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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意外的会面

2025-03-30 15:52:53

作者:朱雀振翅枫叶贸易商行当年我和丽雅出生的时候,父亲为了培养继承人专门成立的家族企业,十三岁的我正式接手,短短两年商行的利润翻了一番,成为横跨欧亚大陆的知名企业,看着商行大门,自己一阵感慨,不知道那个一天到晚缠着自己的小丫头怎么样了!欢迎光临枫叶,请问小姐、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刚接近大门就有一名侍应生过来迎宾。

我们需要清单上的药品请您稍侯,请先品尝点心和饮品没过多久,经理就出现在我们面前先生,对不起,请问您有市政当局的批准文件吗?ZAFT指挥官曾经发布命令,罗列了一些药品清单规定凡是购买以上药品需要他们批准。

您需要的药品全部都在这命令的范围内,所以!经理用手指了指墙上的公告。

我们的批条正在办理,能不能先把药品给我们对不起客人,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要不我可以带您去办理手续。

用手按住情绪冲动的娜塔尔,背着他们向经理做了一个手势,明显感觉到那个经理眼中精光一闪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办手续好了!说着拉着一脸不解的娜塔尔走了出去,倒是奇萨卡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

穿街过巷,娜塔尔几次想挣脱我的手质问我,都被我制止了。

很快我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巷子的后门,按照家族频率发出暗号后,很快被人引了进去。

夏亚上呃,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娜塔尔盯着我发问。

娜塔尔你应该知道我是贵族出生吧看见她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枫叶是我家族的产业,所以你明白了!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看见娜塔尔这么错愕的表情。

很快,刚才那名经理走了进来,很恭敬地对我行了一礼少爷,真的是您!太好了,您参军后,家主和夫人、小姐非常想念您,专门发出指示,要我们留心您的消息,您怎么到这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您要的药品还少了两样,正在从附近的城市里调度,估计两个小时后送到,少爷,您和您的朋友要不先休息一会?也好,娜塔尔你们要不先休息一会,反正时间还有余尽管娜塔尔很不情愿,但是跟着侍应生走了出去。

老爷、夫人和小姐好吗?我急切的问道,太长时间没有家人的消息了蒙主的保佑,老爷、夫人、小姐和家族一切安好!就是他们很挂念您!现在家族的产业是丽雅在掌管吧!是的少爷,小姐很用功,在她的领导下,枫叶发展得很顺利,对了,少爷,小姐就在这不远的卡萨布兰卡市视察家族企业,我们已经向您报告您的消息,小姐正在赶过来的途中,小姐吩咐,请您一定留下来见一面。

我知道了,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现在先带我到我的同伴那去丽雅长大了。

在花园楼顶,奇萨卡则悠闲的品着红茶,欣赏着沙漠风光。

神情恍惚的娜塔尔连我坐到了她的身边才反应过来,用莫名的眼光看着我,我突然找不到应该说什么,就这样三个人一直沉默的坐着,直到小心,附近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奇萨卡走到身边,低声提醒我们。

果然,一些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正逐渐埋伏下来,包围了街对面的一个饭店。

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恩,我想我们还是先下去,既然不是针对我们就没有必要理会了!看,是基拉和卡嘉丽,天他们怎么到这来了!娜塔尔忽然低呼道。

我和奇萨卡惊讶的看见基拉和穆走进那家饭店露天的餐桌。

得快点把他们带离,太危险了!对方的身份还不清楚呢,我去带他们走!奇萨卡焦虑溢于言表。

少爷,您和您的同伴还是不要下去的好经理的话让我们大家一楞。

另外那张桌子穿夏威夷短衫的正是ZAFT在本地的最高指挥官安特留-巴尔特菲尔德。

在不知道事态变化的情况下,我建议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我向奇萨卡提出建议。

经过短暂思索后,奇萨卡点点头,再看看那两个混不知危险临近的人,还真是轻松啊,这里都能听见卡嘉丽那个男人婆的声音了!基拉跌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

好几个大型购物袋堆放在他的脚边。

这趟出来是任务,他虽没有权利拒绝,却也没义务陪女孩子逛街。

把东西丢给基拉去提,一双脚走遍了整个市集的卡嘉利像个没事人似的,径自检视着采购单。

这下子差不多买齐了——喂,这个叫芙蕾的太夸张了啦。

‘艾莎莉欧’的乳液或化妆水什么的,这里哪会有啊。

基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种时候什么都好,他只想快点买完单子上的东西。

这时,店员将茶水和料理端到他们面前。

薄薄的面包上铺着蕃茄和蒿苣等生菜,还有几片金黄的烤羊肉。

卡嘉利刚才大概是点了两人份的。

……这是什么?基拉颇感新鲜。

土耳其烤肉啊!啊—,肚子好饿。

你也吃啦!先加这种辣椒酱——卡嘉利刚拿起酱瓶——哎呀,慢着!一旁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两人都吃惊地转过头去。

看见桌旁站了一个男人后,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和奇萨卡低呼出声,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你胡说什么,土耳其烤肉加辣椒酱怎么象话!要加酸酪酱才是常识吧!这个男人居然激动的握着拳头讲这种事。

看他穿着鲜艳的夏威夷衫和硬板圆帽,戴着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在这座阿拉伯民族服装居多的城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看上去像是北欧人,不知是观光客还是移居此的外来人士——不论如何,这人是怎么看怎么怪。

卡嘉利不禁啥?的反问,只见那名男子大剌剌的比着手势,高声说着。

不,与其说是常识,应该说——对!要是不加酸酪酱,就形同对这种料理的冒渎!……你是什么东西啊。

恐怕任谁都会有这种反应吧。

卡嘉利才不管他,还故意在土耳其烤肉上加辣椒酱给他看,只听得那个人天啊!的惨叫起来。

我又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吃法!这话也没错。

但是卡嘉利故意张大嘴巴咬给他看,让他的脸皱成一团,这也太孩子气了。

啊—,真好吃—!天啊……你怎么……卡嘉利的蛮横好像令这个男子深受打击,不过这位仁兄的举止也不像个成年人。

——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基拉。

来,你也加。

啊呀,慢着慢着!土耳其烤肉本来就应该加辣椒酱!不对—!要加酸酪酱。

除了酸酪酱之外,根本想都不用想!卡嘉利和那名男子一人抓着一管酱瓶,就在基拉的餐盘上你推我挤了起来;一个不小心,两种酱都被挤了出来。

唉呀……!…………卡嘉利和那个人看着他们争执的下场,有些抱歉地望着基拉,基拉也尴尬的盯着自己的盘子。

原本看来十分美味的食物,如今被两大团红红白白的调味酱搞得乱七八糟——不过,应该还能吃吧。

至少不会死……基拉只好将就的张口。

呃……真抱歉。

不知几时,那名男子竟径自在他们的桌旁坐了下来。

不会……混合的也还不错……说是这么说,基拉的手却伸向饮料。

混合酱的味道是不坏,只是坦白说,他只吃得出酱的味道。

——话说回来,买这么多东西?你们要开派对吗?男子瞄着购物袋里的东西,又引来卡嘉利的不满。

要你管!你这个人是怎么了?又没人请你来!哎呀呀……男子安抚着卡嘉利,话却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眼光也向外一瞥。

就在同时,基拉也提高了警觉。

——居然好意思自己坐下……卡嘉利还在抱怨,基拉已经攀过桌子抓住她的手臂,下一秒钟——空气中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有个东西飞进店里。

几乎是同时,那名男子抓起餐桌,基拉立刻拉着卡嘉利躲在桌后。

桌面上的土耳其烤肉和茶水如泥雨般落在卡嘉利身上,基拉只是不顾一切的压着她的头、护着她趴下。

这时候,射进店里的火箭炮爆炸了。

尖叫声四起,基拉等三人缩在餐桌后面,勉强躲过爆风和碎片。

——没事吧?除了帽子被吹跑外,那名男子毫发无伤,他一面从脚踝的枪套拔出手枪,一面大声问道。

但刚才的爆炸震耳欲聋,随即展开的枪战更吵得让他们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店外有一群男人拿着机关枪疯狂扫射,同时冲进店里。

死吧!调整者!宇宙的怪物!还我蔚蓝纯净的宇宙!听见袭击者们纷纷高喊的口号,卡嘉利睁大了眼睛是‘蓝波斯’?。

蓝波斯是一个主张排挤调整者的团体,这批人应该是其中的极右激进分子。

但是——这么说来,他们的目标是……?同桌的那名男子从桌后探出身子开枪,袭击者们立刻一致地将枪口对着他。

这时,有一个原本躲起来的客人忽然站起来,开枪杀了其中一名袭击者。

不、不是一个;店里到处都有人像他一样应战着。

客人——或者说是伪装客人潜进来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要管,全部排除!同桌的男子向那批人下令道。

那是个习于发号施令的严厉声音,刚才的轻浮口吻简直像是假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在这场混乱的枪战中,基拉一方面用身体护着卡嘉利,同时打量着那名男子,脑中不禁开始混乱。

尽管隐藏住身份,但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们仍然精准确实地将恐怖分子们一一击倒。

这时有个袭击者应声倒地,他的手枪于是滚到基拉的脚边。

原本也以餐桌当掩护的男子,此时站起身来,将枪口指向一名正要逃跑的袭击者;基拉观望着他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一个闪光。

那是一名躲在墙边的恐怖分子,正对着站起身的男子举起了枪口。

基拉下意识地跳出餐桌后面,抓起刚才滚落的手枪——抛了出去。

呜哇?手枪笔直的飞向狙击者,在撞击的那一刻走火。

眼见对方退了几步,基拉立地跃起,抬腿就是一踢。

他踢中了那个人的脸,那人便当场昏倒了。

当基拉回神时。

现场枪声已息。

排除的行动似乎已经结束。

空气中漂散着淡淡的硝烟味。

瞥见店里被破坏得一团狼藉,还有满地的死尸和伤者时,基拉的表情剎时阴沉起来。

喂!卡嘉利从餐桌后跳出来,一个箭步冲向基拉,大声骂道。

你啊!你不会用枪吗?笨蛋!虽然口气恶劣,她的表情却在看见基拉平安时露出一丝缓和。

原来这就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啊,基拉察觉到时差点没笑出来;原来此时的卡嘉利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满头都是土耳其烤肉酱和饮料。

你在笑什么!没有,可是……基拉忍着笑意,眼神停在卡嘉利身后。

刚才与他们同桌而坐的那个人,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基拉。

他的眼睛虽然被墨镜住,视线却不偏不倚的正对着基拉,嘴角还有一抹奇妙的笑容。

队长!您没事吧?——队长……?听到这个字,基拉和卡嘉利惊讶得合不拢嘴,男子回答。

我没事。

托他的福啊。

说着,他摘下墨镜。

基拉听见卡嘉利暗暗倒抽一口气。

——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她低声道出的这个名字,令基拉也顿时愣住了。

是的,被当成蓝波斯的攻击目标——在这座城里,还会有谁?除了他——沙漠之虎以外?啊,那个……我们真的不用了。

从刚才开始,基拉就一再的重复这几句话。

就现在的场面看来,或许他们就像两个被眼前一幕吓得不知所措的平民少年吧。

但是真正令他们冷汗直流的,却是这成排的扎夫特卫兵。

不行不行!你们的茶都泼了,而且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怎么能就这样让你们回去呢?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彷佛没发觉他们的焦虑,径自走上车,向他们伸出手。

况且她的衣服都变成了这副德性,不是吗?至少让我表示一点心意嘛。

好不好?不用!我、我一点也不在乎!卡嘉利死命猛摇头。

那叫我怎么过意的去呢!看着基拉他们半强迫的上了车,我们三人呆若木鸡。

这回麻烦大了!外传荒岛情缘作者:朱雀振翅一阵阵拍打机体的水声传来。

热到脑袋快要烧掉的感觉,让卡嘉利睁开了眼睛。

她人在空中霸者的驾驶舱里。

阳光透过挡风罩笔直射进来,这里面简直成了一间温室。

她甩甩头,环顾四周。

空中霸者的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机首正前方就是一片白得发亮的沙滩。

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海浪,慢慢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这才猛然坐起来。

对了——机身中弹后,她打算回到大天使号上,却在云层里遇见扎夫特的运输机。

她认为那是敌军的增援,又因对方开火,于是只得应战。

她的攻击命中了敌机——自己却也中弹而坠落。

想不到居然还能生还——想到这里,她急忙回过神来,把手伸向控制面板,但不管她怎么调整按钮,都不见一丝反应。

卡嘉利呼叫——‘大天使号’请回答……即使对着通讯器大叫,对讲机却连噪声都没有传来。

她对着这些仪器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死了心瞥向前方。

刚刚看见的那片海滩,应该是一座小岛的一部分。

眼下也只有设定好救难讯号,到那座小岛去等待救援了。

她从座位底下拉出紧急逃生背包,打算下到海里。

也许是晒得太久有些头晕,她的脚步有些不稳。

正当她努力攀着一边想要爬下,空中霸者却忽然倾斜,把她整个人抛进了海里。

哇噗!她啪哒啪哒地挣扎着把头伸出海面,一不小心却让手里的紧急逃生背包被海水冲走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唯一称得上好事的,大概就是冰凉的海水洗去了她的满身汗水吧。

……可恶。

卡嘉利叹了一口气后开始游向小岛。

游到白沙滩后,她往小岛的深处走去。

丢了逃生背包,此刻她得靠自己筹措饮水,可以的话还得找吃的。

要是岛上有人,也有希望可以求援的。

幸好这里不是会冻死人的地方,被海水弄湿的身体已经开始干了。

在机上呆个一整天或许不致于晒死。

不过考虑到电波发不出去的情况,很难断定救援何时会来。

拨开热带植物往前走。

眼前又出现海面闪烁的波光。

这么小的岛哇……卡嘉利失望的喃喃自语。

不必转回去再找。

这里不会有人居住的。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有泉水或小溪。

这下子得设法积存雨水才行。

从这个地理位置看来,这儿应该常有暴风雨之类的吧——她一面在脑中思索着,一面爬上一处较高的地面张望,接着吓得猛吸一口气。

就在眼前的一处岩石后,有个巨大到甚至她刚刚都没注意到的东西;头部突出的V字型天线、巨大的金属四肢,以及背上特殊的突起物——是MS……!而且,她曾看过这部机体。

X系列!——肯定是地球联合军被夺走的那四架之一。

卡嘉利紧张的往岩棚下看去。

一个穿着红色驾驶服的人影正走离那架MS.她连忙将手移向枪套。

——扎夫特兵!也许是注意到头上有动静,士兵立刻抬头望过来。

卡嘉利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枪声划破了小岛的宁静。

扎夫特兵早己身形一沉躲过枪弹,以惊人的运动能力窜上岩棚躲了起来。

卡嘉利紧追不舍的滑下山崖。

沙滩上有刚才那个士兵遗落的背包。

卡嘉利警戒着周围,小心翼翼的走近。

背包口是敞开的,由里面掉出一把手枪。

既然枪还在这儿,表示对方或许手无寸铁。

她稍稍放下心来,想过去捡起背包。

就在此时——感觉到身后有人,卡嘉利惊讶的回身扣下扳机,谁知那名士兵一眨眼便已欺近眼前,接着一脚将她手上的枪给踢飞出去。

——哇啊!还来不及反应,卡嘉利的身体已经扬上半空中,又被重重的摔在沙地上。

一股强而有力的压力趁势将她按住。

眼睛才睁开,卡嘉利便看见刀光在自己的头上闪动。

要被杀了——!——呀啊啊啊——!下意识地,惨叫声从喉头迸发。

正要挥下的小刀,就在她的脸前停住了。

………………女的?对方竟咕哝了这么一句。

卡嘉利仍惊恐的颤抖着,并抬眼看对方的脸。

是个年轻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蓝发少年,睁圆的眼神似乎也正同样惊讶的看着她。

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几乎不带一丝杀气和恶意,实在不像是个会夺人性命的人。

少年发觉自己正揪着卡嘉利的胸口,脸上显出困惑的神情,慢慢才放松了手。

卡嘉利屏息了好久,这时总算敢呼了出来。

随即气炸了似的怒吼——尽管她还在发抖。

你……你们这些人,搞什么啊!你真的是地球军的士兵吗?阿斯兰由金发少女旳手枪中取出弹筴丢进海里,嘴上没好气的问道。

既没有识别证……。

我在战场上还没听过像你那样的惨叫呢。

被他一说,少女满脸通红。

……不行吗?她的手脚都被绑住,在稍远的地方扭动着。

阿斯兰打开紧急背包,取出包扎用的医药包,在刚才子弹擦过的肩伤贴上止血绊。

——击落我们运输机的就是你吧?我看到对面海滩的那架机体。

才刚说完,少女就快嘴回道:击落我的也是你们啊你是哪支部队?为什么单独飞在那种地方?我不是军人!少女颇感意外的起身反驳。

我才不是哪支部队!又不是想来这种地方才……哇啊!她手脚都绑着仍想站起来,却因失去平衡而摔倒。

阿斯兰瞥了少女一眼,见她仰倒在地上却仍然挣扎着,不由得暗暗好笑。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被绑住了还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

刚才也是,她突然开枪的反应就像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被制服时发出的惨叫却又十足是个女孩子——就是那声惨叫,让阿斯兰在挥刀之际迟疑了;虽然他不是没有亲手杀过活生生的人————我问你,你是不是那时袭击‘海利欧波里斯’的那帮家伙之一?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令阿斯兰吃惊得几乎跳起。

他打量着对方的脸,只见少女金色的眼眸犀利的直视着自己。

……那时我也在那里,就在你们破坏的‘海利欧波里斯’卫星上!阿斯兰无话可答,径自向圣盾高达走去。

海利欧波里斯——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地球联合军在中立国的殖民卫星上秘密开发MS,而他们为了夺取那些机体潜入了殖民卫星,生平头一次亲手杀了人。

也遇到了基拉——然后,基拉也杀死了他的同伴……他们原不想破坏海利欧波里斯的。

不过对那个少女说这种话,只怕连辩解都谈不上吧……阿斯兰坐进驾驶舱,再一次试试通讯机。

他试遍了所有频道,仍和刚刚登陆这座小岛时一样,传回来的只有无讯号的杂音。

无意间往下一看,那名少女居然像尺蠖虫似的匍匐着想逃跑。

她自己大概不觉得,不过那副模样实在太好笑了,阿斯兰也不禁莞尔。

这时远方响起低沉的雷声,风势开始猛烈,夹杂着湿气吹来。

已经接近海平面的夕阳顿时被厚厚的云层遮着,又急又猛的雨滴倏地落下。

……暴风雨吗?阿斯兰好奇的往外看去,却惊见四周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样。

海洋已经成了灰色,雨势激烈的敲打在水面上。

这和plant降下的人造雨完全不同。

多得几乎令人觉得浪费的这种降雨量,再次提醒了阿斯兰——这里是地球。

当他回神时,发现那名想逃走的少女竟然滚进一道临时形成的水沟里动弹不得。

雨水几乎都往沟里面流,少女几乎快要灭顶。

……真是的。

干嘛不乖乖呆着呢?阿斯兰只好——不过,隐约有点好玩地,驱动圣盾高达走去,伸出盾牌遮挡在少女上方,然后走下驾驶舱。

喂,你这是在干嘛?少女正死命的伸长了脖子,让脸不至于被水面淹没,听见阿斯兰的话后又大为光火地吼起来:看了还不懂啊?我不能动了啊!这话可不该凶巴巴的讲。

但是看见她拼命挣扎着不想淹死的模样,阿斯兰却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还在干什么啦!别呆站着快来帮我啊!少女居然开口求救,阿斯兰只得死命的忍着笑,伸出手去。

……你有资格用这种口气吗?别管啦!叫你快点就快点!少女仍在喋喋不休的骂着,他一把将她从水里拉起来站好。

已经满身泥水、活像一只小老鼠的少女怃然的瞪着阿斯兰。

——这时,她的头发里竟然钻出一双小螃蟹。

就在呆住的两人面前,小螃蟹沿着阿斯兰的手,啪哒的摔到地上去。

阿斯兰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螃蟹有这么好笑吗?少女愤慨的埋怨道,又让阿斯兰几乎想要抱着肚子大笑,但他努力的忍住。

真受不了,她怎么会这样,越是认真却越逗人发噱。

他举起双手往后退,安抚似的说着:唉呀抱歉,我对这玩意儿没什么经验。

‘plant’没有螃蟹吗?少女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一蹦一蹦的往外跳。

喂,你要去哪?阿斯兰有点担心,怕她一不小心又摔进哪个水沟里。

这场雨来得正好,我要洗一洗身体啊!少女仰着头,沐浴在大自然的甘霖下,彷佛十分舒畅。

好一会儿,阿斯兰看得出神。

对于别人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所以才会做出那样引人发噱的滑稽动作,也会满不在乎仰向着天,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这副景象充满了自然与原始的感动,而那毫无矫饰的举止,就像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如此滂沱的大雨,阿斯兰原本只觉得浪费水,这时却突然感受到一股生命力。

——这就是地球……阿斯兰走向她,取出小刀割断了绑着她的绳索。

少女吃惊的回过头看,阿斯兰只是找借口似的说道:……没武器的你就算要捣乱,也乱不到哪去。

你说什么?看见少女马上又恼怒起来,阿斯兰再度强忍笑意,好心的叮咛她。

你的衣服里好像还有螃蟹哦?‘什么?少女立刻忘了怒意,慌张地翻起自己的衣服。

又一只小螃蟹掉了出来。

湿淋淋的白色肌肤也同时露出来,差点让人看见她的胸部。

阿斯兰吓了一大跳,转过身背对着她。

这家伙怎么搞的,是不是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啊?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该有个限度吧。

满脸通红的阿斯兰迈步走开,却因为脚一滑而摔进刚才的那道沟里。

喏!看着递向自己的杯子和干粮,卡嘉利不由得盯着瞧了一会儿。

年轻的扎夫特兵见到她毫无反应,便将那些东西放在她脚边。

电波状况很糟,今晚可能得在这里待到天亮了。

他这么说着,绕过火堆走到对面坐下。

他们正在一个小山洞里,隔着火堆对坐着。

这堆火和卡嘉利身上裹的毛毯都是这个扎夫特士兵提供的。

卡嘉利的湿衣服则吊挂在火堆旁等着让火烘干。

电波状况不好还不都是你们害的。

卡嘉利噘着嘴指责道。

士兵没有再绑住她,反而从刚才开始就若无其事的照顾起她来。

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为何,这份厚意——会是厚意吗?——她却无法老老实实的接受。

扎夫特兵拿起自己的杯子端到嘴边。

……先发动核子攻击的是地球军。

就这么呢喃似的一句,让卡嘉利闷闷的闭上嘴巴。

事实的确如此,教人无可抗辩。

话说回来,原本就不隶属于地球军的她,其实也不必反驳什么,只是和扎夫特抗战期间,又和基拉他们一同行动久了,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了。

虽是扎夫特的东西,但总是粮食。

士兵隔着火堆向她说。

你的干粮应该被水冲走了吧?我怎么能接受敌人的好意!卡嘉利满脑子这么想着,眼睛一直瞪着对方,不巧的是,肚子却老实不客气地响了起来。

他听见了吧?卡嘉利定睛一看,却见到士兵正忍着笑意,连忙举起杯子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

这家伙耳朵真尖,不过对调整者而言这是理所当然。

事已如此,卡嘉利索性放开了。

便伸手去拿那包干粮。

的确,虽是扎夫特的东西,但一样能填饱肚子。

人家不是说饿着肚子不能打仗吗。

她毫不客气的撕开包装啃了起来。

士兵静静的看着洞外。

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前方的MS轮廓,切割出硬质的蓝色夜空。

火光摇曳,映照着年轻士兵的侧脸。

就像所有的调整者一样,这名少年也拥有一张端正的脸孔。

他的头发看来就像带点蓝色,眼睛则是鲜艳的绿色——就像阿夫门德给她的那块石头。

看来文静的这个少年,竟是敌兵……他转过来面向火堆,在稍弱的火势里加了几根树枝。

卡嘉利发觉,自己正不可思议地感到一股宁静与自在,便急起来似的叫道:你……你敢不绑住我哦?扎夫特兵惊讶的抬起脸来,卡嘉利瞪着他。

要是我找机会抢了你的枪,情势就逆转了。

到那时候你就蠢毙了!听见她的话,对方瞪圆了眼睛,彷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噗嗤一笑。

干嘛笑啦!卡嘉利不悦的叫道。

没有,只是觉得你真是学不会教训。

士兵笑着这么说。

然而他的笑容忽然收起,别过眼不再看她的脸。

……要是你想夺枪,我也只好杀了你。

卡嘉利不禁屏息。

对方只是平静的继续说:所以,你还是别那样吧。

‘海利欧波里斯’也好、这里也好,你的命总是好不容易保住的。

哼!真没想到扎夫特的还会担心我的命!卡嘉利好强的丢出这么一句。

两人间又陷入沉默。

火堆里传来劈啪的响声。

静了一会儿,年轻的士兵开口了:‘海利欧波里斯’的事……我们也没想到会演变成那个地步……他看着洞外的MS.本来我们只要抢到‘曙光社’开发的地球军MS——那样就够了……听见这番辩解似的话,卡嘉利怒意又起。

事到如今干嘛说这种话!不管怎么说,殖民卫星是因你们的攻击而毁坏,那是事实吧!谎称中立的奥布却在‘海利欧波里斯’建造那玩意儿这也是事实。

被对方这么一说,卡嘉利无话可答,一口气憋在胸口。

我们是为了保护‘plant’而战的,不可能坐视它落入地球军手中。

这——地球也一样啊!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进攻把地球搞的乱七八糟,我们才……!卡嘉利拼命的反驳。

她岂可认同对方的话。

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已该为那些曾经并肩作战、葬身沙漠的伙伴们站出来说。

但对方低声说出的那一句话,却令她剎那间无言以对。

——我母亲本来在‘尤尼乌斯7号’……尤尼乌斯7号——当然,卡嘉利也知道这个名词。

血腥情人节——是地球军片面向plant发射了核弹,因而造成那场悲剧——那里只是一个农业plant……!那么多无辜的人们,在一眨间全都死了……连小孩子也……!难道叫我们默默忍受吗?少年沉痛的叫道。

卡嘉利也同样发出不平之鸣:我的好多个朋友也死了啊!就死在你们的攻击下!两人怒目相视。

良久,在卡嘉利的视线中,少年激昂的表情却渐渐平复,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够了……在这里跟你争这个也不能怎么样。

他平静的说道。

卡嘉利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站了起来,裹着毛毯往外面走。

的确——卡嘉利也想着,跟这个少年互相生气也无济于事。

又不是他杀了阿夫门德他们。

虽然……害死他们的确实是扎夫特的人马。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抬起头望向背着月光的庞然MS.说起来,这些MS是怎样诞生的呢——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就忍不住阵阵刺痛。

她跟这件事的关系着实不浅。

当强袭高达在沙漠里出现的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一切根本是一场逃不过的宿命。

是的。

若要细说起这些MS的建造经纬——始自尤尼乌斯7号事件的话;那么,实在也不能说都是敌人的错了。

这一点最令卡嘉利怒火中烧。

正因为她的个性一板一眼,处在这种无法分清黑白是非的情势下,简直是不舒服透顶。

要是能简单的大骂一句就是你的错!,那该有多么痛快啊。

然而,她却又不能驼鸟心态地让事情就这么带过;她没法不正视问题。

越发烦恼之余,好像也没那么气了,她便转身走回洞里。

扎夫特的年轻士兵把头靠在岩壁上,眼睛正闭着。

卡嘉利不由得焦急的大喊:喂、喂!你该不是想睡吧!嗯……?士兵睁开眼睛,看着卡嘉利。

怎么会……我没睡……只是一降落就移动……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的头颓然垂下,竟然就这么发出睡着的呼吸声。

喂——!在一个行动自由的俘虏前睡觉,简直太不象话了。

换句话说,这个人根本不认为卡嘉利会反击,或是就算反击了也不用放在眼里。

她俯视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脸,叹了一口气。

……别丢着敌人不管就睡了嘛——。

那张睡熟的脸上已经不再有警戒神情,反而看起来无忧无虑。

卡嘉利的目光在少年脸上停了一会儿,便下意识地移到他腰际的枪套上;惊觉到自己看的是枪,她不自在地看向他处。

就像个做了坏事怕被抓到的小孩,卡嘉利蹑手蹑脚的往火堆的另一侧移动,坐回原本的位子。

怪家伙——卡嘉利也这么想着。

直到他挥刀相向的那一刻,表现的都是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但他却在听见卡嘉利的惨叫后住手,还解开了她的束缚让她自由行动。

的确,不是地球军的她没什么作为俘虏的价值与权利。

但自己好歹是曾经想杀他的人,他到底为什么敢放着自己不管?当然卡嘉利也做不出对睡着的人下手这等卑鄙的事。

不——其实就算他是醒着的,卡嘉利也觉得自己已经下不了手杀他了。

对方该不会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毫不警戒地就这么睡着,或许并不是看轻了卡嘉利,而是出于信任?可是——卡嘉利怯生生的往外面看去。

MS庞然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大剌剌的映入眼帘。

——瓦解的海利欧波里斯……他们搭乘的逃生小艇,和卫星的残骸一起飘浮在太空中。

曾经和平而热闹的城市转眼间被破坏,消失在真空的黑暗里。

然后,那座惨遭祝融的沙漠之城。

人们依然在仅可度日的生活中,为追求自由而战。

还有被巴库踢中而高高扬起的少年身驱——年轻的生命,就这么卑微的受到践踏——卡嘉利裹着毛毯站了起来。

年轻士兵没注意到她的接近,仍然在睡。

醒来吧——她的心里有一半暗暗期望对方能快些察觉动静,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啊——那么一来,自己就能笑着打马虎眼,回到原来的地方……。

再装着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回到刚才那段不可思议的宁静和自在……可是,士兵仍继续睡——她悄悄在他身旁蹲下,慢慢伸出手。

——要是你想夺枪,我也只好杀了你……士兵略带艰涩的话气仍在耳际,她的手也不禁踌躇在半途。

这时,火堆里迸出一个响亮的劈啪声。

她吓了一跳,身形一退,士兵的眼睛就睁开了。

——!卡嘉利一把抓了枪,利落地将毛毯挥向对方。

你……!士兵仓皇的叫起来,猛然摘去盖在头上的毛毯,怒目瞪着已将枪拿在手里的卡嘉利。

他手中的小刀清脆地弹出刀刃。

抱歉!卡嘉利颤抖着握紧了枪——我不想开枪射你!可是……!她哭丧着脸叫道:它还会再来攻击地球吧?听见她的话,士兵的表情出现一丝动摇。

她不恨这名少年——甚至还开始觉得有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但是————我知道制造它是奥布不对!可是,那架——那架MS会杀死很多地球人,对吧!死去的伙伴们的脸在卡嘉利脑中浮现。

他们几乎是毫无抵抗的死在扎夫特的MS之下。

若不趁着这个机会设法处理这架机体,就会有更多像他们一样的牺牲者……!士兵凝视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平静的说:那你就开枪啊。

卡嘉利的心猛然一跳。

从士兵的表情看来,刚才的动摇已不复见。

因为,在MS里扣下扳机的是我……他平淡地说道:我是扎夫特的战斗驾驶,不可能让你碰到那架机体。

如果你非要那么做,我会——杀了你。

卡嘉利愕然的看着对方。

冷汗直流的掌心几乎握不住枪把。

杀人——她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夺枪的,只是想居于优势,再拿它来当成破坏那架MS的工具罢了。

只有那样而已——但她明白,单单那样是不够的。

扣扳机的是面前这个人。

就算破坏了MS,他也不可能放弃战斗的。

——既然你是那架MS的驾驶员,我和你就是敌人了……无意间,曾经巧遇过的那名调整者的话,竟在卡嘉利耳畔响起。

敌人……这就是敌人……?——看来,我们真得打到其中一方毁灭为止吗……?当时敌将那番听来不辩自明的话,如今竟以全然不同的意义向她逼近。

就不能不杀人吗?她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只是想救那些他要杀害的人们而已……。

可是,这一点对方也是一样的。

他也只是为了不让同胞被杀而战。

两方明明都抱着同样的想法,却——!握紧枪把的手更用力了。

但在下一秒,她却奋力把枪丢了出去。

可恶!士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立刻纵身扑了过来。

——不过?凌厉的回音冲进卡嘉利的鼓膜时,她已经被士兵给扑倒了。

迟了半秒,她才明白是什么状况;原来是她丢出的手枪走火了。

笨蛋!趴在她身上的士兵破口大骂:开放式枪栓怎么可以用丢的!对……对不起……他的气势凌人,卡嘉利被震慑得只能嗫嚅。

士兵也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又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

真是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就是,那个……卡嘉利吞吐吐的不知该说什么。

枪会走火的危险性一事,刚才压根儿没在她的脑子里。

要是被熟悉枪械的奇萨卡听见,他大概会哭吧。

话说回来——卡嘉利这时才想到,瞥了士兵一眼——刚才,他该不会是在保护自己吧……?这时她注意到士兵的驾驶服胁侧破了,还有血迹渗出来。

那个……是刚才……?她开口问道,士兵才瞄了伤口一眼。

哦,这没什么。

要包扎才行!不管也没关系。

士兵彷佛要避开卡嘉利的视线般站起来,同时把手伸向逃生背包。

我、我来弄!卡嘉利跟着抢过手去,一把抓下那个背包。

士兵狐疑地扯着背包的带子。

……我自己就可以。

我说我来弄嘛!不用嘛……没关系嘛!让我弄嘛!卡嘉利用力把背包抱在怀里,眼中含泪的瞪着他。

要不然,我岂不是一直都在欠你人情了吗?至少让我还一点吧!士兵的神色一怔,随即苦笑起来。

而后,他又迟迟别开了视线。

……在那之前……呃……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听他这么一说,卡嘉利才发觉自己的身上只有内衣,立刻啪哒地跌坐在地上。

不……不准看!所、所以我就没看啊。

士兵看着别处,语带惊慌的说道:你的衣服应该已经干啰。

正如他所说,挂在火堆边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

她七手八脚的将衣服穿起来,一面还不住地往士兵的方向偷瞄。

——怪家伙。

竟为了袒护一个说要杀他的人而受伤;然后,明明冷静得像个天生的杀手,却为女孩子衣不蔽体的模样而手足无措。

不过——面对这样的人,卡嘉利却怎么样也扣不下扳机。

这是她又一次与敌人近距离的面对——却也是她头一次观察一个与自己等身大的敌人。

听了一整晚的海浪声,开始混杂着鸟儿的晨啼。

这只鸟也未免啼叫得太规律了吧——阿斯兰在睡意朦胧中这么想着时猛然惊醒。

那不是鸟叫声,是电子声。

火堆已经烧尽。

那名少女还睡在火堆对面。

他拔腿跑过她面前,甚至连梯子升上去的时间都感觉不到,一股脑便冲进圣盾高达的驾驶舱。

那是通讯机截到电波时发的声响。

他打开无线电的开关。

——斯……阿斯兰……听得……回答……噪声很重,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声。

是尼高尔吗?阿斯兰对着无线电大叫,尼高尔的声音立刻传了回来。

阿斯兰!太好了,我马上从电波搜寻你的位置——怎么了——?少女的声音引得阿斯兰往外面看。

她也醒了,正揉着眼睛站在圣盾高达脚边,仰着头往驾驶舱这里看来。

无线电恢复了!阿斯兰朝她叫道,便被另一种警报声引去了注意力;是他在海岸边投下的声纳浮标,接收到海中有物体接近。

阿斯兰确认声纳后,又搭着升降梯下到少女身边。

我这边的救援来了,海里好像也另外有东西过来了。

阿斯兰告诉少女。

就是你机体所在的那个方向。

也就是在小鸟的正对侧。

少女略显不安的看着他的身后。

——我得把这玩意儿藏起来才行。

阿斯兰这么一说,却见她咦?了一声,歪着头。

因为……我尽量不想在这种地方发生战斗……或许这句话重新让她想起了他们分处的立场,少女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嗯……我也回我的机体那里去好了。

先找地方躲起来看看情况。

说完,她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朝圣盾高达看了一眼,便重新面向阿斯兰,脸上露出生涩的笑容。

那……两人都彷佛大梦初醒似的。

原本不该相遇的少年与少女,竟一同围着火堆、度过共同的时间。

而后到了早晨,他们又各自回到原本所属的世界里去。

简直像灰姑娘——看着少女的背影,阿斯兰想着,忽然又为这个不相称的联想差点笑了起来。

况且那名少女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既暴燥易怒又冲动,爱哭又爱生气,做事莽莽撞撞的,甚至还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突然间,阿斯兰起了一丝惋惜的念头,他冲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叫道:你啊!听见他的呼声,少女转过身来。

你真的不是地球军吧?不、是、啦!她扯开喉咙高声答道。

那孩子气的用词和语调,让阿斯兰又不小心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却在半途冻结了。

——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剎那间,童年好友的脸庞在他脑海里浮现。

这时,少女的声音又响起。

我叫卡嘉利!你呢?她吃惊地抬起头,少女还站在刚才那里,正看着阿斯兰。

卡嘉利——是她的名字。

在一起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们竟然都没有互报姓名。

——阿斯兰!他回答完,便见少女点点头,爽快地转身朝另一头走去了。

阿斯兰目送着她离去,凝视了好一会儿。

他的脑中已经无意识地沿着昨天的记忆,追溯着发生过的这一切了;这时竟有一种回忆特有的朦眬、甜美却不舍的印象,让他也不由得暗暗吃惊。

要是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卡嘉利——是吗……彷佛不让自己忘记似的,阿斯兰在心里再一次覆诵这个名字。

外传 战争的哭泣作者:朱雀振翅由奥布出发的飞行艇阿尔巴托洛斯里,卡嘉利正坐立难安的看着窗外。

听说大天使号发出危难救援的请求,她便自告奋勇的前往。

驾驶席上的是奇萨卡。

——那家伙应该不会有事吧……?卡嘉利的脑中浮现基拉临别时的寂寥笑容。

分别至今还不到两天,他们共处的时间也不算久,不知为何觉得十分难舍,卡嘉利也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也许是因为基拉的表情总是有几分哀伤吧。

阿尔巴托洛斯降低高度。

救难请求所指的地点,是离奥布不远处的太平洋群岛之一。

飞行艇在那座小岛的岸边降落。

连开舱门的时间都觉得不耐,卡嘉利一咕噜地冲下沙滩,随即为眼前的光景震惊得屏息。

到处散落着焦黑的铁块。

树木大片大片的横倒,地面是又深又大的凿痕,随处可见被光束灼烧而融凝成玻璃状的沙块。

海浪冲刷着一具MS的头部。

就在爆炸痕迹的中央区域,变成铁灰色的强袭高达——体无完肤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曾在这里发生过的战斗有多么惨烈,光看眼前的光景就已经明了。

卡嘉利像是冻结似的呆立在原地。

是红色的机体自爆吗……?一旁奇萨卡的自言自语,令卡嘉利顿时醒觉。

尽管已是不成原形且破碎细散,但从浅滩上的那具头部看来,确实是圣盾高达。

驾驶那架机体的少年之脸孔,彷佛浮现在卡嘉利眼前。

是那张营火照耀下,相当沉静的脸。

——是……那家伙吗……?先抵达的士兵围在倒地的强袭高达驾驶舱旁。

卡嘉利见状便飞也似的拔腿奔去,心头一阵痛楚。

……基拉!基拉——基拉怎么了?卡嘉利!奇萨卡的声音追了上来。

卡嘉利无视他的呼唤,登上了强袭高达,并推开在驾驶舱旁围观的士兵。

别去!卡嘉利——!预期到驾驶舱内惨状的奇萨卡极力拉住卡嘉利,不想让她看见里面。

但她已经早一步挤开人墙,窥见驾驶舱内的情景。

基拉——!眼前的景象,令卡嘉利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驾驶席几近熔毁,内部也被烧得不成形。

她也料想过会看见什么场面,可是最令她害怕的部分并没有出现。

基拉……?担任驾驶员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卡嘉利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

奇萨卡原也以为自己会看见基拉的尸体,于是面容哀凄的抱住她。

卡嘉利……可是卡嘉利却叫道:那家伙……他不在!这只是个空壳!什么……?奇萨卡也吃惊地望向驾驶舱内。

可能被爆炸……炸飞到哪里去……不,搞不好他跳机逃生了!卡嘉利的脸上再次浮现希望和挂念,一面仓皇的在机体四周寻找着。

奇萨卡也完全改变方向,迅速利落的下达新指示。

尽快搜索附近!士兵们散开到四周,卡嘉利也跟着他们一起搜索。

她粗手粗脚的跨过倒树,不断焦燥地叫着基拉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海岸方向有人大声呼叫,像是发现了什么。

奇萨卡上校!对面的沙滩!——基拉?卡嘉利往声音的方向跑去,远远看见浅滩处有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她觉得希望和不安重重压在胸口,心脏好像快爆炸了。

基拉——还活着吗?还是说……?然而,她所见到的景象又一次颠覆了这份悬念。

倒在岸边的人,身上穿的是红色的驾驶服。

他的一只手弯曲成奇妙的角度,海浪拍打在他的头盔上。

面罩下是一张见过的脸——照映在火光下,那张沉静的脸。

卡嘉利迷惘地停下服步。

——阿斯兰……!躺在床上的人动了一下,隐约发出一点呻吟。

卡嘉利把枪对着他,克制着情绪、压低了声音问道。

醒了吗?做过紧急处置、身着衬衣躺在床上的年轻士兵——阿斯兰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反射性的坐起来,却因剧痛而扭曲表情。

阿尔巴托洛斯的随行医师已为他做过诊疗,除了左臂骨折和全身多处外伤外,并不算太严重。

或许因为头脑还不太清醒,阿斯兰茫然地环顾四周,一脸毫无防备的看了看卡嘉利,似乎这才发现她手中的枪对着自己。

卡嘉利持着枪走向病床,在足以应付对方起身攻击的距离停下。

——这里是奥布的飞行艇。

我们发现你倒在海滩上,就救了你。

听到卡嘉利的说明,阿斯兰起初仍是一脸茫然的反问奥布?,迟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嘲讽的笑容。

中立国奥布要我干嘛?还是说——现在已经是地球军了?他懒洋洋的问完这句话后,便往后靠在床头上。

卡嘉利一方面不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他的马虎态度感到不解。

不过,有个问题得先问他。

有件事要问你……她勉强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单刀直入的问:干掉‘强袭高达’的——是你吧?半低着头、弓着背的阿斯兰双肩微微一震。

他的眼睛像是盯住某个不存在的物体般的忽然睁大,卡嘉利屏息观注着这一幕。

经过一段彷佛很长的沉默后,阿斯兰沉吟道:对……这个肯定的答案,让卡嘉利觉得自己的体内有股血液骚动的感觉正在扩散。

握着枪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了。

她又问道:驾驶员怎么了?像你一样逃出来了吗?还是——遏止不住的全身发抖,她再也说不下去。

我们都找不到……找不到基拉……!像是在哀求对方给个答案般的语气。

眼见阿斯兰面若冰霜的不发一语,卡嘉利的不耐顿时涌现。

……你说句话啊!无视安全距离这回事已经从她的脑中消失了,她一个箭步冲近阿斯兰,暴燥的大喝。

阿斯兰彷佛一点也不在意她的举动,只是虚脱般的看着别处,无力的答道:那家伙……已经被我杀了……卡嘉利倒抽一口冷气。

尽管她料想过——打从登上小岛的那一刻起,她已经隐约做过这样的结论了,但她却不愿意这么认为。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基拉会被这家伙……?怒火突如其来的冲了上来,卡嘉利一把揪住阿斯兰。

她甚至忘了对方是个伤员,只是气愤粗暴的摇着他。

阿斯兰也不抵抗,就任她这么摇撼着,茫然自语。

被我……杀了……他用呆板的声调继续说着:我用‘圣盾高达’缠住他……自爆。

……紧急逃生…我想是不可能……卡嘉利睁大了眼睛听着他的独白,阿斯兰的声音艰涩得像是挤出来似的。

没别的法子了……!要打倒那家伙,只有……你这混帐!卡堆里咆哮起来,用枪抵住他。

——现在就可以杀了他。

她的脑中有个声音这么说。

那时她迟疑了。

可是,现在的话——不对!当时就应该杀了他!这样一来——基拉现在就不至于……基拉就不会死!难以言喻的悔恨在她心头翻腾,扣住扳机的指头不断颤抖。

被她猛然摇晃后摔在床上的阿斯兰,仍以毫无防备的表情看着她——不,他什么也没看。

只有一道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下。

卡嘉利暗暗一惊,收回手枪。

就算现在——现在杀他也太迟了……!已经太迟了!基拉……基拉已经死了……!——可恶——!她甩开阿斯的身体,狠狠朝墙壁打了一拳。

可是……在她的背后,阿斯兰自言自语着:我怎么还活着呢……?他的语气彷佛打从心底觉得不可思议,声音像孩童一般稚气。

因为那个时候,我逃了出来吗…………?卡嘉利转过身去瞪着他,一怒之下,又对着敌兵的脸举起枪。

阿斯兰仍以那副虚脱的表情看着枪口,泪水仍在流着。

终于——他换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吗……你要杀我吗……这般莫名冷静的态度,却令卡嘉利格外光火。

她哭叫起来。

基拉那个人……做事不牢靠……又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哭……!可是他很善良……是个好人啊!向这家伙讲这些又能如何?对阿斯兰而言,基拉不过是一介敌兵。

虽然知道这点,但卡嘉利就是没法不说。

基拉是这么可怜!总是很心酸地一个人在哭……!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飘缈的笑容,卡嘉利咬紧了嘴唇。

当时——我知道……阿斯兰气若游丝的声音,引得她抬起头。

……我就知道……他都没变……那家伙从以前就是那样……负伤的敌兵脸上,竟然浮现一抹怀旧的笑容,卡嘉利看了不禁错愕。

你——?——他就是爱哭……爱依赖人……很优秀,做事却没什么分寸……你认识基拉吗?卡嘉利走向床旁,不敢置信的问他。

阿斯兰憔悴的点点头。

认识啊……还很熟……。

从小就认识了……——你说什么……?与先前不同的另一种战栗感窜上卡嘉利的背。

只见阿斯兰彷佛回到孩提时,嘴角挂着稚气的笑容,继续喃喃道:……以前是朋友。

朋、……朋友……?怎么会——怎么可能——!卡嘉利觉得一阵目眩。

怎么这样——!那你为什么……?几近尖叫的声音从喉头迸出——为什么还要杀他?被自己的朋友——一个从小认识的朋友所杀?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基拉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悲惨……!——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我不知道……阿斯兰茫然的摇着头。

我也不知道啊……!他的表情突然扭曲。

万般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放声大叫:我们分开……等再见面时,就已经是敌人了啊!敌人……?卡嘉利愕然的重复着。

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了!叫他跟我一起来……!那家伙是调整者啊!是我们的伙伴啊!他待在地球军不是很奇怪吗?不是吗?阿斯兰激动的吼着,一脱方才的憔悴和无力。

卡嘉利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的脸。

可是那家伙就是不听……还要跟我们作战!伤了伙伴……!悲痛撕裂了阿斯兰的声音。

——尼高尔……也被他杀了……!剎那间,他脸上的表情成了憎恶。

卡嘉利不觉一寒。

所以……她颤抖着问。

你就……杀了基拉吗……?你自己……?亲手结束童年好友的性命?在无计可施之际,甚至让自己的爱机自爆——非得用尽一切手段,就为了夺走基拉的生命吗……?不然呢?现在的他是敌人啊……!阿斯兰哭叫道:——所以我只能打倒他,不是吗?你这个混蛋!她也回吼。

为什么要搞成这样?无处可宣泄的思绪,让她抓着对方衣领的手也不住颤抖。

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做不可啊——?阿斯兰也激动的回她。

那家伙杀了尼高尔!那个喜欢钢琴……才十五岁……就为了维护plant而战的孩子……!基拉也只是为了保护想守护的而战啊!卡嘉利颤抖的哭叫着。

可是你!你为什么非要杀死他不可?——而且你们还是朋友……?唔……!阿斯兰的表情极度扭曲,泪水不断涌出。

他终于嚎哭起来,声音就像野兽般狂乱。

卡嘉利呆然放开他的衣领。

这个少年正承受着超越于此的遗责。

他亲手做出的事,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无可奈何的苦涩奔流在卡嘉利的血管中,彷佛都在寻求着出口。

——太残忍了……!——这世上竟能容许这等残忍的事情?朋友手刃朋友,朋友被朋友所杀。

这种残忍的事——?这就是战争?若是敌对,就算是朋友也得厮杀……否则就会失去自己珍视的事物。

憎恨呼唤憎恨,但抚慰憎恨的方法早已不存在。

这是个无限黑暗的循环之轮。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卡嘉利自问似的吐出一句。

这样到最后……真的会得到和平吗……?她的父亲也曾经向她投以同样的疑问。

她在泪水奔流之余毅然定下心神,重新整理思绪。

看着眼前这个蜷缩着哭泣、身心俱伤的少年……和她同样为死者哀悼落泪的这名敌兵。

……我绝对不恨他。

基拉的死,生命的代价,她不再去想要谁来偿还。

绝不……!……既然这轮回得在某个地方切断。

打仗也不能让战争结束……已逝的那名少年,也曾面色悲凄的这么说过……外传 伤痕作者:朱雀振翅走道尽头的门半开着。

穆靠过去从门缝间窥探——这时,阴暗的屋内立刻射出枪弹,穆利落地缩头一避,随即反击。

一开完枪,他马上跳进门里。

穆先生。

基拉跟上去冲向门边。

门沿旁的牌子上印着Prof.UlenHibikiM.D.,Ph.D.的字样。

屋内又响起枪声,基拉紧张的往里面看去,只见穆边开枪边冲过房间,向右侧的沙发后方跃去,又见他接着探出身子,打算朝疑似克鲁泽所在的房间正对侧开枪时,一颗子弹擦过了他的右肩。

——穆先生!基拉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赶到呻吟着躲回沙发后方的穆身旁。

你怎么样!唔……!穆按着肩头,指间渗出鲜血,滴了下来。

——我是不会杀死他的……暗处传来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基拉挡在穆的面前,转身面对声音的来处。

——我得保住这个人。

……好不容易如我所愿的等到这一天了。

基拉生硬的执着枪,忽然瞥见有样东西滑过地板而来。

——至少要等他知道一切啊!一个硬物敲击的声音响起,听来莫名的响亮。

基拉吓了一跳,往身旁看去。

大概是克鲁泽丢过来的吧,倒在沙发旁边的那东西好像是个相框。

他正想把目光转回敌将的方向时,瞥见了相框里的照片,不由得定睛一看。

相片里是里抱着两个婴孩的年轻女子——和卡嘉利从乌兹米手中拿到的那张、也就是背面有两人姓名的那张相片,简直一模一样。

察觉到基拉的惊愕,穆也往相片看去。

这时,一份厚厚的文件又被扔了过来,几张相片从中飞出,散落在地板上。

看到其中一张后,轮到穆屏息了。

——爸爸?基拉也跟着看去。

照片里是个男人,看得出年轻时十分俊俏;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小男孩,两人发色一模一样。

你也想知道吧?男子的身影在幽暗中兀地浮现,更持着枪向他们走近。

基拉紧张地重新握好枪,劳乌.鲁.克鲁泽却像是满不在乎,拖着语调继续说道:人类的贪婪欲望——在进步之名下,一群愚蠢的人追寻疯狂梦想的故事……映着从门缝逸入的光线,银色的面具隐隐闪着光。

——而你,又是他的儿子……基拉觉得全身一僵。

儿子——?这个人说了这么多,到底在说什么?这里是禁忌的圣域——克鲁泽停下脚步,怀念也似地环顾四周。

——是自以为神的愚者,留下的梦之轨迹……眼前的这名男子,真的是那个劳乌.鲁.克鲁泽吗?那名以冷酷而精密的作战能力著称,绝不容猎物逃脱的敌军智将?但是基拉一路听来,只觉得他一直在讲些不正常的话。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令基拉真正愕然。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父母亲不是真正生你的人——什……?穆在一旁大吼。

你胡说什么……!一个枪声掩盖了他的抗议。

基拉猛然回神,举起枪瞄准敌将。

克鲁泽大大方方的站在基拉的正面。

现在开枪的话,就算凭基拉的枪法,应该也能击中吧。

可是,却有某样东西拦着扳机上的手指头。

——我想也是,要是知道了,你就不可能这样长大了……克鲁泽的声音里混着几分羡慕。

一点阴影也没有……这么像个普通的孩子……不是真正生你的人——温和的父亲和利落干练的母亲,两人的脸在基拉的脑海里浮现。

其实他早已想过那个可能性。

如果他和卡嘉利真的是手足,必然有一方的双亲——或甚至两方都不是他们的生身父母。

否则要如何解释那张照片?说不定这个人知道事实真象?知道基拉和卡嘉利出生的秘密,或是照片里的那名女性是谁。

若真是如此……是的,基拉想要知道真象。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将会因而背负什么——不过,从阿斯兰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时,我还真没想到——你就是他呢……克鲁泽不耐烦似的说。

——原以为你一定没活下来;那对双胞胎——尤其是你……双胞胎——阿斯兰也曾迟疑地说出这个名词。

那么,自己和卡嘉利果然是——?克鲁泽的揶揄打断了基拉的思绪。

——跟你的生父响博士,当时都是‘蓝波斯’最首要的攻击目标……你……说什么……基拉嘶哑着挤出声音。

克鲁泽却像在享受基拉的疑惧,仍然说着:可是你活了下来、成长,甚至在投身战火后仍旧活着。

这是为什么呢……?他的声音里多了歌咏般热切的语调。

——这不是叫我们这种人也不由得想要相信了吗?相信他们眼中的疯狂梦想……!你说我……你说我是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基拉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反问他。

——生父?最首要的攻击目标?克鲁泽的话简直像在说,自己根本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看见基拉微微发抖,克鲁泽朝他笑了笑。

你是人类的梦想……是最顶尖的调整者……一反于这些赞辞,克鲁泽的话调异样冰冷而嘲讽。

——在这样的愿望下,响博士开发了人工子宫——你就是这样被他催生出来的一个儿子;大量牺牲了你那些失败以终的兄姐们,创造出的唯一成功体……克鲁泽露了个残忍的笑容,挑明事实。

——那就是你。

基拉只是呆呆的听着对方的话。

人工子宫——他想起邻室那些浸在冷却槽里的装置。

那是——这么说,那就是——?生出自己的东西——?而架上的那些标本——那些死胎,是他的兄姐——?竟然有那么多——又形同物品般的排列在那儿,等着不用了被丢弃——眼前的景象彷佛天旋地转。

——自己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个……?怎么会……竟有这种事!他突然好想吐。

克鲁泽的话就像毒药般,令他头晕目眩。

人类的梦想——成功体——被创造出来的————基拉!一回神,自己被撞倒在地,枪声的残响隐隐麻痹了鼓膜。

穆护着基拉撑起身体,朝克鲁泽还击。

基拉也浑浑噩噩的爬起来。

——疯狂的梦……那就是自己——?看着基拉毫无防备地呆在那儿,好像连自卫都忘了似的,穆急怎将他推到掩蔽物后,又朝克鲁泽开了几枪。

然后他拉着呆若木鸡的基拉跑开,往后方的阶梯下冲去。

清醒点!笨蛋!怎么可以听信那混帐的一派胡言?他们跳进办公桌后面,穆以单手粗鲁地猛摇基拉的身体,又急急更换手枪的弹匣。

刚才勉强的大动作使伤口裂开,穆正在痛苦的喘息着,基拉却一味呆坐,视若无睹。

——‘我视在要揭露我的秘密……随着一句抑扬顿挫的朗读,脚步声也一阶一阶的下楼。

——‘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这是举世皆知的——人称FirstCoordinator的乔治.葛伦最有名的一段话。

可恶,那个臭家伙……穆低声咒骂道,又摇了摇基拉,再叫他几声,可是基拉仍然一动也不动。

——在受精卵阶段就接受人工基因改造而出生——那个人类最早的调整者,乔治.葛伦……克鲁泽阴阴笑着,走下楼梯,将手伸向照明开关。

你们看,那家伙造成的混乱,后来演变成多黑暗的情况?有个开关被打开,这层楼的一角忽地亮起。

——之后的人类又开始干起什么勾当,你们知道吗?就像猫在玩弄猎物,克鲁泽不急不徐的、逐次打开照明,嘴里仍一面述说着。

尽善尽美的外表、万全的才能,只要有钱、全都想据为己有。

简直当成了装饰品一样……。

甚至为了求到精准无误,就把自己的孩子给——该这么说吗?——是的,人总是渴求更多。

把自己做不到的高标准,寄托在承袭自己基因的下一代身上。

——可是,事情却不能次次尽如人意……因母胎而产生的缺陷,或是与母体相斥、早产、流产——误差产生是必然的,纵使是基因操纵也不能避免。

人类却不这么想。

那是花大钱买来的梦想……谁都想让它实现,谁都不愿让它幻灭吧……于是有个男人想到消除误差的方法。

孕育胎儿的母体正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对胎儿来说,反而是个不稳定的环境;既然如此——只要创造一个永恒稳定的环境就可以解决了……克鲁泽的声调戏剧性的升高。

——所以是不是该挑战极限?为了维持人类的梦想,并且实现它——?这个人就叫做悠连.响——不论实质或形式,他都是基拉的生身父亲。

他反复实验了无数次,最后竟用自己和妻子的受精卵试出了最终成果;让带着他的基因的胎儿,诞生成最完美的调整者——将另一个卵子保留在妻子的始内不做调整,或许是为向来反对这项实验的她做一点仅有的顾念吧。

可是——人类到底得到了什么?亲手争取了什么?在梦想实现之后!克鲁泽激动的问道。

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要……舍本逐末、忘掉初衷!嘴上说生命多宝贵,却玩弄生命——互相残杀……!为了看得更高更远……为了让一切更好……为了前进……——父亲究竟期望什么?最极致的调整者——万全而完美的人类?那么完美又是什么?完美就能使一个人幸福吗?生于冰冷的机器,而非温暖的母体,这样的孩子会觉得自己幸福吗?从堆积如山的小小尸骨中孕育出生命,就算扯平了吗?少胡说八道!穆咆哮着,从桌后跃出向他开枪,同时跑了出去。

克鲁泽追着他胡乱回击一阵。

架上陈列的药瓶、实验仪器和墙上的监视屏幕等,一一应声碎裂。

就算知道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能改变什么?不同于脸上的冷静笑容,克鲁泽气喘嘘嘘,汗水也从他的发稍滴落。

人类就了不起是吧……!人类期望着好还要更好。

期望的结果又产生了什么呢?新的偏见、新的产异,以及新的对立——还有今天这场无止尽的争战。

还会嫉妒、憎恨、自相残杀啊!——那就是人的本质吗?不管得到再棒的能力,就是改不了这些劣根性吗?嫉妒、憎恨、自相残杀——岂不是人类自古以来就长久背负的宿业吗?克鲁泽高声咆哮起来:——那就去杀个痛快好了!既然这么喜欢自相残杀的话!人,其实什么也没改变……基拉满心绝望的想着。

——那么,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被生出来的呢……?穆的声音从柱子后方传出。

废话!你又凭什么这样大放厥词!穆的射击擦过克鲁泽的头发。

克鲁泽出其不意的将枪口上举,击落一架巨大的吊灯。

随着一阵凄励的声响、吊灯的碎片向四方迸飞出去。

经这一惊,基拉总算才回过神来。

因为在这整个宇宙中,唯独我有——站在破坏景象的中央,克鲁泽做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这制裁全人类的权利啊!——权利?这两个字彷佛别有含意,基拉下意识地朝他望向。

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穆狠狠啐道。

然而,克鲁泽道出的下一个事实,却逼得他也不得不受到牵引。

穆,我看你是忘了。

我跟你在遥远的过去——早在我们战场相遇之前,就见过一面了…………你说什么?穆大感意外,从掩蔽后方瞥向克鲁泽。

基拉也探出身子观望着他们两人。

只见克鲁泽的笑容冷如冰,且高声说道:你那位愚蠢已极,以为自己的死亡都可以用金钱取代的父亲,亚尔.达.佛拉达有个没用的复制人——那就是我!——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什么……?这话太出人意料,穆不禁语结。

基拉也愕然地交互看着他们。

复制人——那就是说,克鲁泽是用穆父亲身上的基因创造出来、带着一同一组遗传讯息的分身了。

我……我爸的复制人……?什么天方夜译!谁会相信!穆激昂的否定,声音里却难掩一丝迷惘。

克鲁泽讥讽地回了一句。

我也不愿意相信啊……不过很可惜,这是事实。

当时的法律明文禁止人体复制。

但在研究资金的诱因下,响博士接受了亚尔.达.佛拉达的请求,为他创造与他自己同样优秀的承继人。

那项计划的产物就是劳乌.鲁.克鲁泽——他们眼前的这个人。

最后的门很快就要开了!——由我来开!怀着无穷的恨意,这个由人类之自我本位所创造出来的男子叫道:——然后这个世界会毁灭;这个充满欲望和贪的婪的世界……克鲁泽的脚步正往穆藏身的柱子方向走去。

基拉这时才惊觉自己的配枪不见了。

连忙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就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穆先生!基拉抓起一旁掉落的锐利铁片,朝这个举枪走近穆的男子直直奔去。

克鲁泽猛然转身望向基拉连开数枪,却不及基拉的瞬间爆发力。

我们岂会让你……!他一吼一声,将手中的铁片甩出去。

——称心如意!基拉!穆开枪的同时,克鲁泽也开枪了。

克鲁泽的子擦过了基拉的驾驶装。

穆的则擦过克鲁泽——而基拉投出的金属片则打中那片银色的面具,将它弹开了出去。

金色的头发晃动,克鲁泽剎时脚步踉跄。

他很快站定,以充满憎恶的眼光瞪向两人。

一看清那张面具下的容频,基拉和穆不由自主的惊呆了。

既名为继承人,克鲁泽的年龄应该与穆相去不远才是。

但如今——映入两人眼帘的,却是一双炯炯有神、与穆十分相似的蓝色眼睛,以及一张因嘲讽而扭曲的脸——刻满了无数深沉的皱纹,简直与老人无异。

这时,基拉终于明白的他的憎恨何来。

…哼!就凭你们能干什么!克鲁泽自豪也似地大笑起来,转过脚步。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了!仇恨的漩涡就要颠覆整个宇宙!站住……唔……!穆起身想追上去,但才步出柱后方,就一个失衡跌坐下去。

他的脸色苍白,肩膀与侧腹的出血越益严重。

基拉一面向他跑去,一面听着那男子的高笑声渐渐达离。

笑声回荡在这座空废的建筑物中,彷佛栖息在废墟里的恶灵之声。

——这样啊……我知道了。

是啊……躺在床上,身旁的女子正在讲电话。

这一幕好像曾在哪儿经历过——穆看着点滴瓶中的液体逐粒滴落,心中如是想着。

——即使自己现在躺的是医务室的床,而这名女子是一艘战舰的舰长,正和舰桥连络指挥事宜,他仍觉得这般日常惯见的人事物已足以抚慰他紧绷已极的神经。

——我想大家也都累了……哦?那就拜托你们啰……玛琉关上通讯,拿起床旁椅子上的一份厚文件,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基拉好像……昏倒了呢,一回到‘永恒号’就……穆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脸。

不过听说——他并不是在战斗中受了伤……玛琉哀伤地看着膝上的文件。

穆在松了口气之余,心中却也涌现一阵苦涩。

……也难怪啊!对基拉而言,一下子发生了太多难以接受的事。

以往毫不知情的——甚至是不该获知的身世秘密,竟以最令人震惊的形式挑明在眼前。

而他与芙蕾.阿斯达的重逢,又未能实现——是啊,痛苦的一天,对穆来说也是……打开文件,玛琉看见穆年幼时的照片,仍不禁在眼中流露笑意。

凡女性看见性人的这一类照片,都免不了要心头一暖的。

两人便将携自门德尔的响博士——也就是基拉的生父的办公室的文件浏览过一遍。

与其说是学术性的报告,这份文件倒更像是响博士自己做的日常记录,两人读来也更觉浅显易懂。

文件中记录的事实,远比克鲁泽所说的要多。

穆的父亲亚尔.达.佛拉达与妻子失和后,便对在她教养下成长的穆感到不满。

佛拉达家是名门世家,几乎富可敌国;家族成员也净是些在投机或贸易上拥有奇妙直觉的人,因此甚至有外界谣传,说跟着佛拉达家的人走就绝不会吃亏。

要继承这样庞大的家业财产,父亲认为穆不够资格,最后竟得到一个结论:没有人能超越他自己。

于是,为了拥有理想的继承人,亚尔找上了响博。

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克鲁泽就跟了父亲,但不知是怎么成长的。

穆的母亲大多顺着儿子的个性教养他,从不禁止他和佣人的小孩子一起玩,孩子们也不分尊卑地打成一片,穆的童年因此过得非常快乐,并不感到生为独生子的孤独。

但父亲原本就鄙弃这一点——这么看来,克鲁泽恐怕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针下长大的。

他们见过一面——克鲁泽是这么说的。

经他这么一提,穆才恍惚想起童年时的一幕。

家里有个陌生的小孩,好像比穆小两、三岁吧,不声不响就站在穆的身后,脸色苍白地直视着他。

你是哪里来的小孩?——穆这么问,他却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看。

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长到这么大,穆总以为当时自己看见的是鬼魂,因为那个小男孩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爸爸……一时心绪难耐,穆开口说道。

——又傲慢又粗暴,疑心病很重……虽然在我小时候就死了,却只给我那种印象……可是……!是的,父亲死了。

因为家里失火。

火势大得把整间毫宅都烧光了,穆也因此失去了父母亲。

有传闻说可能是人为纵火,却一直没有捉到犯人。

现在回想起来,穆竟感到一丝阴森的战栗。

——是那小子干的。

为了恨那人自私的生出自己,又自私地抛弃他————你能相信吗?这种事……!玛琉的手轻轻按上穆的手臂。

为什么……这种事……!穆别过脸去,忿忿不平地啐道。

——克鲁泽被弃养了。

因为他是个失败作。

染色体上有一种盖状结构,称做染色体端粒(注:telomere,一译端粒脢)。

每当细胞再生而染色体复制,端粒就会渐渐缩短;随着生态老化,端粒会减短至无法再造基因。

端粒问题一向是生物复制领域中最大的难,响博士也无法克服,所以亚尔.达.佛拉达用体细胞创造出来的小孩,才出生就已有和亚尔相同长度的染色体端粒。

而穆出时,他的父亲已经有点年纪了。

换言之——父亲创造出来的继承人,只能拥有和他余年相同的岁数。

多么讽刺啊!但父亲没有损失。

他可以大骂说那是个误差,回头再设法调教自己不喜欢的亲生儿子便罢。

可是用生命负着这个误差的人,要怎么渡过余生呢——?从面具下显现的那张脸已然老朽。

穆的父亲若还活着,应该就是那副模样吧……火灾之后,亲戚收养了穆。

而克鲁泽后来如何抵达plant,又如何扮成调整者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

但那样的一段经历,想必不是常人能想象是苦。

……那不是你的错呀,穆……玛琉柔声说着,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穆也知道。

不过,能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他开始觉得是一种救赎。

那小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说不定也没有自我……憎恨,克鲁泽的心中只有憎恨。

恨父亲、恨穆、恨造出自己的那些人,最后否定人类本身,进而否定自己。

所以……他想拖着全世界——陪葬?玛琉的声音里,哀怜多于恐惧。

穆抓起她的一吻。

——我才不会让他那么做。

是的……尽管她欢慰说不是他的错,他仍有那份义务。

他是他的儿子,那个创造出恐怖灾祸之种的人——睁开眼,每一张熟悉的脸上都写满了关心的表情。

拉克丝、阿斯兰、卡嘉利——他们的脸孔,也都是令基拉安心的存在。

基拉……轻声叫唤着他的名字,拉克丝的脸靠了过来。

一眨眼,她的脸却与另一名少女的脸重迭了。

想起那种椎心的痛,基拉不由得紧闭双眼,转过脸去。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基拉已经记不清了。

头痛得厉害,男子充满憎恶的咆哮,少女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不停在脑中盘旋。

当自我的存在被宣告成错误,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再次张开眼睛时,基拉勉强找回了自制心。

不好让大家担心下去。

他想起来,拉克丝伸手过来搀扶着。

这份温柔都令他难受。

抱歉……谢谢……他想做个微笑,却见卡嘉利直拿一双探问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又见到她手中的两张照片时,基拉的表情僵住了。

一张是乌兹米交给卡嘉利的,另一张则是从那间研究室带出来的那个相框。

基拉……卡嘉利才刚发问,基拉立刻蜷缩着别过脸。

好想捂住耳朵,否则被问了就得回答。

要告诉她我们是在母体内被分离的双胞胎,父亲选择我当实验材料,我又是从机械出生、是最极致的调整者——?——还有,我们的生父母恐怕也因此成了蓝波斯的目标而遭杀害——?看到基拉的表情,拉克丝和阿斯兰心神领会地换了个眼色,阿斯兰便不发一语地将卡嘉利牵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拉克丝和基拉。

——基拉……拉克丝什么也不询问,什么也不企求。

她总是如此。

但对此刻的基拉而言,这样也令他心痛。

自己难道不是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吗?一味地紧抓着近在身边的温暖,终于因而造成别人的不幸——就像芙蕾那样……?——说不定……我根本就不该出生……?沉入深深的绝望中,基拉仍然努力向拉克丝笑了笑。

——我没事……不可以依赖。

他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已经……决定……不哭了,所以……咬着牙,基拉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却见拉克丝轻轻的微笑着:……哭一哭不要紧的。

然后她温柔的搂过基拉的头。

——因为,人都是会哭的呀……这些话像是渗进伤口,包容了基拉的心。

基拉呜咽起来,任凭泪水一股脑儿地涌出。

他不顾一切地纵声大哭,无助的攀附着拉克丝,彷佛一个即将灭顶的溺水者。

你有太多伤心的梦了……拉克丝牢牢地抱着基拉,轻声在他耳边说。

——可是……现在在这里的你,就是你的一切呀……面对她,基拉可以完全无所掩饰。

她是不变的。

她只是站在那儿,接纳原原本本的基拉。

漂浮在无依无靠的半空中,当自我的存在都几乎感觉不到时,仍只有她像大地之母般屹立不摇,也同样坚定不移地肯定着基拉的存在。

人是会哭的。

借着哭泣,洗去悲苦,于是能一再地重获新生。

所以,基拉就像刚刚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一般,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