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日本人给我们分配了宿舍。
他们给我们编好了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号码。
规矩和奥唐奈集中营一样,如果一个人胆敢逃跑,他的号码前面和后面的5个人都要被处决,是拖出去枪毙,还是刺死,还是斩首,看当时当班的日本军官的兴致。
我走进新家一看,天哪!这简直就是奥唐奈棚屋内部场景的翻版。
我们都惊呆了,原本以为作为菲律宾兵营的甲万那端集中营的条件会好一些,我们看到的情景只不过是放大了的奥唐奈集中营,——这里的战俘人数更多,病号更多,空气污浊,疫病流行。
绝大多数人的体重至少比正常体重少十五六磅,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有些瘦得非常恐怖,就像站立的骨架。
好多病号,虚弱得只能扶着墙走。
他们耷拉着脑袋,眼膛深陷,麻木而迟钝,佝偻着腰。
他们被疟疾和痢疾折磨得奄奄一息,几乎无法站立。
有很多痢疾患者躺卧在壕沟周围,随时准备排便。
看到如此情形,再看看和我一起过来的到巴丹收集废金属的同伴,我感觉到自己的决策,是绝对正确的。
到集中营以外去,是活路,留在集中营里,是死路。
痢疾和疟疾这些黑色的恶魔专门吞噬留在集中营里的兄弟们的生命。
到巴丹半岛的工作,让我有机会呼吸新鲜的空气,让我有机会和伙伴们一展笑颜。
工作队同伴之间的相互关心,倾心交谈,让我得以摆脱绝望和压抑。
我不用留在集中营里,不时地目睹掩埋尸体的队伍,不时地目睹兄弟们的赤身裸体地被埋入那浅浅的、没有墓碑的墓穴中去。
说实话,我一进甲万那端战俘营,就想着如何离开这个活死人墓。
甲万那端集中营的战俘宿舍是木板房,面积比奥唐奈集中营的棕榈棚屋要大得多,里面的战俘也多得多。
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垂死战俘出现在我眼前,我感到相当震撼。
后来我渐渐地发现,营区里还游荡着一些看起来比较健康的战俘,他们的体重、气色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原来集中营的战俘是分批次到达的。
从奥唐奈转移过来的战俘呆在1号营区,还有大批来自克雷吉多岛的战俘,日本人把他们安排在3号营区。
他们没有经过强行军,没有被日本人塞进密不通风、逼仄狭小的闷罐车,与成千上万人一起挤在一起,从圣费尔南多运到卡帕斯。
1942年5月6日,他们才投降,在此之前,他们给养充足,没有人营养不良。
1号营和3号营的状况,截然不同。
1号营的战俘,是从奥唐奈集中营转移过来的巴丹半岛的守卫者,身心疲惫,饥饿难耐,疾病缠身。
痢疾、疟疾、脚气病、糙皮病、肺炎,这些盘旋在奥唐奈集中营上空的黑色恶魔,跟踪而至,死亡的阴云飘到了1号营的上空。
3号营的战俘是坚守克雷吉多岛的将士,他们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们于5月26日开始进入3号营,到5月30号为止,大约有6000人。
他们相对健康,只有少量的人身患痢疾,几乎没有人感染疟疾。
除了在最后几天的战斗中受伤的人员外,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很强壮,都能自己照顾自己。
日本人在菲律宾大局已定,没有为难他们。
他们没有经历灭绝人性的强行军,用不着时不时地掩埋病死、饿死的战友,也没有看到死亡行军途中残忍的杀戮。
1号营和3号营之间的距离有5英里。
两个营的死亡率相差非常大。
10月29日,两个营区合并之前,3号营中有69名战俘死去,而1号营中死亡的战俘人数高达2100人。
1号营的气氛一直非常压抑。
死神在我们身边徘徊,我感到不寒而栗,时刻担心自己染病撒手人寰。
日本人配给的可怜的食物,填不饱我们的肚子。
食物短缺、医药全无,连同居高不下的死亡率,摧残着我们原本极其低落的士气,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们求生的意志,削弱我们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