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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锦瑟年华(2)

2025-03-30 15:22:28

小姐,鱼食拿来了。

董漓颖回首,看了眼身后一脸恭顺的小丫头,接过鱼食说:有劳了。

小丫头听罢脸上尽是惊恐,这是她身为丫头的本分,而身为主人的董漓颖居然对她如此客气,再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纵横交错的伤痕,实在让她惊惧。

你叫什么名字?董漓颖见她在发呆,便问道。

奴婢叫安儿。

安儿小心翼翼地答道,低垂着头不敢看董漓颖一眼。

董漓颖默念,然后拿起身旁的糕点对安儿说:你尝尝吧。

安儿不敢品尝,却又不好拒绝,正犹豫之际老嬷嬷福婶便朝她们走了过来。

你这个笨丫头还不回去干活?福婶当着董漓颖的面狠狠地掐了安儿一把,恶声恶气的训斥。

董漓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任由福婶教训安儿。

待福婶走后,董漓颖来到后院找到了正在洗衣的安儿,半蹲在她身边,看着她白皙的小手因浸在冰冷的水中而变得红肿不堪,冷笑浮现嘴角。

你想不想报复?这是董漓颖对安儿说得第四句话,也正是这句话改变了她与她的一生。

那天晚上温府里发生了一件事,董漓颖掉进湖中,因时值寒冬,她不可避免的病了,高烧了一整晚,温沿生就在旁边照顾了一夜,直到次日中午,昏迷的董漓颖才幽幽醒来。

醒来后的董漓颖立刻害怕地躲在温沿生怀中,满眼惧怕地望着站在董凝舒身后的福婶,眼泪疯狂落下。

怎么呢?温沿生不解地问道。

她。

她。

推了我一把。

董漓颖费劲地说道。

听了董漓颖的话,温沿生愤怒地唤道:福婶!福婶吓懵了,不知所措的看着董漓颖,委屈地嚷嚷:我没有。

嗯?温沿生眯起双眼,目光犀利。

她也看到。

此时,董漓颖指向正端着药碗走进来的安儿对温沿生说。

你看见了什么?温沿生朝安儿质问。

安儿害怕地扫了眼福婶,说:奴婢看见了福婶她在小姐身后。

不等安儿说完,董凝舒便一巴掌挥了过去,怒骂:你这个贱货居然敢在老爷面前撒谎?安儿的左脸虽被打得惨不可睹,却还是坚持道:福婶确实是推了小姐一把。

贱货!董凝舒气不过,又对安儿打了过去;然口中的骂语却是对着董漓颖所说。

够了!温沿生制止道,接着对福婶说:念你照顾夫人多年,又年事已高,就不对你施刑。

本以为有了转机的福婶在听到温沿生接下来的话后,内心气愤难当,立刻收拾包袱离开温府。

老爷,怎可凭一人之词就断定福婶有罪?董凝舒开口为福婶申辩。

温沿生冷冷地剜了董凝舒一眼,冷笑道:这样还不够?董凝舒一震,不可置信的摇头,与她同床共寝多年的丈夫居然会如此疑心自己。

老爷,当年若不是福婶,在生沫沫的时候我还能有命吗?董凝舒深知温沿生的性子,于是提及当年旧事,希望他念及旧情。

果然,当温沿生想起无缘的女儿时,眼中满是悲伤,思索良久终于还是点点头,同意放过福婶。

然而,董漓颖怎么肯,突然站起来疯了似的大叫:她不走我就死!猛然向大青花儿的瓷花盆扑去,一头撞在盆沿上,倒了下去。

安儿急忙跑过去接应,血从董漓颖脸上流了下来,伤口触目惊心。

温沿生回头怒视董凝舒:这下你满意了?猛然抬腿往福婶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福婶狼狈摔倒。

董凝舒看着陷入疯狂的温沿生,悲伤欲绝。

福婶走了,终日以欺负安儿为乐的福婶走了,本应感到开心的安儿却莫名的愧疚与心寒,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为了董漓颖的狠辣。

董漓颖头上的伤经过细心调理已无大碍,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愁绪却与日俱增。

因此事,一向恩爱的温沿生与董凝舒间隙重重,相顾无言,恩爱不再。

温沿生的无情让董凝舒万念俱灰,心如死水,抑郁与苦愁整日缠绕着她,无法排解心中哀愁的她终于重病在床。

自董凝舒病后,温沿生也不得安宁,毕竟是年少夫妻,他们之间又何尝没有过爱情的存在。

看着整夜守在自己塌前的温沿生,董凝舒感慨万分,他对她,虽已无爱情,却还有恩义。

姑姑好些了吗?董漓颖站在竹帘外,对董凝舒的贴身丫头红娟问道。

红娟低着头,道:还是老样子,大夫说了,夫人是郁结难抒。

郁结?董漓颖微微一笑,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姑姑。

董凝舒见是董漓颖,马上就背过身去,不愿面对着她。

董漓颖拿过凳子坐在床边,说: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

董凝舒冷笑一声,依然不肯转过身来。

我们本是至亲,如今却成了敌人。

董漓颖凄苦一笑,眸中泪光闪烁。

董凝舒听罢,心中又是一番煎熬。

到底是什么,竟将她们变成这样?姑姑,其实我真的不想,也不愿,介入你们之间。

董凝舒一转身,便看到那双璀灿发光、笑起来还会眯成曲线的眼睛。

内心不禁叹了口气,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哄骗或收买了,谁又掌握得了一个十五岁少女的情绪呢?姑姑,在这里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董漓颖猛然跪地,声泪俱下。

董凝舒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成全你。

那日过后,董漓颖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而董凝舒也逐渐恢复了健康。

这是温沿生最想看见的,她们在他生命里都是不可缺少。

安儿,你说,我快乐吗?董漓颖望着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回眸一笑问。

安儿放下手中的团扇,拿起手帕轻轻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

我快乐吗?董漓颖喃喃自语,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心一点点下沉。

小姐总是那样的多愁善感。

安儿叹息。

那你呢?董漓颖问。

生于乱世,还能有什么奢望?能吃饱穿暖,奴婢便已感到满足。

安儿垂下头,说话的时候,有掩不住的伤感。

你比我坚强,也比我乐观,这样的你,叫我敬佩。

小姐的才情、小姐的聪慧、小姐对自由的渴望才是叫奴婢敬佩。

安儿笑说,如花的年华在她脸上显露无疑。

董漓颖起身,艰难地扯动嘴角: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是董漓颖。

只是,我没有选择。

安儿为董漓颖理好床铺,含笑看着她闭上双眼后便吹灭蜡烛安静离去。

过了很久,久到董漓颖几乎睡着,突然被带着酒气的温沿生惊醒。

姑父?董漓颖叫唤道。

月光下,她柔媚娇美的小女儿态,让温沿生心动神摇,热血沸腾。

漓儿你。

见温沿生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赤足上,董漓颖急忙拉过被子遮住,道:姑父怎么一身酒气?温廉在哪里?温沿生凝视着她,目光中跃动着渴望的火苗,这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本能的渴望。

董漓颖从中也感觉到温沿生目光里的含义,慌急之下厉声唤道:姑父!漓儿,你可知道,我。

温沿生俯下身,吻上了那片娇嫩的红唇。

董漓颖的脸一下白了,看着眼前的温沿生,又气又恼。

这时门被打开,董凝舒快步走了进来,在见到自己丈夫与侄女如此暧昧的情景时,心中狠狠地抽痛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佯装不知,脸上带笑走了过去。

为自己,也为丈夫化解尴尬。

姑姑!董漓颖如获救星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姑姑,起身赤脚跑到董凝舒身侧。

老爷你醉了。

董凝舒扶着温沿生往外走去。

温沿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见温沿生离开,董漓颖瘫倒在地,泪水连串而落。

温沿生烦躁的在原地来回踱步,十分不耐烦。

董凝舒也不去点破,只等他先开口。

半响,温沿生突然一把搂住董凝舒,故弄玄虚地说:你我多年夫妻,你一直是最懂我的。

董凝舒抿嘴一笑,转开话题:妾身愚笨,这些年来多亏老爷不计较。

这是什么话?谁不晓得,我温沿生的夫人是杭州有名的才女?温沿生夸张地说着。

董凝舒挣开温沿生,略带幽怨地说:才女又如何?还不是留不住你的心?温沿生背着手走来走去,沉吟不语。

许久方道:你是知晓的,我对她。

为了顾及董凝舒的感受,温沿生并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仰天长叹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董凝舒也跟着叹气,静默半响才认真道:我明白你的心。

但别忘了,你是她姑父!可我喜欢她!董凝舒看着温沿生,咽回了已到嘴边的话。

在这一刹那,她更了解同床共枕多年的温沿生!只要他决定的事情,不能阻止,便只得相助。

董凝舒快速的考虑之后,微笑道:老爷的意思,我懂了。

只是漓儿年纪还小,您就再等两年吧,到时我就去跟娘说。

这?两年对我来说。

温沿生并不打算接纳董凝舒的提议,对他这种政界人士来说,时间太重要了,没有人能预料明日之事。

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老爷难道连这短短的两年也等不了吗?董凝舒不悦地道。

随后又说:难道是老爷信不过我?温沿生赔笑道:凝舒,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

没有只是。

我答应老爷的事,一定会办到。

董凝舒坚定地说着。

那就有劳夫人了。

温沿生笑了笑,将董凝舒搂在怀中。

一勾弯月高高地悬挂于墨色的天际,董凝舒微微扬起的笑意瞬间被湮灭,夫人,她只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