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7号集中营一个月之后,我们已经习惯了每天例行公事的生活。
一天晚上,我和休利特医生一起聊天。
休利特医生是我的好友,在药物和医疗器械短缺的情况下,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挽救了很多兄弟的生命。
医生跟我说道,他想偷偷地为每个战俘制作一份病历,记录受伤和生病的兄弟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情况。
这份病历,对于每一个病人和伤员,都有重要意义,因为战后接受治疗的时候,它可以提供很多有用的信息。
在兄弟们回家之后,医生们可以在精确的医疗记录的帮助之下,制定更加适合兄弟们恢复的方案。
病历的存在,使得医生们可以了解兄弟们伤痛的由来,着眼于整体,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我知道他的难处,他没有纸,从日本看守那里不可能获得用于记录的纸。
于是我向他保证,我会想办法帮他弄到一些可以用来做病历的纸。
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弄到,但是我感觉我能想到办法。
搞纸是我最初铤而走险充当黑市交易人的初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几天之后,生意上门了。
一个日本监工知道我会说些日语,在我铲煤的时候,问我能不能帮他搞到一支美国牙膏。
我会心一笑,说:我可以帮你到营地里找一找,不过美国牙膏可不好找。
假如我找到了,你用什么东西换呢?我不要钱,钱对我来说,没有用,反而会惹麻烦。
他说:烟草行不行?他说的烟草就是香烟,香烟是我们战俘营当中的硬通货,也是流通货币。
我同意了,问他:多少包?他回答说:我给你10包,20包,30包也行啊。
我说:好的,我回去找找看,下次见面给你答复。
他一口答应了,并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
交易谈妥了,我俩对彼此的感觉不坏,聊了一会。
他说,他姓本,不是本地人,来自京都,到这里来是给矿工们做培训,也培训战俘。
我自称坦尼先生,芝加哥人。
当他听到芝加哥的时候,他笑了,用手指着我说:卡彭。
我也笑了,他说的是芝加哥大盗艾尔·卡彭。
在我们那个时候,他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想不到他也知道。
而我和他所要做的和这位卡彭先生一样,是严重触犯集中营当局的法律的。
本先生,身材很小,大概只有5英尺4英寸高,不会超过120磅重。
他的头发很黑,由于怕粘上太多的煤灰,留得很短。
这让他显得很精神,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45岁的人。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日本人,对我们很友好。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总是顽皮地一眨一眨的,散发出快乐的光芒。
虽然他会说一些英语,但是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听着我说着很低劣的日语,——这是他的原话。
他分析,我的日语是从驻扎在巴丹的士兵嘴里学来的,他们来自与日本的落后地区,没有像他们的同胞一样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他们说的只是一些土语,就像英国的乡下人那样说着五音不全的英语。
我开始想,他能给我一些纸吗?什么样的都行,小册子,活页本,——只要休利特医生能用来做病历就可以了。
我不禁有一丝担心,我们这种物物交换,是日本看守所不容许的,逮到了,肯定是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的。
为了不失信于朋友,我决定赌一把。
死又如何?地狱又怎样?黄泉路,我已走过,现在不还在地狱里挣扎吗?我现在还有一点力气可以干活,等我干不动了,还不是一死。
豁出去了!我当时还不知道,战后我在向美国退伍军人管理局寻找帮助的时候,这份战时医疗记录是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