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回到营房,立刻被带到医生办公室。
休利特医生检查了我的手说:看起来很糟糕,不过你很幸运,骨头没有断。
我当时真觉得医生太古板了,他不知道我为这次受伤付出的代价。
只要他开口说一句,我就能如愿以偿了。
我决定下一次花大价钱找一个敲骨师,把活干得漂亮一点。
既然骨头没有断,日本人让我明天继续工作。
第二天我回到矿井里的时候,日本监工夸我带伤工作,是个真英雄。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剩下的健全的手挖煤,日本监工很体谅我,没给我提任何工作要求。
一个月后,我总算自己弄断了左手,因为我不是左撇子,右手要比左手灵活,不想让自己的右手冒永久残废的风险。
第二次的疼痛比第一次剧烈多了。
我没花钱请敲骨师干这件事,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造成不好的后果。
一个更加聪明的逃避工作的方法是制作溃疡,而这正是我的专利。
我制造的溃疡连医生都看不出来是假的。
首先我用一个锋利的工具,例如有尖头的小刀或大头针,刺破踝关节上部的皮肤,大概刺20次左右,让脚流出一点点血。
然后我用从碱性肥皂上刮下来的糊,再找来一些覆盖在厕所里的排泄物上的碱性粉末,把它们混合在一起搓成五分镍币大小的小球。
把小球压扁,贴在流血部位,用绷带扎紧。
第二天早上拆掉绷带,就会出现一个完美的痂,忍受一点疼痛,把痂弄掉,就会出现一个很新鲜的完美的溃疡。
于是就可以去找医生了,医生诊断我有一个溃疡正在形成,命令我几天不要工作,以确保溃疡开始愈合。
溃疡愈合不是由我的身体说了算,是由我的脑子说了算,我想让它什么时候愈合,它就什么时候开始愈合。
过几天,我再次扩大溃疡,如法炮制,搓一个有两个五分镍币大的小球敷在伤口上,第二天早上解开绷带,抠掉痂,溃疡就扩大到两个五分镍币大小。
医生会让我继续休息。
大概这样做了一个星期,直到溃疡变得有一美元硬币大小,我才开始让它愈合。
这样做医生不会怀疑,我自己也满意——又有一周可以不为日本人工作,还有比这更棒的事情吗?为什么总在腿的下方制造溃疡呢?因为小腿和脚部溃疡,在肮脏的矿井中更易感染,而且会让日本人觉得我行走困难。
我做的溃疡,逼真程度可以骗过休利特医生,日本兵是看不出来的。
我从来没有当着大伙的面,制造溃疡,但是我发现这种方法,还是被偷学了。
在剩余的战俘生涯中,至少有200人,使用我发明的方法,逃避工作。
我们为日本人的胜利设置了障碍,哪怕只是小小的障碍,也让我们觉得高兴。
故意受伤逃避工作的风险其实很大。
就拿断骨来说吧,首先断骨的地点必须在矿井里面,被日本矿工或监工撞见可不得了,敲断骨头的力度大了或者小了也不行,塌方的程度也要精确地把握,小了不顶事,大了可能把整个人埋进去。
这些都要恰到好处的把握。
如果成功地断骨、溃疡,他就可以被送到医务室或呆在营房休养,还能得到足额的食物。
如果是在矿井以外的地方断骨,只能获得一半的食物供给。
因为生病不能下井,一天只能吃两顿饭。
超高的劳动强度和令人恐怖的精神压迫,让我们组里的一个兄弟发了疯。
他在产煤的时候,突然尖叫,用铲子猛砸煤堆。
日本人认为他在装疯,就把他拖到操场上,三四个日本兵用木棍、石头和枪托打他,甚至用木拖鞋打他,他们用手边一切可以拿到的东西打他,一连打了两个小时。
他们打累了,才停手,那位兄弟被活活打死在操场上。
日本人对待精神失常的兄弟的另一个办法是把他们送到肺结核小屋里去,任他们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