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海上漂了28天,到达日本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平均体重要比离开菲律宾的时候,瘦了15磅。
如果码头上有磅秤的话,我估计自己只有105磅,失去了战前体重的43%。
尽管我们身在日本,已经踏上了敌国的土地,可是我们还是非常愿意离开泥丸号。
长时间地蜗居在活动空间狭小、人满为患的货舱里,使得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不能正常行走。
普通人老躺着或坐着,一下子站起来的时候,也难免眼前发黑。
我们更严重,大多数的人腿抽筋。
于是我们相互搀扶着走下了泥丸号。
上岸之后,日本人便把我们驱赶到码头右边的一个大仓库里,命令我们脱掉所有的衣服,扔到靠着墙根放成一排的垃圾桶里。
我们一丝不挂地站在仓库里,看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感觉很难受。
不一会,6个戴着防毒面具日本人进来了,各个戴着长手套,背着喷雾器的。
他们穿着专门的消毒服,这种衣服是帆布做的,上衣和裤子连在一起。
他们绕着我们来回走,往我们身上喷药水,头发上也喷。
喷到我身上时,我闭着眼睛,摒住呼吸,闭紧嘴巴。
战后我知道,德国人用这种方法杀死了很多犹太人。
日本人现在做的是给我们消毒,——除去我们身上的诸如虱子之类的寄生虫,杀死一些传染病的病菌。
消毒员只有6个人,我们战俘接近500个人,等他们一个个消毒完毕,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日本的气温比菲律宾低很多,此时已经是10月,我冻得不行。
随后日本人,给我们发了日式的工作服,还有橡胶底、帆布帮子的工作鞋。
这鞋很奇怪,鞋尖是裂开的,有专门放大拇指的地方;它不用鞋带,用纽扣。
所有的衬衣和裤子都是同一个尺寸的,穿在我们身上,胸围和腰围刚刚好,因为我们已经皮包骨头了,不过袖子和裤管的长度太短了。
日本人还给我们发了一条30英寸长、12英寸宽的白布条,一头有细绳子可以扎在腰间。
这玩意是日本特有的,叫兜裆布,是日本传统的内裤替代品。
我们很多人不会使这玩意,很长一段时间把它当作腰带用。
等我们把衣服穿好,日本人就把我们赶到了仓库外面。
大家都在等待着日本人的出现,等他们告诉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
大家都很想知道,我们将去哪里,干什么。
我想起了劳拉,下定决心一定要挨过接下来的艰苦岁月。
等了一个小时之后,一个年轻的海军军官过来了。
我们一见到他,就立正站好,停止讲话。
这个军官说着一口原汁原味的美式英语。
如果当时我背对着他,绝对不会想到,这样标准的英语出自一个日本人之口。
他说:我出生在加利福尼亚的长滩,在斯坦福大学读的书。
但是我一直牢记着我是一个日本人,我要为天皇陛下尽忠。
我们将会赢得这场战争,打破美国的封锁,夺取属于我们的生存空间。
他喊道:不要忘记,你们现在是我们的囚犯。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工作,为天皇陛下努力地工作。
然后他又说,火车将把你们送到‘新家’,希望你们尽快适应工作环境,你们要按我们的习惯工作。
日本兵押着我们,走到了离码头不远的火车站。
一辆很破旧的老式蒸汽机车已经在那等着我们。
火车头突突地低吼着,主烟囱里不断冒出黑烟,放气阀不时发出长长的呲声,伴随着大量的蒸汽。
这辆超期服役的火车,让我很怀疑,能不能拖得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