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霾,不消片刻大雨便会倾盆而落。
伊月在客房为安儿量身,叶丞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安儿抱过叶丞,对伊月说:有劳你了。
您太客气了。
伊月收拾好东西后便向安儿辞别。
妈。
妈。
叶丞抓住安儿垂下来的头发,奶声奶气的叫道,安儿含笑看着叶丞,亲了亲他的小脸蛋,问:丞丞,怎么啦?爸。
爸。
叶丞突然兴奋地喊道。
安儿望着浑身湿透的叶珏,担心之意浮现脸上。
将叶丞交到一旁的伍嫂手上后,安儿径直走向叶珏。
瞧你,淋得那么湿,还笑得这样开心。
安儿拿过毛巾为叶珏抹身。
叶珏只笑不语,揉了揉叶丞的脸蛋,逗得他咯咯直笑。
唉,别抱他,待会该着凉了。
见叶珏对叶丞伸手,安儿忙制止。
把小少爷抱下去吧。
安儿将毛巾交到佣人手上,然后对伍嫂吩咐道。
叶丞挥动着小手,有些不满地哼哼呀呀起来。
待众人离开,叶珏便把手搭到安儿的腰上,开始轻轻的摩挲着。
我腰酸,人有点倦。
安儿甩掉了叶珏搁在她腰上的手,淡淡地说着。
月事来了?是的,这个月来早了。
安儿依窗而立,看细雨潇潇,内心波澜不惊。
两人再也无话。
不一会叶珏就出了客房,往书房走去。
深夜,正在熟睡的安儿被叶珏吵醒,被实在太困,安儿没有理会他,躺下继续睡觉。
叶珏摇着她的肩胛,硬不让她打瞌睡,冷笑着说:现在是子时,埋在东线方向的炸药应该点燃了。
安儿生生打了个冷颤,胸口猛然起伏,咬紧牙关,几乎流出血来。
叶珏得意的扬眉轻笑,伸手将安儿的下颌捏住:怎么这副样子?与此同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陈建在外面急道:叶先生,我有要事禀报。
叶珏把捏住安儿下颌的手松开,接着古怪一笑,对门外的陈建说:给我大声说出来。
这?陈建迟疑道。
我叫你说!叶珏隔着房门,满目威严的命令着。
往西线走的那批货被人劫了。
他微笑听着,起初还洋洋得意,渐渐地浓眉拧成了结,咬肌也拧得紧紧的,最后一拳砸向旁边的台灯上,将台灯砸个粉碎:无用的东西!见叶珏如此震怒,安儿却笑开了颜,直把眼泪逼出:你总是不肯信我。
叶珏两眼射出寒光,掏出手枪往床上一撂:去把庄宁杀了,我就信你。
你若不信我,即使我杀光全上海的人又有何用?安儿迎着他的寒光,毫不恐慌,坦然答道。
我只要你杀了庄宁。
叶珏逼近安儿,眼中凶光更深。
安儿执起手枪,望着叶珏,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
你若不放心,我死便是了,何苦牵连别人。
叶珏一把夺过安儿手中的枪,勉强笑了笑,说:我跟你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我一向不爱说笑。
安儿背过身,冷漠地说道。
我先去把事情处理一下,你睡吧,不必等我。
叶珏顿感尴尬,于是披衣起身往门外走去。
已过子时,叶珏还没回房。
夜凉如水,四周静谧。
站在露台栏杆边的安儿,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纺纱衣裙,那宽阔的下摆在阴凉夜风中,被吹得尽歪向一边,霍霍作响,像要竭力把安儿扯着,帮她飞身而下似。
她想逃,却始终挣脱不开命运的枷锁。
庄宁。
安儿启齿一笑,如花般姣好的脸容掩不住得眼底的恨意。
太太,先生来电说今晚不回来了。
佣人上前对正在看报纸的董茹珊说道。
董茹珊合上报纸,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对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
挥退佣人,她懒懒地倒在沙发上,软软的大沙发把她娇小的身躯几乎全部吞没了。
她是那么孤独,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突然,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连跑带跳直奔睡房。
她从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把蒋江送给她的大大小小钻戒。
翡翠坠子。
金银首饰。
珍珠颈链戴了一身。
她又打开衣柜,把蒋江早几日刚送给她的那件碧绿色旗袍穿在身上,然后站在巨型穿衣镜前左照右照。
镜中那裹在碧绿色旗袍中身材苗条的董茹珊,褐色的鬈发温柔地垂下。
她微微张开轮廓鲜明的嘴唇,惊喜地欣赏着镜中那位美人。
她在镜前慢慢走动,脑中闪现出她在衣香鬓影的晚宴上颠倒众生。
太太,叶太太来了。
佣人敲门禀报。
听罢,穿衣镜中鹅蛋脸上一双细长的媚眼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轮廓鲜明的嘴唇委屈地往下垂。
再美艳动人又如何,还不是成了弃妇。
盈姐。
董茹珊对向她走来的慕盈笑开了颜。
闷得慌,就约了几个太太过来打牌。
慕盈矜持一笑。
丞丞不在家?董茹珊在提到丞丞两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然后看了慕盈一眼。
慕盈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翌日晚上,蒋江带着一身酒气的回到了家,见他扑通倒在床上,董茹珊没有一丝反应,继续对镜将鎏金耳环除下。
过来!蒋江突然开口命令道。
董茹珊转身,朝蒋江走了过去,微微一笑,皆是万般风情。
你寂寞吗?讲这话的时候,蒋江还一边用手指划着董茹珊的唇。
不等董茹珊说话,蒋江便已将她拥住,正紧紧贴着她的鬓上呵热气。
如果你对我好些,或许我会爱上你。
蒋江翻身把董茹珊压住,勾唇一笑说:我曾经爱上一个人,但可惜不是你。
我很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但我始终得不到答案,她的答案就像一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董茹珊忽然目光迷离,爱上一个人需要多长的时间?蒋江松开抱着董茹珊的手,瘫倒在床,幽幽的说: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爱上,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那你爱上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董茹珊的声音有点嘶哑了。
我不知道爱上她用了多少时间。
蒋江面露苦笑,说:只是从那之后,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董茹珊猛的坐了起来,逼视蒋江,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不爱你?我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
我开始学会逢场作戏,虽然很多都是露水情缘,不过没关系,哪来那么多一生一世。
董茹珊蓦然觉醒,怔怔地看着蒋江,眼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惆怅。
我一直以为你对。
董茹珊侧过头去时,蒋江已闭眼入睡,朝他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垂下,望着连梦中都眉头深锁的蒋江,董茹珊无奈涩笑,哀叹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