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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麻烦

2025-03-30 15:52:48

奇萨卡先生,请保持克制,你一个人进去也做不了什么,反而更增加了他们暴露的机会,我们需要好好计划一下!老虎未必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我们现在首先是要冷静下来!我拦住想护主心切的保镖。

片刻的沉默你放心,我早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代了,虽说老虎只是要表达谢意,但是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必须做些什么,毕竟卡嘉利他们还处在危险中!我出去打探消息,不用为我担心!看着这个健硕男子的背影,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卡嘉利,我对你的身份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上尉,刚才基拉少尉上车前,你为什么不制止他们?要知道他们现在有可能陷入危险,而且基拉少尉掌握着我军的核心机密!巴基璐璐中尉还真是固执古板的军人啊!如果刚才我们出去制止,说不定连你我都已经被老虎请去喝咖啡了!难道你以为你我身上军人的气息可以瞒过老虎吗?中尉!还是说你不怕老虎的部下怀疑我们是蓝波司菊的人!我们可没有ZAFT颁发的身份证明。

更何况,我没有从老虎身上感受到杀气,起码他们现在是安全的!现在?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是有可能陷入危险!不行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得把他们救出来!还有不要和我谈什么男人的直觉,我需要的是证据和事实!行动?中尉,怎么行动?动用武力?还是暗中救援?我们现在都不具备这个实力!何况我们最大的凭据强袭的驾驶员还在老虎那呢!即使我们出动大天使号,你认为以大天使号现在的状况还能做什么?!‘那现在怎么办?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恩,先通报大天使号,让他们做好最坏的准备,我们现在等,我已经安排家族的人打探消息去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放轻松点,事情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也只好这样了!从没有看见过这么软弱的娜塔尔,尽管只是昙花一现。

基拉,希望你们平安无事!你说什么?基拉和卡嘉利出事了?玛琉的声音在大天使号舰上响起,值班的乘员们全都抬起脸来。

赛伊也为之一僵。

巴基璐璐中尉面容歪歪斜斜地映在屏幕上。

相距一百公里以上,也难怪电波非常不稳。

是啊……他们遇上了大麻烦,我们人手不够——赛布他们回去了吗?不,还没。

市集里发生了‘蓝波斯’针对老虎的恐怖袭击。

基拉他们刚好在现场,现在他们被ZAFT军带走,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ZAFT在本地的最高指挥官巴卢特非而德!听到我们的回报,众人都面色发青。

该不会——赛伊怔怔的想着。

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知道基拉是个调整者。

可是……他也有可能被偶然卷入。

电波太糟了,我跟赛布他们也联络不上。

又没有多的人手人接应,我们也不知道老虎是否真的发现了基拉少尉他们的真实身份。

尽管娜塔尔脸色依然冷峻,但是无法掩饰眼中的那一丝不安。

玛琉转过头去。

帕尔中士!呼叫塞布。

要是呼叫到了,请他们派几个人回市区里……玛琉和我们交谈时,达利达低声说道。

……我看说不定真的象老虎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表达谢意。

搞不好大家都忙着救人时,他就跑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也隐含了一丝期望,希望事情真是如此。

可是……万一大和没回来……帕尔说出了大家心中的不安,达利达却用肘撞了他一下。

安啦,一定没问题的啦!乘员们都担心基拉的安危,唯独赛伊的心情不太一样。

要是基拉没有回来——他的心底彷佛悄悄这么盼望着。

或许基拉真的碰巧遇上了恐怖袭击……要是那样就好了。

他走出骚动不安的舰桥,趁大家不注意时走向机库。

强袭高达的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赛伊仰望着巨大的机械人。

——万一……基拉没有回来……。

赛伊偷偷爬进MS的驾驶舱。

感觉自己像是非法入侵似的。

不——更像在犯下禁忌的罪——甚至像染指别人的女人……这个念头无意间浮上脑海,赛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那么,这算是基拉活该了。

他关上门,动作比刚才更加几分迟疑。

启动操作系统后,屏幕亮了起来,仪表板己一一开始显示。

——没问题,我可以的。

赛伊有些亢奋而不安的抖着,双手放在操纵杆和节流阀上。

——就在此时,马德克听见引擎的驱动声响起,便从机库后面走了出来。

——怪了。

强袭高达的眼睛亮了。

喂,我问你。

他就近叫住一个同僚。

小兄弟几时回来的?啊?还没啊。

刚刚舰桥还说他好像失踪了咧……啥?失踪?马德克错愕地叫出声时,强袭高达已经开始动了。

它的左臂僵硬地举起,粗鲁地推着伸向机体正面的空中走道。

那是谁在驾驶那东西啊!MS已经离开了维修座,摇摇晃晃的踏出脚步。

看那不灵活的动作,显然不是基拉在驾驶。

喂!怎么搞的!到底是谁啊?马德克怒喝着,甚至还激动的挥拳,但却无法阻止操纵者。

听见机库里的骚动,芙蕾也从后面赶来,托尔与米丽雅莉亚也从外面跑了进来。

什、什么?怎么回事?强袭高达又跨出一步,却左右摇晃着,让人有一股不祥的感觉。

喂!住手!混帐!到底是谁——?托尔问道,附近的整备士就说。

刚才有看到那个叫赛伊的小鬼……赛伊?托尔等人在听到朋友的名字后睁大了眼睛。

强袭高达生硬地动着,想往前踏步,却失去了重心。

机体拼命的扭动想拉回脚步,却只令事态更加恶化,最后终于往前一倒。

呀啊——!米丽雅莉亚发出惨叫,大家都缩起头。

强袭高达笨拙地伸着手,四肢着地的倒了下来。

金属相撞的声音刺耳又凄厉,回荡在高高的机库中。

托尔等人怯怯地睁开眼,仰视着一动也不动的MS。

……妈呀~!马德克捂着脸。

幸好没有压到人,可是他的怒火难消。

若是因为战斗受损就罢了,在这种情况为了这种鬼事情而损坏,叫他这个做整备士的怎么受得了。

但是,他身后的芙蕾表情格外复杂,她看着倒地不起的MS,忽又别过脸去。

同时——驾驶舱里的赛伊也错愕地看着控制面板。

屏幕上映的是机库的地板。

他操纵的强袭高达,竟然连闸门都走不到。

——我就这么没本事吗……失望一寸寸啃蚀着赛伊的心。

他想代替基拉,为保护大家而战,却连走几步都办不到。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样比不上他……赛伊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丑陋的自我。

他恨基拉、嫉妒基拉,甚至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太污秽了。

不只如此,他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连能力都远远不及基拉。

太惨了。

他以前还对他摆出一副大哥的姿态。

自以为芙蕾的爱是理所当然的。

回想起过去的自己,赛伊这下什么都失去了,就像趴在地上的这架MS,难看到极点。

呜……呜呜……唔……赛伊偷偷哭了起来。

封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彷佛逼着他感觉基拉的存在。

看着黑黑的屏幕,我和娜塔尔相对无语现在只能希望上天保佑他们平安无事了!少爷,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们说老虎带着一对少年男女返回了基地后,把他们带到了会客室后就一直没有出来!没有听见搏斗和枪声,守卫也没有异常!暂时就是这样!娜塔尔愕然看着我,难道老虎真的只是为了表达谢意这么简单吗?!难道我们真的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娜塔尔满怀疑惑问我我记得情报部门对老虎的评价是:用兵诡异,出呼意料,很难让人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从刚才的袭击情况来看,我估计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毕竟基拉刚才的表现太优秀了,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过如此,可他还是一个平民少年啊!而且他旁边那位小姐似乎没有什么保密的概念啊!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娜塔尔沉默良久后,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惹麻烦的家伙,上尉既然你都考虑了这么多,为什么离舰时不把你的想法说出来?起码我们可以不让他们参加行动!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们还是想想万一他们被补了以后,我们的行动计划吧!你看这是老虎基地的地图…两个人凑在地图边皱着眉头开始商量起来。

还是不行,敌人基地附近的火力、MS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老虎的两艘陆上母舰也停靠在旁边!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突入都只会引来灭顶之灾!的确,除非能够不被察觉的潜入基地,在敌人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将他们救出,再潜出基地。

这个难度听说猫科动物即使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沉默良久,我们相视苦笑,还真是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麻烦啊!外传 再回首已百年身电梯的门一打开,停在基拉肩膀上的小鸟振翅飞了出去。

小鸟!基拉慌张的追上去。

小鸟淡渌色的翅膀拍呀拍的,冲过工厂,竟然飞出了敞开着的闸门。

基拉焦急得不得了。

官方禁止他们离开这座厂区;公报都说他们已经离境,禁令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小鸟有翅膀,围篱或闸门也关不住的。

喂!小鸟!不顾基拉的呼唤,小鸟高高的飞进天空。

基拉跟着跑,深怕跟丢了,可是厂区内的行道树挡挡了他的视线。

万一小鸟飞到厂外,他又不能出去找,离出航也没剩几天了,要是它自己不回来,就只能丢下它了。

小鸟——!市区竟然这么和平啊。

走过闹区,尼高尔悄声说着。

阿斯兰也点点头。

是啊,国家领海前几天才发生过战斗的……大概因为是中立国吧……听说淤能碁吕鸟是个军事与军事产业岛。

这座岛虽然不大,往来的行人却不少。

奥布两、三天前的战争好像毫无干系似的。

看在阿斯兰等人的眼里,真觉得这里的人们实在太相信自己国家的和平了。

当然,这里跟plant或卫星不同,外壁被打个洞也不会死,现也不担心核子攻击了。

会如此过度相信也是其来有自。

——和平之国,是吗……他们分头在岛上巡视,设法获得大天使号的后续消息。

走了一整天脚都疼了,却连个情报的影子都摸不着,更别提找机会溜进曙光社里一探究竟了。

两人走到前面工厂区的集合地点时,伊扎克他们已经回来了。

你们那边怎么样?阿斯兰问道,只见伊扎克不耐烦的猛摇头。

……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停在军港里吧。

堤亚哥木然的说。

那种等级的船,居然能藏得这么隐密。

伊扎克的脸上也露出焦急神色。

该—不—会—堤亚哥厌烦的提高了声调。

真的不在这里吧?——怎么办?众人都看着阿斯兰,等待指示。

——我们要的只是确证。

证据说‘长腿’在就是在,不在就不在——就这样。

阿斯兰答道,伊扎克也点点头。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有人在叫他们。

不好意思—,请问第二船坞往哪走?三个看似外来者的人,见了阿斯兰等人的制服才来问路。

伊扎克啧!的半掩住脸,往来者方向看去。

阿斯兰先制止他,对着那三人努力摆出笑脸。

抱歉!我们也是新人,还不太清楚……那三个年轻人闻言,便半信半疑的摇头走开了。

的确,自己的公司却答不出来,当然惹人怀疑。

真是够了……这里的每个家伙都一脸和平!伊扎克目送那三人背影,忿忿不平的骂着:现在在打仗耶!这里是乌托邦还是什么啊?不过,如果这里是唯一的净土,那也很不错不是吗?尼高尔说着,似乎想缓和气氛。

哪里是净土!帮人家制造那种东西,自己在这里悠哉啊!可是……这些人的日子过得这么太平,要他们像别国一样受战争之苦——讲出这种话,岂不是显得我们太主观了吗?尼高尔年幼且个性温和,但却说出这番理性的道理,伊扎克也只得闷闷闭上了嘴。

出人意料的,堤亚哥也为尼高尔帮腔:对啊对啊,和平好哇。

女孩子又可爱,这里真是个好国家。

那跟和平有什么关系啊!伊扎克直挑他的语病,堤亚哥却只当没听见。

啊,自然人的女孩也不错耶。

真的。

你满脑子只对女人有兴趣啊?够了。

阿斯兰低声制止同伴们的争辩。

我们走吧,再待下去让人起疑就不妙了。

他们沿着围篱走着,一面悄声讨论起进厂方式。

沿海警戒很严哪……。

如果扰乱验证系统呢?面对伊扎克的问题,阿斯兰摇摇头,在迷你计算机上叫出系统的观察数据。

有好几层,单就物理上也很难。

真高明——应该这么说吗?真是够了……这个国家真的很烦耶!伊扎克又吼了起来。

我觉得与其从系统下手,不如抓一个路人比较快……啊?不问他的身份就抓吗?正当他们窃窃私语讨论之际,有个小小的声音传进阿斯兰的耳里。

他抬起头。

——小鸟……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阿斯兰若无其事的环顾,发现有个影子飞过上方,便抬起头望向天空。

小鸟……鼓动着金属绿的翅膀,一个看起来像小鸟的影子,利落的在上空盘旋。

阿斯兰愕然伫立。

——小鸟……?难道是……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小鸟型的机器宠物落在掌心,收起小小的翅膀,歪着头。

阿斯兰睁大了眼睛,看得出神。

小鸟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它的叫声、翅膀色和构造——都跟阿斯兰亲手做的一样。

——基拉先生好像也一直很珍惜它呢……这只鸟在这里……那就表示——?那是啥啊?看见阿斯兰手上捧着一只鸟,伙伴们都走过来。

咦,是机器鸟耶。

——啊,是那个人的吧?尼高尔的话引得阿斯兰大惊,连忙抬眼望去。

围篱对面有个身穿工作服的少年往这个方向跑来。

那人一直看着天空,表情烦恼地不时喊着某个名字——阿斯兰的心脏开始不听使唤的狂跳。

天啊,他连同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觉得周围的世界彷佛消失,只剩下自己和那个跑过来的少年。

——基拉……!这是偶然吗?还是因为小鸟——阿斯兰做的这个分身,让两人聚在一起了呢……?可是,为什么……?不知不觉地,他踏出了脚步,仿佛被牵引过去似的。

一心一意要找到小鸟的基拉只顾着往天空看,直到跑到围篱前,才注意到前面有人而停下了脚步。

隔着围篱的马路对面站着四个少年。

他们的帽沿都压得很低,穿着和基拉类似的工作服。

其中一人往这个方向走来。

一看见那人的身影,基拉剎时无法动弹。

沉稳的举止,帽沿下露出的蓝发,那只手上停着的小鸟。

仿佛他才是小鸟真正的主人似的——对。

因为做出小鸟的,正是那双手……——怎么可能……?尽管半信半疑,他却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阿斯兰……!基拉彷佛被吸引似的走近围篱。

隔着铁丝网,那张令人怀念的脸越来越清楚。

第一次重逢时,阿斯兰戴着头盔,不像现在看得这么清楚。

现在的阿斯兰则睁着碧绿色的眼眸,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基拉。

基拉勉强驱动自己几乎要颤抖的脚步,又向前走了一步。

昔日的好友就站在触手可及之处;伸出双臂,他们甚至能互相拥抱——或者说,要是手中有刀,他也刺得到基拉……为什么……阿斯兰为什么会在这里?扎夫特的士兵出现在中立国奥布?基拉很快的朝他背后瞄了一眼。

另外那三个人看来也和基拉差不多年纪,离阿斯兰最近的那一个甚至还有些稚气,细致的轮廓宛如少女般梦幻,也正笑容句掬的望着基拉。

他也——他们也是扎夫特的人吧?他们没有发觉,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数度短兵相接的敌方驾驶员。

——是你的吗……?生硬的问题,令基拉心中一惊。

阿斯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面把小鸟递过围篱。

基拉马上明白他的用意。

阿斯兰的不自由和这份生疏,恐怕是顾忌身后的同伴们吧。

他不想让他们知道基拉的存在。

不——他们不能知道……基拉也不可能让他们察觉自己的身份。

他只好咬着颤抖的嘴唇,略略点头。

嗯……谢谢……基拉配合着装出陌生的语气。

这一刻,基拉竟觉得这么做似乎真让他们成了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自己要是突然哭起来,阿斯兰的同伴们一定会起疑吧。

阿斯兰的手轻轻抓着小鸟,穿过丝网,在基拉的面前张开。

基拉慢慢伸出手,小鸟便跳到他的手掌上。

阿斯兰第一次把这只小鸟送给他时的那一幕,不由分说的在他脑中浮现。

——自从离别之日后,我们走了好远好远……基拉将小鸟抱在胸前,低头忍住泪水。

他真想抓着那双手大声呼喊。

阿斯兰——阿斯兰——够了!不要再打了!为什么我们非得互相残杀不可——?但他不能。

他甚至不能让泪水涌现。

——喂,我们要走啰!听见对面传来的叫声,基拉吃惊的抬起头,只见阿斯兰已转过身,往同伴的方向走去。

剎那间,他的侧脸流露着冷漠的气息,彷佛像个陌生人。

再也见不到了——不,不对。

下次再见面时,我们就得干戈相见了。

基拉不由得对着那个背影喊出声:这是以前,我一个朋友……!听见这句话,阿斯兰像是猛然一惊的转过头来。

基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用颤抖的声音说着:——一个很重要朋友送我的……宝贵的纪念……尽管想说的话那么多——基拉却只能说出这些。

阿斯兰的表情里闪过一丝痛楚。

两人隔着围篱相望。

他们都不被允许跨过这道铁丝网。

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里,其间的阻隔却像数光年那样远。

是吗……阿斯兰低声的说,做了一个悲伤的微笑。

简直和三年前离别时一模一样。

为什么我们回不到当时?曾经那样相伴的两人,竟在无力抗拒的局势中随波逐流,不知不觉间,被迫走到如此陌生的情境。

——到底为什么……?就在这时————基拉!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基拉吃惊的转过头去。

路树的另一端有金发飘动,是卡嘉利正往这里跑来。

他连忙转出去,只见阿斯兰已经逃也似的急急后退,笔直的往同伴身边跑去。

那三人朝基拉又瞄了一眼,就这么离开了。

基拉不由得扑向围篱,紧紧握着铁丝网。

——阿斯兰!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步又一步渐远的距离,就像无可挽回的过错,让基拉真想大声的呼唤他。

——不要走!至少再看我一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阿斯兰……!阿斯兰不能、也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在基拉的心底狂乱不已。

基拉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觉得自己就要被扯碎了。

阿斯兰再也没有回头。

我们回不去了……这份认知冰冷的刻在基拉的心里。

三年前的那一刻——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外传 阿斯兰的迷茫阿斯兰一抵达plant,立刻前往国防委员会总部。

刚踏进总部大厅,他就被眼前的忙乱与骚动给惊得停下了脚步。

职员们杀气腾腾的跑来跑去,士兵或指挥官们也都拉高了声音交谈着。

穿过比往常更多人的大厅时,一个窜进耳里的名词,引得阿斯兰愕然转过身去。

——全灭是怎么回事?不会有这种蠢事吧!全灭——?什么全灭?难道是——?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他注意到一个急步走来的年轻指挥官,便向他跑去。

结城队长!阿斯兰在军官学校时曾受过这名队长的照顾。

礼·结城听到阿斯兰叫他,表情显得十分意外。

阿斯兰·萨拉!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不……阿斯兰一时并不想说明事由,又为此刻的这股不安所动,只得咳了一声径自问道:那无所谓,倒是这里怎么会这么乱?经此一问,结城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动摇。

只见他神情郁沉的说:——‘割喉作战’好像失败了……啊?阿斯兰不禁屏息。

那……巴拿马吗……?作战不是在巴拿马进行呀。

结城面有难色。

‘割喉作战’的目标,临时被改为‘JOSH-A’。

好像是高层老早就秘密进行了……那不是——阿拉斯加?阿斯兰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不过,像结城这些指挥官原本就不知这场作战的真正目标,对这项改变本身似乎也难以释然;但他马上就撇开了这样的个人感情。

详细还不清楚,只知道……有报告说是全灭……怎么会……阿斯兰不由得语带惊慌。

伊扎克和克鲁泽应该也都参加了这场作战。

脑海里浮现日前才分别的伊扎克的脸,一股恶寒般的冲击感袭来。

全灭——?连伊扎克也?不久前道别时,他还叫自己不准死的——?还有一个跟你有关的坏消息……不光如此,结城压低了声音,道出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秘密开发的最新锐MS中,有一架被不明人士偷走了。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脑中一段模糊的印象,阿斯兰不明究理的看着对方的脸。

被偷走的最新MS——他这才回想起来。

与航天飞机交错而过的那架陌生MS.一定就是它。

然而,接下来的话少更令他错愕。

——听说居中牵线的是拉克丝·克莱因,所以现在国防委员会乱成一团……这样的打击几乎令他站不住。

怎么会!不可能!阿斯兰扯着喉咙叫道。

拉克丝……竟然那样!不可能……!一向沉稳的阿斯兰表现得如此狂乱,结城也有些吃惊的退了一步,却见阿斯兰二话不说便掉头跑开,连道别的礼貌也忘了。

这时的他,早已失去顾及礼仪的那份从容。

——哪有这种蠢事。

拉克丝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一个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可能连MS都不懂;不、不只如此,比任何人都爱好和平的她,怎么可能染指这种荒唐事!对。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根本从头到尾搞错了!阿斯兰跑进前往总部中枢的走道,听见作战室传出急迫而仓皇的人声时,心头又是一惊。

——在干什么?叫直布罗陀也出动支持啊!无人侦察机不行啦!我现在要的是更详细的报告!——听都没听过!这是哪里来的情报?看来情报相当错综复杂。

这一点令人感到事态非比寻常。

阿斯兰快步跑过,来到国防委长报勤室前,向秘书官报告。

识别号285002,阿斯兰·萨拉,奉议长命令报到!阿斯兰心急如焚地等待秘书官为他传达,只见秘书官点头说了一声请进,他便立刻闯也似的冲向里面的门。

报告!一进屋内,阿斯兰正想马上向父亲问个清楚,却为执勤室里锋利如刃般的紧张气氛而震慑住了。

对方用的据说是‘独眼巨人’。

基地的地底布了相当规模的矩阵……克鲁泽呢?还没有直接联络上,但我们已接到报告说他平安无事。

站在一旁听着父亲和副官的对谈,阿斯兰稍稍缓下一口气。

至少克鲁泽生还了。

那么伊扎克也一定……就在这时,房门又被用力推开,另一副官急急冲进来。

艾琳·卡纳巴等数名议员正聚集在议场,要求您去说明事态。

帕特利克向他投以严厉的眼神,同时也注意到站在门旁的阿斯兰,但只是简短的指示等下再说!我想他们可能会要求召开临时最高评议委员会……听到副官的话,帕特利克极其不悦的哼了一声。

偏偏选这种时候——他大概正这么想吧。

不过阿斯兰能体会卡纳巴等克莱因派议员们的反应;父亲原先恐怕是想瞒着议员们攻下JOSH-A——这么一来,割喉作战便不会受到议会的认可,而在父亲的暗中动员和盘算下,他可以拿这场压倒性的胜利赢得舆论支持,更可以堵住反对派的声浪。

而今他赌输了。

这下子别说事后承诺了,连议长的位子也不保。

总之先叫卡贝塔利亚快点去确认残存部队!不要再慌了!我要的是冷静和客观的报告!帕特利克向原先的那名副官大声喝令,又转向后到的那名副官。

克莱因的下落呢?这句话令阿斯兰的心脏一突。

副官走到办工桌前答道:还没找到。

他们似乎做过相当周全的逃亡路线规划……或许会比预期花更多时间才能……惊觉到这话背后的意味,阿斯兰又一次不敢置信。

拉克丝一家人偷走了最新机种之后,竟然马上就失踪了,而且他们逃得无影无踪,连国防委员都掌握不到下落。

尽管如此,一想到拉克丝和西盖尔·克莱因,阿斯兰还是无法将他们与这些行为联想在一起。

但见父亲啧了声,神情显得忿忿不平,好像放走了一个仇敌似的,然后又见他彷佛下定心,语调低沉的下了一道令人难以置信的命令。

——动员司法局。

将卡纳巴以下、所有与克莱因关系良好的议员全数逮捕。

阿斯兰不禁屏息,副官也为这道出乎意料的命令而显得迟疑。

是……可是……帕特利克朝桌面重重一敲,激动的站起来,像是要赶走副官心中的犹豫。

拉克丝·克莱因和间谍接触!她父亲也跟着她一起失踪、逃亡了!还有‘割喉作战’的攻击目标情报外泄!——这么简单的公式连小孩都懂!父亲冲口而出的暗示令阿斯兰一阵战栗,心中更是动摇。

这话无疑是在指称拉克丝和她父亲联手叛国,甚而将作战内容泄给地球联合军!——克莱因是个叛国贼!可是卡纳巴那帮人竟然还想追究到我头上!帕特利克在盛威之下咆哮起来。

那帮人才——不!一定是他们帮助克莱因,把他们藏起来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想!阿斯兰只是茫然,听着父亲巧妙地将单方面的说辞归导到自己有利的结论上。

的确——plant内部有谋叛者,这样的推论是成立的;因为连扎夫特高层都未必知道的割喉作战目标,敌军竟能事前得知。

但既然帕特利克原本便就有意隐瞒评议会,那么早已不是议员的克莱因要去掌握这项消息,可能性并不高。

小孩都懂的公式——或者说,更像是被人硬套上这种太过浅显幼稚的公式?阿斯兰觉得,纵使克莱因或卡纳巴等人在政治立场上与帕特利克的强硬派对立,也不至于出卖plant成千上万个士兵的生命。

如果他们真是那种人,又怎么会站上足以代表民意的议事坛呢?但此刻目睹父亲将自己的失败一味推诿到克莱因等人身上,还封住即将追究过失的所有人之口,令阿斯兰的心情产生了极大起伏。

不知是不是被长官的恕吼给吓着了,副官只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慌慌张张走出去。

看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儿子两人,帕特利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里,一手支着额角。

见他显得如此疲弱,阿斯兰不由得忘了刚才的疑念,走上前去。

父亲……儿子的真情流露,却被一记冰冷的视线给打了回票。

你叫我什么?彷佛一道鞭子打过来,阿斯兰一惊,随即立正行礼。

……对不起。

萨拉议长阁下。

帕特利克向他打量了一会儿,那样的眼神——像是责备儿子总是不到自己期望的标准——令阿斯兰心底不快却又感抱歉,顿觉坐立难安。

于是帕特利克又不满的叹了一声,一副勉为其难原谅儿子似的。

知道什么状况了吧?他冷冷的丢了一句话。

是……不,可是……!阿斯兰实在无法接受,咬牙说着。

我无法相信!拉克丝竟然会和间谍联手……不可能有这种事!帕特利克满脸厌烦的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不是看他脸色的时候。

这么下去,拉克丝等人会被冠上叛国的污名的。

可是,帕特利克却朝屏幕努努嘴,只说了声你看。

墙上的显示屏映出一段影像,画质有些粗糙。

——这是工厂监视录像机拍到的。

阿斯兰屏息凝神。

画面中是高大的MS上半身,面前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穿着扎夫特的军服,另一人有一头飘逸的粉红色卷发。

在这之后,‘自由’就被偷走了。

帕特利克放大画面,照出了拉克丝的脸。

虽然影像粗糙,但那张白皙而梦幻的脸庞仍然一望即知;而另一人背对着摄影机,所以看不见他的长相。

阿斯兰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这个影像。

帕特利克看出他的动摇,口气便带了一点嘲讽。

要是没有证据,谁会想到去怀疑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就是事实!影像自动回放。

阿斯兰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克丝·克莱因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虽然还没公开,她已经是个因叛国而受到通缉的逃犯!是吗——尽管时机不对,阿斯兰仍觉得有些寂寥。

自己和她己经不是未婚夫妻了吗……曾经拥有的一切,彷佛正从指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基拉、尼高尔、堤亚哥——如今和伊扎克分道扬镳,连拉克丝也……他低着头,听见父亲下令。

我命令你去夺回这架被盗取的X10A‘自由’,并且除掉包括驾驶员在内所有可能和机体接触过的人物与机构。

心头的感伤在如此极端的一声令下,剎时烟消云散。

阿斯兰惊恐的看着父亲的脸,父亲也以严厉的神情回视他。

——你去工厂领取X09A‘正义’,准备一完成,马上就去执行任务。

……要是无法夺回,就把‘自由’完全毁掉。

话一说完,帕特利克便自顾按下桌面上的呼叫钮,不再理他。

阿斯兰探向前去。

请等一下。

连可能接触过机体的人物设备都——全部除掉?这道命令的内容太过绝对,使他不得不出此问,却见父亲抬起头来瞪着他,眼神寒彻心脾。

……X10A‘自由’跟X09A‘正义’,都是装载了反中子干扰器的机体。

阿斯兰迟了一会儿才听懂这些,随明白父亲为何要下达如此绝的命令。

反中子干扰器——那种东西要是让地球联合军得到了……!怎么这样……!他压抑着脑中那股昏眩感,大叫起来。

——为什么要装那种东西!核子武器毁掉了尤尼乌斯7号——数以万千的生命在一瞬间消散在真空中——阿斯兰的母亲,也就是帕特利克的妻子,也在其中。

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创造出会使那场悲剧重演的装置?‘plant’已经宣称放弃所有的核武!所以才发明中子干扰器的,不是吗?遏不住心中的悔恨,阿斯兰责问道。

帕特利克只是冷冷回答:要赢,就得靠那种能源!阿斯兰愕然望着父亲的脸。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多了尤里·阿玛尔。

大概是刚才的呼叫钮把他叫来的。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而且尽可能秘密处理。

帕特利克已经回到往常的公事化语调。

阿斯兰离去之前,他又叮咛了一句。

你的任务非常重大哦。

知道吗?——给我冷静点。

——对阿斯兰而言,他彷佛一件也无法理解。

最终检查大约还要花八个小时。

在那之前,你要把操作手册记起来。

听着尤里·阿玛尔的话,阿斯兰一面仰望眼前的机体。

这座工厂位于殖民地支点附近,作业员仍在对X09A‘正义’的机体进行装卸;在敞开的躯干引擎部上,看得到那个特有的核能标志。

他还是不敢相信。

一切都太突然了——无意间,尤里叹了一口气,神情晦暗的喃喃道:我简直不敢相信啊。

尼高尔生前也很喜欢听她的歌啊……听见这个名字,阿斯兰不禁僵起身子。

对不起……尼高尔的死……我真的……禁不住惭愧的心情,阿斯兰迟迟地启口,却见尤里惊讶的抬起脸,不住的摇头。

你在胡说什么。

……你也替他报了仇,不是吗?不知为何,这句话又令他胸口一痛。

站在尤里的观点,基拉不过是杀死他儿子的仇敌,阿斯兰就成了他报丧儿子之仇的英雄。

罗米娜现在整个人也消沉下去了……阿斯兰和尼高尔的母亲见过几次面。

她就像她儿子一样长得可爱,在他们降落地球前的演奏会上,阿斯兰也去打过招呼。

尼高尔向来是她最大的骄傲。

我们也知道……这就是战争……阿斯兰真希望他不要感谢自己。

害死他儿子的,其实就是自己——说着说着,尤里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可是尼高尔跟你……这么多的年轻人上战场奋战,甚至牺牲了生命,为什么竟然还有人要干出这种叛国的勾当?我实在太不甘心了!听着这些话,阿斯兰的心头别有一番感触。

尤里仍愤慨的说着:……牺牲已经太多了!——所以我们才狠下心装上反中子干扰器的,偏偏……!求胜的必要手段——父亲正是这么说的。

阿斯兰出神的看着那个禁忌之火的标志。

曾几何时,他们成了为求胜利而战的呢?阿斯兰只是想守护——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丧母之痛不再重演,他才拾起枪杆的。

可是……那东西要是落入地球军手里,他们一定会高兴得再次动用核武吧……尤里表情阴郁的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不计一切手段阻止这一点……事已至此,阿斯兰也只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了。

不能让plant再次受到核弹的威胁。

只不过……他被赋予的任务,却是要除掉那名驾驶员和所有可能接触过机体的人物、机关——任何触碰过禁忌之火的事物,他得消灭得一点也不剩。

而在其中……还有那名笑得温柔的少女……阿斯兰在迷惘中望着那架庞然的机体,忽而惊觉尤里正以冀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拜托你了,阿斯兰。

他怎能推辞这样的请求。

这个人正是那被自己害死的少年之父啊。

看着已然变调的住宅,阿兰不禁愕然呆立。

克莱因府邸大概已经被官兵们搜查遍了。

所有的玻璃都被打破,日用品被翻箱倒柜,橱柜里的东西也散乱得一地都是。

回想起这里曾经有过的优雅和宁静生活,初访此地时的那份紧张和期待再次浮上心头,更令阿斯兰胸口一紧。

他并不认为搜索队有如此大肆破坏的必要。

就算屋主有谋反的嫌疑,他毕竟是最高评议会议长,住在这里的更是plant全境皆风靡的歌姬啊。

敬意和亲爱在憎恶的面前,难道就是如此脆弱吗?阿斯兰为人们的恶意感到迷惘和愤慨,一面走进中庭。

庭园也同样的惨不忍睹。

他感觉心中的怒意更鲜明了。

糟蹋这些精心栽培的庭木和花朵有什么意义?它们同样是生物啊……草丛中有个悉嗦声,阿斯兰转过头去寻找。

谢谢光临!谢谢光临!已经不成原形的花坛中,有个粉红色的球在弹跳着。

是哈罗。

阿斯兰走过去想抓住它,它却跳呀跳的躲开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想玩捉迷藏。

走在一地凌乱的白色玫瑰花瓣上,手伤未愈的阿斯兰怎么也摸不到哈罗。

他急了起来,不耐烦的叫住这个电子宠物。

哈罗!这么一叫,哈罗的眼睛闪了一下。

突然改变方向,咻的便朝阿斯兰跳了过来。

他赶忙接住它。

看来,哈罗的程序被重新设定对他的声波会起反应;——这么说……?阿斯兰一惊,回头去看哈罗刚才在跳的花坛处。

白玫瑰——某一次来看她时,她曾经走到那儿跟他聊起这种花。

——这种花的名字,就是我第一次献唱的剧场……当时,拉克丝轻抚着盛开的玫瑰,一面说着。

阿斯兰听得没头没脑,只是愣愣的站着,她看了便笑起来,像那朵花一般娇媚而温柔。

——所以这是我的纪念花呢……而今,阿斯兰明白这是她留下的讯息,就抱着哈罗急急离开了。

白色交响曲——挂着斑驳招牌、荒废的音乐厅前,阿斯兰停下了车。

白色交响曲就是那种玫瑰的名字,也是拉克丝首次公开演唱的地点,奥克托贝尔市的某个音乐厅。

正要走下车,阿斯兰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取出了枪。

——要用这个攻击她吗……?这个念头刚浮现,他便觉得一阵寒颤,猛摇头想挥去。

可是——他被赋与的任务,是要除掉所有曾经接触过自由的人事物。

既是任务,他势必也得向拉克丝开枪。

身为军人,这是他为了保护plant而应尽的义务……不对……!不会这样的。

在责任感的驱使下,阿斯兰仍然贪求着一丝希望。

这一切一定全是一场愚蠢的误会。

找到拉克丝跟她谈过就会解开了。

就算真有其事,也一定是有人操纵了她、利用了她而已。

那么,就当是对抗在她背后的那只黑手吧,他需要用到枪。

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

阿斯兰下定决心,将握枪的手藏在外套下。

大门已经老旧,阿斯兰尽量轻轻的开,走进了漆黑的门厅。

这里已经封闭了好多年,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走路时都有碎玻璃在脚下喀喀作响。

隐隐约约地有歌声传来。

阿斯兰加快脚步走向演奏厅。

一推开隔音门,歌声立即清晰起来。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照映出模仿废墟搭成的布景。

拉克丝就在舞台上唱着歌。

婉转暸亮的声响遍演奏厅的每个角落,阿斯兰当下就听得出神;那歌声通透澄澈又有梦幻般的细致,同时却蕴荿着磅礡而强韧的力量。

在胸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忽被勾起——失去的痛楚、活着的罪恶感,以及守护的心意与疑念。

就在泪水溢出之前,阿斯兰紧紧的闭住了眼睛。

这时,哈罗从他的手里跳了出去。

哈罗、哈罗、拉克丝啊呀,小粉红。

粉红色的哈罗一路跳过观众席而去,拉克丝停下了歌声,朝它伸出双手。

哈罗跳进拉克丝的手里,拉克丝便转而看着观众席后方。

……你果然把它带来了呢。

谢谢你。

见她的态度一点也没有羞惭,阿斯兰不禁光火。

他快步跑过观众席,冲上舞台。

拉克丝!是?拉克丝自顾地在布景的瓦砾上坐下,身上穿着看似舞台装的无袖长礼服。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阿斯兰粗声粗气的问道,拉克丝却反问回去。

你会到这里来,不就已经听说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还这样冷静、还一脸天真的看着我?那,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跟间谍联手……!他悲痛的叫道:为什么要那么做……!——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为什么?没想到,拉克丝只是静静的答道:我并没有跟间谍联手。

阿斯兰吃了一惊,眼神里又像看到了希望。

但她继而出口的,却不是他想听的那句话——反而是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我只是将一把新的剑交给了基拉呀。

拉克丝微笑着。

对现在的基拉而言是必要的,而且也足以拥有,所以……她的笑容看来甚至像是残酷。

阿斯兰彷佛冻结了似的伫立着。

——她……她在说什么……?你说……基拉……?——我要……杀了你……!那一刻的闪光重现脑海。

那一道应当烧却了基拉的身体的闪光——阿斯兰僵硬的摇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你胡说什么……?基拉已经……那家伙……——被你杀了吗?这句话终于刺穿了阿斯兰。

是的。

我杀了基拉。

我知道的。

其实自己早已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自己接受过,却直到拉克丝将它说出口,它才深深刺进胸口。

可是——唐突地,拉克丝却只是温柔的笑着。

放心吧。

基拉还活着。

阿斯兰那颗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头脑,为了理解这句话也费了一会儿工夫。

——还活着……基拉……还活着……?明白后,阿斯兰便狂燥起来。

——你胡说!他像是被吓坏了,又像要摆出威胁的姿态,将枪口逼向眼前的少女。

你……你到底……!你在打什么主意?拉克丝·克莱因!什么要扯这种谎?而且——偏偏还是这种谎话,想扰乱我吗……!基拉还活着——想去相信那份可能性的念头,和深怕希望被粉碎的那份恐惧,在他的心里交战着。

那根本……不可能的!那家伙……那家伙不可能活下来的……!他几乎是哭丧着脸叫道。

咬着牙忍受了那般煎熬、甚至以性命相逼,好不容易才做了了结……!可是——要是那家伙还活着,他又得再次体会那种痛苦了。

不要了,他受不了再经历一次……!看着他内心挣扎,拉克丝也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的等着,直到他稍稍恢复冷静,她才又开口。

马尔奇欧导师把他带到我家里。

导师的传道所就在奥布附近的岛上。

基拉也告诉我们,他和你曾经在那里交战过……这番话再次对阿斯兰造成冲击。

拉克丝列举出如此具体的事实,看似不可能的点与点之间,又出现足以构成关联的人物。

可是……阿斯兰的理智仍然抗拒着。

他不敢去相信。

看到他的表情,拉克丝冷冷的说。

——用说的你不相信?那么,你亲眼看到的呢?猜不透她话里的意味,阿斯兰又睁大了眼睛。

在战场上……以及回到久违的‘plant’来……你没看到什么吗?她这回的话里又隐含另一种——和刚才不同的——令人却步的战栗。

在战场上无谓丧失的年轻生命——人死不能复生,但父亲等人仍为求胜利而点燃的核武之火——自我本位的道理罗织而成的罪名——藉由逮捕异议人士而塑造出来的一言堂——像是读出他的心思,拉克丝凛然问道:阿斯兰是相信什么而战的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拉克丝……!阿斯兰的叫声,听来竟有一丝恳求的苦楚。

的确,他自己也曾经有过疑问;对父亲率领plant的方向,也对战争本身——可是……自己是军人。

服从命令去杀敌是自己的义务,也是自己选择的路。

为了保护plant——不理会阿斯兰的苦恼,拉克丝径自下了一个宣告。

若是那样,那么基拉或许会再次成为你敌人。

她浅浅一笑。

而且,我也是……阿斯兰愕然不语。

眼前这个无视枪口威胁、依然巧笑嫣然的女性,究竟是谁?曾是自己未婚妻的拉克丝·克莱因?总是和气地微笑、对谁都是那样乖巧、天真无邪得甚至一尘不染——她跟那个少女竟是同一个人?自己所知道的拉克丝·克莱因跑到哪里去了?这个面容熟悉的生人慢慢站起身,摇曳着裙摆走向他,一步一句的逼问他。

假使我是敌人,你会向我开枪吗?——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

——对……既是敌人,就非开枪不可。

我不正是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才来的吗?既然那是命令。

可是,面对着拉克丝,阿斯兰的手颤抖着。

我……看着犹豫不决的他,拉克丝既不同情也不憎恶,只是目不转眼的直视着。

我……我……就在这时,某处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拉克丝小姐!之声,发出警告的意味。

而在同时,大厅中响起枪声。

拉克丝立刻瞥向入口,阿斯兰则反射性的站出去挡在她面前。

数名男子从不同的角落冲进演奏厅,沿着观众席渐渐地包围住舞台上的两个人。

辛苦了,阿斯兰·萨拉。

其中一人语带殷勤的说。

果然不愧是未婚夫妻。

多谢你帮了这个大忙,省去我们找人的工夫啊……阿斯兰恍然大悟。

自己中了圈套。

父亲根本不是信任阿斯兰才交付这项任务,而是知道他与拉克丝熟稔,利用他来找出拉克丝罢了——父亲不信任自己——这点着实刺伤了他的心。

他对自己所属组织的忠心,也就这么被践踏了。

好啦,麻烦你退下吧……这个隶属于父亲麾下的人仍旧殷勤的说着,口气却有些轻侮。

阿斯兰不由得面露愠色的瞪着他,却一动也不动。

她是个叛国逃犯。

不得已的场合必须射杀——这是我们接到的命令唷。

难道你想包庇她?怎么可能……!——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阿斯兰重新感觉到一股寒意。

对当事者不加审问、也不花时间搜证——就像抽签决定一个替死鬼似的,只求整个事件的消灭,这样的意图未免昭然若揭。

在愤怒而迷惘的阿斯兰面前,男子们正一步步逼向舞台。

该不该把拉克丝交给他们?就算她叛国,也该有一个公正的审判去定她的罪。

若是交到这帮人手上,说不定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纵使日后遭人追问,他们一定也会推托说是嫌犯在移送中企图逃亡。

话说回来,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自己的伤又还没有完全好,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有持着枪,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阿斯兰仍然以身体护着拉克丝,往后退了一步——这时,演奏厅里传出了第二声枪响。

可是开这一枪的人不是阿斯兰,也不是那些追兵。

只见观众席间有个人影应声倒下。

趁那帮人的注意力被分散时,阿斯兰一把抱起了拉克丝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此起彼落的枪声充塞了整个演奏厅。

有几个藏匿在照明室或墙上包厢的不明人士,接二连三地击倒了帕特利克的手下。

可恶!方才说话的那名带头的男子将枪口指向正要逃走的阿斯兰与拉克丝,但仅在下一秒,一发子弹就射穿了他的头部。

当演奏厅恢复宁静时,帕特利克的手下已经全都倒地不起了。

拉克丝小姐……!阿斯兰带着拉克丝躲在舞台侧后。

一个黝黑的红发男子向他们跑来。

拉克丝离开阿斯兰的手臂,灿然一笑。

谢谢你,阿斯兰……她仍然笑得如此可人,就像收到一束花那般。

阿斯兰又不由得困惑起来。

刚才的枪战似乎一点儿也没吓着她,难道都在她的意料中?还有,这些帮她的人又是谁?看来十分年轻的那个红发男子只是朝阿斯兰瞥了一眼,便转而催促拉克丝。

可以了吧?拉克丝小姐。

我们也非走不可了……好的,我已经说完了。

谢谢你们大家。

从这段对话,还有红发男子那副略显不情愿的态度看来,这场会面似乎是拉克丝自己的期望,也是她甘冒风险而来的——不,此刻的她甚至不可能任人操纵。

看她身着华服峨然挺立的气势,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散发着对周遭的影响力。

是的,其实阿斯兰曾见过。

就在她和克鲁泽堂堂正正的交涉时。

不是她变了。

恐怕只是自己看漏了,没看出原本就在她人格里的特质。

临去前,拉克丝向阿斯兰一鞠躬。

我走了,阿斯兰。

谢谢你把小粉红带来。

阿斯兰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怔怔地望着她在同伴们的保护下走远。

——忽然,粉红色的秀发摇曳,她又转过头来。

——基拉在地球上。

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令阿斯兰心头一震。

拉克丝看着他,轻轻一笑。

你要不要跟他聊一聊呢?——就当做是朋友相见……只剩阿斯兰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直到最后,拉克丝都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没有说明自己的立场,也没有征求他的同意,或是劝他入伙,甚至求他放过自己。

都没有。

她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阿斯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想,去得到结论。

——地球……于是,阿斯兰也下定决心。

他回到正义的工厂,立刻坐进驾驶舱。

打开电源,启动了系统。

配备与规格都已经记得脑子里。

ZGMF-X09A正义——头部配有GAU5蚊式机关炮,胸口装备了MMI-GAU1箭式20mm近接防御机关炮,肩部是可分离的RQM51派瑟,光束回旋镖、以及和自由共通的MA-M01蜥式光剑和MA-M20狼式光束来复枪。

机体背部负着巨型载具命运-OO亦属分离式,可以像古鲁一样做为飞行支持用,也能任其独立飞航;其上则装备了MA-4B猛式光束炮,以及M9鹿式回旋塔机关炮两种。

正义——让早已迷失了正义为何的自己来驾驶,实在再讽刺不过了。

或者,是这位公正无私的——司掌裁判之女神的意志,刻意做出的安排?回想起来,自己以往都是怎么看待拉克丝的?美丽温柔又天真烂漫的未婚妻——自己岂非一厢情愿地,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却没想过要去深刻的了解她吗?那么……基拉又是如何呢?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至交。

可是,阿斯兰对这位至交又了解多少?原以为自己了解他、以为彼此心意相通,所以才为了对方的不体谅而感到困惑和焦燥。

那也只是对基拉自以为是的依赖,却不是真正的了解。

是的,就连基拉的死,阿斯兰也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过。

尼高尔的死令他太感罪恶,他便一心赎罪,所以才要夺去基拉的性命。

却没想过,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权利。

PS系统启动,机体染上了深红色。

——那么其实,基拉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以为相知的另一颗心,他现在要真正地去了解……阿斯兰·萨拉,‘正义’出动!直视着前方闪曜的星星,阿斯兰驾着新机体出动。

同样的,他也重新出发了——踏着自己的步伐。

关于拉克丝.克莱茵高达SEED这部作品,主要以自然人和调整者的对立、以及地球plan之间的战争为题材。

如此沉重的主题中竟出现像拉克丝.克莱因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梦幻人物,起初也令我百思不解。

我对拉克丝的第一印象只是一plan的偶像人物,生活在与战争全然无关的世界里,感觉与战争完全无缘。

可是到了故事的中段,也就是在本小说第四集中出现的那段与阿斯兰的对话场面时,我才知道之前的只是她的表面;这令我非常惊讶。

或许她只有站在歌姬的立场时才表现出那种性格,私底下其实拥有强韧的精神力,并且也思索寻找着终结战争的方式呢。

我觉得拉克丝不单单只是温柔善良,而是以宽广的视野祈求和平,对民众怀有一份责任感。

她希望世界早日恢复和平,可是自己不能参战,所以才一直寻找堪可托付的人吧。

和拉克丝关系最深的,莫过于基拉与阿斯兰两人。

在本集中,拉克丝救了基拉,将自由高达送给他,并与阿斯兰道别。

最早的时候,基拉只是一味地随大环境摆布,但在与拉克丝重逢时,他已经经历过了许许多多的事,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伙伴死去,自己没能保护他;又与阿斯兰生死相搏,这些事情都让基拉有所成长。

在他对拉克丝说我好像明白自己该去对抗什么了的那一幕里,我猜拉克丝心里就在想我的信念和心意应该可以托付给这个人吧。

我认为,拉克丝希望能将自由高达交付给一个中心思想明确、能清楚区分自己与为何而战的人。

就算这个对象不是基拉而是另一个能与她在思想和理念上相符的人,她仍然愿意舍命将自由高达交出去。

拉克丝自己应该明白,她擅自将原属于扎夫特的MS交给别人,势必被当成叛国之徒。

而她甘冒风险也要促成此事,是因为她一心渴望让战争尽早结束。

拉克丝将自由高达交给基拉的这一段,是我个人印象最深刻的。

但她和阿斯兰在plant最后一次会面的那几幕,我也很喜欢。

大约在电视动画系列的第二十话平稳的日子里,拉克丝曾问阿斯兰想怎么做,但是阿斯兰当时没有做出结论。

或许拉克丝当时就判断过,这个人还没法凭自主的意志行动吧。

阿斯兰应该也有阿斯兰自己的内心纠葛,虽不认为好战派的父亲是百分之百正确,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我想他应该有这一类复杂的感情。

阿斯兰的迷惘,拉克丝或多或少也观察得出。

我想她明白,阿斯兰的父亲是个极有影响力的存在,因而使他的儿子深感压力,而阿斯兰受限于精英意识,虽有意愿却无法付诸行动。

所以,说不定拉克丝是想在阿斯兰背后推一把,提醒他睁开眼睛看看吧!或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她可能已经做好打算,万一阿斯兰仍然无动于衷,她只好与他为敌了。

让阿斯兰找到自己,或许会引来扎夫特军的追杀,又或者阿斯兰自己都可能下手杀害她。

明知如此,她仍在那间剧场里等待。

除了有话非要告诉阿斯兰不可之外,拉克丝可能也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纵使死了,她的意志及和平诉求得以传达,那就够了。

总之,拉克丝这个人物很复杂。

电视里固然如此,小说版对她的内心世界也没有太多的着墨,说真的,就连扮演她的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拉克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骗人的,我想她说的都是自己的观念。

可是我无法理解她的内心实在想些什么。

她跟基拉或阿斯兰相处的时候,我也觉得她是退一步、保持着某种距离在应对,是否那就是她的本性,抑或她总是掩饰自我,我不知道。

至于基拉,她只见过他两、三次,为什么就变得那么亲密了呢?交出自由高达之后,拉克丝在立场或心情上都变得很亲近基拉,与其说是看重基拉这个人,倒不如说她眼中的基拉就像是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吧。

我有时也想,她会不会是因为怕这个人若是死了,就没有人能代行自我的意志了,所以才那样珍惜基拉呢?之后有一幕,我想应该是小说第五集的部分,当基拉被卷入爆炸中,拉克丝震惊的叫着他的名字。

那是因为她喜欢基拉呢,还是因为担心托付了意志的人因自己而死呢,她既然寄托了那么深的心意、把高达交给他,还曾在他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或许看他危险怕他会死,不防就变得更像个女孩子一点吧。

在那之前,拉克丝送了一个弁指给基拉,我自己想象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她一是希望基拉能平安归来,才决定送给他,当做护身符吧——我个人是这么认为。

我认为动画是个传导力极强的媒体,也强化观看着的想象力。

就拿自由高达交到基拉手中的那一幕来说吧。

拉克丝为什么要交给他,而交出去后又是什么心境?看的人应该也会思索吧。

在故事将近尾声时,拉克丝说到因为伙伴被杀就去杀人,一味任那种情绪摆布,什么建设性也没有这一类的话。

她是在对挑起战争的双方阵营高层说,质问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否真的明白有多少人被卷入这场自私的战争中。

可是,那充其量不过是言语,她也很难去说给战场上的指挥官或士兵们听。

她知道只有自己受了伤、或甚至被杀死,人才会明白那份痛楚,明白自我逐渐死去。

我想影片是用这一点来说明战争为什么难以结束,不知道看在观者眼中会是什么感觉。

现在的真实世界里也有战争,当然,动画难免与现实不符,因为真正的战争是很丑陋的。

我们所诠释的战争,不知能将这一点表达到什么程度。

拉克丝的台词里,有一大半是在诘问为什么人们胆敢这么做。

当我读到这些台词时,我能马上明白她话里真正的意思,可是在动画中,这并没有传达到求战的角色们——像帕特利克.萨拉等人的心中,让我有些不甘心。

但愿读者和高达迷都能汲取到这些弦外之音,延伸想象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