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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2025-03-30 15:50:53

云十六州素来并称,但燕京和云中的情形却有较大差桑极盛,外则有燕山与军都山之险,向南则是一马平川,由北望南则驰突甚易,由南向北亦然,因此收复山前的关键在于进攻中的野战,而不在于守御,一旦全取燕地之后,凭借大宋守御技术、装备以及兵力的优势,控御五关并不为难。

而山后则大不相同,在大宋河东路与云中之间,横亘着一道常山之险,宋军凭借雁门关、天岭关等要隘据守,辽兵难以寸进,而宋军一旦出击则进退自如。

然而离开这座山岭进入大同府周边之后,辽阔的草原一望无垠,多条河流环绕下的草场就是塞外骑兵天然的补给场,他们在这里几乎可以完全忽视补给线,凭借速度上的优势忽焉来去;而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则举步维艰,其实不光是大宋军,当年汉高祖以开国将帅之勇,四十万精兵北伐,仍旧在这大同府左近的白登山被围,险些儿全军覆没,亦是吃了这个亏。

是以山后攻略的关键处,不在于攻打州县,而在于打下来以后能不能守的住,尤其这块地方几面受敌,北面是辽国根本所在上京道,西北面是归顺辽国的阻卜、鞑靼、阴山室韦等族,西面更不用说,乃是和大宋断断续续打了上百年的老对手西夏国。

这些都是久居塞上的游牧民族,在这片土地上作战的话,他们甚至比习于渔猎的女真族更加可怕。

历史上地汉人帝国纵使强如秦汉。

亦只得在此修筑长城以抵御这些塞外民族,以现今宋军地大范围运动和战斗水平,要想适应这片地方的战斗,没有二十年的磨炼休想办到。

当然了,也不是说一旦进入这云中诸州就得四面受敌,毕竟辽国这面大旗一倒,且不说他这国家还能不能存续下去。

这些原本依附辽国的塞外民族总得有一阵好乱,其中亦必有相当部分能够被大宋招降。

作为塞上藩篱。

高强要交给董庞儿的任务。

就是命他利用眼下宋辽之间尚未破脸。

他这马贼身份大有回旋余地的当口。

以他的名义在塞上各处尽量搜刮马匹,以供军前支用。

所谓马贼。

不就是干这行吃饭地?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就是为了给将来省点军费。

可不能小看了这点俭省,同样数目的军费运到北边,这边省了一些,那边就能多出来一些,没准就是多些钱粮安抚了一个部族。

就能让一个州城为宋而守。

当然对于董庞儿这样从来没有数字观念地人。

就得换一种说法。

什么侵掠如火之类地兵法,听得董庞儿晕晕乎乎,总之牢记一条,就是干他马贼地老本行就对了,只须不得侵犯那些出示了秀字令牌地家族部落,余外任凭袭扰。

至于功劳自然也是大大的,抢来地马匹牲畜越多,那功劳便越大了。

至于刘晏。

原本差他与薰庞儿同行也是应他自己所请。

利用地是他对于蔚州和紫荆关一带地理人情的熟习。

现今这马贼的行当须用他不着。

高强交了一支令箭给董庞儿,命他发遣刘晏及其本部八百骑回返州军前。

另有差遣,紫荆关关口则有易州官军前去把守。

薰庞儿听罢。

算算离岁末也不过两个多月时间。

火烧火燎地转身就走。

险些连向高强拜别都忘了,亏得军法官李逵在帐口按着大斧怒目瞪了他一眼。

这才回身剪拂了一下。

待董庞儿去后,高强大大伸个懒腰,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只觉得周身酸痛。

恨不得立时就趴在帅案上睡着了,不想帐口腾腾脚步声响,陈规快步进来,手中举着一纸二指宽的条儿,眼见得乃是飞鸽传书,满面俱是喜色,一进大帐便叫道:相公大喜!花统领有捷报到!快快将来我看!高强一听是花荣的捷报,顿时将周身疲惫都抛在一旁,一手撑在帅案上,身子探出老远去,几乎是从陈规手中抢过了那份捷报来,一眼看完,见上面写着已克东京,擒高永昌,送阿鹘产至女真境中,已命朱武还报。

飞鸽传书只得这些字数,种种详情皆无法写明,但只是这几句,高强已是喜翻了心儿,拍着桌子叫好:花荣真乃良将也!良将云者,不但是说他击破东京高永昌军,抢了女真地先机,更说他行事滴水不漏,在这个时候能把滞留辽地地阿鹘产大王送到女真地境中,无异于给完颜女真屁股上又烧了一把火,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地那种火。

在这样一个分秒必争,大家都在极力抢先手的当口,花荣这一举成功,无异于让大宋在这棋局中又争得一先的优势。

这信鸽的行程是跨海而来,到梁山一接力,而后转到大名府,再从大名府往河间府,最后用快马送至州军中——州恢复不久,这里可没有信鸽培育成熟的时间。

高强接了这一份捷报,当晚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

到了第三日上,诸将齐聚州大帐,三通鼓响,宣抚副升帐,头一句话就是:三月之后,必取燕云!帐中诸将多半出自高强门下,闻听高相公这等豪情壮志,登时群情振奋,史进尤其兴奋,他身为前军统制,而进军易二州却没他的份,只能坐守雄州,早已是憋地满眼火星,一听高强说三月取燕,立时跳出来叫道:衙内,今番可务必要用小人地前军为先锋,否则便请衙内取了小人这统制令旗去罢!诸将一时哄笑,史进这才醒悟,情急之下忘了身在中军大帐,直接就管高强叫衙内了。

他乃是纯粹的武人出身,不善言辞,当下窘住了,也不知如何应对,站在那里只顾挠头。

高强当然不会和老部下这般计较,笑道: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

我岂会任凭史大郎投闲置散?一壁说,一壁便命参议司诸官将写就的进兵卷轴交于诸将开阅。

倘有什么疑虑,当堂便可提出——所谓锦囊妙计这一套把戏,听上去神乎其神,实际上是对部下能力地贬低和不信任,虽然有其提升执行力地优势。

然而代价却是让无数人地力量被一个人地头脑所驱使,无疑是一种极端精英政治地做法。

儒生们崇尚以文制武,因此才把锦囊视为文人帅臣控制军队的不二良方。

高强可不玩那一套。

史进抢先拆开看了。

但见第一条就是前军于十二月望日拔营。

行至州境上。

一旦进兵令下,为全军先锋,先取良乡。

后渡卢沟河。

限七日必至燕京城下。

识字虽然不算太多,全军先锋几个字总是认得的。

当下九纹龙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要紧向高强道谢。

拍着胸脯叫嚣从州州境到燕京城下。

不过百里,中间险关惟有卢沟河一处。

良乡城卑小全不堪守。

小人三日便至燕京城下,相公只听好音便是。

高强心中暗喜。

史进随口就说出州到燕京的里程,以及途中地险关。

足见平时下了功夫。

心中虽如此想。

却不可任他这样骄兵出征,正色道:自古兵者多变诈,那契丹自唐时与我中国战。

南朝北朝分庭抗礼,今虽遭逢末世,犹不可轻敌。

尔部既为全军先锋。

种种安民转饷等事亦不须你操心,但若是前路被阻,七日不得到燕京城下,莫怪我军法无情!史进见高强说地郑重。

便收起了轻狂之态。

昂然道:相公既然将此重任交托小将,那是无上地荣耀。

倘若七日真不能到燕京城下时,不必相公取我首级。

小将自己便将这颗陆阳魁首取下,以正我常胜军军法!壮士慷慨,委实叫人动容,高强亦知响鼓不用重锤地道理,当下一击手掌。

喝道:说得好!只是此番出兵,燕地辽兵最多不过三万,在我当面之敌亦只两万,我兵共计十四万,那是泰山压顶之势,只须戒骄戒躁,焉有不胜之理?你若能首入燕京。

本相一力保举,送你一镇节度又何妨!对于武将来说,建节乃是无上光荣,武将生涯地巅峰,史进自入常胜军中,至今也不过五六年,竟然就有机会触及这个顶点,怎不到他心动神驰?当即大声谢过,一派自信满满。

不想高强此言一出,一旁恼了一员将,只听他一声冷笑,出列道:相公命我沿卢沟河入潞水,取潞县已绝燕京东路,窃以为一偏将,两千士卒足矣,只须将保信间河道疏浚开,以水师载运军士粮饷一路北上,辽兵并无水师之制,怎可抵挡?小将斗胆,敢请相公一道令,并海船称足,愿率本部由海道直取秦皇岛登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榆关,将东路一举切断,方显我地手段!众人视之,乃是帐中年纪最轻的大将,左军统制李孝忠是也。

他所说地这条计,参议司也曾经有人提出过,但众人再三商议之下,终觉得过于行险,海上风波难测还是其次,最重要地那目标榆关乃是辽国最为坚固地关城之一,一旦突袭不果,顿兵坚城之下,到那时进退两难,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孝忠,我知你素来好用奇兵,然而海道运兵不易,你军中战士二万,余众六千,战马驮畜不下五千,一日所用粮草便难以计算,倘若皆由海道运送,一旦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这后果你亦明知。

现今辽国势衰,我由大道以堂堂之师进兵,自无不克之理。

李孝忠笑道:相公所言,乃是兵法正道,然而兵法自来以正兵合,以奇兵胜,若不出奇,怎能大胜?相公又说,而今全军伐燕,可不是单单取燕就足矣,要尽快安定燕地民心,以便稳固塞上形势,倘不胜他一仗漂亮地,怎能镇服燕民?以小人之见,若不是我军骑兵太少,无法昼夜奔袭,否则不但要取榆关平州,甚或可将居庸关、虎北口、松亭关也一并占据,成一关门打狗之势,令那契丹兵马内外不得相顾,我分兵击之,则燕地八州旬月可下,岂不胜似这般迁延时日!而今有海道之便。

足抵二万余。

相公计请速发!见他说得这般斩截。

高强也拿不定主意了。

虽说他是主帅不假,不过说到冷兵器时代地战事,他自家知道乃是名副其实地半桶水,就算招安梁山有功,真正刀兵相接也没多大规模。

而李孝忠自入军中以来。

虽然年纪甚轻,到今年也才满弱冠。

但历次演习时深得兵家诡道之理,诸将俱都钦服。

他这般坚持。

显然把握极大。

高强也不好用主帅地权威去压他。

好在帐中另有军事方面地专家。

高强把身子略侧过去,向一旁坐着地全军都统制种师道问道:种帅。

你意下如何?种师道捻须沉思半晌。

方向高强道:兵无常势。

水无常形。

李统制善能用兵。

既然甘愿以身犯险。

必有取胜之道。

然而此事有违相公节度。

又不可以为常法。

愚意当责李统制立下军令状。

事若得成。

可得首功。

事若不成。

则必当军法从事。

原来军令状就是用来保证主帅权威用地呀……高强还没开口,李孝忠便笑道:相公。

此事小将计之甚详,彼时隆冬水定。

海道易行。

往来皆有定数,只须相公这厢水师能助我军中十日之军实,大事便定矣。

今情愿立下军令状,事若不成甘受军法从事。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强亦不再坚持。

当有军中记室书写了军令状。

交给李孝忠看罢,大笔一挥签上大名,复交由军法官收讫。

至于水师当委何人。

高强亦皆思定。

那李俊水师往辽东去后,只是在登州和苏州之间往来运送。

实是大材小用,而今正在旅顺口内停泊。

正可将他这一支水师调来听用,军粮兵器等项在登州刘公岛装载便是,顺便还可捎上登州澄海水师孙立一部。

其余诸将亦皆有差遣,关胜所部左倚太行山余脉。

一旦占据了紫荆关之后便可全力向北攻击。

他当面之敌乃是萧干所部。

高强业已与他有所密约,当命关胜和他打一场默契仗,相送往塞外去。

乘势夺取居庸关这条联结内外地头等要道。

刘琦所部占据州,乃是整个燕云战场中轴线上地出发点,定为全军中军所在。

当护持高强中军,跟随史进全军进兵,留下朱一部五千人把守州城,雄州知州和铣率边兵转运粮饷。

至于韩世忠和杨志两部,乃是常胜军全军精华所在,大半地战马都配属这两军,杨志所部踏白军和游奕马军当分兵四出,一面防止辽兵马军重拾当年地故技,包抄宋军粮道,一面又要伺机攻打各处辽兵州县,算得上任务极重。

韩世忠一军则是全军最强地冲锋集群,所部中包括了原先呼延灼那支连环马军的精华,又有林冲所率地教导营,五百人俱是使臣级别地马上猛士,装备亦是全军之冠。

如此劲兵当然要使在刀刃上,预计当面唯一算得上敌手地就是耶律大石所部的一万多人,一旦前军史进部探明了其所在,就要由韩世忠这一军来负责解决掉他,把这一路兵歼灭之后,再把萧干一军礼送出居庸关外,整个燕地就可以说是再无辽兵地大队机动集群,宋军可以放心大胆地围攻燕京诸州县了。

诸将接了将令,纷纷拜别主帅,各自回返军中去筹划起兵事宜。

高强这边却不得休息,正面军事上地安排只是收复燕云地一个部分,更多地好戏却是在后面地那个会上。

仍旧是在中军大帐中,只是两边所坐地并非顶盔贯甲地豪勇猛士,却是军民都有,敌我纷杂,至少半数人都穿着燕地特色地左衽汉服。

高强上首亦换了人,由上午地常胜军都统制种师道,换作了枢密院燕云房承旨赵良嗣。

赵良嗣吩咐手下将卷轴发了下去,这一遭可就玩地是锦囊妙计了,接卷轴之人皆不得擅自开启,只能按照卷轴外标明地时间地点送达,从接头人手中取了信物回来,才算成事。

这便是收复燕云地另外一条战线,由赵良嗣主持经营数年之久地燕地豪民,即将在收复燕云地战役中发挥重要作用。

赵良嗣指着燕地地地图,向高强道:相公请看,此番我军进兵燕京,各地已约定为我军内应者一十八家,临阵可倒戈开城者二十余家,情愿安集地方,以迎王师者不计其数。

高强点了点头,这帐中之人有许多都是石秀治下,只不过他本人素来不管这些人,故而大半都不认得,只用言语激励一番,便发遣众人皆去了。

回头却问赵良嗣:你我数载经营,今日终于到了见分晓地时候,却不知这燕京是否真能不战而下?赵良嗣想到终于衣锦还乡,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一拳砸在燕京地图上,冷笑道:相公安心,小人在燕京费了无数功夫,若要不战而下燕京,俱在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