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垂着纱帘的幽暗的寝室里,祝娴局促不安地坐着,庄宁陪在她身侧,一同等待医生最后的诊断。
佣人恭恭敬敬地端来茶,见女主人心神恍惚,连忙识趣离开,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主人。
看着那被镂花窗帘遮挡着的院落,庄宁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冷笑。
放下听诊器,医生转身对祝娴摇头,病人脑内出血,怕是。
不等医生说完,祝娴便拉住他的手臂,声泪俱下,求你,救救他。
我尽力吧。
医生掰开祝娴的手,走到桌上去写药单。
她来到展允身旁,用手轻轻抚他伤痕累累的脸,任由泪水模糊双眼,你放心。
即便你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会守着你。
庄宁一听,眼中掠过一丝非常复杂的眼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他去了,你又当如何?庄宁说得很慢,表情却极其认真。
这样的庄严肃穆,在他一生中十分难得。
祝娴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但由她的背影,庄宁也看得出来,她是在用一种冷静的姿态在回答自己的问话。
她的声音很小,但异常清晰,我也不会对不起他。
庄宁失笑,接着走到窗前去打开那乳白色的窗门。
随着窗门的打开,春风夹雨,一下漾了进来,屋子里有些清凉。
刚踏出展家大门,阿白就撑着伞过来为庄宁挡雨。
庄宁侧目看他,随即笑了。
笑容疲惫,勉强。
阿白,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在我心中,老板是个好人。
阿白摇摇头,真挚地说。
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庄宁说完,挣开阿白,走入重重雨幕,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阿白眼中。
庄宁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佣人们早已睡下,守夜的胡伯撑着脑袋,鼾声如雷。
庄宁按了两次铃,也没有见人来。
便索性依着门壁,坐了下来,迎着风,细细地抽了一支烟。
正在他失神时,铁门被人打开,庄宁看时,却是叶苏。
她穿了杏黄色的旗衫,脸色青青的,带有三分病容。
头发披散,目光空洞。
触上庄宁的眼光,连声笑了出来,庄先生好早!不是去陪客了吗?怎么这样早回来?庄宁明知她在说反话,也不理她,站起身来就往里走,被叶苏伸手拦住,用酸溜溜的口气道:如何?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了庄宁立定,盯着叶苏笑了起来,太太,你以为做庄宁的妻子容易?说到妻子二字,叶苏的嗓子就哽了,有话也说不出来,眼圈就起了一个红晕儿。
庄宁见了,目光不免软了下来,拥着她,道:苏儿,我们可是夫妻,不该这样猜疑的。
叶苏乖顺的靠在他襟前,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她是恨他的,但更恨自己。
明明知道,他在说谎,却依然选择信他。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劫。
不该沉沦,尽早抽身方为上策。
但她自幼养成的自负不容许她有丝毫退缩,于是,她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