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乔智怒道,就算不是他们儿媳妇,开车的总是他们儿子吧,交通肇事的赔偿责任应该承担!两万美元能做什么?还人道捐赠?是啊,咱们交警大队的也是这样和他们交涉的。
那老两口这才又拿了一万美元。
说再多没有了,如果不服,可以去美国告他们。
反正他们儿子也死了,有本事就在美国打官司。
在中国交通肇事怎么跑美国打官司!他们讲不讲理?怎么起诉法院告他们?谁起诉啊?老大!人都死光光了,谁来管这件事?再说了,这老两口联系了美国领事馆,是领事馆的人护送他们出境的,临走还撂下话了:想打官司奉陪,中国美国都成!然后带着儿子的骨灰飞回美国去了,扔下宋小姐在医院没人管。
乔智傻了:韵霞没有别的亲人了吗?黄晓莺低声道:她父母都在车祸里死了,她没有兄弟姐妹,交警大队的联系了她的其他亲属,这些都是些远方亲戚,他们本来听说有三万美元,都来了,可又听说这些钱全部给了医院用于维持宋小姐的生命支持系统了,而且每天差不多要花掉一千美元,到头来没什么分的,还要承担烧埋后事,就又躲得远远的了。
反正他们也没有法律上的抚养义务,所以,也拿他们没办法。
现在钱估计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乔智站了起来:我要去医院看看她!孙翰忙道:老大,你不去先报个到,刘队他们都还等你这侦破那连环奸杀案呢!他们都搞不定,难道我去就有办法吗?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乔智匆匆出了办公室。
黄晓莺道:我陪你去,我知道地方,免得你到处找。
乔智点点头。
两人下楼来到院子,乔智的警车还停在车库里。
上了警车,来到了市医院脑外科住院部病房。
推开重症监护室病房门。
只见高高低低地各种仪器中间。
一张病床上。
仰面躺着一个女子。
身上连接着各种导线。
一头秀披散在雪白地枕头上。
双目微张一条缝。
望着天花板。
乔智几乎认不出这就是那么美丽温柔地宋韵霞了。
整个人已经完全消瘦变形。
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床边打盹。
听到推门声。
惺忪地张开眼睛。
瞧向他们:你们是……?黄晓莺道:我们是病人地朋友。
来看看她。
这是医院请地义工。
负责照料宋小姐地。
乔智仿佛没听见。
他哀伤地望着宋韵霞那已经消瘦得变形地脸。
慢慢走了过去。
那老妇揉了揉眼睛。
起身搬来两根凳子给他们坐:宋小姐还是老样子。
一动不动。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医生说。
主要取掉呼吸机。
她立即就会……。
唉!真是可怜啊!宋韵霞地床尾的病人情况卡片上,写着重度颅脑损伤,脑死亡。
脑死亡!这几个字如同当头一棒。
让乔智站立不稳,黄晓莺急忙扶住他在凳子上坐下。
乔智呆呆地望着宋韵霞。
轻轻捧起她的手,那曾经雪白娇嫩的手掌,已经变得蜡黄且枯瘦如柴。
乔智轻声唤道:韵霞,是我,我是……是乔智啊!我来看你了……没有任何反应,那曾经是美丽动人的眼眸,没有任何生命的光彩。
乔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把宋韵霞枯瘦的手掌放在双手地手心里。
贴在脸颊上,望着她的脸。
那张脸蛋。
曾经是那么的妩媚,羞红满腮的样子。
灿若夏花的样子,神采飞扬的样子,娇嗔带怨的样子,一一在乔智眼前浮现。
可此刻,她眼窝和两腮都已经深陷,颧骨突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座雕塑,----某个蹩脚的美术师用干涩地泥土做成的有几分可怖的雕塑。
乔智的眼眶里终于涌满了泪水。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宋韵霞那只剩下皮包骨地脸颊,手掌一颤,无力地滑落下来。
随着手掌的滑落,他地泪珠也终于无声地滚落。
泪光盈盈中,他现宋韵霞的脖颈上,有个闪闪亮的东西,外形非常的熟悉,却原来是一根铂金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个同心。
他伸手过去,将那吊坠同心反过来,上面果然刻着两个字母:Q-S。
这是乔智和宋韵霞姓氏汉语拼音的第一个字母。
是他们俩相爱决定同居的时候,乔智给她买地,让店家镂刻上去地。
她竟然还戴着这根项链!在和另一个男人准备登记结婚的时候,还戴着自己送她地这根项链!乔智望着宋韵霞石雕一般的脸,他知道,脑死亡是真正地死亡,是不可逆转的,随即而来的心脏衰竭会很快来临。
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虽然现在她还有心跳,其实,美丽如斯的韵霞,已经真正永远地离开自己了!乔智捧着宋韵霞的手,无声地流着眼泪。
黄晓莺坐在一旁,也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智才站起身,说道:我想去问问医生一些情况。
我陪你去。
黄晓莺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说。
两人来到医生办公室,一个正埋头写病历的医生瞧见他们进来,疑惑地问道:你们找谁?乔智低沉的声音道:我叫乔智,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法医。
我是因车祸脑死亡病人宋韵霞的未婚夫。
乔智将工作证掏出来递了过去,前段时间我出差外地了,不知道情况,所以现在才赶来。
她没有别的亲人了,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哦!那医生接过工作证看了看,转头朝里间叫道:张主任!那个脑死亡的病人的家属来了!快请坐!乔智和黄晓莺坐下。
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医生,看了他们一眼。
先前那医生把乔智的工作证递给这老医生,介绍了乔智的身份。
老医生看了看工作证,递还给乔智:原来是乔法医。
我是脑外科主任,我姓张,这位是病人的主治医生王医生。
王医生,你介绍了宋韵霞的病情。
好的!王医生翻出一本病历递给乔智:病人宋韵霞的全脑呈现器质性的损伤,无自主呼吸,脑干反应消失,脑电波消失,经颅多普勒超显示脑死亡。
张主任也叹了口气:乔法医,对你未婚妻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你也是搞医学的,应该知道,像你未婚妻这种情况,其实人已经死亡了,她现在的呼吸和心跳,完全依赖呼吸机和生命维护系统。
这将耗费大量的金钱,每天将近一万人民币。
而且要耗费大量人力监护救治。
这种维护,最多也只能维持一个月,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了,她的心脏早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衰竭迹象。
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
而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
所以,我们建议,不要再浪费金钱在这没有任何意义的救治上。
还是让她平静地离开吧。
乔智默不作声仔细地一页页将病历和各种诊断资料看完,合上病历,心乱如麻,作为法医,他当然知道脑死亡意味着什么。
就现代医学而言,心跳停止,呼吸停止,都还能逆转,而脑死亡是根本不能逆转的,也就是说,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人一旦脑死亡之后,是不可能再救活了。
两位医生的建议是很理性的,也是符合医学道德的。
乔智黯然问道:我想知道,我未婚妻还剩下多少预付医疗费,够不够维持剩下的时间?两位医生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摇摇头:不清楚,因为不知道病人的心跳什么时候才会最终衰竭。
如果超过五天,就恐怕不够了,生命支持系统的费用每天需要将近一万元人民币。
再加上其他各项医疗费用,剩下的钱最多只够支持五天的。
其实,乔法医,这样的救治没有任何意义,你是法医,对这一点很清楚……继续救治!乔智打断了两人的话,沉声道,如果费用超出,我会提前预付的!两位医生一愕:乔法医,你知道,病人现在的生命,其实已经没有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完全是靠生命支持系统维持,一旦撤除,就会完全停止,她的生命已经不可能挽回,这样做除了浪费金钱和医疗资源,没有任何意义……对不起,这些我都明白,但我已经决定了。
医生!乔智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过身,又说了一句:在她心脏自动停跳之前,我没有权利,也不愿意主动停止她的心跳!另外,我白天要工作,但我每天晚上会来陪她,直到她真正离去……乔智和黄晓莺下了楼,坐在警车里,慢慢往回开。
黄晓莺轻声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的,我那还有好几万存款,回去我就给你。
我还有房子可以抵押贷款!乔智望着她,勉强一笑:谢谢你!暂时还不用!不知道她能否坚持到五天。
到时候需要的话,我再找你。
他们回到市局,乔智神情黯然来到刑警大队长刘威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