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刚交待完任务,泥丸号就起锚了,满载着大批从菲律宾掠夺的军用物资,带着作为奴隶劳动力的我们。
那天是1942年9月5日。
我不是一个好水手,泥丸号驶出不远,我就晕头转向,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
我坚持着帮同事们,做完了第一顿晚饭。
我知道,我必须坚持,厨师的工作是很多兄弟梦寐以求的。
我要学会适应,适应了,就能远离死亡。
第二天早上,轮船颠簸得更加厉害。
我实在受不了了,借口扔垃圾,频繁地跑出厨房,跑到前甲板。
我不能让日本看守看到我在厨房呕吐,一旦被他们发觉,我的厨师资格就会被取消。
我就不能获得更多的食物,也不能到船舱外透口气,只能终日呆在暗无天日、恶臭熏天的货舱里。
在厨房里,我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活动自由。
第三天早上,我觉得好多了。
曾经在海军做过很长时间厨师的阿尔德,悄悄地问我:列斯特,你知道海军怎样训练你们这些晕船的菜鸟吗?我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
我想到了鱼钩、航线和巨锚。
他不等我说话:给你支个招,想不晕船很简单,你把一些腌猪肉用线穿起来,抓住线头,把肉吞下去,然后再一点一点拉出来,如果你不吐了,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水兵了。
我倒是很想试试他的办法,可是我上哪去弄猪肉和线绳呢。
当他说到把肉从胃里拉出来的时候,我顿时觉得非常恶心,实在忍不住了,迅速冲到船头,把早饭从胃里吐出来,贡献给大海的鱼类。
没想到,我的厨师生涯到头了。
几个日本军官正好站在船头,离我几英尺外的围栏旁边。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还开玩笑,怪阿尔德乌鸦嘴。
如果不是他给我讲那么恶心的段子,说不定,我也能像他一样,在今后的战俘生涯中一直获得厨师这个肥缺。
阿尔德是个瘦高个,红色卷发,他一直是战俘营中最棒的厨师。
一个军官一挥手,一个日本兵把我推进了货舱,和其他的496个兄弟享受同样的旅行待遇。
过了一会,我又吐了。
失去了新鲜的空气和开阔的视野,我的晕船反应越来越大。
我再也不做梦,混个饱肚子了。
货舱不是人呆的地方,而我们24小时都要呆着。
货舱大约有50英尺长,50英尺宽,我们每个人能分到5平方英尺的空间。
这点地方对我们大男人来说,是不够躺下来睡觉的。
货舱大约有20英尺高,没有电。
只有舱口打开的时候,才会透进一丝光亮。
货舱的四壁都是锈迹斑斑的金属。
货舱里臭气熏天,木头地板上堆积着马匹的粪便,地板缝里湿乎乎的是尚未干透的马尿。
不难想象,在不久以前,这个货舱是用来装运马匹的。
没有几天,我们的衣服上沾染了马匹排泄物的恶臭。
不止是马粪、马尿的味道,空气当中还混杂着人的粪便的味道。
上船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失去了正常体重的30%到40%;很多人的痢疾症状还很严重;最起码有一半的人受着疟疾的折磨。
货舱的密闭空间,让这两种疾病迅速蔓延,击倒了很多兄弟。
我们选了两个角落放便桶,不一会,便桶里就会增加一些新鲜的粪便。
两个便桶容不下500个人一整天的排泄物,经常会溢出来。
靠近厕所的兄弟不得不睡在屎尿当中。
刚开始的几天,日本人只允许我们在白天倒便桶。
我们的便桶只能从舱口用绳子吊上来。
日本人允许我们每天选派4个人出舱倒便桶。
便桶的屎尿被抬到甲板上倒进大海。
这可是一个重活,后来我们申请加派4个人,这样他们可以在倒便桶的时候换换手。
再后来,我们又向日本人申请,再晚上睡觉之前,再倒一次,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便桶溢出或倾倒的问题了,在夜间也不要呼吸充斥痢疾病菌的污浊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