面上一红,无地自容。

颜儿表姐,你忙了半日,想必已累了。

剩下的,就交给悦儿吧。

赵宏悦转头吩咐道,小云,送大小姐回去。

好好照顾他。

他的姬妾在旁,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这般不识大体。

沈颜儿心中苦涩,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清含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囊中之物悦儿是他的姬妾,有悦儿在,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这般不识大体,留在这里碍眼,徒惹他生厌。

悦儿,好好照顾他。

沈颜儿心中苦涩,拖着疲惫的身子,步履蹒跚,慢慢地离开了清含居。

赵宏悦目露轻蔑,朝着沈颜儿离去的背影,唾骂道,不知羞耻。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折手段的勾引。

抬手理了理云鬓,赵宏悦故作悲容,腆着肚子,推开了房门。

本以为,屋内会是一片旖旎之色,狼籍遍地,却不料,沈少爷虚弱地坐在地上,眸光迷离,似醒未醒。

少--少爷。

赵宏悦大吃一惊,驻足停在门口。

沈少爷慢慢地睁开那双艳如桃瓣的眸子,不敢置信地唤道,悦儿,是你啊。

少爷,你终于醒了,呜呜---。

赵宏悦震惊过后,忙疾步上前,扑到沈少爷的怀中,抽泣道,少爷,你不知,你刚刚的样子,可把悦儿吓死了,呜呜---,悦儿还以为---,呜呜--,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悦儿也不想活了。

呜呜---。

赵宏悦半掩衣袖抹泪,她的言辞隐晦,既不邀功,也不否认,只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却一字不提沈颜儿。

不必担心,本少爷没事。

沈少爷在赵宏悦的扶持下,艰难起身,抬眸环顾屋内,沈少爷不经意地问道,悦儿,颜儿姐姐呢?本少爷尚记得,是颜儿姐姐送本少爷至此,为何现在不见她?赵宏悦心下一惊,半真半假地道,颜儿表姐她---她说,人言可畏,若她留在这里,会给少爷惹麻烦,落人口实,所以她---她就先行离开了。

本少爷明白了。

沈少爷眸中黯淡,望着赵宏悦微隆的腹部,关切地道,悦儿,你还怀着孩子,早些回去休息。

一抹不易察觉的眸光,从沈少爷的眼底,一闪而过。

微启的薄唇,隐隐泛着血色。

不,悦儿不回去。

赵宏悦摇头,执意道,能照顾少爷,是悦儿几世修来的福分,悦儿怎会言累。

更何况,悦儿可是答应过颜儿表姐,要好好照顾少爷。

若悦儿轻易离开,让颜儿表姐得知,表姐定会怪罪,怨悦儿没能照顾好她的娇贵弟弟。

赵宏悦一脸温婉,笑靥纯真。

若能因此得沈少爷的信赖,那沈家少夫人之位,岂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沈少爷勾唇一笑,伸出白皙的手,悄然抚上赵宏悦的脸颊,玩笑道,悦儿与本少爷莫非是心有灵犀,否则,为何本少爷一有事,悦儿总会及时地出现。

如若不然,那便是,悦儿你---在本少爷的身边,安插了细作。

赵宏悦面不改色,抬首对上沈少爷妖艳的双眸,诚惶诚恐地道,少爷,悦儿怎敢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判若两人沈少爷轻笑出声,眸光流转,勾人摄魄。

白皙的手,慢慢地滑过赵宏悦的脸颊,及至眉间,细细描摹。

悦儿,本少爷与你说笑呢,你竟也当真了,呵呵---,沈少爷俯身,亲昵地道,本少爷自是知悦儿待本少爷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而如今,悦儿又照顾了本少爷半日,悦儿你说,你要本少爷如何相报?这些都是悦儿心甘情愿的,悦儿别无所求。

赵宏悦娇羞地低头,不敢瞧,那风华绝代的沈少爷。

无论怎样,沈家少爷,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若不动心,那便是自欺欺人。

嘘,闭上眼。

沈少爷温柔地诱哄,倾身向前,亲上了赵宏悦的脸庞。

赵宏悦又惊又喜,粉面含娇。

这段日子,是本少爷冷落你了,悦儿莫要放在心上。

沈少爷柔情似水,轻言蜜语,似清风微拂,在赵宏悦的心中,吹起点点连涟。

话音未落,沈少爷的吻,便悄然而至,沿着她的眉间,脸颊,滑过朱唇,亲至她的脖颈之间,然后,慢慢地往下,蔓延。

少爷---。

赵宏悦娇声嗔喊,沉溺其中。

若能人财两得,倒也不失为,上上之选。

赵宏悦的华贵罗裳,被沈少爷褪下一半,衣襟大开,露出了粉嫩的雪白肌肤,诱人浅尝。

沈少爷迫不及待地亲吻而上,薄唇一张,咬开了赵宏悦系着肚兜的丝带,肚兜解下,胸前的大片春光,一览无余。

你走吧。

耳旁柔情散去,沈少爷猛然推开她,面色阴郁。

少爷。

突来的变故,令赵宏悦万分不解,她睁开眼,目光楚楚地望着沈少爷,想要从他的脸上,寻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沈少爷脸上的笑意,早已不再,勾起的薄唇,仿若是一抹嘲弄。

白皙的手,指向清含居的房门,冷冷地道,赵宏悦,本少爷要你立即离开清含居,还有,若无本少爷的命令,下次,决不许再踏入此处半步,否则---,就休怪本少爷,翻脸无情。

少爷,悦儿不明白,你,你,--,呜呜。

赵宏悦眼中含泪,面露凄楚,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温柔似水的他,怎么一瞬间,就判若两人。

沈念生,他的心,果真喜怒难测。

还不走!沈少爷冷哼,面寒如霜,同样的话,本少爷不想说第二遍。

少爷,妾身逾越了,妾身知错。

赵宏悦吓得花容失色,哪敢再违背沈少爷。

呜呜--呜呜--。

赵宏悦忙穿上罗裳,捂着半开的衣襟,哭着离开了清含居。

沈少爷面色不善,一脚踢翻了花梨碎木。

极力压制的血气上涌,沈少爷抚胸急喘,抬袖一抹嘴角,袖口上,血迹斑斑。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时心软沈颜儿因身怀六甲,又在清含居照顾了沈少爷半日,早已累得疲惫不堪,每行一步,她便气喘吁吁,虚浮无力。

沈小姐,奴婢要送您去哪?赵宏悦的丫鬟小云,虽心中对沈颜儿极为厌恶,但面上,依然恭敬非常。

沈颜儿抬眸,茫然四顾,她答应过曼柔,绝不会再待在他的房中,故而,他的住处,万万去不得。

扶我到思过堂吧。

思过堂后的破旧院落,才是她真正的栖身之所。

沈家的思过堂,历经百年修缮,巍峨而不可逼视。

奴婢告退。

一到思过堂,小云便丢下沈颜儿,飞快离开。

一个失势,且道德败坏,又被贬为下人的大小姐,谁沾惹,谁就倒霉。

沈颜儿苦笑一声,腆着肚子,在思过堂前的石阶上,慢慢地坐下。

思过堂三个大字,在夕阳之下,熠熠发光。

在偌大的沈府,她依然只是一个人。

忽然,腹中胎动,沈颜儿憔悴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靥,现在,她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因为,她有他的孩子。

再过几个月,她与他的孩子,便可出世。

伸手抚上微隆的腹部,沈颜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地淡去。

哀伤来袭,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这个世人眼中的孽种,他的亲骨肉,不知能否立于世间?她不是个好娘亲,孩子一出生,就只能注定他,没有爹爹,没有未来,有的,只是世人的唾弃,和辱骂。

好几次,她都想顺了他的意,放弃这个孩子,可偏偏,到最后,她就是舍不得,不管如何,她与他的孩子,此生就只有这么一个。

即使患有天疾,即使四肢难全,这个孩子,都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希望。

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万一受凉了,可怎么办?小玉焦急的声音,由远而近,传入沈颜儿的耳中。

沈颜儿抬眸,望了望天际渐隐的云霞,黯然地道,浮生过隙,或许明日,就能把这一切,忘却了吧。

小玉,扶我起来。

自她被贬为下人,也就这个丫鬟,一直伴她左右,不离不弃。

人往高处,水趋低流,莫不如此,而小玉,却对她依然忠心不二,沈颜儿心下感动,黯然的眸中,乍现一缕柔光。

小姐,您要去哪?小玉一脸诧异,指着思过堂的前方,道,少爷的住处,该往那才对。

沈颜儿笑着摇头。

他那里,自有旁人来住,但独独,不能是我。

身为他的姐姐,怎能长久留在他的房中,就算他不惧世俗,但她怕,蜚短流长,诟骂羞辱,任她再心如止水,也难抵挡。

小姐去哪,奴婢便去哪。

小玉扶着沈颜儿,信誓旦旦。

可是---,沈颜儿迟疑,思过堂后的院落,就连姑姑都无法踏进,更何况是小玉。

小玉见沈颜儿犹豫不决,忙跪倒在她的面前,哭道,小姐,若你不肯要小玉,小玉就只有死路一条。

少爷他---,他是不会饶过小玉的。

小玉,你先起来。

沈颜儿不得不点头,他恨她,怎会放过她的丫鬟,上次,他将小玉押给赌坊,小玉幸亏得张公子相救。

但下次,他若将小玉卖入青楼,小玉该怎么办?小玉,别怕。

沈颜儿心生不忍,扶起小玉,安慰道,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动你分毫。

谢小姐。

泪眼婆娑的小玉,破涕为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将为人母主仆两刚至破旧的院落前,小玉便惊得目瞪口呆,她跟随小姐多年,却从未知,吴中沈家竟有如此清幽之地,茂林修竹,青苔映阶。

小姐,您---您就住在这里?小玉不可思议地问道。

江南第一世家,吴中沈府,在外人眼中,就是玉石堆砌,丝帛绕梁,富不可言,可惟独此地,古木参天,屋檐僻陋,与金碧辉煌的沈家大宅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颜儿淡笑不语,以她如今的处境,能有片瓦遮身,就已足矣。

小姐,您快去休息,这里就交给小玉。

小玉催促道。

瞧这院落,怕是已有月余未住人,小玉拿起门前的扫帚,便开始清扫。

沈颜儿颔首微笑,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就独自走入屋内。

自那日之后,沈少爷便再也未来过,仿佛任她在此处,自生自灭。

屋漏院旧,粗茶淡饭,日子过得虽清苦,但也安逸。

她的耳旁,再也没有闲言碎语,再也没有辱骂唾弃,在这里,她不是令沈家蒙羞的大小姐,她只是她,一个将要为人母的寻常女子。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

岁暮天寒,冷风淅沥。

沈颜儿腆着大肚子,蜷缩在又硬又冷的床上,她的身上,只盖了一条缝着补丁的旧棉被,寒风从窗棂处侵入,一阵紧似一阵,打得窗上的竹篾纸,吱吱作响。

小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小玉拎着茶壶,推门而入,娇甜的脸上,还沾着几片未融化的雨雪。

放下茶壶,小玉疾步走至床前,小心地扶起沈颜儿,呜咽道,小姐,您受苦了。

傻丫头,别哭了。

沈颜儿艰难地起身,安慰道。

小姐,奴婢是---呜呜---。

小玉哭得泣不成声,这些日子,小姐的苦,她都看在眼里,堂堂沈家的大小姐,抛下锦衣玉食,甚至,只能吃一些野菜度日。

有几次,她上厨房讨要一些饭菜,可厨房的人,一听是给大小姐,不是冷言恶语,就是拿一些馊得不能吃的来糊弄。

尤其是近两个月,小姐挺着肚子,腿上浮肿,行动不便,而到了晚上,小姐更是,常常疼得一夜无眠。

小姐,奴婢---。

小玉见沈颜儿靠在枕上,眸光柔和地望着她,心中愈发地难受。

沈颜儿唇边浅笑,抚着肚子,欲言又止,少爷他---他可好?小姐请放心,沈少爷他很好。

沈家少爷,家有如花美眷,外有红粉知己,不知多快活。

她家小姐极宠这位娇贵的弟弟,不仅处处退让,而且事事依从,若让小姐得知,少爷不理府内之事,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岂不又要伤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要生了吗沈颜儿听后,憔悴的脸上,面露欣慰,只要他过得好,她便心满意足。

小姐,茶凉了,奴婢再去换一壶。

小玉止住抽泣,伸手欲取过沈颜儿手中的茶杯。

不必了。

沈颜儿端茶啜饮,温热的茶水,咽入喉中,带来丝丝的暖意。

小姐,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小玉哽咽,拎着茶壶的手,微微而颤。

快别哭了,沈颜儿取出丝帕,温柔地替小玉拭干眼泪,傻丫头,小姐有你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才是不枉此生。

小姐,您先休息。

小玉小心地服侍沈颜儿躺下,端着茶壶,推门而出。

房门开时,北风呼啸,雨雪纷飞。

沈颜儿拉了拉暗旧的棉被,裹紧了身子。

冻得发紫的唇瓣,早已没有了知觉。

须时,她的额上冷汗冒出,憔悴的脸上,越加显得惨白无色。

沈颜儿艰难地转过身,却不料,不经意地扯动了腹中的疼痛,初始,只是稍微的揪痛,可是,才一会儿,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疼得她死去活来。

难道,她要生了吗?小玉,小玉,---。

在这个偏僻的院落中,除了小玉,她不知该喊谁。

这一刻,沈颜儿很害怕,淡如止水的脸上,布满惊怕,仓皇,和无措。

小玉,小玉,--,小玉--沈颜儿忍着疼痛,朝着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及至声音嘶哑。

小姐,您怎么了,闻声赶来的小玉,一见沈颜儿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立即恍然大悟,忙安慰道,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稳婆,帮您接生。

话音未落,小玉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小玉,不--,沈颜儿痛得抓破了暗旧的棉被,她想喊住小玉,可惜力不从心。

小玉这个傻丫头,她难道不知,她家小姐,早非昔日沈府的大小姐。

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小姐,怎会有人,愿意帮她接生。

更何况,这个孩子,是世人眼中来历不明的野种,沈家的耻辱。

沈颜儿紧咬住含在口中的汗巾,素手紧抓着床沿,痛苦呻吟。

止不住的清泪,流至带血的唇边,然后,慢慢渗入汗巾之中。

视线逐渐的迷离,她除了痛,依然是痛。

啊-啊-含糊不清的嘶喊,越来越轻。

大小姐,大小姐,--,耳旁,传来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那声音,很陌生,大小姐,您再用力,再用力,大小姐,为了孩子,您得撑下去,大小姐--中年妇人一提及孩子二字,果然唤回了沈颜儿些许的清醒。

求求你,帮我--我要这个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她心甘情愿地忍受世人的唾弃和辱骂,心甘情愿地抛下大小姐的身份,心甘情愿地躲在破旧的院落中,心甘情愿地忍受他一次次的羞辱。

现在,她更是敛尽心中仅存的高傲,开口求人,只求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晴天霹雳求求你,帮我,帮帮我--,我要这个孩子。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心甘情愿地忍受世人的唾弃和辱骂,心甘情愿地抛下世家小姐的身份,心甘情愿地躲在破旧的院落中,心甘情愿地忍受他一次次的羞辱。

现在,她更是敛尽心中仅存的高傲,开口祈求,只愿能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中年妇人一边熟练地按在沈颜儿的腹部,一边吩咐道,小玉,给大小姐喂些参汤,补充些体力,我看,大小姐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略带苦涩的参汤,被灌入沈颜儿的嘴中,却依然见效甚微。

大小姐,大小姐,您用力,再用力,中年妇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迫,大小姐,再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沈颜儿面白如纸,她的衣衫尽湿,额上,脸上,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啊--啊---!一声又一声的嘶喊,让沈颜儿精疲力竭,清眸泪眼,发髻凌乱,朱唇努动,却泛着血色。

素手紧拽的暗旧棉被,早已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破碎成片。

泪不尽,痛难息。

念生,念生,念生,---,心中默念的,依然是这个世上,唯一让她牵挂的他,沈念生。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死。

啊---!最后一声嘶喊,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哇--哇--哇--婴啼声响起,洪亮清脆,也让将欲昏迷的沈颜儿,瞬间清醒了些许,她的孩子,那是她与他的孩子啊。

小玉,孩子,我的孩子--。

沈颜儿艰难地睁开眼,虚弱地道。

恭喜小姐,是位小公子。

小玉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来至沈颜儿的眼前,喜极而泣。

那就好。

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平安就好。

沈颜儿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疲惫地睡过去。

破陋的屋外,雨雪交加,寒风凛冽。

过了许久,沈颜儿悠悠转醒,还未争眼,便心心念念地道,孩子,我的孩子---。

小姐,您醒了。

屋内,只有小玉一人。

小玉,我的孩子呢?沈颜儿心生不安。

小姐,小公子他--,小玉面带悲戚,叹了一口气,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抱了过来。

小公子他--他---。

小玉支吾半日,却再也未发一言。

他--怎么了,沈颜儿脸色惨白,难道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一个与弟弟所生的孩子,岂能得到上苍的眷顾。

快把孩子抱给我。

沈颜儿伸手接过婴孩,颤抖地抚上他,粉嫩的小嘴儿,白皙的小脸,还有那紧闭的双眸,可是,可是这孩子---一丝惶恐袭上她的心头,可是这孩子,他怎么---。

小姐请节哀,小玉忽然跪倒在地,哭道,小公子他---他已经断气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少爷来过小玉的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令沈颜儿心神俱碎。

不,不会的,小玉,你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不会的,不会的---,沈颜儿哭着摇头,她的孩子,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不会的,不会的--,沈颜儿颤抖地伸手,一探孩子的鼻息,心如死灰。

怀中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紧闭的双眸,仿佛睡着了般。

玉颊上,泪流不尽。

上苍不公,竟让她的孩子,刚出生便夭折。

小玉,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孩子,我的孩子他,---,沈颜儿抱着婴孩逐渐冰冷的小身子,撕心裂肺地道,不可能,刚刚我还听到他的哭声,怎么一醒来,孩子就---,不可能!小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孩子没有死,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凄楚悲容,痛彻心扉。

小姐,小玉跪在地上,泪光闪闪,小姐,请您节哀,小公子他---确实是已经死了。

不--啊--啊--。

沈颜儿悲嚎,声声锥心,她自知此生罪孽深重,但为何,要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报应在孩子的身上。

素手微颤,慢慢地抚上襁褓中的婴孩。

孩子,睁开眼,看看娘亲好吗?娘亲求你,不要再睡了,沈颜儿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你怎能和你爹一样,这般贪睡呢。

素手沿着孩子清秀的眉宇,粉嫩的小脸,苍白的小嘴儿,---,直至---。

小玉,沈颜儿猛然抬首,目光森冷。

小姐,奴婢有罪,小玉伏地不起,磕头道,奴婢有罪,没能照顾好小公子,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沈颜儿一出声,便已嘶哑。

小姐,小玉垂首哭泣,适才---适才少爷来过,还亲手抱了小公子,之后,之后,小公子就---就断气了。

沈颜儿心中仅存的奢念,轰然倒塌。

他来过?他竟然---不,我不信,她不信,他怎么能,怎么能下得了手。

她的孩子,才初降人世,尚在襁褓之中,他不会说话,不会喊她娘亲,他还什么都不会,---,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可是,孩子脖颈之间,刺眼的掐痕,由不得她不信。

他竟然---杀了他的亲骨肉。

不,我不信,不信---!沈颜儿心痛如割,泪如雨下。

忽然,她放下怀中的孩子,掀被而起,朝着房门外,似疯似狂地跑了出去。

小姐,您去哪儿,小姐,小姐--。

小玉心下一惊,忙从地上爬起,尾随其后,小姐,小姐,您去哪儿?第一百二十九章 恢复身份雨雪已停,但寒风,依然冰冷刺骨。

沈家大宅的后院中,寒梅初绽,点缀琼枝,暗香浮动,报以江南信。

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积雪上,映着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延伸。

少爷,您的衣衫已湿,快回屋去换一身,少爷,季安在沈少爷身后,不住地催促道,万一您受了凉,奴才该怎么向老太爷交代,向离家多年的老爷交代。

湿了便湿了,何必大惊小怪。

沈少爷亲手折下一枝梅花,漫不经心地道。

清雅俊美的脸上,仿若隐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

沈念生!背后,一声叱喝传来,沈少爷脸色渐沉,并将手上的梅花,置于地上。

他优雅地转过身,目光闪动,眼前的女子,一袭单衣,披头散发,赤足立于积雪之上。

堂堂沈家的大小姐,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薄唇一启,沈少爷冷冷地斥道。

但这一声‘沈家的大小姐’,却让院落中的丫鬟,小厮,仆妇大吃一惊。

众人皆知,沈颜儿已被沈少爷贬为下人,但今日,沈少爷一声大小姐,岂不意味着,沈少爷要恢复大小姐的身份。

为什么?沈颜儿含泪质问,声音呜咽。

为何要杀了她的孩子,他明明知道,这个孩子,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

姐姐,一个孽种而已,死了,岂不更好。

沈少爷面色阴郁,言辞冷漠。

‘啪--’沈颜儿疾步上前,当着满院子的下人,狠狠打了沈少爷一巴掌。

沈念生,这一巴掌,是我替死去的孩儿打你,因为,你该打。

沈颜儿抬眸,眸光森冷,恨道,沈念生,你的心,可否还在?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只是个孩子,你为何就容不下他!大小姐,少爷他---。

季安刚欲开口,便被沈少爷制止。

季安,退下,沈少爷怒斥道,本少爷与姐姐说话,何时要你一个下人,多管闲事。

沈颜儿杏目含怒,素手颤抖。

颜儿姐姐,不是本少爷容不下他,而是,我们吴中沈家,决不能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玷污我们沈家百年的声誉。

沈少爷面色舒缓,抬手,轻柔地抚上沈颜儿的脸庞,姐姐,既然孩子死了,那就让这一切,烟消云散吧。

从今日起,姐姐依然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是我们沈家最尊贵的女人。

沈家大小姐?呵呵--,沈颜儿冷笑道,你以为,姐姐会稀罕什么大小姐身份。

如果大小姐的身份,是以她孩子的一命来换取,她宁死不要。

沈念生,我恨你!沈颜儿退后一步,避开了沈少爷的触碰。

第一百三十章 亲口承认沈少爷眉间紧蹙,面沉如水。

颜儿姐姐,你并非是寻常百姓之女,你是,凝眸对望,沈少爷敛尽心中的不忍,一把捏住沈颜儿的皓腕,疾言厉色,你,沈颜儿,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你的身后,是我们吴中沈家。

那孩子,不过是个孽种,他活着,只会徒惹世人的笑话。

今日,本少爷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也是为他好。

姐姐,你该清醒了。

听到沈少爷亲口承认,沈颜儿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彻底破灭。

果然是他,杀了她的孩子。

可是,可是你明明答应过姐姐,不会伤害他的。

为何,你要出尔反尔,沈颜儿放声痛哭,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杀了他。

那是他的亲骨肉啊。

难道,这就是上苍对她的惩罚,痴恋亲弟,天理难容,到最后,让她的孩子,死在他爹爹的手上。

沈少爷心生不忍,叹道,颜儿姐姐,外边天寒地冻,本少爷送你回房吧。

放开我,沈颜儿眸光泛冷,从沈少爷的手中挣脱,含泪呢喃,沈念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孩子,他是---是---是---沈颜儿悲痛难抑,欲言又止,但终未道出这残忍的事实。

遥记当日,他曾问过她,他与孩子,谁重要。

谁重要?呵呵--哈哈--哈哈哈---。

沈颜儿惨然大笑,似疯似狂,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就做了选择,若孩子的存在危及到他,那她的孩子,依然是死路一条。

沈念生,我恨你!但她,更恨她自己。

沈颜儿疯了似地,扑向沈少爷,对他又撕又咬,卸下世家小姐的身份,此时的她,与乡野泼妇无异。

沈少爷面色深沉,一动未动。

一旁的季安,满院子的下人,见此情景,皆目瞪口呆,暗忖道,莫非,大小姐疯了。

你们都下去。

季安忙将这些下人喝退。

这么多的下人在场,人多口杂,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吴中沈家的声望。

少爷,大小姐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您别逼她。

季安躬身作揖,便与那些下人一起,离开了后院。

够了,沈少爷怒吼,俊脸上,鲜红的手掌印,刺眼夺目。

艳如桃瓣的眸子,复杂深邃,阴沉的脸色,逐渐缓和,沈少爷柔声劝道,姐姐若喜欢,以后还可以生,无论要多少,本少爷都随你。

你不懂,你不懂,沈颜儿眸光涣散,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他不懂,她与他的孩子,此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一个。

或许,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她,挽回沈家的声誉,但她,可以不要富贵,不要荣华,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无恙,活在世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幼子何辜沈颜儿玉容惨白,神色恍惚,清瘦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颜儿姐姐,外边天冷,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可好?低昵轻语,那是沈颜儿从未见过的柔情,沈少爷伸手揽向沈颜儿的腰身,眸光乍暖。

别碰我,沈颜儿下意识地躲开,面冷心寒,沈念生,你杀了我的孩子,此生此世,我绝不会原谅你!姐姐,沈少爷并不为意,继续哄道,那孩子,不过是个孽种,姐姐为了一个孽种,而与本少爷怄气,值得吗?沈颜儿心中悲恸,全身颤抖,丹唇努动,却是有苦难言。

他不知,他口中所骂的孽种,乃是他的亲骨肉啊。

止不住的清泪,滴在沈少爷湿透的衣袖之上,素手一动,沈颜儿毫不留情地拂去沈少爷拽在她皓腕间的手,悲凉地转过身,沈颜儿视线飘渺,满脸绝望。

他不是孽种,不是--,沈颜儿脚下步履踉跄,喃喃自语,沈念生,你不懂,你不懂---。

寒风单衣薄,憔悴一心伤。

颜儿姐姐,沈少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前的女子,衣衫不整,莲步蹒跚,踏雪而行,残冬冷风,吹起她凌乱的青丝,愈加显得她,形单影只,孤寂消瘦。

沈少爷清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惶恐。

在沈颜儿晕倒在地的那刻,沈少爷的心,猛然一沉。

他疾步上前,迅速出手,将沈颜儿护在怀中。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颜儿---。

沈少爷急切地唤道。

这时,沈府的何管家,匆匆赶至。

少爷,少爷,悦夫人生了,老太爷让您赶紧过去。

何管家脸带笑意,前来报喜。

知道了,沈少爷横腰抱起沈颜儿,吩咐道,把附近的大夫都请到大小姐的房中,要快。

是,少爷。

何管家愣了一下,心中狐疑,他家少爷要当爹了,怎么脸上,竟无半点喜色。

一句‘知道了’,到底是何意。

还不快去!沈少爷一声怒喝,吓得何管家,胆战心惊,逃之夭夭。

沈少爷抱着沈颜儿,刚踏出后院,就见季安正在庭廊处,垂手恭候。

敢问少爷,那死婴,该如何处置?少爷既然要恢复大小姐的身份,那孩子,必然是留不得。

只是幼子何辜,刚出生不久,便遭夭折,季安惋惜地摇头。

沈少爷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叹息道,找个地方,把孩子埋了吧。

艳眸柔光,却隐着几分痛楚。

沈少爷抱紧了娇躯冰冷的沈颜儿,朝着她昔日的闺房,疾步而行。

庭院中,梅花开遍,独占风华,傲骨凛然。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绝非善主富丽堂皇的闺房内,银钩纱幔,玉帘静垂。

沈少爷湿衣未换,负手而立。

房内静谧。

怎么样?沈少爷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扬眉,冷冷地扫过眼前六、七位附近一带颇有名望的大夫,你们不是号称妙手回春,包治百病的名医吗?怎么到现在,本少爷的姐姐依然还是昏迷不醒?沈少爷,请息怒。

为首的一位老大夫,年逾花甲,战战兢兢地回道,沈大小姐本就身子虚弱,如今又受了寒,恐---恐---。

恐什么,沈少爷拂袖一甩,怒道,本少爷不管,若你们治不好姐姐的病,明日,本少爷就派人去砸了你们的招牌,将你们这些个庸医,统统赶出吴中之地。

这---。

六、七位大夫,面面相觑,行医多年,他们自是瞧出这位沈家大小姐,身子甚虚,刚生完孩子就感染了风寒,但令她至今未醒的是,悲恸过度,伤及心脉。

沈少爷,恕老夫直言,大小姐的病,乃长久积郁而致,胸中郁结难解,即使是灵丹妙药,也无法药到病除。

老大夫道,当然,沈少爷若能寻到江南名医,隐匿多年的闲云公子,大小姐的病,定能迎刃而解。

滚!沈少爷一听老大夫提及闲云公子,脸色大变。

六、七位大夫如遇大赦,提起药箱,纷纷逃离,沈家少爷,果真如传言所说,喜怒无常,性情暴戾。

哎,刘大夫,成大夫,---,季安忙去阻拦,可那些个大夫,生怕沈少爷一动怒,就把他们赶出吴中之地,抱着药箱,哪敢再停留。

季安苦着脸道,少爷,大小姐的病,可拖不得。

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名医,结果,他家少爷金口一开,全被赶跑了。

这一时半刻,教他上哪儿,再寻名医。

骑上良驹,去请路大哥过来。

沈少爷一出声,季安就叫苦不迭,少爷,路大人公务繁忙,况天色已晚,从巡抚衙门到吴中,至少有千里之遥---。

那是江南巡抚,二品大员,又非升斗小民,岂能随叫随到。

沈少爷勃然大怒,告诉路延霆,本少爷要他一个时辰内赶到,否则,本少爷就放火烧了他的巡抚衙门。

是,少爷。

季安不敢不从,这位少爷,绝非善主,指不定,还真派人,一把火将江南巡抚衙门,烧之殆尽。

季安一离开,何管家又来催道,少爷,老太爷让您去悦夫人房中,瞧瞧刚出生的小公子。

滚!暴怒声响起,随后,连茶带壶,摔到了何管家的脚下。

何管家吓得连连后退。

站住,沈少爷忽然现身,富有深意地道,你跟爷爷说,本少爷已让曼柔去照顾悦儿,爷爷就安心养病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的孩子与沈颜儿闺房中的冷清孤寂相比,此时,在赵宏悦的房中,吴中沈家旁支的诸位夫人、小姐齐聚,丫鬟、仆妇满屋,道贺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喜气洋溢。

悦夫人真是好福气,瞧我们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贵气逼人,日后,小公子承继祖业,一生荣华,前途无量。

沈少爷的一位堂伯母,阿谀奉承道。

快看,小公子笑了,身着绯衣的女子,乃是沈少爷的一位堂妹,待会儿,等我堂兄来了,一见小公子,定会喜上眉梢。

恭喜悦夫人,得偿所愿,平安产下麟儿,一位中年仆妇,讨好道,到时悦夫人母凭子贵,可莫要忘了奴婢们。

----赵宏悦躺在雕花大床上,怀抱婴孩,笑容满面。

柔夫人,您来了。

乔曼柔进来时,房内的丫鬟、仆妇,皆止住笑意,退至一旁。

而沈家旁支的夫人、小姐们,也略有收敛,毕竟,如今执掌沈家府内之事的是,这位深受沈少爷宠爱的柔夫人。

乔曼柔脸上带笑,不露声色地扫视屋内众人,并将这些人,暗暗熟记于胸。

移步上前,乔曼柔仪态端庄。

悦姐姐,辛苦了。

乔曼柔笑道,少爷已得知,悦姐姐为他添了一位小公子,满心欢喜,奈何,---,唉,沈姐姐至今昏迷不醒,少爷他分身乏术,一时顾不上悦姐姐,望悦姐姐见谅。

乔曼柔言辞得体,进退从容,俨然一派沈府当家主母之势,赵宏悦虽心生妒恨,但面上,却不敢发作。

表姐之事,的确令人扼腕。

想那孩子,刚生下便夭折,颜儿表姐必是痛不欲生,才会病倒在榻。

颜儿表姐是少爷唯一的姐姐,少爷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劳烦柔妹妹告知少爷,悦儿会好好照顾孩子,请少爷不必担心。

赵宏悦的温婉贤淑,立即博得屋内沈家旁支的诸位夫人、小姐们的好感。

悦姐姐,曼柔能看看小公子吗?他的孩子,定是相貌不俗,人中龙凤。

赵宏悦笑如春风,将襁褓中的婴孩,递给乔曼柔。

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小公子!乔曼柔抱起婴孩柔软的小身子,眸中一闪。

江南第一世家的小公子,非富即贵。

襁褓中的婴孩,眉目秀清,小嘴儿半启,竟朝着乔曼柔,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乔曼柔抱着孩子,眸光柔和,这就是他的孩子啊。

悦姐姐刚生完孩子,需要静心休养,各位沈夫人、沈小姐,若无事,就别扰悦姐姐休息了,乔曼柔的声音,刚柔并济,悦姐姐,曼柔先行告辞。

乔曼柔一离开,沈家旁支的那些个夫人、小姐,也纷纷起身,不敢再久留。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爱屋及乌暮色初临,倾辉隐尽。

沈家大宅,一片宁静。

在无人的小径上,乔曼柔缓步轻移,柳眉微蹙,心事重重。

小姐,您究竟要忍气吞声到何时?乔曼柔的丫鬟小萍,愤愤不平地道,那位悦夫人,不就为沈少爷生了个小公子,瞧她的嚣张气焰,哪把您放在眼里。

还有那些个沈夫人、沈小姐,平日里对您百般讨好,这会儿,悦夫人母凭子贵,她们就见风使舵,都跑去悦夫人那里谄媚奉承。

世事如此,人心莫测。

乔曼柔淡然一笑,但眉间的烦愁,依然未旋释。

小姐,您--,世家名门中,最重子嗣,她家小姐与悦夫人同一日进府,却至今,未怀上沈少爷的孩子,小萍欲言又止,劝道,小姐,如今沈少爷对您言听计从,您何不趁此良机,为沈少爷生一个孩子。

一旦小姐您生下孩子,以沈少爷对您的宠爱,那悦夫人,自然不敢再放肆,更何况,悦夫人的小公子虽好,但终不是小姐您亲生,奴婢以为,小姐与沈少爷的孩子,定比那位小公子俊美千倍,万倍。

乔曼柔面上一红,这丫鬟,却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当她怀抱婴孩,触碰那柔软的小身子时,她的确闪过一丝念头,要为他生一个只属于他们两的孩子。

只是这种事,强求不得。

小姐,您发觉了吗?小萍见四下无人,悄声道,这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如何?乔曼柔停下脚步,面色生疑。

小萍神秘地道,沈少爷面容俊雅,眸艳含魅,实乃举世难寻的美男子,但悦夫人所生的小公子,虽眉目清秀,但远不及沈少爷的万分之一。

奴婢怀疑,那小公子可能并非是沈少爷的亲生子。

胡说八道,乔曼柔斥道,刚出生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不是沈少爷的,还能是谁的。

原来,连小萍都有所察觉。

乔曼柔心中疑惑渐生,但一思及,世间刚出生的孩子,都相差无几,或许,她爱屋及乌,以为他风华绝代,他的孩子,必也是神仙玉骨。

奴婢知错,小萍低头。

知错就好,有些话,不可说,也说不得。

乔曼柔叹道,我们快走吧,沈姐姐昏迷不醒,我怕他动怒,累及无辜之人。

若不提之前的流言蜚语,他的这位长姐,确实令人心伤,初为人母,孩子便夭折。

小姐,沈小姐的孩子,真是沈少爷所杀吗?听府中的下人提及,今日,沈小姐似疯了般,对沈少爷又撕又咬,姐弟两反目成仇,可沈少爷却在最后,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沈小姐的身份。

乔曼柔一脸静默,不置可否。

或许吧,他为了吴中沈家的声誉,亲手掐死了沈颜儿的孩子,只是,至此后,他们姐弟两的情分,也随着那孩子的离世,烟消云散,再难回到最初。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恨绵绵当晚,江南巡抚路延霆,马不停蹄,连夜赶至吴中沈家。

丑时初,金貎烬冷。

轻纱床幔中,昏迷不醒的沈颜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银钩流苏,一动不动。

黯然的双眸,空洞无神,视线飘渺,仿若整个人,少了三魂七魄。

沈姐姐,你醒了。

床幔半掀,乔曼柔与沈少爷两人,携手而至。

孩子,我的孩子---。

忽然,躺在床上的沈颜儿,一掀锦被,赤足跳下了床。

还未行两步,她就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倒在地。

颜儿姐姐,--,沈少爷脸色微变,却仍半倚在乔曼柔身上,并不出手相扶。

沈念生,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沈颜儿伏地而哭,憔悴的玉容,愈加显得悲惋凄凉。

为何,他就容不下她的孩子;为何,杀她孩子的,是他。

沈少爷心生不忍,慢慢地行至沈颜儿的身旁,艳如桃瓣的眸中,神色复杂。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沈颜儿猛然起身,情绪激动,素手毫不留情地捶打在沈少爷的胸前,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杀了他,为何要杀了他!沈少爷眉间紧拧,似有万千痛苦,隐忍难言。

沈姐姐,不可,乔曼柔忙上前,护在沈少爷的面前,心疼地道,沈姐姐,不可,少爷他---。

曼柔,去把药端来,给姐姐服下。

沈少爷抚胸微喘,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竟带有点点的血渍。

我不喝,沈颜儿一手打翻药碗,决绝道,沈念生,若姐姐死了,岂不趁你的心,如你的意!呵呵---,你的虚情假意,姐姐不稀罕。

沈念生,你听着,今生今世,姐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沈颜儿青丝凌乱,星眸含恨,他杀了她的孩子,是他,毁了她这一生仅存的希冀。

浑浊的眸中,早已失了理智,只要一想到她的孩子,死于他的手中,她就痛不欲生。

沈念生,你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还孤零零地留在偏僻的院落中,他这么小,没有娘亲在旁,他会怕的。

那死婴,早被本少爷丢出了府门,颜儿姐姐,你找他做什么!沈少爷用力按住沈颜儿的肩,怒吼道。

你---!沈颜儿全身颤抖,面寒如霜,冷冷地道,沈念生,你把我的孩子,---丢---丢哪儿了?这是他吗?九载相依为命,她一直以为,他本性纯善,却不料,如今的他,凶残无道,不止杀了她的孩子,还将孩子的尸身,弃之府外。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怎么忍心若姐姐肯将药服下,本少爷自会告知姐姐,那孩子的下落,如若不然,---,沈少爷威胁道,俊美的脸上,面沉如水,眉间紧拧,额上细汗渗出。

转过头,他吩咐道,曼柔,去将另一副药,立即端来。

乔曼柔颔首,再次不安地望了沈少爷一眼,杀子之仇,怎能在一夕之间,泯灭相忘?只是这药,他煞费苦心。

若沈颜儿得知此药来之不易,或许,他们的姐弟之情,还尚有一丝,回转之地。

暗叹一声,乔曼柔便悄然离开了沈颜儿的闺房。

待乔曼柔一离开,沈少爷紧按沈颜儿肩头的手,渐渐松开,双手下移,滑至沈颜儿的腰间。

颜儿姐姐,你是沈家的大小姐,那孩子的存在会毁了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沈少爷面色舒缓,声音柔和。

沈颜儿泪湿眼睫,冷然道,你以为,姐姐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沈少爷心中一痛。

沈念生,姐姐不会再信你,不会,不会了---,沈颜儿开始神色恍惚,她用力一推,竟将沈少爷推倒在地。

沈少爷单手抚胸,胸前,白衣染血。

念生,姐姐求你,把孩子还给姐姐,姐姐可以不当沈家的大小姐,可以离开沈家,离开吴中,姐姐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放弃,念生,把孩子还给姐姐---,沈颜儿似疯似痴,言语错乱,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竟然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冤孽,冤孽啊!呵呵---哈哈---姐姐,你醒醒,沈少爷忍痛起身,紧紧抱住了又哭又闹的沈颜儿,哄道,颜儿姐姐,等你病好了,本少爷陪你去找孩子,可好。

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杀了她的孩子,又怎么忍心,将她的孩子,弃尸府外,魂无所归。

少爷,药--恰此时,乔曼柔端着药碗,踏入房门。

喊声乍停,乔曼柔望着房内相拥在一起的沈家姐弟,心思百转,莫非,府中的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乔曼柔驻足踌躇,进退不得。

曼柔,把药给本少爷,沈少爷听到脚步声,却依然抱着沈颜儿,不肯放开。

乔曼柔敛尽心头的疑惑,端药上前,温婉一笑。

不,姐姐不喝,---,沈少爷钳住沈颜儿,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乌黑的药汁,灌入她的体内。

沈姐姐,曼柔知道,孩子的死,令沈姐姐伤心欲绝,但请沈姐姐为少爷想想,少爷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

站在一旁的乔曼柔,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他与沈颜儿,真的只是姐弟之情吗?刚刚,她仿佛依稀在他的眼中,竟看到了一丝爱怜,和痛楚,乔曼柔暗惊,随即,她又摇头,怎么可能,他们是血脉至亲,若相爱,岂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头之肉沈颜儿神志不清,忽而哭闹,忽而大笑,一直折腾至寅时。

但出人意料的是,向来喜怒无常的沈少爷,此次,却对沈颜儿极尽耐心,不是哄,就是劝,这一幕,连一旁的乔曼柔,也不禁动容。

锦绣大床上,沈颜儿沉沉入睡,星眸紧闭,安静恬谧。

少爷,刚踏出沈颜儿的闺房,沈少爷一个不稳,就直直倒向乔曼柔。

乔曼柔迅速出手,扶住了他。

少爷,你的伤,---,乔曼柔心疼地看着沈少爷,他胸前的白衣,血迹斑斑。

无碍。

沈少爷勾唇一笑,靠在乔曼柔的身上,有曼柔在,本少爷怎会有事。

暧昧不清的言语,似是而非的柔情,令乔曼柔,不知所措。

天色昏暗,两名丫鬟手提灯笼,在前方引路。

沈少爷在乔曼柔的扶持下,缓慢而行。

曼柔,你怎么哭了?沈少爷疲惫的脸上,柔光融融。

乔曼柔苦涩一笑,抬手抚向沈少爷的胸口。

‘嘶’的一声,沈少爷痛的剑眉紧蹙。

少爷,以后别再伤了自己。

路大人的最后一味药,便是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肉。

至亲,乃是血脉之亲,至爱,乃是男女之爱,只是她不知,这位沈少爷在他姐姐的心中,是至亲,还是至爱。

乔曼柔心中酸楚,若是哪日,他肯这样待她,即使要她死,她也心甘情愿。

沈少爷握住胸前的那双揉夷,调戏道,莫非,乔大小姐对本少爷动心了?咳--咳---沈少爷的书房外,江南巡抚路延霆一见沈少爷,玩笑道,小念生,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戏弄美人,吴中沈家的娇贵少爷,果真是怜香惜玉,风流多情,啊--哈哈----路大人,请您快看看少爷的伤势。

乔曼柔娇容晕红,只因沈少爷无心的一句,‘莫非,乔大小姐对本少爷动心了?’,令她心生涟漪。

但她,岂止是动心。

路延霆威严的脸上,笑意正浓。

这位少爷,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有事时,喊他一声路大哥;生气时,骂他一句路延霆,堂堂江南巡抚,二品大员,还得半夜三更,赶至沈府,当大夫。

小念生,现在后悔了吧。

早知如此,就不该那样对颜儿。

路延霆有些幸灾乐祸,这位少爷,是恩师唯一的子嗣,恩师不在,他这个路大哥,哪能袖手不管。

路延霆!怒吼声起,巡抚大人心中一颤。

路大哥,以后你就留在沈家吧。

沈少爷笑得一脸诡异,因为,今日之后,巡抚衙门就只剩下一片灰烬。

小念生,路大哥与你说笑呢,千万别当真,呵呵--。

巡抚大人干笑几声,这位少爷性情乖张,指不定,真烧了他的巡抚衙门,到时,他这个江南巡抚,岂不欲哭无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寸心幽独乔曼柔将沈少爷扶至书房内的桌案旁,坐下时,沈少爷痛得眉间一皱,乔曼柔就心疼不已。

路大人,少爷的伤口又裂了,这可如何是好?乔曼柔慢慢地褪下沈少爷的白衣,胸口处,血肉模糊,甚是骇人。

心头之肉,便是心尖上的一寸肉,沈少爷剜肉一寸,胸前已隐隐见骨。

小念生,这些日子,酒色你就别沾了,若能留在府中,修生养性,那便最好。

路延霆边替沈少爷包扎伤口,边揶揄道。

若是寻常之人,剜肉一寸,早已痛的死去活来,但这位少爷,能忍到现在,一声不吭,确实难得。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沈少爷眉头紧蹙,但嘴上,依然谈笑风生,吟道,娇颜撩寸心,只恨归来迟;尊前酒已尽,醉步寻旧踪;红泪落鸾镜,寒漏锦衾薄;凝眸几回顾,此处怜幽独。

就知风月,不务正业。

路延霆假意斥道,若你能把怜香惜玉的那份心,用在正事上,路大哥这个江南巡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乔曼柔掩袖暗笑。

柔夫人,去打盆热水,本官要为沈少爷清洗伤口。

路延霆脸带笑意,威严不减。

是,路大人。

乔曼柔躬身行礼,疾步而去。

路延霆望着乔曼柔远去的背影,赞道,小念生,你的这位如夫人,确实不容小觑。

书房外,自有丫鬟、小厮、仆妇等人随侍,根本无需乔曼柔亲自前去,他这般做,就是故意支开她,而乔曼柔却依然平静如常,若非愚不可及,便是聪慧过人。

怪不得,这位少爷会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沈少爷嗯了一声,不发一言。

小念生,你真杀了颜儿的孩子?路延霆脸上笑意顿失,质问道。

与你无关。

沈少爷穿上白衣,优雅地起身。

好,好,路大哥不问,知这位少爷又动怒了,路延霆怕他伤口再裂开,忙止口不言。

暗叹一声,路延霆开始收拾药箱。

小念生,你可知,新上任的吴中县令,是谁?他险些忘了,此次来吴中,就是要提醒小念生,万事需谨慎。

上一任的吴中县令,任期还未满,就莫名其妙地调往他处,而新上任的吴中县令,却惊动了当朝相爷,大将军,候爷,--,朝中大臣的多方争执。

相府公子,张玄颢。

沈少爷平静地道。

果然瞒不过你。

小念生,你的逍遥日子,到头了,路延霆一脸凝重,吴中,地处江南偏隅,远不及苏城繁华,但堂堂的相府公子,却偏偏跑至吴中,当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冲着你们沈家而来。

虽说张相爷是你外祖父的门下弟子,但此人,野心勃勃,是敌是友,暂时难以分清。

小念生,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好色之徒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竟丝毫不在意,路延霆口中的危机四伏。

路大哥,本少爷困了,有事,以后再说。

背倚桌案,沈少爷艳如桃瓣的眼眸,半眯半睁,只手抚胸,闲散不羁。

路延霆哭笑不得,敢情他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就只有他一人在干着急,真不知,这位娇贵的少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好。

忙了一夜,路大哥是该回府了。

路延霆转头,望了望窗外,破晓已至,晨曦微露。

有沈老太爷在,吴中沈家,一时无忧。

沈少爷妖艳的眸子,忽而睁开,玩趣道,路巡抚,恕不远送。

沈少爷的话,既无理,又无情,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

但江南巡抚路大人,不仅不恼,反而,言语恳切,小念生,别再为难颜儿了,赵慕雨虽罪大恶极,但颜儿终是无辜的。

她已年芳双十,这一生的清誉,又毁之殆尽,如今,谁肯再娶她。

冤冤相报,何时得休。

本少爷的姐姐,谁敢娶!暴喝声起,却不禁扯动伤口,沈少爷痛的龇牙咧嘴。

你,---,算了,你们姐弟两的事,路大哥不管就是。

路延霆瞥向书房门外,意味深长地道,小念生,这段日子,切不可沾惹酒色,如今你正年少,那床笫之事,最好能免就免,一旦伤口再裂,纵使你爹在,也救不了你。

书房门外,乔曼柔听得俏脸通红。

柔夫人,本官就把他交给你了,切忌,莫放他出府,寻花问柳。

再一声叮嘱,羞得乔曼柔不敢再抬首。

啊--哈哈---哈哈---。

路延霆扬笑而去。

乔曼柔将银盆置于书案上,行至沈少爷的身边,关切道,少爷一宿未睡,想必已累了,沈姐姐那边,曼柔亲自去照顾,请少爷放心。

辛苦曼柔了,沈少爷抚胸抬首,艳眸勾人,流光溢彩,姐姐那,多派几个丫鬟盯着就是了,何劳曼柔亲自前往,要是累坏了曼柔,本少爷会心疼的。

乔曼柔娇羞含笑,明知他的甜言蜜语,犹如夜间昙花,一瞬而过,但她依然,怦然心动。

曼柔,去你房中睡吧,沈少爷倾身上前,倚在乔曼柔的肩头,暧昧地道,若无温香软玉在怀,本少爷怎么睡得着。

好色之徒。

乔曼柔杏眼一瞪,嗔道。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沈少爷可怜兮兮地望着乔曼柔,曼柔不愿与本少爷同床共枕,莫非,是希望本少爷出去寻花问柳?不可,乔曼柔忙阻止,玉颊晕红,曼柔并无此意,曼柔,曼柔,---。

乔曼柔手足无措,又气又恼,路大人临走前,千叮万嘱,不许他沾惹酒色,怎么才一转眼,他就忘了。

呵呵---。

耳旁一声轻笑,沈少爷戏谑地盯着她,乔曼柔这才知,这位少爷,原来是在捉弄她。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语出孟子)第一百四十章 不想见他旭日东升,驱走了一夜的凄寒。

晨光透过窗棂,潜入富丽堂皇的闺房之中,竟将她的闺房,照得越发的美轮美奂。

小玉守在床榻前,昏昏欲睡。

嗯,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喘,传入小玉的耳中。

小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小玉喜极而泣,朝着房门外的绯衣丫鬟,大喊道,快去回禀少爷,就说大小姐醒了。

慢!沈颜儿忙出声制止,虚弱地道,我不想见他。

他杀了她的孩子,杀了他的亲骨肉,可他,却是她唯一的弟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姐弟之情,血脉相连,这教她如何面对他。

她恨不得,怨不得,怪只怪,上苍戏弄,为何将她投生至沈家,为何她是他的亲姐姐!沈颜儿慢慢地起身,靠在青花软枕上,垂眸无言,盯着纹花锦被,默默流泪。

小姐,您不能这样,小公子他---,小玉面露愧疚,忽然跪倒在沈颜儿的身前,忏悔道,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没能照顾好小公子。

小公子遭此劫难,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沈颜儿凄凉一笑,这怎能怪你,他一意孤行,任谁都无法阻拦。

小玉,快起来,错不在你。

究竟是谁的错?他只不过是为她挽回清誉,孩子的事,他至今都蒙在鼓里。

沈颜儿心中揪痛,玉容黯淡,喃喃自语道,错不在他,不在他。

可纵使如此,她也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

此生,她爱他半世,却留恨,半世。

难道这一世,注定她,要与他纠缠不清。

悦夫人,您来了。

闺房门外,小丫鬟掀开珠帘,恭敬地道。

大小姐可否醒了?小玉一听赵宏悦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她来做什么?小姐刚失去孩子,她就抱着她的孩子前来探病,显然就是挑衅,惹小姐再次伤心。

颜儿表姐,赵宏悦怀抱婴孩,红光满面,颜儿表姐,悦儿来看你了。

悦儿听说表姐昏迷不醒,心中甚是担忧,故而,不请自来,望表姐见谅。

赵宏悦一袭芙蓉色罗衣裙,金步摇斜插发髻,雍容华贵。

劳悦儿挂心了。

沈颜儿心中感动,悦儿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却还记着她,而他呢,怕是又在外边,花天酒地吧。

视线下移,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赵宏悦怀中的婴孩,这也是他的孩子啊,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

哇--哇--哇---,赵宏悦怀中婴孩的啼哭,使得沈颜儿,心中一痛。

她微启朱唇,嘴角努动,苦涩地道,他是佑儿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是姑姑赵宏悦怀中的孩子,一出生,便由沈老太爷亲自取名,沈佑安,寓意天佑平安。

沈家长子嫡孙,一脉单传,故而,这位沈小公子,贵不可言。

襁褓中的沈小公子,哇哇大哭,就连赵宏悦,也束手无策。

悦儿,能让表姐看看你的孩子吗?佑儿的啼哭,犹如针刺,疼得沈颜儿,心痛难抑。

若她的孩子尚在,是否也该和佑儿一般,又哭又闹。

表姐说笑了,颜儿表姐是佑儿的亲姑姑,姑姑看侄儿,天经地义。

赵宏悦将怀中的孩子,小心地递给沈颜儿,眼中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佑儿,这是姑姑,可要记住喽。

佑儿,沈颜儿颤抖地抱起小佑儿柔软的身子,低头,紧紧贴向他温暖的小脸颊,哄道,乖孩子,不哭。

小佑儿一到沈颜儿的怀中,竟忽然不哭了。

粉嫩的小脸颊,泪痕未干,黝黑的小眸子,纯净透彻。

白皙的小手挥舞,猛然间,小佑儿一把扯住沈颜儿的青丝,不肯松开。

佑儿,快放手。

赵宏悦脸带愠色,大声训道。

悦儿,无妨,他只是个孩子。

沈颜儿怜爱地纵容,伸手抚在小佑儿的小脸上,眸光柔和。

赵宏悦干笑两声,不置可否。

转头,随意地瞥了一眼小玉,赵宏悦就径自在沈颜儿的床头坐下。

颜儿表姐,你有所不知,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就爱折腾人,赵宏悦嘴角带笑,道,少爷出身高贵,放眼江南,又有哪个世家公子,能抵得上少爷,悦儿本是庶出之女,今生能伺候少爷,真是三生有幸。

颜儿表姐,悦儿如今心满意足,更可况,少爷待佑儿,宠爱有加,极是上心。

他会是个好爹爹,好夫君。

沈颜儿悠悠地道,抱着小佑儿的素手,微微而颤。

听小玉提及,他为了佑儿,一掷千金,在江南之地,选了十几位家世清白的乳母。

但独独,他容不下她的孩子。

颜儿表姐大病初愈,悦儿就不打扰表姐休息了。

赵宏悦从沈颜儿的怀中,抱过小佑儿,并将沈颜儿的恋恋不舍,尽收眼底。

沈颜儿双手一空,心中失落。

悦儿,等等,沈颜儿忙喊住赵宏悦,表姐这里有几件亲手缝制的小衣服,若悦儿不嫌弃,就给佑儿吧。

她的孩子已死,留着这些个衣物、绸鞋,有何用?那悦儿就替孩子,先谢过表姐,赵宏悦笑得温婉,吩咐道,小玉,仔细收着,别掉了。

赵宏悦抱着孩子,趾高气扬而去。

刚踏出沈颜儿的闺房,赵宏悦就面色一转,冷冷地道,小玉,把那些东西,都丢了。

堂堂沈家的小公子,自是锦衣玉食,哪能穿这些棉布旧衣。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躲至何时残冬之日,大地苍茫,寒风朔吹,枯木积雪。

小姐,您的身子刚好,万一再受了凉,那可怎么办?庭廊中,小玉紧跟在沈颜儿的身后,关切地道。

沈颜儿丹唇微启,浮起一抹浅笑,那笑,极浅极浅,浅得生生融入她的血肉之中,痛彻心扉。

如今,在偌大的府邸中,除了这尊贵的身份,她一无所有。

一声沈大小姐,便是一阵心痛。

沈姐姐。

庭廊尽头,乔曼柔偎依在沈少爷的胸前,看到她,亲切地喊道。

沈颜儿浅笑尽散,转身便走。

颜儿姐姐,你要躲至何时?沈少爷推开乔曼柔,急忙追了上去。

不许跟着我。

沈颜儿冷然一喝,疾步而行。

他几时当她是姐姐?若当她是姐姐,就该严守礼法,可他呢,非得逼着她,万劫不复吗?颜儿姐姐,沈少爷伸手拦住沈颜儿,眉目带笑,言语调戏,姐姐,本少爷多日未见你,甚是想念,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艳如桃瓣的眼眸,流光溢彩,薄唇微微勾起,笑得一脸无辜,近身上前,沈少爷委屈地道,颜儿姐姐,本少爷为你朝思暮想,寝食难安,如今落得一身憔悴,颜儿姐姐,你忍心吗?眼前的女子,一袭云锦素裙,外披纯白裘衣,耳坠明月珰,玉簪绾青丝,粉黛未施,却更胜万千,姹紫嫣红。

白玉莹然的素手,颤抖不止;紧紧而蹙的柳眉,悲愁旋生。

颜儿姐姐,本少爷知错了,你就原谅本少爷这一回,沈少爷低三下四地道,若姐姐喜欢孩子,本少爷就让姐姐照顾佑儿,可好?不必,沈颜儿面冷如霜,因为,你不懂。

他怎会懂,一个做娘的心。

怀胎十月,辛苦分娩,又有哪个做娘的,肯将自己的孩子,送予她人照顾。

即使她喜欢佑儿,但也绝不会,让悦儿重蹈她的覆辙。

本少爷明白了。

不顾沈颜儿的冷眉怒对,沈少爷笑如春风,暧昧地道,原来,姐姐喜欢自己生啊。

沈颜儿清冷的脸上,带着些许晕红,但很快,晕红褪去,遍体生凉。

但你,终会杀了他。

这一生,她不会再有孩子。

除了他,她的眼底心里,再也容不下世间任何的男子。

她的孩子,是他口中的孽种,可她,纵使是身死,也不会告知他真相,缘来缘去,只因她与他,是姐弟至亲,血脉相连。

姐姐,--,沈少爷刚欲开口,身后却传来管家的急喊声,少爷,少爷,张县令来访?不见!沈少爷隐隐动怒,一口回绝。

少爷,张大人想见的,并非是您,而是--是---是大小姐。

何管家小心翼翼地措词。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男女有别沈少爷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狠狠地瞪向何管家,骂道,混账东西,这座府邸,本少爷说了算,不见就不见。

喜怒变化,只在瞬间。

住口,身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怎能如此肆意妄为,辱骂下人,心胸狭隘。

沈颜儿气得玉容惨白。

这就是她娇惯多年的弟弟啊,简直无药可救。

何管家,请张大人上花厅用茶。

她不会再纵容他胡闹,这些年的事事依从,处处退让,只会让他更加的无法无天。

沈颜儿曾执掌沈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但这么多年,沈颜儿在沈少爷的面前,一直委曲求全,不敢驳他半分。

她并非柔弱女子,却屡屡为他,敛尽高傲,如履薄冰。

只因他,身中隐毒,活不过三载,她怜他一生凄苦;只因他,自小无双亲在旁,她愿替她死去的娘亲,赎一世罪孽。

更因他,诱她步步身陷,一襟芳思,满腹情怨,皆系于他一人。

孩子的死,令她幡然悔悟,果然,错的,一直都是她。

今生今世,是她奢望了,她是他的姐姐,怎能爱他;她是他的姐姐,怎能拥有他的孩子?是,大小姐。

何管家第一次见大小姐毫不留情地训斥沈少爷,心中大惊:莫非,大小姐变了。

何管家稍愣之后,立即回神,少爷,大小姐,老奴告退。

少爷虽喜怒无常,但多是稚子心性,骂过也就忘了,而大小姐不同,若大小姐真动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回来,你给本少爷回来。

沈少爷一脸铁青,朝着何管家,连连大喊。

沈颜儿拢了拢裘衣,叹息道,念生,你该长大了。

转身时,沈颜儿竟未看沈少爷一眼。

男女有别,不准见!沈少爷面色不善,眸中阴霾。

沈颜儿视线下移,盯着沈少爷那拽在她皓腕上的手,自嘲道,好一句‘男女有别’,那你呢,沈少爷?你可知这男女有别,即使是亲如姐弟,也不该例外。

沈颜儿的冷漠,使得沈少爷,一时怔住,不知所措。

他的姐姐,仿若离他越来越远了,这种感觉,窒息着他,抚胸急喘。

本少爷与姐姐,自是有别于他人。

沈少爷敛去心头的异样,毫不在意地道。

或许吧。

他当她是姐姐,只是姐姐。

沈颜儿绝望地推开他的手,浅笑时,泪落心底。

这份不见天日的痴恋,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她明白了,他不爱她,不爱!小玉,我们走。

沈颜儿踏雪离去,而沈少爷只是呆呆地立在远处,并未像平日里那般,嬉皮笑脸地追上去,黏在沈颜儿的身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府散心沈颜儿刚踏入花厅的门槛,便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手执折扇,望着她,含笑而立。

沈小姐玉体欠安,在下本该早来探望,奈何平日县衙琐事堆积,在下一时无法脱身,相府公子、吴中新任县令张玄颢,仪表堂堂,温文儒雅。

若论及相貌,张玄颢自然比不上,沈少爷的风华绝代,妖魅惑世,但他的言谈举止,却比沈少爷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今日不请自来,唐突小姐之处,万望沈小姐见谅。

张公子拱手作揖,风度翩翩。

沈颜儿亦还礼道,颜儿偶染风寒,劳张公子费心了。

屈膝行礼,沈颜儿尽显世家小姐的高雅之态。

张玄颢眸中一动,虚扶道,沈小姐,快请起,不必多礼。

张公子多次派人送来名贵药材,颜儿都尚未向公子道谢。

沈颜儿玉容带笑,不露痕迹地退后一步,远离这个陌生男子的气息,她莲步轻移,娉婷翩跹。

沈颜儿久居深闺,与这位张公子,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交情不深,可不知为何,这位张公子却在她卧病期间,几次三番遣医送药,嘘寒问暖,沈颜儿心生疑惑,但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几月未见,这位沈小姐,似乎有些变了。

素裙白裘,淡雅如兰;柳眉星眸,秀而不媚,虽非倾城之姿,但有动人之色。

在下初来吴中,人生地不熟,若沈小姐真要言谢,不如,请沈小姐陪在下,一同上洞庭山踏雪赏梅?张玄颢温润而道,他的声音柔和,仿若春日暖煦,拂照大地,沈小姐,不知意下如何?沈颜儿闻言一怔,这位张公子,邀她上洞庭山踏雪赏梅,莫非,他已瞧出什么端倪?小姐,您整日待在房中,不言不语,奴婢见您这样,实在于心不忍,小玉也在一旁劝道,既然张公子有此提议,您不妨出趟府,去散散心。

其实,小姐对小公子之死,一直难以释怀,平日里,小姐在少爷面前,强颜欢笑,但她知道,小姐常常在夜半被噩梦惊醒,然后独自一人,抱膝痛哭。

沈颜儿丹唇微启,犹豫不决。

洞庭山天寒地冻,本少爷的姐姐大病初愈,不会去的。

沈颜儿还未出声,一袭白衣的沈少爷,忽然现身,冷冷地逐客道,张玄颢,你可以走了。

沈少爷面色阴戾,缓缓而来,白衣玉冠,飘逸出尘。

张公子,家弟少不更事,让你见笑了。

沈少爷的无理取闹,令沈颜儿极为不悦,但在张玄颢跟前,她依然一心为沈少爷着想。

素闻太湖之滨,洞庭君山,雪压寒梅,风景极佳,沈颜儿抬眸浅笑,竟毫不在意沈少爷的怒目相对,既然张公子相邀,颜儿却之不恭。

沈颜儿,不准去!咆哮声起,沈少爷勃然大怒。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她是何人有道是长姐如母,沈少爷,你怎可如此与令姐说话。

张玄颢为博佳人一笑,挺身而出,挡在沈颜儿的面前,仗义执言道,沈少爷,快跟令姐道歉。

沈家少爷,自小娇生惯养,性情乖张,如他这般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张玄颢打从心底瞧不起,心中暗忖道,爹爹真是杞人忧天,多虑了,这种放荡不羁的娇贵少爷,能在江南兴起多大风浪。

沈颜儿感激地瞥了一眼张玄颢。

张玄颢,本少爷与姐姐讲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多管闲事。

沈少爷艳眸一闪,大声呵斥,言辞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

沈颜儿失望地叹息,莲步轻移,心沉幽谷。

越过张玄颢,沈颜儿抿唇相问,念生,我是何人?姐姐,你怎么了?沈少爷不安地道。

念生,我问你,我是何人?他若想留她,便要清楚,她是何人。

沈少爷面色一黯,心虚地道,沈家大小姐。

是何人?柔声再问,目光盈盈。

沈少爷暴戾声渐退,衣袖下,双手紧握,本少爷的姐姐。

何人?浅笑无声,愁隐眉间。

-----既知我是姐姐,何苦相阻?沈颜儿三言两语,竟将不可一世的沈少爷,驳得无话可说。

转身时,她痛如刀割。

一次次的期待,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不懂,而她,早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张公子,我们走吧。

或许,退一步,就能寻一份安然,若可以,她愿意一试。

沈颜儿与张玄颢两人,并肩离开。

沈少爷刚欲追赶,却生生止步。

她是何人,是何人,何人?如此简单的问题,他竟然,哑口无言。

少爷,您稍安勿躁,大小姐怕是在故意刁难您,您还真信了。

一旁的季安,摇头笑道。

他家少爷,年少气盛,喜怒好恶,皆形于色。

沈少爷沉默不语。

少爷,奴才瞧那位相府公子,似乎对大小姐上了心,若少爷您肯应允,这次,大小姐定能顺利出嫁。

大小姐连嫁三次皆未成,究其原因,还不是他家少爷,暗中作梗。

若他家少爷早将陈年恩怨抛下,大小姐也不会弄得如今,声名败坏;年芳双十,仍待字闺中,一生无依。

要娶本少爷的姐姐,他休想!姐姐便是姐姐,世间虚名,何必庸人自扰,沈少爷拂袖而去。

少爷,您去哪?季安忙跟了上去,这位少爷,行事出人意表,他早就见怪不见了。

捉奸。

沈少爷咬牙切齿。

白衣远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季安,捉奸,柔夫人还是悦夫人?第一百四十六章 流言难止吴中太湖之滨,有一洞庭山。

洞庭山,又分为洞庭东山与洞庭西山。

若论及水色山光,当属洞庭西山为佳。

洞庭西山下,有一处简陋的茶棚,专供一些游人,休憩之用。

老人家,给我们倒两碗茶。

一声温润之音过后,一位锦衣男子踏入茶棚。

茶棚中在座之人,闻声皆不约而同地抬头,在锦衣男子的身后,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温婉秀雅。

张玄颢与沈颜儿的出现,自然引起在座之人的窃窃私语。

嗯哼,张玄颢眸光犀利,扫向众人,一朝宰辅之子,藏威不露。

沈小姐,我们先喝碗茶,暖暖身子,再上山,如何?张玄颢体贴地道。

但凭张公子做主。

沈颜儿淡然一笑,茶棚中那些人的视线,令沈颜儿心生恼怒,但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

吴中之地,盛产名茶,其中,尤以洞庭茶(当地之人俗称吓煞人香),名动天下。

洞庭茶,纤细似索,茶香四溢,入喉甘甜,回味无穷。

你们说,那位姑娘,是苏城哪家的小姐?不远处,一位布衣书生暗暗盯着沈颜儿,目露惊艳,襦裙素颜,裘衣高贵,面若芙蓉,蹁跹娉婷。

刘秀才,别痴心妄想了,你呀,绝对高攀不上,布衣书生的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魁伟健壮,玩笑道,世家小姐,多是骄纵任性,若时运不济,娶了吴中沈家的大小姐,那就更倒霉,弄不好,你得戴一辈子的绿帽子。

哈哈---。

沈颜儿闻听此言,脸色微变。

此话何意?布衣书生奇问道。

刘秀才,这你都不知道,呵呵---,又一讥讽之声响起,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嗤笑道,吴中沈家大小姐,尚未出阁,便与人有染,珠胎暗结,此事,早已在我们吴中之地,传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唉,若早知这位沈大小姐这么耐不住深闺寂寞,是个荡妇,我也去沈家当回下人,说不准,还能与这位沈大小姐一夜,呵--哈哈哈---。

沈颜儿玉容苍白,端着茶碗的素手,微微而颤,原来,在世人的眼中,她已声名败坏至斯。

沈小姐,等回去之后,我便将这些诋毁你的低贱之人,统统抓入牢中。

张玄颢怒不可遏,欲要相斥,却被沈颜儿拦下。

悠悠之口难堵,此刻,她彻底明白,这一步,错得多荒谬。

那刘秀才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沈大小姐怀的,是谁的孩子?谁知道,据我所知,可能连那位沈大小姐自己,也不清楚吧。

有人叹息道。

诶,我可听说,沈大小姐还不知廉耻,勾引亲弟。

沈大小姐,身为长姐,却与弟弟共处一室达一月之久,呵呵,中年男子继续道,依我看来,沈小姐腹中的孩子,会不会是---沈少爷的。

啪的一声,沈颜儿手中的茶碗,掉落在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自尾随张玄颢将沈颜儿的惊慌失措,暗收眼底,虽心中满腹狐疑,但面上,他依然关切地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沈颜儿面色惨白,哽咽道,张公子,颜儿失礼了。

这些流言蜚语,羞辱诟骂,她早已看淡,可一旦沾上他,她就如坐针毡。

若让世人得知,她曾怀过他的孩子,岂不毁了他一生。

谁能告诉她,她该如何做,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她可以为他,背负一生的骂名;可以为他,承担一世的罪孽,她可以毁了自己,却惟独,不能毁了他。

他是沈家未来的一族之长,一旦这些流言蜚语牵扯上他,她沈颜儿,就是吴中沈家的千古罪人。

张玄颢望着沈颜儿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沈小姐,张玄颢急忙追了上去。

待沈颜儿与张玄颢两人走远后,茶棚内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欲要离开。

当他们踏出茶棚之时,却见,一顶华丽的暖轿,缓缓而来。

暖轿四周遮以帏幔,轿檐垂铃,风起时,铃声清脆。

轿旁,站着四位容貌清秀的婢女,扶轿而行。

暖轿在茶棚前停下,婢女掀开轿帘,只见,轿中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公子。

这位白衣公子,面容绝美,双眸半眯,薄唇微抿,妖艳欲滴。

他怀抱手炉,似醒未醒。

是他们吗?忽然,白衣公子睁开双眸,那艳如桃瓣的眸子,潋滟流转,勾人心魄。

是,少爷。

季安恭敬地道。

这位公子,我等何罪之有?这--,还有王法吗?布衣书生脸色大变,茶棚中的人,被强行押到了白衣公子的轿前。

妄议沈家,罪不可赦,辱骂本少爷的姐姐,死有余辜!沈少爷伸手一指,笑如鬼魅,来人,把那书生的舌头,割了。

白衣俊容,宛如天人,但沈少爷的声音,阴寒森冷。

眉间隐怒,威不可挡。

沈少爷饶命啊!布衣书生这才明白,轿中的白衣公子,原来是沈少爷。

传言,沈家少爷喜怒无常,暴戾凶残,若不小心遇上这位少爷,生死难料,刘秀才越想越害怕,双脚一软,跪倒在沈少爷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沈少爷,小人口无遮掩,有眼无珠,得罪了您和沈大小姐,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回。

带下去!沈少爷冷冷地道,煽风点火者,最可恨。

茶棚中的人,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沈少爷,这些与小人无关,小人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羞辱沈大小姐,尖嘴猴腮的男子,吓得道出实情,小人也是受人威逼,不得已而为之,望沈少爷明察。

即使是受制于人,也活罪难饶。

沈少爷眸光阴冷,轻蔑地道,回去告诉张玄颢,若想在吴中安稳地当县令大人,就别来惹本少爷。

轿帘放下,暖轿远去。

华轿后,却传来一阵阵拳打脚踢,和茶棚中,那些人的鬼哭狼嚎。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他出嫁积雪掩枯木,青冥上寒天;行人音尘绝,太湖茏烟水。

洞庭西山,石阶盘旋。

沈颜儿拾级而上,踏雪而行。

沈小姐,张玄颢在她身后,紧紧相随。

沈颜儿回眸浅笑,那抹笑,极淡极淡,张玄颢心中一痛,趋步上前,扯住沈颜儿的衣袖,劝道,沈小姐,那些卑贱之人的粗口恶语,你无须放在心上。

沈颜儿怔住,不露痕迹地想要避开,哪知,张玄颢却紧抓不放,目光炯炯。

沈小姐,在下愿娶你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张玄颢温柔地望着沈颜儿,眼前的女子,玉容含悲,眸中隐泪,憔悴的身姿,在残冬中,显得愈加地楚楚动人。

沈颜儿怔住,不知所措。

张公子莫要说笑,沈颜儿震惊过后,自嘲地道,颜儿已非完璧之身,又曾为他人怀过孩子,张公子乃一朝宰辅之子,家世显赫,颜儿自知高攀不上。

此生,她从未想过嫁人。

本以为,她能一辈子待在沈家,陪在他的身边,可惜,事不如人愿,如今的沈家,已无她容身之处。

若她继续留在沈家,那些流言蜚语,迟早要牵连到他,这实非她所愿。

或许,只有她出嫁,才能平息那些流言蜚语吧。

沈小姐,在下句句真心,字字肺腑,张玄颢眸光炽热,柔情万丈,不管沈小姐是否相信,在下对沈小姐一见倾心,今生今世,在下非沈小姐不娶。

张公子,你是在同情颜儿吗?她并非冰清玉洁的女子,且声名败坏,堂堂相府公子,怎会想到娶她为妻,沈颜儿心中狐疑。

颜儿,张玄颢忽然倾身,将她抱住,素颜淡伫,暗消繁红,偷得闲心几许,只为相思苦。

在下愿对天发誓,今生只娶你沈颜儿为妻。

沈颜儿一时无法挣脱,又羞又恼。

张公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沈颜儿面颊染红,娇喝道,男女授受不亲,张公子,快放手!颜儿,在下明白,情之一时,勉强不得,但求颜儿怜在下一片诚心,给在下一次机会。

张玄颢紧紧抱着沈颜儿,不肯松手。

沈颜儿暗叹一声,不再挣扎,此生,她嫁给谁都一样,若真要嫁人,这位相府公子,的确是上上之选。

闭上眼时,沈颜儿泪滴脸颊,为了沈家,更为了他,她不得不出嫁,以断绝那些,犹如洪水猛兽的流言蜚语。

沈颜儿的默许,使得张玄颢心花怒放。

吴中沈家的大小姐,虽尊贵非常,但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肯娶她,她岂有不应之理,张玄颢暗自得意,笑容满面。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沈少爷,脸色铁青,阴戾森冷。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难置可否站于沈少爷身旁的季安,看到张玄颢出手抱住沈颜儿,啧啧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平日里严守礼法、温文尔雅的张公子,原来,也会因一时情动,而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少爷,依奴才看,不久之后,我们沈家马上又要办喜事了。

沈少爷冷哼一声,一脚踩在枯枝上,踩得枯枝,吱吱作响。

本少爷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既然张玄颢暗中派人四处散播流言,诋毁沈家,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他,作为回敬,绝不会让张玄颢在吴中,安稳度日。

回少爷,奴才已照您的吩咐,命人到县衙击鼓鸣冤,这一年半载之内,张大人恐怕会有审不完的案子,而且,这案子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季安笑道。

一县之衙,乃威严之地,但在他家少爷眼中,微不足道。

沈少爷嗯了声,眸光微敛,狠狠地盯着张玄颢放在沈颜儿腰间的手。

少爷,您瞧,人来了。

季安指着匆匆赶来的县衙官差,幸灾乐祸道。

县衙官差的到来,出乎张玄颢的意料。

颜儿,县衙出了点事,我得立即赶回去处理, 张玄颢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略带歉意地道,三日后,在下定派人上贵府提亲,颜儿,等我。

沈颜儿苦涩一笑。

后悔吗,沈颜儿?她抚胸自问,这般轻率地,将自己嫁了出去,后悔吗。

耳旁,寒风冷冽,呼啸而过,却无人作答。

这一生,她想要的,凤冠霞帔,洞房花烛,永远都不会有。

既是奢念,她怎能再期盼?沈颜儿紧闭双眸,纤细的身姿,傲然独立于风中,沉寂无言。

而在不远处,沈少爷见张玄颢离去,紧握的双手,悄然松开。

你们都退下。

沈少爷面沉似水,吩咐道,季安,让人守在山下,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少爷。

季安叫苦不迭,洞庭西山,又非沈家所有,只怕很快,吴中之地,便会传出沈家少爷仗势欺人,大肆封山,为图一己之乐。

沈少爷独自一人,疾步上前。

颜儿姐姐,洞庭西山的雪景,如何?白衣纷飞,俊容出尘。

耳旁的戏谑声传来,沈颜儿不敢置信地睁开眼,他--他怎么来了。

但见,他一袭白衣,负手立于雪中,白衣不染浊华,与苍茫之雪,融为一体。

姐姐喜欢踏雪赏梅,本少爷自然也喜欢。

沈少爷咬牙切齿,艳如桃瓣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沈颜儿,却隐隐含怒。

颜儿姐姐,本少爷是否打扰到你与张公子的----郎情妾意。

沈少爷面色阴郁,小玉那丫鬟,竟不在她身旁伺候。

沈颜儿心中一痛,不置可否。

第一百五十章 逃不掉的颜儿姐姐,你就这么需要男人吗?沈少爷倾身上前,冷嘲热讽道,身为沈家的大小姐,却任由一个陌生男子,又搂又抱,简直不知羞耻!难道,在你的心中,姐姐就这么不堪吗?沈颜儿面容含悲,眸中带泪,他眼底的不屑,深深地刺痛了沈颜儿,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是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子吗?或许,在他的心里,怕是一直都瞧不起她这个姐姐吧。

她未出阁就已珠胎暗结,他只道她不守妇道、伤风败俗,却不知,真正毁她清白,误她一生的是他;却不知,真正推她至万劫不复的,仍然是他,她的亲弟弟,沈念生。

本少爷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与张玄颢,不过数面之缘,却能让张玄颢一亲芳泽,沈少爷一想及此,脸色愈加地阴沉。

既如此,姐姐也不想瞒你,三日之后,张公子会上沈家提亲,娶姐姐为妻,沈颜儿极力忍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决绝地道,沈念生,希望这次,你别再为难张公子,不管怎样,他都是你未来的姐夫。

前三次,姐姐可以原谅你年少无知,但这一次,姐姐心意已决,若不能顺利的出嫁,姐姐宁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他不信她,从来都不信。

沈颜儿心生悲凉,拢了拢裘衣,只想求得,一丝的温暖。

颜儿姐姐,你威胁本少爷!沈少爷怒吼道,沈颜儿,你忘了,本少爷曾说过,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你想嫁人,除非本少爷死了!那你非得逼姐姐去死吗?沈颜儿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沈少爷一急,脱口而出道,沈颜儿,你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话一出口,沈少爷清雅的俊容上,面红如赤。

咳--,本少爷的意思是,即使你死了,碧落黄泉,本少爷依然能找到你,颜儿姐姐,你逃不掉的。

见沈颜儿愣住,沈少爷忙改口道。

沈颜儿樱唇轻启,笑容凄然。

姐姐只是个寻常的女子,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戏弄?沈少爷,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姐姐。

她是他的姐姐,但她也是个女子,他随意的一句,偶尔的戏弄,她会傻傻的当真,纵使明知他不爱她,明知这份情,世俗难容,可她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颜儿姐姐,你去哪?沈少爷忙拽住沈颜儿的皓腕,迅速出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快放手,若让旁人见了,成何体统。

沈颜儿脸色大变,他真是越来越胡闹了,洞庭西山上,游人往来不绝,万一被人发现,他该怎么办。

姐姐这是在担心本少爷吗?沈少爷面色舒缓,妖艳的眸子,流光溢彩,轻笑道,颜儿姐姐,放心吧,旁人就是想见,也见不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知为何见沈颜儿满脸疑惑,沈少爷勾唇一笑,得意地道,颜儿姐姐,现在整个洞庭西山,就只有你我二人。

他让季安派人守在山下,谁敢硬闯进山。

你,真是胡闹!沈颜儿气得俏脸涨红,忍不住训道。

他怎能如此肆意妄为,仗势封山,吴中沈家,已被她弄的声名狼藉,可他,非但不加弥补,反而推波助澜。

难道,他非要将沈家的百年基业,毁之殆尽吗?沈少爷听后,却并不恼,妖艳的眸子,媚眼如斯,似乎还带着几分蛊惑。

绚烂的眸光,使得沈颜儿芳心颤动,只能羞赧地低下头。

颜儿姐姐,你不要本少爷了吗?沈少爷哀怨地嘟嘴,可怜兮兮地道,颜儿姐姐,你好狠心,留本少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沈家,无依无靠。

沈颜儿暗叹一声,这一世,她果真欠了他。

纵使知他是故意而为,但她,依然心软。

莫要胡说,沈家怎会是你一人。

曼柔,悦儿,她们会替姐姐好好地照顾你,不是吗?沈颜儿干涩地道,她怎么能忘得了,他早已纳妾,又早已为人父。

嘴角努动,沈颜儿酸楚地道,念生,姐姐不能陪你一辈子,你明白吗?沈少爷眸光流转,清雅的俊容,悄然地贴上沈颜儿的脸庞。

颜儿姐姐,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本少爷总在做一个相同的梦,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让本少爷以为,那并非只是个梦,沈少爷妖艳的眸中,出现一片迷茫之色,当年,仙子姐姐离开本少爷,本少爷很伤心,但本少爷却活了下来;可是,若换颜儿姐姐离开本少爷,就不知,本少爷还能不能活下去。

颜儿姐姐,你告诉本少爷,本少爷这是怎么了?沈少爷一思及沈颜儿不久之后要出嫁,要离开沈家,他的胸口,就莫名的难受。

他这是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沈颜儿听得一头雾水,他的话,似是而非,难以捉摸。

沈少爷按在她腰间的手,不安分地上移,从她的纤腰,逐渐地抚摸至,她紧抿的朱唇,极尽挑逗。

沈颜儿娇躯微颤,心跳如鼓。

别这样!趁着沈少爷迷茫之际,沈颜儿用力地一推,仓皇而逃。

沈少爷虽一时迷茫,但他的手,仍不由自主地拉住沈颜儿,一个不稳,两人皆跌落在雪地上。

沈颜儿啊了一声,直接扑倒在沈少爷的胸前。

原来,姐姐喜欢这样啊。

沈少爷一个翻身,压上了沈颜儿的娇躯,薄唇带笑,目不转睛地望向沈颜儿。

沈念生,别胡闹!暧昧的姿势,早已羞红了沈颜儿的玉颊,盈盈的泪光,更添了,几分动人之色。

积雪为床,寒梅作帐,颜儿姐姐,我们是否该做点什么,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沈颜儿的耳畔,沈少爷艳眸璀璨,诱惑道,颜儿姐姐,本少爷发现,似乎有些喜欢你了,怎么办?第一百五十二章 只配做妾() 沈颜儿错愕地与沈少爷对望,不敢置信,他说,他似乎有些喜欢她?他可知,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姐姐。

沈少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沈颜儿忘了挣扎,愣在当场。

莫要胡说,我是你的姐姐。

一声姐姐,是她这一世的绝望。

如今的她,声名狼藉,若继续留在沈家,只会拖累他,毁了他。

他的喜欢,到底有多深?或许,只是一时情起,一句无心,等他厌了,自然就会忘了。

说到底,喜欢,并非是她想要的,爱。

本少爷当然清楚,你是本少爷的姐姐,难道不是吗?身下柔软的娇躯,女子的清香,使得沈少爷心神荡漾,他蓦然低头,吻住了沈颜儿的樱唇。

你——沈颜儿还未开口,便让沈少爷的舌,趁虚而入。

沈少爷一手搂住沈颜儿的纤腰,不让她动弹,而另一只手,悄然滑过她的青丝,隐隐若现的锁骨,所至之处,将沈颜儿白皙的肌肤,染成红晕。

沈颜儿震惊过后,杏眼怒瞪。

素手微颤,埋于雪中。

手心的冰寒,和体内无缘由升起的燥热,折磨着她,羞愧难当,痛苦难言。

怎么可以,他是她的弟弟啊,他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清含居的那次鱼水之欢,只是意外,而这一次,她该拿什么,来自欺欺人。

唇齿间的纠缠,逼得她,不得不相信,此时此刻轻薄她的,并非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子,一个令她心甘情愿的男子。

抬眸微扬,寒梅点缀,青冥横阔。

嗯,抵不过他肆意的挑逗,与炽热的抚摸,沈颜儿内心煎熬,忍不住呻吟出声。

呵呵——,沈少爷满意地轻笑,舔着沈颜儿的耳垂,诱道,颜儿姐姐,你是喜欢本少爷的,对不对?嗯,意乱情迷的沈颜儿,再次低吟。

颜儿姐姐,你会一直陪在本少爷的身边,永远不嫁人,对不对?沈少爷魅音如斯,丝丝入扣,让沈颜儿禁不住深陷其中,毫无回转。

仅存的理智,在沈少爷的蛊惑下,一步一步地沉沦。

忽然,空旷的洞庭西山上,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琴音飘渺,犹如仙乐。

不——沈颜儿听到琴声,猛然间清醒,她怎么能——能任由自己,再执迷不悟。

上一次的意外,已让她抱憾终身,既然答应了张公子,那她,就该为他,恪守礼法,斩断情丝。

沈少爷猝不及防,就被沈颜儿推到了地上。

眸中的阴霾一闪,沈少爷妖艳的眼中,**未退;清雅的脸上,一片赤红。

姐姐,你怎么了?沈少爷跌坐在地上,盯着眼前素裙凌乱,衣衫半开的女子,无辜地道。

我是你的姐姐,你明不明白?差一点,我们就铸成大错。

沈颜儿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掩面,痛哭道,念生,你可以和世上任何的女子欢好,但惟独,不能是我。

为何不能是你?只要本少爷喜欢,谁敢阻拦!沈少爷俊容含怒,吼道,颜儿姐姐,你到底在怕什么?若觉得本少爷委屈了你,你不妨直说,无论是什么,本少爷都会给你。

沈颜儿凄然一笑,我要的,你给不起。

更可况,你已有悦儿和曼柔,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们。

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她从来不屑一顾;她要的,只是能与他,光明正大的并肩而立,而非,遮遮掩掩的如这般,苟且行事。

那好,本少爷也纳姐姐为妾,如何?沈少爷气急败坏地道。

你——你——混账,你——你简直无药可救!沈颜儿气得直哆嗦,抓起地上的雪,狠狠地砸向沈少爷的俊容,自嘲道,你当姐姐疯了吗?堂堂的县令夫人不当,委曲求全,去当你沈少爷的姬妾,忍受世人诟骂!你对张玄颢动心了?沈少爷脸色阴冷,逼问道。

是,沈颜儿绝强地道,张公子才华横溢,温文尔雅,即使姐姐动心,也不足为奇。

她的脸色,映在苍茫之雪中,愈加地惨白,真是可笑之极,他竟要她做妾,纳自己的姐姐为妾,呵呵,沈颜儿丹唇讥笑,她本就不奢望能嫁他为妻,但他的一句纳她为妾,却伤得她,体无完肤。

他是喜欢她吗,还是羞辱她?在他的心里,她只配做妾。

果然,是她痴心妄想了,枉望断相思,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张玄颢倒是个情种,连姐姐这般残花败柳的女子,也敢娶进府。

沈少爷冷笑一声,颜儿姐姐,这辈子,你就安安分分地留在沈家吧。

想嫁人?除非本少爷死了。

你——,沈少爷的话,冷若冰霜,令沈颜儿遍体生凉,你,你想怎样?沈少爷眸中消退的赤红,渐渐隐现,邪笑道,颜儿姐姐,我们来打个赌吧?若张公子得知姐姐再次身怀六甲,他还能不计前嫌,迎娶姐姐,那么,本少爷自愿认输,并备一份厚礼,亲送姐姐出嫁。

你——你——别过来!沈少爷眸中的阴戾,吓得沈颜儿,花容失色。

站住!沈颜儿娇喝一声,抬手拔下发髻间的金簪,抵在胸前,决绝道,若你再往前一步,姐姐就死给你看。

金簪刺入肌肤,鲜血渗出素裙,将地上的积雪,染红。

好,好,好得很!姐姐对张玄颢,果真情深意重,守身如玉!沈少爷仰天大笑,拂袖而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喊她夫人() 待沈少爷一离开,沈颜儿苦苦支撑的倔强,与极力伪装的坚强,轰然倒塌。

憔悴的容颜上,泪水划破胭脂,流入丹唇,却是苦涩难言。

紧握在手中的金簪,应声而落,埋于雪中。

她的胸口处,素衣带血,隐隐作痛。

沈颜儿艰难地起身,蜷缩在迎风而绽的寒梅树下,掩袖而泣。

流光抛,良辰误,为谁叹华年;声名毁,铅素浅,徒留一生恨。

恍然间,她似乎又听到了那犹如仙乐的琴声,飘渺空灵,盘旋而至。

他说,整个洞庭山上,就只有她与他二人,那么,此时的琴声,又从何而来?洞庭山上,除了她与他,到底还有谁?沈颜儿好奇心起,甚至于,忘了哭泣,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欲要遮掩住他留在她脖颈间,那充满讽刺的吻痕。

唇边的缠绵,与她而言,恍如一梦。

她知道,此刻的她,定是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世家小姐的优雅之态。

循着袅袅琴音,沈颜儿脚步踉跄,步履蹒跚。

或许,她该感谢这位弹琴之人,若非这琴音,她怕早已沉沦在他的蛊惑之下,她与他,一旦大错铸成,便是万劫不复。

吴中沈家,百年声誉,绝不能毁在她手上。

走得近了,沈颜儿才听清,有一青衣男子,在低吟浅唱:——,楚天无端起风雨,遥岑登临,断鸿孤影,尘满旧时路。

鸾弦哀曲繁华歇,清颜浅笑,浑无定据,且将遗恨寄烟波——,经年情更切,玉台冷,幽寂,佳人远。

沈颜儿心中暗忖,能弹出如此卓尔不凡的词曲,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抬眼望去,沈颜儿心生震撼,迷茫,与不可置信。

在太湖之滨,那青衣男子席地而坐,手拨七弦桐,在他的身上,她竟然看到了爹爹的影子,清冷,孤寂,空远。

对不起,惊扰公子了。

琴音戛然而止,想必是那青衣男子,已发觉她的到来。

无妨。

青衣男子起身,他的声音清润,低柔。

沈颜儿浅然一笑,看那青衣男子,面容清秀,不过二十六、七岁,却仿佛饱经风霜,谙透世事。

看姑娘的脸色,似乎很不好。

青衣男子望着沈颜儿,眼含迷惑洞庭山上,冰寒之地,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素裙染血,披头散发,甚是怪异。

若说是一位世家小姐,临山赏梅,那她的身旁,怎会无一人伺候;但若是寻常女子,又怎能穿得起芙蓉坊所出的重锦华裳。

沈颜儿摇头不语,黯然地转身。

这个陌生男子的气息,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她,一直久居深闺,与这青衣男子,也只是萍水相逢。

姑娘,请等一等!青衣男子忽然出声,喊住沈颜儿,并在她的惊愕之中,迅速出手,扣住沈颜儿的皓腕。

姑--,不,这位夫人,在下冒犯了。

青衣男子收回手,忙改口,满怀歉意地道。

你喊我什么,---,夫人?她不曾嫁人,他怎会称她夫人,沈颜儿心中苦笑,年芳双十,仍待字闺中,在江南之地,怕只剩下她这一位,沈家大小姐了吧。

青衣男子眼中的迷惑加深,但仍然据实相告,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刚刚见夫人您受了伤,就擅自做主替您把了把脉。

若在下所料不差,夫人您不久前刚生完孩子,但夫人您体质较弱,以后--以后--。

青衣男子的话,令沈颜儿大吃一惊,他只替她把过一次脉,便已知她生过孩子,此人的医术,绝不在路大哥之下,这时,沈颜儿终于明白,他为何喊她夫人,既然生过孩子,那她,不是夫人,又是什么。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青衣男子的欲言又止,使得沈颜儿心生端倪。

夫人您年纪尚轻,但身子较弱,若以后怀孕生子,切勿再用催生之药。

如若不然,不仅夫人您自身难保,就连您的孩子,也无法顺利降世。

名门世家,长子嫡孙,多是母凭子贵,也难怪,这位夫人会铤而走险,服用催生之药,提早生子。

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尚不知情。

你是说我曾服过催生药,这是真的吗?沈颜儿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她何时服用过此药?怪不得,她腹中的孩子,提早一月出世,原以为,是她不小心动了胎气,牵累了孩子早生,而事实竟是,她被人在暗中,下了催生之药。

究竟是谁,再打她孩子的主意?脑海中,往事历历再现。

青衣男子慎重地点了点,似有所思。

多谢公子。

若非这位青衣男子告知,恐怕,她一生都得蒙在鼓里。

沈颜儿的脸色,愈加的苍白,神色恍惚,竟未向青衣男子告辞,就仓皇离开。

纤影孤独,青丝飞扬,寒梅丛中,傲然寂寥。

佳人已远去,来人,可否现身。

青衣公子笑意盈盈,盯着躲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揶揄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几时得休。

小少爷,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还没忘呢?虽是良言,但可惜,言多必失。

沈少爷冷哼一句,白衣隐入寒梅,便很快消失不见。

洞庭西山下,沈家的下人,见沈颜儿独自一人下山,先是一惊,但随即,忙纷纷行礼道,大小姐。

大小姐,少爷呢?季安望了望沈颜儿身后,却未见沈少爷的踪迹。

沈颜儿一听季安提到沈少爷,脸色一冷,斥道,你家少爷,与我何干。

回府。

绕过季安,沈颜儿钻入青呢小轿,竟连贴身丫鬟小玉,都不看一眼。

守在山下的沈家下人,面面相觑,少爷喜怒无常,现在就连大小姐,也冷若冰霜,这沈家的下人,真是难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孩子在哪() 沈颜儿神色匆忙地回到沈府,全然不顾,沈家大宅中,那些下人瞧见她时,那满脸的诧异和眼底的讥诮。

一府的大小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回来,任谁,都会想入非非,更何况是她,沈颜儿,这个声名败坏、不守妇道的沈家大小姐。

你们都出去!沈颜儿一回到闺房,便屏退了屋内的丫鬟、仆妇,只留下小玉一人。

胸口处,白裘染红,却抵不过心痛。

小姐,您怎么受伤了?小玉的关切之情,听在她的耳中,却是一种莫名的讽刺,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沈颜儿抬眸,眸光冷冽,迟疑道,小玉,是你吗?太湖之滨的那位青衣男子告诉她,她曾服用过催生之药,可那段日子,她住在沈府最偏僻的院落中,她的身边除了小玉,再无旁人。

难道,暗中给她下药的,是小玉?是这个陪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丫鬟吗;是这个她一直信赖有加,真心相待的丫鬟吗?沈颜儿心中挣扎,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小玉心虚地低头,惶惶不安地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懂。

沈颜儿面冷如霜,逼问道,小玉,我问你,当日,在思过堂之后的院落中,你在我喝的茶水中放了什么?小姐,奴婢冤枉。

小玉退后一步,吓得跪倒在地。

冤枉吗?沈颜儿冷笑,眸中却隐隐带泪,当日,我喝了你送来的茶水之后,便腹痛如割,生不如死,我问你,你推门进屋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小玉闻言,脸色大变。

我记得,你说,‘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稳婆,帮您接生?’小玉,你想起来了吗?连她都不能确定孩子是否要出世,可小玉,这个未经人事的小丫鬟,却知她将要生子,岂不怪哉。

小玉心中一惊。

我再问你,替我接生的稳婆,你从何找来?那时,她被他贬为下人,沈府上下,皆唯恐避她不及,哪会有人好心前来帮她。

而小玉,一个无权无势的丫鬟,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帮她请来一位稳婆,怎不令人生疑。

小姐,那催生药,真的不是奴婢放的。

小玉伏在地上,抽泣道。

我有说过那是催生药吗?终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鬟,心一慌,便不打自招,沈颜儿遍体生凉,心更冷,果不其然,是这个忠心不二的丫鬟,给她服了催生之药。

当年,她怜这个小丫鬟身世坎坷,一时心软,便带入府中,可谁知,她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小姐,对不起,奴婢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但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不敢谋害小姐与小公子。

这些年,小姐待她亲如姐妹,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但有些事,身不由己。

你既然只下了催生药,而非毒药,就不会让我的孩子,轻易地死去。

若小玉要毒害她的孩子,有的是机会,怎是单单只下了催生药。

现在想来,当日,小玉只说他来过,可却未说,是他杀了孩子,只是当时的她,情绪不稳,再加上听了小玉的含糊其辞,误以为,是他杀了她的孩子。

既如此,那他,为何要承认,掐死了她的孩子?还有那死婴,又是怎么一回事?沈颜儿心中迷惑丛生,但小玉的话,隐隐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许,她的孩子,尚在人间。

小玉,看在这些年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在哪儿?沈颜儿屈膝跪倒在小玉的面前,泪流玉颊,她的孩子,究竟在哪?她千辛万苦地生下孩子,可到现在,却不知孩子长得什么模样。

哪怕,有人将孩子抱到她眼前,她也认不出,哪个才是她的亲骨肉。

午夜梦回,谁怜她,母子分离,痛不欲生。

小姐,您快起来,您这样,岂不折煞奴婢,小玉心存愧疚,终于开口道,小姐生下小公子之后,那稳婆便把小公子抱走了。

这么说,连你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

沈颜儿跌坐在地,徒生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抢走了她的孩子。

催生,同日而生,在沈颜儿的脑海中,忽闪而过。

小玉,你果然知道,我腹中所怀的,是谁的孩子。

沈颜儿一思及此,脸上红白交错,原以为,她极力遮掩,能将此事,尘封于世,怎料,终瞒不过她的贴身丫鬟。

纸包不住火,她果真在自欺欺人。

小玉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日,小姐从清含居回来,却换了一身衣裳,当时,奴婢虽觉得奇怪,但并不为意,可数月后,府中传出小姐怀了身孕,奴婢就明白了。

小姐身份尊贵,又执掌沈府府内之事,除非小姐心甘情愿,又有哪个男子,敢欺到小姐头上。

而这世上,能让小姐守口如瓶,哪怕一死,也极力维护的,便只有一人,那就是——别说,沈颜儿忙捂住小玉的嘴,此事,她羞于启口,身为长姐,却怀了亲弟弟的骨肉,求求你,别说。

沈颜儿花容失色,面白如纸。

你将此事,还告知了何人?可笑的是,她以为此事,就只有她一人知晓,却不料,这个小丫鬟一直在暗中冷眼旁观,甚至,将她苦苦掩藏的秘密,告知他人。

小玉低头不语。

你以为,你不说,你家小姐就不知道了吗?沈颜儿眸中黯然,她果然没看错人,小玉这丫鬟心思缜密,深藏不露。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法相认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无选择()
第一百一十八章 骂她疯子() 姐姐,你疯了吗!沈少爷疾步上前,一把推开沈颜儿,将哭得梨花带雨的赵宏悦,护在了怀中。

沈颜儿被沈少爷绝情地一推,脚下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

捂在胸口前的素手,摊开时,竟染上了点点的鲜血。

胭脂染红的唇瓣,微抿,却是难言的苦涩。

身上的痛,怎抵得上,他推开她的无情,与冷漠。

少爷,表姐她——她要杀了佑儿,她要杀了佑儿,呜呜——,赵宏悦抱着小佑儿,躲在沈少爷的怀中,假意发抖,呜呜——,佑儿他——他快不行了。

此刻,赵宏悦也真的慌了神,万一这尊贵的小公子有个闪失,那她,岂不功亏一篑。

沈少爷忙低头细瞧,这一看,脸色大变。

襁褓中的小佑儿,气若游丝,稚嫩的小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子,布满鲜血。

不——不——不是她。

沈颜儿连连摇头,泪隐眼底,素手一松,带血的金步摇,应声而落。

颜儿姐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及沈家的小公子!沈少爷俊容之上,尽是失望,痛恨,甚至,还带着一抹阴寒之色。

我——,不是——,我——,沈颜儿刚欲开口,却见躲在沈少爷怀中的赵宏悦,目露凶狠,纤手悄然划在小佑儿的脸上,沈颜儿心一痛,丹唇努动,却无半句相辨之言。

若他不肯信她,即使解释再多,又有何用?更何况,她的孩子,还在赵宏悦的手中,她除了妥协,还能怎样。

沈少爷面色阴沉,眸光扫向站在房门口,那十几个踌躇不前的丫鬟、仆妇,斥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过来!是,少爷。

绯衣丫鬟被沈少爷一吓,慌忙逃离。

沈少爷抚着佑儿的小脸,温柔地对赵宏悦道,别担心,孩子会没事的。

赵宏悦乖巧地点头,偎依在沈少爷的怀中。

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赵宏悦,艳眸深邃,当他抬头盯向沈颜儿之时,艳如桃瓣的眸子乍冷,真没想到,你与你死去的娘一样,是个心如毒蝎之人。

沈颜儿,若小佑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少爷绝不会放过你!沈颜儿抚胸忍痛,黯然的悲容,却带着几分倔强。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带下去!拂袖一甩,沈少爷怒吼道。

疯女人,在他的眼里,她竟然成了疯女人。

是啊,她的确该疯了!沈颜儿凄楚而笑,及至笑得,泪流满脸。

滚开!沈颜儿将几个靠近她的仆妇喝退,反正在他的眼里,她已是个疯女人,那她,何不装疯卖傻,呵——哈哈。

沈颜儿踉跄而行,泪沉心底。

有他在,小佑儿定会安然无恙;可小佑儿半边的脸上,被赵宏悦划了这么深的伤口,只怕以后,这小脸上会留下疤痕。

佑儿,她的佑儿,沈颜儿强忍着悲痛,没有勇气再回头,更没有勇气,去看她的小佑儿一眼。

她怕,她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抱她的小佑儿;她怕,她会在他的面前,失了她那仅存的尊严。

沈颜儿决然地离开。

转身时,徒留下,这一世的寂寞,与悲凉。

那几个仆妇迫于沈颜儿的威仪,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绛紫罗裙,渗出血;雀羽华衣,染上尘。

出了赵宏悦的院落,沈颜儿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庭廊之上。

听说了吗,大小姐要杀了小公子。

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忘了,大小姐是谁的女儿。

话虽如此,可大小姐刚死了孩子,也蛮可怜的,而且少爷都说了,我们大小姐她——已经疯了。

——院落中,正在窃窃私语的沈家下人,一见沈颜儿过来,皆惊惶失措,毕恭毕敬地喊道,大小姐。

告诉我,我到底疯了没?沈颜儿忽然止步,揪住了一位粉衣小丫鬟的衣襟,神色恍惚地问道。

粉衣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哭喊道,大小姐,饶命啊。

原来,我竟然是疯了!沈颜儿松手放开了小丫鬟,自嘲道。

只因他的一句‘疯女人’,她便成了一位疯子。

既然是疯了,那为何,她的心,还在隐隐作痛。

沈颜儿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可怎么也抹不掉,她心底的恨与不甘。

孩子给了赵宏悦,而他,从来就不属于她,那么这一世,她还剩下什么。

拖着疲惫的身子,沈颜儿终于回到了富丽堂皇的闺房。

小玉,小玉,小玉。

推开房门时,沈颜儿几乎难以站稳,摇摇欲坠。

此刻,她的贴身丫鬟,小玉,正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沈颜儿抱起小玉,放声痛哭,你这个傻丫头,不是告诉你,要等我回来吗?小姐,对不起,小玉——小玉——不该骗你的,其实——其实——小公子——小公子在。

怀中的小玉,艰难地睁开眼,话还未说完,她的双手,便已无力地垂下。

傻丫头,你又何必想不开,即使你骗了我,可我从未想过,要你以死赎罪啊,沈颜儿抱着逐渐冰冷的小玉,悲痛欲绝,她双眼迷离,神智恍惚,喃喃道,孩子的下落,我已经知晓,他叫佑儿,以后会喊我姑姑,他会很乖,很听话,。

如今,她的孩子,回到了他爹爹的身旁,而且,他将是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让她死() 闻讯赶来的乔曼柔,踌躇地站在沈颜儿的闺房外,满脸震惊。

沈姐姐,你——你——你还好吧?这还是昔日执掌沈府,高不可攀的沈家大小姐吗?但见她,怀抱一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茫然的坐在地上,华衣沾血,玉容憔悴。

她的双眼,低垂黯然,空洞无神;她的脸色,白如幽魂,毫无血色。

明明看到她嘴角努动,发出的却是,微不可闻的喃喃声。

乔曼柔身后的丫鬟小萍,扯了扯乔曼柔的衣袖,悄声道,小姐,莫非沈大小姐真的如少爷所说,已经疯了?主仆俩对望,皆疑惑丛生,不敢置信。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说疯就疯了!小姐,这事,沈府上下,可都传遍了。

想当日,沈少爷为挽回沈家门风,迫不得已之下,杀了沈大小姐的孩子,沈大小姐虽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一直存有怨恨。

故而今日,沈大小姐趁沈少爷外出,直接闯入悦夫人的房中,想要拿悦夫人所生的小公子,一命抵一命。

若非沈少爷及时出现,恐怕咱们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早已命丧黄泉。

小萍的话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位悦夫人,论身份,论地位,怎抵得上她家小姐尊贵。

可偏偏,悦夫人就抢在了她家小姐面前,提早为沈少爷生了一位小公子。

小萍一想到此,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呀,天意的确难测。

如今,悦夫人的孩子被沈大小姐划伤了脸,毁了容貌,看那位悦夫人,还能嚣张到何时?一个脸上带疤的小公子,怎能与日后她家小姐所出的小公子,相提并论。

口无遮拦!乔曼柔面生愠色,低斥道,小心祸从口出。

他的心思,谁能猜透?既然赵宏悦已为他诞下子嗣,那沈府少夫人之位,就非赵宏悦莫属。

然而,事实上却是,他让她继续执掌沈家的府内之事,如此一来,他就把她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以赵宏悦的野心,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只怕,他也是一直在利用她吧。

乔曼柔暗叹一声,缓步行至沈颜儿的身前,轻唤道,沈姐姐,沈姐姐,沈姐姐。

她连唤数声,可沈颜儿依然目光呆滞,无动于衷。

来人!乔曼柔朝着房门外,喊道。

须时,门口出现了十几个丫鬟、仆妇,这些下人,平日里就是专门伺候沈颜儿的,只不过,此刻的沈大小姐神志不清,似疯似颠,吓得她们退避至院落中,不敢再进来。

你们几个,把大小姐扶到床上去休息;还有你们几个,把小玉的尸体抬出去,找人好生安葬了。

乔曼柔毕竟乃名门正室所出,举手投足间,皆隐隐含威,不容忽视。

放肆,你们都退下!沈颜儿抬眸怒对,紧紧抱着小玉的尸身,不肯松手。

在世人眼中,她是江南第一世家沈府的大小姐,地位尊崇,可又有几人能知,她的身边,就只有小玉这么一个知心知意的人。

小玉虽然骗了她,但她心里清楚,她的孩子,若跟着她,只能沦为一世的笑谈,永远无法翻身。

这个傻丫头,只是一心为她着想。

沈姐姐,小玉她——已经死了,人死为大,你让她入土为安吧。

乔曼柔纤手一挥,一旁的另外几个仆妇忙上前,强行将沈颜儿拖开。

小玉,小玉,沈颜儿发疯似地大喊。

沈姐姐,这是少爷的命令,请你不要为难她们。

乔曼柔富有深意地道,这句话,虽是实情,却含着几分试探之意。

他到底想怎样?沈颜儿嘶声力竭,拿起身旁的花瓶,狠狠地砸了下去。

花瓶破裂的那瞬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难道此生,他只有逼疯了她,才能一泄他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沈姐姐,情非得已,望你见谅。

乔曼柔歉意地一笑,喝退了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你们都下去。

面上,他骂沈颜儿为疯子,但乔曼柔心里明白,此事定暗藏玄机,绝非如此简单。

乔曼柔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碎片,一字一句地道,沈姐姐,少爷还下了一道命令,若沈姐姐有个闪失,他就让沈姐姐院落中的所有下人,为沈姐姐陪葬!他这是在威胁她?沈颜儿衣袖下的素手一松,手上的花瓶碎片,掉落于地。

她活得生不如死,可他竟连死,都不愿施舍。

沈颜儿黯然地转身,掀开珠帘,往床榻而行。

在下良石,奉沈少爷之命,给大小姐看诊。

乔曼柔离去之后,沈颜儿的闺房内,却响起了一位男子清润的声音,纯净温和。

仿佛被男子清润的声音所惑,沈颜儿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失声道,是你。

眼前这位名叫良石的大夫,便是当日,她在太湖之滨所见的,那位正在弹琴的青衣男子。

在他的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爹爹昔年的影子,不染浊华,遗世而独立。

原来,他还是位医者。

回去告诉他,若他希望他的姐姐疯了,那他的姐姐,便是疯了。

他请大夫给她看诊,莫非真以为她疯了。

可笑之极!沈大小姐,请听在下一言,隔着珠帘,良石轩昂而立,温润如玉,世间纷扰,皆有心起。

大小姐何不静下心,想想此事的前因后果,万不可妄下断言,抱憾终身。

很多时候,大小姐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的虚妄。

第一百二十章 轻薄了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身相许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已成定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人得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备而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步步为局今日集聚在沈家的满堂宾客,各怀心思,其中,不乏幸灾乐祸、隔岸观火。

吴中沈府,树大招风,但忌于沈家在江南之地的权势威望,在座的这些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卵击石。

那么,到底是何人,在打沈家的主意?坐拥富可敌国的吴中沈家,便是江南名副其实的一方之主。

如此的诱惑,谁不动心?沈颜儿一听沈少爷杀了人,吓得脸色苍白,眸中隐忧,一旦念生他涉嫌杀人,沈氏一族的几位老太爷,定会再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只是这次发难,即使请出卧病在榻的爷爷,出面为他庇护,也无能为力。

如此一来,沈府的家财,只能由刚满月的佑儿继承,沈颜儿越想越心惊,难道这一切,都是赵宏悦在暗中指使,亦或是,最疼她的小舅舅?当年,沈府取赵府而代之,一跃成为江南第一世家,小舅舅为此,一直郁郁寡欢。

再加上,爹爹娶了小舅舅最心爱的女人,这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沈颜儿悄悄望了一眼坐在正堂中,一脸和善的赵老爷,目光复杂。

吴中沈府与城北赵府结怨已深,可念生他,还偏偏纳了赵宏悦为妾,沈颜儿暗叹一声,轻道,自古名利地,皆起是非心。

沈颜儿的叹息,微不可闻,但近在咫尺的沈少爷,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家,似乎是沉寂得太久了,沈少爷艳眸流转,笑道,张大人,诸位世伯、世叔们,我们不妨去瞧瞧热闹,如何。

被诬杀人,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这世上,怕只有沈少爷一人了吧。

张玄颢干笑道,沈少爷的为人,本官还是信得过的。

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沈少爷是该出去解释一番,免得坏了名声。

但张大人的为人,本少爷可信不过。

沈少爷的直言不讳,令张玄颢脸上的温雅之色,逐渐地褪去。

此时,沈府的朱门外,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跌坐在石阶上,嚎啕大哭,口中咒骂不断。

群情激愤的吴中百姓,围在沈府的门前,亦纷纷指责沈少爷无恶不作,草菅人命。

而沈府守门的家丁,寡不敌众,皆被逼退至府门内,不知所措。

沈念生,还我儿子命来!当沈府朱门打开时,老妇人立即从石阶上站起,凶狠地扑向沈少爷,仿佛要把沈少爷生吞活剥了般。

无知妇人,休得放肆!季安忙挡在沈少爷的身前,将那名老妇人推倒在地。

这一幕,落入围观的百姓眼中,便是沈少爷纵容恶仆,欺压良善,无法无天。

老妇人伏在地上,哭得悲天跄地,凄凉惨绝。

沈念生,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老妇人尖厉地道,活该你身染怪疾,是个短命种。

你们沈家,迟早要断子绝孙!沈少爷眸光阴冷,杀气乍现。

不可。

乔曼柔与沈颜儿同时出声制止,一左一右,拦住了沈少爷。

少爷,众怒难犯。

乔曼柔瞅了一眼沈颜儿,然后,在沈少爷的耳旁,低声劝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尾随而来的张玄颢,故作不解地问道。

那老妇人见张玄颢身着官袍,眼中一亮。

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老妇人跪倒在张玄颢的跟前,磕头道。

张大人,沈府欺人太甚,您要主持公道啊!张大人,沈少爷作恶多端,不可不除啊!-----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两人起头,矛头直指沈少爷,随后,不明真相的吴中百姓,也纷纷附和,喧闹不止。

令郎是何人?张玄颢亲自扶起老妇人,这一举动,立时赢得了吴中百姓的拥戴,大赞张玄颢爱民如子,是个好官。

民妇夫家姓刘,也算是书香门第,我儿今年刚中秀才,----,老妇人断断续续地哭诉道,三日前,我儿上洞庭西山赏雪,不料路遇沈家的少爷,---,沈少爷喜怒无常,不仅将我儿暴打一顿,而且还---痛下杀手,---,杀了我儿---呜----我可怜的儿啊---。

张大人,草民可以作证,一位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指着沈少爷道,三日前,草民在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外,亲眼看到沈少爷将刘秀才带走。

张大人,草民也可作证。

人群中,又走出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

沈颜儿玉容惨白,三日前,他路经洞庭西山下的茶棚,若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以他的脾性,怎会放过茶棚中的那些人。

难道,茶棚中的那位布衣秀才,真是他所杀?你们---你们满口谎言,少爷若要杀人灭口,怎么还会留下你们两个!季安气得双手握拳,他一直看着少爷长大,少爷偶尔喜怒无常,那不过是稚子心性,可绝无半点害人之心。

张大人,不必拐弯抹角,想知道什么,本少爷定知无不言,张玄颢今日一身官袍前来,岂是单单为了喝小佑儿的满月酒。

沈少爷迈步朝前,朝着围观的百姓,桀骜地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洞庭西山,本少爷去过,至于,你们口中的刘秀才,本少爷只是让下人打了他一顿,但并未杀他!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被沈少爷的张扬轻狂所震慑,绝美出尘的脸庞,高贵清雅的风姿,沈家的少爷,果真是个举世难寻的美男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拖延时间() 张大人,我儿死得冤哪,老妇人痛哭流涕,一口咬定沈少爷杀了她的儿子,就是他,沈念生,杀了我儿。

我儿性情温和,从未与人结怨,只有三日前,在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外,得罪了沈家的少爷,除此之外,民妇实在不知,还有何人会杀了我儿。

老妇人言辞凿凿,而沈少爷又亲口承认曾唆使恶奴,暴打了刘秀才一顿。

一时间,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皆义愤填膺,对沈少爷口诛笔伐,要求张玄颢严惩不贷。

诸位乡亲,可否听妾身一言。

众人抬头,但见,一位身着芙蓉色罗裙,雍容华贵的女子,缓步至沈少爷的身旁,不卑不亢地道,我家少爷乃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怎会无端去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这般做,岂非得不偿失?再者,我家少爷即使路经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又与那位秀才发生了口舌之争,但人命关天,你们之中,可有谁亲眼瞧见,是我家少爷动手杀了那位秀才?那日,张玄颢邀沈颜儿上洞庭西山赏雪,而他,竟然也迫不及待地跟了过去。

他待沈颜儿的这份心,果真不同,乔曼柔敛尽心中的酸楚,开口为沈少爷辩解,一席话,说得进退有度。

杀人偿命,但若无凭无据,谁也无法轻易地将沈少爷定罪,更何况,吴中沈家的少爷,身份煊赫。

哼,不是沈念生,还会有谁?那日,沈少爷一离开,我儿便横尸荒野,难道,这也是巧合?老妇人急了,叫嚣道,民妇知道,你们沈府家大业大,视人命为草菅,可怜我儿,死得冤哪!老夫人,不是我偏袒亲弟,我想问你,为何令郎死了三日,而你,直到今日才想起要为令郎喊冤?又一位女子之声响起,只见她,素裙狐裘,容貌清婉。

为人之母,痛失爱子,不在当日到县衙击鼓鸣冤,反而耐心地等至三日后,于沈家布善好施之时,前来问罪,此事,岂不可疑?沈颜儿直到此刻,终于相信,他确实未杀人。

在一月前,她曾误以为,是他杀了她的孩子,那时,她情绪不稳,中了赵宏悦的离间之计,甚至险些与他反目成仇,但这位老妇人,却能镇定地静等三日,待沈家大宴宾客之时,方才登门喊冤?沈颜儿这一问,逼得老妇人,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而围观的吴中百姓,听后,亦纷纷开始动摇,哪有一个做娘的,任由儿子死了三日,也不闻不问?太不寻常。

更荒唐的是,这个做娘的,直到三日后,才想起要为儿子申冤。

莫非,沈少爷真是冤枉的?人群中,有几位男子,乍见到柔弱娇妍的沈颜儿,不禁目露贪婪之色,沈少爷真是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错了,这位不是沈少爷的姬妾,而是沈少爷的亲姐姐,沈家的大小姐,沈颜儿。

有人立即解释道。

-----老妇人面容凄切,眸中却无半点哀痛,她悄悄瞅了一眼张玄颢,继续道,民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卑贱之人,怎能与富可敌国的沈府相抗衡,今日,民妇得知沈家布善好施,心中气愤,只想在诸位乡亲父老面前,揭发沈府虚伪的假面目,也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

老夫人,妾身很好奇,你为何能一眼认出我家少爷;还有,你又如何得知,我家少爷身染怪疾,活不长久。

一个乡野村妇,却能识得沈府的少爷,岂不令人生疑?乔曼柔一旦获知沈颜儿与他暧昧不清,心中便无缘由地烦躁,她的言辞,比之刚才,又添了几分凌厉,仿若在与沈颜儿一较高下。

沈少爷慵邪带笑,任凭乔曼柔与沈颜儿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为他辩解,而他,只是把玩着沈颜儿系在腰间的环佩,一副事不关己,闲散之样。

江南之人,谁不知,沈府的少爷活不过二十,是个短命种!老妇人理直气壮地道。

啪---啪---啪,静立一旁的沈少爷,忽然抚掌而笑。

你说得不错,本少爷确实只余下两年的命,沈少爷艳眸隐怒,转头向张玄颢,质问道,张大人,可否请仵作验过尸,张秀才是何时死的?张玄颢一时反应不及,愣在当场,沈念生为何会如此发问,他不怕沾惹祸端?既然沈念生自掘坟墓,那他,自然得帮他一把。

吴中县衙的仵作,在张玄颢的暗示下,大声回禀道,回大人,小人已替张秀才验过尸,张秀才大概死于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之间。

无人发觉,不知何时,在沈少爷的身边,又站了一位青衣男子,良石。

如何?沈少爷轻问道。

原来,沈少爷任由两位女子与老妇人争执,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刘秀才确实死于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之间。

良石刚从老妇人的家中赶回,气喘吁吁地道。

沈少爷薄唇勾笑,对于张玄颢之前的种种行迹,恍然大悟。

敢问沈少爷,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你人在哪里?张玄颢官威渐生,正义凛然。

这三日间,沈念生不断地找人到他县衙喊冤,让他整日埋首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法脱身,张玄颢越想越气。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并不急于回答。

但他身旁的沈颜儿,却忧心如焚,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她与他皆在洞庭西山上,他怎么可能去杀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世撼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并非姐弟沈少爷伸手搂住沈颜儿的纤腰,而他的薄唇,一触碰她柔软的丹唇,便不愿再离开。

他的唇,很冷,冷得仿若置身于数九寒天,令沈颜儿遍体生凉;但他的眸子,艳如桃瓣,笑意流转之际,仿若旭日熏暖,拂照大地。

当众亲吻,却依然旁若无人,放眼世间,除了性情乖张的沈少爷,还有何人?名门世家,礼教森严,尤其是男女之防,甚为严苛,可沈少爷,却敢面无愧色地一亲芳泽,而这个女子,还是他的亲姐姐。

此举,在世人的眼中,实属大逆不道,且又轻狂大胆。

乔曼柔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府石阶下,那紧紧相拥的两人,心中暗恨丛生。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姬妾,是他的女人,却从来与他同床异梦,这一刻,她宁愿他风流多情,也不愿相信,他最终会恋上他的亲姐姐。

她彻底地输了,可笑的是,她不是输给了赵宏悦,也不是输给了江南任何的一位女子,而是,输给了沈颜儿,她所爱之人的亲姐姐。

遥记数月前,府中就曾传出他与沈颜儿姐弟相恋、苟且的流言,但她,却自欺欺人地轻信了沈颜儿的花言巧语。

曼柔,沈姐姐只是暂住于此,等孩子生下了,便会离开。

那日,沈颜儿是这样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将她哄得团团转。

好一个温婉纯善的沈姐姐,好一个虚情假意的沈大小姐,竟把她乔曼柔当作三岁稚子,骗了她一次又一次。

芙蓉锦袖下,乔曼柔修长的指尖,深深地嵌入皮肉中,嫉恨与不甘,仿若蔓草,在她的心头,悄然滋长:沈颜儿,莫要欺人太甚!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和今日前来道贺的满堂宾客,因沈少爷的胆大妄为,而惊得目瞪口呆。

沈颜儿又羞又恼,又气又怨,念生他---他--竟然不顾世人的眼光,当众轻薄她,难道他不知,他这样做,会毁了吴中沈家,毁了他自己?即使她不抬头,她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众人望向他们之时,那眼底难掩的不屑,与轻蔑。

她的清誉,早已毁之殆尽,可他的声名,吴中沈家的声望,她怎能不顾及,怎能不在乎?沈颜儿用力挣开沈少爷的怀抱,退后一步,屈膝跪倒在众人的面前,摈弃自尊,敛尽高傲,不住地哀求道,念生他少不更事,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误了他一生。

恳求诸位乡亲父老、世伯、世叔们---,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能否网开一面,别再为难他。

沈少爷年未至弱冠,不算真正成人,沈颜儿正因如此,才会心存希冀。

一句年少无知,她便能将这份罪孽,尽数地揽到自己的身上。

呸,围观的百姓中,立时有人将唾沫吐向沈颜儿,骂道,不要脸!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愿放过,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沈家真是造了什么孽,竟出了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不孝子孙!----,辱骂声四起,久久难息。

沈颜儿垂眸隐泪,默默地承受着,世人的辱骂与指责。

府门内,赵慕恒一脸铁青,脚下步伐沉重。

颜儿是赵慕雨的女儿,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颜儿受尽世人唾骂,而无动于衷,可一旦他挺身而出,其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这出戏,看似由张玄颢发难,威逼沈家,但实则是,沈念生将计就计,一石二鸟。

沈家在吴中之地立世百年,根深蒂固,岂是一个张玄颢所能撼动,即便是张相爷亲自出马,是输是赢,也尚未可知。

赵慕恒冷哼一声,今日,沈念生真正想要对付的,并非是吴中县令张玄颢,而是他,赵慕恒。

沈念生,他果然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一位青衣男子,忽然出声道。

赵慕恒闻言,脸上大变。

这位青衣男子,面容俊秀,不急不慢地步下石阶,朗声道,诸位觉得沈少爷染指亲姐,有悖礼法,但在下想告知诸位,其实,沈大小姐与沈少爷并非血脉至亲。

若诸位不信,尽可问赵府的赵老爷。

赵老爷,在下说得可否是实情?良石转过头,纯净的眸中,仿若乾坤在握。

赵慕恒心一紧,额上冷汗渗出。

这个秘密,埋藏在他心里多年,本以为,此生再无人会提及,却不料,时隔多年,那段难以启齿的孽缘,终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其实,颜儿并非是沈老爷的女儿。

赵慕恒被逼无奈,只能开口。

在江南之地,赵慕恒也算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他的话,举足轻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沈少爷与沈大小姐并非姐弟,既然不是姐弟,又何谈!沈颜儿难以置信地抬头,目光呆滞。

小舅舅说,她并非是沈家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颜儿姐姐---当他扶起她时,她看到,他薄唇勾笑,那抹笑,张扬而又刺眼。

沈颜儿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这一切,他早已知晓,小舅舅所言是真,她与他并非是姐弟。

啪---,沈颜儿甩手,狠狠地打了沈少爷一巴掌。

他不知,她迫于长姐的身份,步步如履薄冰。

他不知,她怀了他的孩子后,担惊受怕,夜夜难眠。

他不知,她整日活在愧疚与绝望中,只恨上苍捉弄。

他不知----沈念生,你为何要这样待我?沈颜儿声嘶力竭,泪流玉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弄巧成拙他怎么能这样待她?身世揭晓的瞬间,沈颜儿痛不欲生。

回首往事,真是可笑之极,她并非沈家的大小姐,却一心为沈家,为他,殚思竭虑,夙兴夜寐。

而他,欺她不明真相,故意戏弄,冷眼旁观。

或许,他强留她在沈家,就只是为了折磨她。

沈颜儿泪滴白裘,无声而泣。

难道这些年,他亲近她,轻薄她,就只因她是赵慕雨的女儿?颜儿,跟小舅舅回家吧,赵慕恒行至沈颜儿的身旁,愧疚地道,颜儿,是小舅舅对不住你,若小舅舅早接你回赵府,便不会有今日之事的发生。

颜儿,你在沈家受苦了。

沈少爷冷笑一声,赵老爷,你凭什么带走本少爷的姐姐。

那声暗含讽刺的笑,逼得赵慕恒无所遁形。

就凭我是颜儿的生身之父。

沈念生,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赵慕恒脸色铁青,这个秘密,他一直诲莫如深,但现在,沈念生步步紧逼,让他无路可退,若他不承认,以沈念生的绝情,怎会轻易地放过他。

与其让旁人告知颜儿,还不如他亲口承认,至少,颜儿会因此心软,认下他这个爹爹。

围观的吴中百姓,与今日前来沈府道贺的满堂宾客,皆因赵慕恒的一句‘沈颜儿的生身之父’,而震惊不已。

任谁能想到,沈家的大小姐竟是赵慕恒的亲生之女。

城北赵府,果真乌烟瘴气。

德高望重的赵慕恒,顷刻间,名誉扫地。

甚至还有人提及,十年前,赵慕恒有眼无珠,休了一朝尊贵的公主,而迎娶了刁蛮的巡抚千金,路岚。

于是,在场之人,开始对赵慕恒指指点点,言语嘲讽。

沈颜儿不敢置信地望着赵慕恒,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小舅舅是她的爹爹?但娘亲明明是小舅舅的二姐,若她是娘亲与小舅舅的女儿,岂不意味着,她是他们之后所生,沈颜儿越想越心惊,苍白的脸上,愈加地血色全无。

她相信小舅舅绝不似在说谎?城北赵府虽不及当年,但小舅舅在江南仍有几分威望。

可小舅舅一旦承认她是他的女儿,那便只有,身败名裂。

颜儿,此事说来话长,但绝非是你所想的那样。

赵慕恒将沈颜儿的忧虑,尽收眼底,赵慕雨又非真正的赵慕雨,他的二姐,早于多年前死去,但当着众人的面,赵慕恒不愿多做解释,他知道,一旦他解释,沈念生的报复,便会纷至沓来。

赵慕恒一想及他的两个女儿,皆毁在了沈念生的手上,倒不是他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而是这口气,教他怎么咽得下。

沈念生,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但你不该为难颜儿,她是无辜的,赵慕恒朝着沈念生,怒道,我知道,当年我曾说要纳你娘为妾,就为此事,你一直耿耿于怀,想方设法地要羞辱我,羞辱赵府。

现在,你已纳了悦儿为妾,难道,你还想再纳颜儿为妾?颜儿---。

沈少爷忙转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小舅舅说得是真的吗,你纳赵宏悦为妾,就只是为了替清姨一雪前耻。

三日前,他在洞庭西山上,也曾说要纳她为妾,难道,真的如小舅舅所言,他纳赵府的女儿为妾,只是为了羞辱赵府,令赵府颜面扫地。

沈少爷黯然地垂眸,而赵慕恒还在一旁火上浇油,颜儿,是爹爹害了你。

沈念生,你骗得我好苦。

沈颜儿泪流不尽,半世情伤,皆入局。

可笑的是,她待他,依然无怨无悔!不远处,张玄颢咋喝声起,无知妇人,你可知,诬告沈家少爷,是何等大罪!来人,将这刁妇带回县衙,本官要依律判罪。

张玄颢自知理亏,忙借风使舵,走至沈少爷的面前,笑道,沈少爷,愚兄一时不查,险些上了这刁妇的当。

这时的张玄颢,哪敢再摆官威,一口一个愚兄,仿佛与沈少爷甚为熟稔。

沈少爷,愚兄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张玄颢心中懊悔不迭,今日之事,他精心谋划,本想着,借沈家姐弟俩之事,威逼沈念生,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而让沈念生趁机摧毁了城北赵府。

陷害不成,张玄颢只能带着一干衙役,仓皇离开。

在场的宾客,见张县令溜之大吉,亦纷纷讨好道,我就说嘛,沈少爷为人耿直,守礼重义,怎会做出此等世俗难容之事。

是啊,是啊。

随之,一片附和之声。

数月前,沈少爷灭了阳羡袁家,今日,又毁了城北赵府,那么,下一次,又会轮到江南哪个世家?沈少爷,老夫府中有事,改日再登门造访。

沈少爷,在下忽感不适,恐无法出席贵府小公子的满月酒,----。

----,满堂的宾客,皆出身于江南各大世家,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高人一筹。

他们见沈少爷面色不善,眸带阴霾,吓得心惊胆颤,还未等小佑儿的满月酒开席,便纷纷逃离沈府。

颜儿,我们也走吧。

赵慕恒唤来赵府的马车,催促道。

颜儿姐姐,沈少爷忙伸手,拦住了在沈颜儿的去路,吼道,没本少爷的允许,你休想离开沈家!沈颜儿脸上泪痕未干,抬首凝望,欲言又止道,你---爱过我吗?爱,抑或不爱,有这么难以回答吗,沈少爷?沈念生的迟疑,犹如一把尖刀,刺在了她的心口之上,痛得她,生不如死。

本少爷------,我---不知道。

沈念生艳如桃瓣的眸中,呈现一片迷茫之色。

第一百三十章 佑儿被劫<div class="divimage"></div><div class="divimage"></div>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暴殄天物<img src="/" id="frontimage" /><img src="/" id="frontimage"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了如指掌( ) 沈少爷的话音刚落,扬帆北上的船头,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身形消瘦,气度不凡,玉冠上镶嵌的明珠,在夜色中,熠熠发光。

步履声起,船头的人影,越来越逼近。

沈少爷,你如何得知,愚兄就在这船上。

来人一出声,果真是沈念生口中的,吴中县令张玄颢。

沈少爷负手而立,江风来袭,衣袂翻飞,宛如天人。

乔曼柔站于他的身后,怔怔地望着他,端庄清秀的脸上,仿若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痴迷。

只听沈少爷勾唇魅笑,揶揄道,张大人身为吴中县令,未经朝廷召唤,却敢擅离职守,独自回京,若让朝廷得知,即使你爹乃一朝宰辅,也保不住你!沈少爷的话,绵里藏针,但张玄颢仍恃无恐地笑道,沈少爷,这你就有所不知,愚兄刚接到吏部调任文书,朝廷已擢升愚兄为鸿胪寺丞。

此番回京,也是形势所迫。

沈念生既已察觉他的意图,若他再留在吴中之地,以沈念生的心狠手辣,怎会轻易放过他。

在离京前,爹就曾叮嘱过他,一旦打草惊蛇,就让他找个借口回京,免得落人口实。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沈少爷冷笑道,妖娆的眸中,尽是鄙晲之色。

张玄颢在几十位相府侍卫的保护下,慢慢地走至沈少爷的身前。

黑夜中,刀剑出鞘,暗藏汹涌。

沈颜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刀剑无眼,而他不曾习武,万一动起手来,岂不性命堪忧。

乔曼柔脚下轻移,与沈颜儿相比,她却一脸镇定。

沈少爷,愚兄刚刚的问题,你还尚未回答,愚兄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愚兄会和赵宏悦一同出现。

今日,他陷害沈念生不成,就只有出此下策,让赵宏悦劫走了沈念生的儿子,若依计而行,他会等赵宏悦拿到了沈家的信物,再杀人灭口,只可惜,功亏一篑。

小玉--沈少爷眸光从容,抬手推开了眼前的吴刀。

张玄颢闻言,惊道,那日,你将小玉押给赌坊,是故意而为?沈念生故意将小玉押给赌坊,而他,又把小玉带回了沈府,这样做,岂非不打自招,告知沈念生,小玉是相府之人。

张玄颢越想越不甘,若沈念生暗中派人监视小玉,那他在吴中之地的谋划,沈念生岂不了如指掌。

张玄颢,本少爷能容忍你在吴中之地,自由出入,甚至---,妖艳的眸子微眯,沈少爷冷冷地扫了一眼赵宏悦,还容忍你多次潜入本少爷的府邸,但本少爷绝不会容忍你,----他忽然止口不言,除了张玄颢,在场之人,皆一头雾水。

缓步上前,沈少爷那无形之中的威严,竟逼得相府的几十位护卫,不由自主地后退。

沈念生,你果真深藏不露!张玄颢后悔不迭,恨当初不该小瞧了这位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

以此看来,他几次潜入沈府,都是在沈念生的掌控之中。

赵宏悦被沈少爷冷眸一扫,吓得花容失色。

她抱紧了小佑儿,朝着沈少爷嘶吼道,沈念生,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你既然无心纳妾,何必招惹我!你当我不知,当初你赌气纳了十二房姬妾,可事后,你后悔了,故而,你又借故将她们赶出了沈府。

或许,我该庆幸,因为我是赵慕恒的女儿,你就留下了我。

你要向赵府报复,想让我守一辈子的活寡!沈少爷眸光渐柔,叹息道,悦儿,若你肯安分守己,即使你珠胎暗结,本少爷也绝不会逼你离开沈府。

本以为,赵宏悦的孩子,是他那日在清含居,毁了她的清白之后,所怀上的,可后来,他发现,那日在清含居的女子,却是他的姐姐,沈颜儿。

赵宏悦满眼震惊,沈念生一口咬定她是珠胎暗结,而非假怀孕,这一刻,一股凉意自赵宏悦的心底升起,她握着金簪的手,微微而颤,或许,她劫走小佑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么,张玄颢第一次潜入沈府,引张玄颢进她房中的,也是他刻意安排----,沈念生,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容许自己的姬妾与别的男子有染。

沈念生,你卑鄙!赵宏悦恍然大悟,怪不得,初次见张玄颢时,张玄颢会喊她沈大小姐,原来,那日张玄颢真正要找的人,是沈颜儿,而非她,赵宏悦。

乔曼柔似乎听出了些许端倪,张玄颢为娶沈颜儿为妻,竟色胆包天地潜入沈府,却中了沈少爷的圈套,误以为赵宏悦才是沈家的大小姐,而赵宏悦见沈少爷不肯碰她,意志消沉之际,与张玄颢有了夫妻之实。

张玄颢的真面目一揭开,缠绕在沈颜儿心中的愧疚,立即荡然无存。

当初,张玄颢曾盟誓非她不娶,可最后,沈府无故反悔,让相府公子名誉扫地,但现在,她明白了前因后果,知张玄颢肯娶她,也不过是看中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世间人心难测,莫过如此。

沈少爷,你既已得知佑儿是沈颜儿所生,却还敢放心地交到悦儿手上,悦儿真是佩服你的胆量,与无情。

以亲生之子为饵,沈念生,你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赵宏悦挑衅地道,沈念生,你就不怕颜儿姐姐最后获知真相,饶不了你吗?她确实怀有身孕,但所怀的,却非沈家的子嗣,原本,她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可凑巧的是,沈颜儿也怀孕了,于是她将计就计,指使小玉在沈颜儿的茶水之中,放了催生之药,让沈颜儿与她同一日生子,这样,她便可以换取沈府真正的子嗣。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为所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香尘渐远
第一百三十五章 茫然若失() 沈颜儿随赵慕恒赶至苏城赵府,已过卯时。

颜儿,我们到了。

赵慕恒一下马,便疾步走至沈颜儿的软轿前,亲自为她掀开轿帘,并扶她出轿。

昨夜之雨,下的并不大,但赵慕恒却衣衫尽湿,或许,他一心想带沈颜儿离开吴中之地,不敢在半途逗留片刻;或许,他怕喜怒无常的沈少爷事后反悔,强行掳走沈颜儿。

天方露白,和煦的暖光,驱走了一夜的凄寒。

城北赵府,昔年也曾名震江南,雄霸一方。

但因凌清洛之故,终抵不过吴中沈家,被迫将江南第一世家之位拱手相让,再加之这些年,沈少爷对赵府接二连三的施压,使得赵府日渐衰落,不复当年。

赵府的朱门前,守门的家丁无精打采地坐于石阶上,昏昏欲睡。

咳---,赵慕恒身旁的随从墨香,故意咳了一声。

老---爷---守门的几个家丁,忙起身,战战兢兢地喊道。

这些个守门的家丁,从未见过沈颜儿,当他们看到,一身素裙狐裘的沈颜儿站在赵老爷身后,不禁心生狐疑:老爷彻夜未归,现在却带了一位年轻女子回府,莫非是他新纳的姬妾?瞧那女子,目光呆滞,玉容含悲,即使不言不语,但依然清婉撩人。

怨不得公子寻花问柳,好色成性,原来是,尽得老爷真传。

颜儿,我们进去吧。

赵慕恒脸上堆笑,在旁催促道。

沈颜儿轻颔首,却无任何言语。

沈赵两府,曾为姻亲,但因十几年前的恩怨,两府交恶,而她,自娘亲死后,再未踏入赵府半步。

赵慕恒,她唤了他二十余载的小舅舅,到头来,竟成了她的亲生爹爹;可这声爹爹,她却怎么也喊不出口,或许,在她的心中,她的爹爹,只是沈府那位白衣胜雪、飘然世外的沈老爷。

她在吴中沈家待了二十余载,是世人皆知的沈家大小姐,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失去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她并不在乎,荣华富贵,浮生过隙,她早已看淡,但她在乎的是,他。

沈颜儿一思及沈少爷,她的心,便隐隐作痛。

在沈府的府门前,她曾问过他,可否爱过她?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短短的三个字,却令她遍体鳞伤。

明知他心中无情,但她,仍希望他再骗她一次,哪怕是句谎言,她也会傻傻地相信,他对她也动过情。

此生,她半世为他忧,却落得,幼子夭折,遗恨半世。

沈颜儿茫然地抬首,气势磅礴的府门上,‘赵府’二字,在旭日照射之下,熠熠发光。

陌生的府邸,陌生的家人,陌生的气息-----,沈颜儿心生胆怯,忽然止步于赵府的门槛之前,怔怔发愣。

颜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赵府的大小姐,赵慕恒笑容温润,不要怕,爹爹会替你娘好好地照顾你。

小舅舅---。

一声小舅舅,让赵慕恒脸上的笑容,敛去一半,但他,仍不露声色地望着沈颜儿。

沈颜儿丹唇努动,却未发一言。

她慢慢地跨入赵府门槛,缓步而行。

赵慕恒,你终于回来了!还未至正堂,赵夫人的咆哮声,便已先闻。

赵府的正堂内,赵夫人路岚雍容华贵地靠在花梨椅上,不怒而威。

她的身旁,站着睡眼惺忪的赵府公子,赵宏毅。

天未亮,赵公子就被赵夫人从床上拽起,一直待到此刻,如今,他见过赵慕恒回府,满腹埋怨,但迫于赵慕恒平日里的威严,赵宏毅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爹。

沈颜儿在年幼时,曾见过路岚几次,对于这位舅母,她虽无好感,但礼法不可废,路岚好歹是她的长辈。

舅母。

移步上前,沈颜儿屈膝行礼。

路岚冷笑一声,讥诮道,这舅父都可以成为亲爹爹,我何德何能,再当你的舅母!昨日发生在吴中沈府之事,早已在苏城,传得沸沸扬扬。

回首往事,她真是自作自受,费尽心机地嫁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他欺瞒一世。

赵公子彻底清醒,指着沈颜儿,惊叫道,娘,她真是我大姐?若非沈念生使诈,派人打伤了他,他早已纳沈颜儿为妾,赵宏毅惋惜地暗叹,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子,竟是他的亲姐姐,而今,佳人近在眼前,他却无福消受。

啧啧,不愧是赵慕雨的女儿,与你娘相比,你连未至弱冠的沈少爷,都不愿放过,的确是略胜一筹。

路岚瞪了一眼赵宏毅,讽道,沈颜儿,当年你娘勾引了你的小舅舅,现在,你又不知羞耻地诱惑了那位沈少爷,唉,幸亏你并非沈少爷的亲姐姐,否则,岂不是一桩世俗难容的**孽缘。

沈颜儿垂眸不语,勾引幼弟,不守妇德,这些流言蜚语,冷嘲热讽,她并非第一次听到,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够了!赵慕恒一脸铁青,路岚指桑骂槐,面上虽骂的是沈颜儿,但实际上,却暗指他与赵慕雨姐弟两,不清不楚,大逆不道。

赵慕恒,我说错了吗?当年,你跟赵慕雨所做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没人知道!路岚不甘示弱地道,那些年,我正纳闷呢,你堂堂赵府的老爷,却对一个终年患病的女人,言听计从,原来,是赵慕雨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呵呵,难怪,凌清洛当初可以毫不留恋地弃你而去,敢情,是我捡了她不要的!第一百三十六章 落井下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取其辱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而复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波谲云诡
第一百四十章 险中求生章节错误,请手动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甚嚣尘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隔窗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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