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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地球保卫战二

2025-03-30 15:52:50

惨了……!尤利乌斯七号裂开时飞射出来的岩块,让真追丢了原本对战的深渊高达。

才一转眼,竟见深渊高达逼近一架抱着陨石破碎器的扎古,用胸口放射的热线融化了四周的地面。

真正要追上去,两架扎古已经俐落地跳进自己前方,一左一右布阵。

伊扎克!少啰嗦!他听见通讯频道中传来阿斯兰?萨拉的警告,马上接着是伊扎克?玫尔的咆哮声。

只见阿斯兰的扎古灵活地钻过深渊高达的射线,同时回敬一阵步枪连射。

趁着深渊高达为这一波攻势而分心之际,伊扎克?玫尔的扎古幽灵瞬间切入敌机的后方。

现在是我在当队长!少命令我,死老百姓!话还没说完,伊扎克机手中的光斧一闪,深渊高达上挡的光束长矛断成两截;没给敌机喘息的机会,阿斯兰机舞动着光刀欺上前去,一错身便让深渊高达的左腿离了躯干。

真看着这一连串动作在转瞬间完成,连屏息都还来不及。

尽管听来那两人似乎感情不睦,两架扎古却展现了精湛的默契,并且继续朝前来助阵的混沌高达攻去。

阿斯兰精准的连射让混沌高达疲于奔命,伊扎克机则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趁隙贴近敌机,大斧随即向下一挥,竟将镀着反光束覆膜的盾牌也给砍断了。

混沌高达仓皇地以射击掩护自己后退,一眨眼却见阿斯兰投出的光能斧袭来,将它持枪的右臂整条剜了去。

真不禁愕然。

两人几近华丽的战法令他看得入迷。

那是真和队友们打了那么多次,那么拼命也未能伤及毫发的敌机,如今不过数秒之间,竟被他们两人逼近了无法战斗的窘境。

那就是打过‘雅金?杜威’的战斗驾驶吗?赞叹之辞情不自禁地从真的嘴里脱口而出。

说起伊扎克?玫尔队长,没有人不知道他在雅金?杜威之役的显赫战功,在战斗驾驶员中更是鼎鼎有名。

单单发现这两人是旧识就够让人吃惊了,此刻亲眼看见阿斯兰?萨拉的战技,原来竟与玫尔队长不相上下――阿斯兰为什么会被人们称为传说中的精英,他这下子总算明白。

想起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看轻人家,他觉得好丢脸。

真!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忽地传进机舱,真连忙回过神。

是雷在呼叫。

他还在尤利乌斯七号上默默地继续作业。

爆破工程还没完呢!听到雷的催促,真终于想起此行的任务,再想到自己忘却初衷,又是一阵内疚。

尽管如此,他在飞向尤利乌斯七号的途中还是忍不住回过身,向后方的战斗再看一眼。

就在这时,远方的钢蓝色战舰打出了信号弹,真大感意外的扭头去看。

只见彩色的光芒照在宇宙的黑暗中,将尤利乌斯七号的碎片映成斑驳。

智慧女神号的舰桥也目睹了这个归航信号。

狄兰达尔的语调里也透露着放心。

他们终于肯相信了……也许是。

也许有别的理由。

塔莉亚回道,语气却有些僵硬。

别的理由?狄兰达尔反问。

她只答了两个字。

高度。

塔莉亚的眼睛正盯着仪表板上的数值。

听到他们的对话,卡嘉利这才警醒过来,望向窗外。

刚才一心注意着屏幕上的尤利乌斯七号,没想到蓝色的地球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大半窗景。

再这么跟着‘尤利乌斯七号’前进,战舰也会被地球引力扯下去的。

卡嘉利满怀焦躁和不安地看着屏幕。

尤利乌斯七号已在MS机队的全力赶工下碎成好几块,但它原本是那样大的物体,就算碎裂,在卡嘉利的眼中依然十足致命。

MS队仍在那些岩石里打入一具具陨石破碎器,努力让它们更碎小,无奈工程已无法持续太久。

再待下去,那些MS也会有危险的。

离地球约近,质量越大的物体会越被它吸引,站在岩块上的人也会更快随它坠下地表。

目前仍在上面赶工的MS之中,也包括了阿斯兰。

对于生命,我们恐怕也得有所选择了……塔莉亚平淡地说:……救得了的,还有救不了的。

卡嘉利听不懂她说的话,一径看着她的脸。

狄兰达尔也狐疑地唤道。

舰长……?塔莉亚转过头来。

她的嘴角浮现不似女性的潇洒豪迈的笑容。

事出突然,能不能请议长和代表移驾到‘伏尔泰’去?啊?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狄兰达尔不禁诧异,卡嘉利也不解地皱起眉头。

要他们在这种时候换乘其它船舰,会是什么意图?像是要回答两人无言的询问,塔莉亚凛然宣布:本舰即将进入大气层,在临界点之前以舰首炮击碎任务目标。

这下子不只是议长和卡嘉利,连乘员们也倒抽了一口气。

什么?副舰长阿瑟当场愣住,掌舵士马立克的脸也皱成一团。

舰……舰长……这……卡嘉利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位神情泰然的女子。

塔莉亚也没理会部下们的踌躇,只是随性的耸了耸肩。

能做多少还不知道,不过――既然比别人多拥有一分力,不多做一分事总是心里不安嘛。

卡嘉利的心底涌现一股暖意。

地球上的人恐怕有八成和塔莉亚等人毫无关系――甚至处于敌对立场。

现在,她要冒着生命危险救那些人。

卡嘉利为自己之前那些扎伏特少年们说过的话感到惭愧。

听见那句地球灭亡的玩笑话时,她误以为他们是无法兼容、永远不能彼此理解的两个世界。

但是她错了。

包括塔莉亚在内,还有那些仍留在尤利乌斯七号上继续作业的驾驶员们也是,他们甚至连敌人的生命也原意救。

倘若立场颠倒,卡嘉利也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

他们毕竟不是无法兼容的异种族,而是共结一心的同胞啊。

可是,塔莉亚……狄兰达尔显得格外忧心。

智慧女神或许和奥布建造的地球联合军舰大天使级一样,拥有可直接进入大气层的规格,但他们应该还没实际测试过。

况且舰身虽然经过修理,之前的战斗还是留有相当的损伤,恐怕不能拿规格书上的耐热值做准,这等行为将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但见塔莉亚爽朗的笑容:我好歹也算是个运势够强的人。

请交给我负责吧!……好吧!狄兰达尔微笑着轻叹一口气,像是敬佩她的勇气。

不好意思,塔莉亚……谢谢你。

哪里。

议长也请快点动身。

――通知‘伏尔泰’,议长要移舰!向MS打归航信号!塔莉亚举手敬礼,表示道别,然后立刻向乘员下达指示。

狄兰达尔也匆匆站起来,催促卡嘉利。

代表,我们走吧!他向卡嘉利伸出手,卡嘉利却慌忙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天啊!我一拍额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狄兰达尔不禁惊讶。

已经回过身去的塔莉亚,闻言也错愕地转回来看着她,但卡嘉利的态度仍然坚决。

夏亚,请你不要阻止我,阿斯兰还没有回来――况且‘智慧女神’都肯冒这样大的风险,我也愿意……!卡嘉利看到我有强制她离开的迹象,转头对我说道。

代表大人,奥布人民需要你,但是如果您坚持的话?是的,这是我的选择,夏亚对不起可是,身为执政者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她能理解塔莉亚说的话,狄兰达尔也是因此才必须转乘到其它舰上的。

执政者不能使自己暴露于危险下,因为单单少了他,国家就会混乱了。

但是,看到智慧女神的乘员和阿斯兰那样尽心尽力,现在的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么就算要承担一样的风险,她希望至少可以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努力。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决心,狄兰达尔也只好叹了一口气。

既然您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勉强您了……况且――卡嘉利悄悄想着,脸色隐约一沉――狄兰达尔和自己不同。

此刻若失去了他,对殖民地将会是莫大的损失。

可是,自己……执政者的工作――她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意义呢?这个最近老是困扰着她的问题,又在这种时候浮上心中,令她惭愧的垂下眼去。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再动摇了,你出现在第一现场,不正是为了奥布的安危吗?人民会理解你的!我轻声安慰着卡卡,却忽略了议长和舰长异样的眼神。

看见智慧女神和伏尔泰纷纷打出归航信号,真警觉起来,看着仪表板。

他们已逼近临界高度了。

尤利乌斯七号已经碎裂成好几片,其中却还有几个边长超过数公里以上的大岩块。

他听说过,直径二十公里以上的物体没法在大气层内被烧完。

这些碎片虽然已不像当初那样具毁灭性,但若就这么坠落地表,恐怕仍会造成可观的损害。

都是那支基恩不对和混沌高度他们跑出来碍事,否则事情也不会这么严重了……!但这已经是极限了,作业到最后一刻的工程大队也只好死心。

雷和玫尔队的作业班正在撤离。

归舰信号发出后,真又收到一通雷射讯息。

是母舰发出的。

――本舰将于MS停妥后进入大气层,以舰首炮执行碎片爆破工程――降落地球?――舰长的决定令真颇感意外,却也有些安慰。

不知道唐怀瑟能击碎多少岩块,但总是能减轻一分对地球的伤害。

散落在最下方的碎片已经被一层如火般灼热的气体所包围,真这才决定要撤离,不再恋战。

掉转视线之际,他却注意到一处较大的岩块上还有东西在动。

他惊讶的检视屏幕,发觉那是一架仍在试图装设陨石破碎器的扎古战士;看着它的机体识别码,竟是母舰所属的机体――是阿斯兰?萨拉。

真对他的莽勇气愤不已,却还是驾机折回去。

你在干什么!他劈头就是一阵骂。

不是打出归航命令了吗?你也收到通讯了吧!不料阿斯兰机的动作停也没停,仍旧自顾进行手上的动作。

对,我知道。

你快点回去。

你会被炮轰的耶!你不怕吗?他惊愕地吼了起来,口气没像之前那样粗鲁,是因为对阿斯兰的力量多了一分敬意使然。

阿斯兰也忍不住回吼,声音里有些焦急。

‘智慧女神号’的舰首炮毕竟是外部攻击,效果很难说!至少让我装完这个……!说着,他还是埋头继续工作。

真不耐烦的瞪着这架扎古。

――开MS是很行,但这家伙是白痴。

若换做自己被人说成这样,自己难道就肯黯然的逃回去吗?看见脉冲高达也开始帮起安装作业,阿斯兰机的动作停了一秒,像是吃惊的样子。

真一面架设机器,一面低声忿忿道: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跑去奥布……原以为阿斯兰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此刻却见他奋不顾身拯救他人的模样,真的心里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随即对阿斯兰的敬意愈增,真却也越生气。

为什么他选择了奥布?选择那样一个靠谎言粉饰的伪善之国?真一径急着赶工,心想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不料这个念头却马上就被推翻。

一道光束擦过脉冲高达的同时,机舱警报响起,他吃惊地往上看去,只见三架改造基恩对着他们猛冲过来。

那三机有的缺了腿,有的断了手臂,没有一架是完好无缺的,却全都显得毫不迟疑。

这帮人又来……!真又觉得怒上心头。

他的光束步枪已经丢了,只好从背后拔出光剑迎向敌机。

阿斯兰也没有突击枪,便从盾牌里抽出光能战斧,敏捷地挡在陨石破碎器前。

已进入战斗状态的真,耳边却听见一个充满怨恨的声音。

――我的女儿的这块墓碑非下去烧掉不可,否则世界不会改变!是面前这架基恩的驾驶员――惊觉到这一点时,真的光刀已经劈开他的机体。

女儿……?真倏地转回身去,看着在后方爆炸的基恩,只觉得满脑子的错愕。

――他说什么……?阿斯兰也惊讶的喊出来,可见他也在频道里听见了那个声音。

只见他以盾牌挡下了一架基恩的刀刃,又听到另一名驾驶的声音传来。

你们都忘了在此地抱憾而逝的生命……!竟与那些刽子手为伍,在虚伪的世界里欢笑!这番指责刺进了真的心底。

――甘心受软弱无能的克莱因后继者所蒙骗,扎伏特已经变了……!基恩的驾驶员继续骂道。

真一时忘了攻击,只是怔怔地听着。

这帮家伙――这些人,是扎伏特的……?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为什么这么过分?――真一直对这支部队抱着愤怒与疑问。

如今,他明白了。

――这些人推落尤利乌斯七号,其实有他们的充分理由……阿斯兰同样为敌人的话而震惊。

他也是个在尤利乌斯七号上失去母亲的人,而今眼前的他们宛如自己的分身。

可是,这些人的行为还是不该容许。

这些碎片若是落地,会造成远比血染之情人节更加惨重的伤亡。

阿斯兰铁了心地坚守陨石破碎器,看着敌人冲上前来。

为何还不觉醒!基恩叫着,疯狂地挥剑。

――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啊!阿斯兰只觉得脑门上像是被人重重欧了一拳。

仅仅在这刹那间的空白,敌机的重斩刀已经斩去了扎古的右臂。

回过神来的脉冲高达赶上来营救,另一架基恩却趁机跳到它的背后。

真反手砍断它的手臂,它却还是一股脑儿地追上来抱住脉冲高达,封住了它的行动。

呜……!才听得真呻吟,闪光瞬间灼进阿斯兰的眼睛。

紧攀着脉冲高达的基恩竟然自爆了。

白色的机体被冲击力弹开,飘了出去。

真?阿斯兰正要去追他,却见爆炸的基恩碎片打在陨石破碎器上。

还没架设完成的机具被这一震撞开了开关,机体没入地底。

――糟了……?这对企图阻挠阿斯兰等人的基恩而言,应该是个始料未及的情况。

双方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陨石破碎器的动作。

只见龟裂的大地猛然一跳――就停了。

最后一具陨石破碎器就这样浪费了;岩块没有破裂,坠落的加速度变快,而且下端已经开始灼烧。

如今希望已经破灭,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阿斯兰朝脉冲高达望了一眼,正要动身撤离时,却听见一声悲壮的怒嚎。

我等的恨意……必定能毁灭自然人――!最后那架基恩向他冲来。

阿斯兰跳起来想躲开它,机体的双脚却被它抓住。

呜……!扎古被猛然往下扯。

阿斯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战栗从脚底窜上来,仿佛自己是被过去的怨念紧紧缠住;父亲临死前那狂信的眼神,和他的手指紧扣自己手臂上的感觉,顿时在脑中重现。

――到头来,我终究逃不出父亲的束缚吗……?就在这时,一道光刃飞来,将他自这份沉重感中解放。

脉冲高达骤然掷出光剑,眼疾手快地斩断了扎古的双腿,随即抓住扎古的手臂点燃所有推进器,奋力往上升去。

阿斯兰也才清醒过来,赶紧启动喷射。

往下看去,炙热的碎片不满裂痕,建筑物和土地渐渐变红。

在那片恍如原始地球的大地上,张开双臂的基恩仿佛还在仰望着。

它的机身很快就发红发热,然后推进剂爆炸开来,碎片在瞬间焚烧殆尽。

这一刻,阿斯兰闭上了眼睛。

――他们也是那场战争下的另一批牺牲者……拖走基恩的那股重力之鳄,如今也已牢牢咬住了阿斯兰和真,单凭两机的喷射推进器已经不能让机体再有任何攀升。

地球引力的劲道一点一点的增强,机身几乎难以抵抗这股扯力。

终于,脉冲高达的手再也抓不住,两机一起向大气层直坠而去。

第一百章 陨落地球降落程序,第二阶段!听见马立克如是宣布,塔莉亚咬起了牙,气冲冲的问道:‘脉冲高达’跟‘他’的‘扎古’呢?美玲一脸愁苦,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无法锁定位置……!阿斯兰……坐在后席上的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双眼紧盯着屏幕,仿佛祈祷似的低吟。

母舰已经无法再收容MS,但对塔莉亚而言,另一个问题要来的更为严重。

大气的摩擦热已经妨碍感应器功能,他们现在根本掌握不到小小MS的位置。

即将进入第三阶段!阿瑟满脸困惑地望向塔莉亚。

……开炮的最后极限了,舰长!可是‘脉冲高达’和‘扎古’的位置……!巴托喊着,回头望去,却见武器管制官陈杰义的眼神里也溢满焦虑。

无法锁定,我不敢保证不会卷入啊!问题就出在这里。

塔莉亚咬着嘴唇。

若是轻率地开火,而两机又在射线上――塔莉亚的一声号令攸关着两个年轻人的性命,为其中一人担忧已极的少女更在眼前。

但这一击将能拯救数万――或数百万条人命。

塔莉亚终于抛开犹豫,痛下决定:启动‘唐怀瑟’。

舰桥上的所有人蓦地屏息。

阻止‘尤利乌斯七号’的坠落,是本舰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的任务。

她强自以冷酷的声调宣示道:瞄准右舷前方结构体!对她而言,此举如同签下那两名年轻人的死刑执行书,陈杰义的复诵声里也夹杂一丝凄苦。

‘唐怀瑟’瞄准,右舷前方结构体!我正担心卡嘉利会不会在此刻哭叫起来,却见她不发一语地端坐在那儿,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仿佛就要从那双大眼睛里夺眶而出,紧握的双手更将她的心绪表露无遗。

在船上相处的时日虽短,塔莉亚却已看出她和阿斯兰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牵系。

她相信,卡嘉利一定也明白这一击所代表的意义。

舰首敞开,阳电子炮QZX-1唐怀瑟的炮口探出。

噪声斑斑的屏幕上映着灼热的巨大岩块。

塔莉亚毅然地下令:――发射!阳电子的湍流从炮口迸射而出,朝那片灼热的大地一角击去。

岩块的中心瞬间蒸发,光柱旋即贯透。

碎片从融穿处被炸向四面八方,迅速被火焰包围。

塔莉亚暗暗在心中祈祷,但愿那两个年轻人不在这场火焰中。

如果扎古不受伤的话,要降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受伤的机提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除非和脉冲能靠在一起!就象当年我和基拉降落地球一样,但是以阿斯兰的善良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希望脉冲的驾驶员能反映过来。

记着再重复一次。

‘尤利乌斯七号’虽已爆破成功,它的碎片仍然将造成威胁――空无一人的房屋里,忘了关上的电视画面正播着刚刚收到的新闻消息。

房里一片凌乱,餐桌上还摆着吃到一般的餐碟。

――专家预测,目前最危险的地区在赤道一带。

住在沿海地区的居民,请尽可能远离海岸线,前往高地避难……住宅区里杳无人迹,早晨的阳光无端显得格外明亮。

但在巷弄之外,主要干道上却挤满了逃难的车辆,驾驶的人们被一动也不动的车阵弄得心浮气躁,相互叫骂着。

城市各处设置的防空洞各个人满为患,却还是有人硬往里面钻,周围乱成一团。

跌倒的人被人群踏过,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官努力疏导民众前往别处,却被哀嚎和怒吼声掩盖了声音。

通往高地的路段还在塞车,人们可是弃车步行。

包着火焰的无数物体正从他们头顶的天边划过,细碎一点的很快就在大气层里烧完,没烧完的则拖着长长的白烟直扑地面。

仿佛天使们成群结队地飞过天际,这副景象即美丽,又可怖。

然后,毁灭般的时刻终于来临。

硕大的火球一颗接着一颗,如雨般撒在丛林、沙漠、海洋和城市里。

那些落点在一瞬间被激起的火球吞噬,撞击波呈圆形急速扩散,将四周夷为平地。

急速产生的能力使大地也激起了涟漪,仿佛那是水面而不是固体,掀倒、抖落并搅拌着地表上的一切。

蕈状云耸入天际,焚烧的气体在大气中蔓延。

海面上蒸汽腾腾,巨浪仿佛寻求猎物的蛇,吐信着窜向海岸。

轰隆巨响甚至深入地底。

一个面色苍白的银发男子正在独酌,被隔壁的震动惊得抬起头――这是蓝色宇宙盟主罗德?吉普列尔的专属避难室。

宽敞的圆形地板,墙边排着高大的书柜,还有一座刻饰精美的壁炉,豪华得不像是仅供一人使用的防空洞。

震动仍在持续。

听着低沉的隆隆声,吉普列尔不耐烦地眯起眼睛,手掌下的一只黑猫忽地伸出爪子,惊慌逃窜开去。

这一刻,地面上正有成千上万的人惨遭横祸。

但是他的不耐并非有此而来,而是想到自己竟像一只老鼠似的,被迫窝在这种地洞里连大气不敢喘一口,简直是屈辱难耐。

哇噻,太夸张了……奥尔啊葛蒂?露的展望室里看着地球,不由得瞠目结舌。

从卫星轨道上看去,陨石群坠落的光景是如此生动:这儿恐怕是唯一能掌握全景的角度吧?可恶……!史汀克懊恼地喊着,一拳打向自己的手掌。

薄云袅袅的蓝色行星上,无数火光一道接一道纹下长长的疤痕。

数不清的火球在山海大地涌现、膨起,浑圆灿烂得像一大串挂在地球上的黄宝石项链。

在这儿远远观看,景色甚是可称美丽,但那些火焰中却有难以计数的生命正在消逝。

恐怖的火光持续了一会儿,渐渐被宛如活物般升起的浓烟遮蔽。

史黛拉的眼睛睁得好大,眨也不眨地贴着玻璃往下看,然后像个饱受惊吓的孩子般高声问他:他们会死吗?……是不是死了?――是。

好多人死了。

被那些家伙投下的火给烧死了!史汀克咬牙切齿。

他们一直被教导说调整者是恶魔!进入角度调整,散热系统――正常……自动平衡控制系统开启,BCS置中……真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额角的汗渐渐渗出,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想抹掉,却被头盔挡住,只好不高兴地任它流下。

脉冲高达的机体已经烧的滚烫,驾驶舱内的温度也渐渐升高,但它原本就是可以单机在大气层中降落的机型,因此在真的操作下,机身已渐渐呈现稳定的降落姿势。

他呢……?他担心的是阿斯兰?萨拉的扎古。

在规格书上,扎古的装甲也耐得住进入大气层时的高温,但若是问起谁愿意驾着它降落地球,只怕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点头。

再加上阿斯兰机体已经受损,在这种高温下不知能撑多久。

真努力调整着受热干扰的仪器,寻找友机的位置。

――有了!离得好远。

在下方。

阿斯兰的扎古也同样采取降落姿势,在脉冲高达的下方坠落。

机身似乎没有异常――但也只是就目前而言――阿斯兰……阿斯兰先生!真急切地向他呼叫,同时驾机朝扎古接近。

就算能熬过高温,劫数还在后头――看这情况,他们应该会降落在海面上,但是扎古的推进器减缓不了这种降落速度,届时光是与水面撞击的力量,就足以让MS整个粉碎了。

真……是你?阿斯兰总算注意到友机的呼叫。

听见通讯器传来他混着噪音的声音,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没事。

等一下!我马上过去……借用高空跳伞要领,脉冲高达很快便朝向扎古直落而去。

却听见阿斯兰大喝。

住手!……就是凭‘脉冲高达’的……两机同时落下的能量……一听这些话,真又觉得满肚子火。

他才不管他说什么,一把就抓住了眼前的机体。

用双臂捧着扎古,控制好姿势后,真把动力推进器开大最大,一面咆哮道:为什么你老爱讲那种话?总算清楚一点的屏幕上映出阿斯兰的脸。

只见他苦笑这反问:那我要说什么呢?真想了一下。

……‘快来救我,混账’之类的。

……那样比较好啊?对方简直老实过头了。

真气得大喊:不是!只是打个比方!阿斯兰?萨拉确实不负传说中的精英之名。

但若除掉这个名号,他不过是个大笨蛋!舰长,空力控制已经可以操作了!在全舰猛烈的震动中,塔莉亚高声下令:主翼展开!舵手,冷静点。

主翼展开。

大气层推力提高!智慧女神的两翼伸出,舰身亦在大气中渐渐减速。

塔莉亚暗自松了一口气。

马立克表现得不错,首次进入大气层也顺利完成了;离开军械库一号时,他恐怕压根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吧。

就连塔莉亚自己都没料想过。

她抬头朝美玲看去。

通讯,感应器的状况呢?不行。

碎片坠落影响了电波……塔莉亚轻轻一啧,大概是大气里有过多的粉尘和其它气体所致。

搜索‘脉冲高达’和‘扎古’!用雷射或热感应器都行!卡嘉利原本垂头丧气地坐在后方,一听此令却立刻抬起脸来。

阿瑟也吃惊地转过头去。

您认为他们也平安降落了……?塔莉亚犹豫了一会儿。

她怕自己只是给卡嘉利一个徒然的希望。

你也许觉得,我既然都铁了心下令发射‘唐怀瑟’,现在何必还说这个,不过……我想相信一次……相信那两人的运气,他们的努力,以及进入时不会被摩擦热烧光的那份几率。

坦白说,塔莉亚私心觉得他们还活着,因为以她的眼光,那两个人的运气和身手都是上上之材。

不过,假使他们真的在那样苛刻的条件下活了下来,母舰动作得快点才行,否则他们恐怕马上就要面临最恶劣的危机了。

探测器有反应!巴托的声音仿佛让人盼了好久,舰桥上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朝他望去。

卡嘉利紧握着双手,脸上出现一丝企盼。

七点钟方向,距离四00!这是――‘脉冲高达’?不对……光学映像呢?塔莉亚急切地问,美玲立即答了一声是!请稍等!,同时匆匆地操作起屏幕。

等到屏幕亮起,一瞥见上面出现的影像,舰桥上顿时欢声雷动――画面中的‘脉冲高达’抱着‘扎古’正努力减速。

阿斯兰……!卡嘉利捂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扎古’也平安无事!听见阿瑟的呼声里流露着宽慰,塔莉亚忍不住朝他瞥了一眼。

这人看来已经忘了前几天的不愉快,他的人品倒是值得嘉许的。

一面如是想着,塔莉亚忙不迭下达连番指示。

阿瑟,打起降号灯!马立克,把船开过去一点。

再不快抓住,他们早晚要撞上海面。

马立克听令掌舵,智慧女神随即朝着两架MS滑行出去。

注意到灯号之后,脉冲高达也朝母舰接近。

打开闸门!‘脉冲高达’和‘扎古’要着舰了!塔莉亚向MS甲板这么通知时,卡嘉利已经跳起来奔出舰桥。

塔莉亚目送着她的背影,眼神刹那间显现一丝柔和。

阿斯兰!刚出驾驶舱,卡嘉利的声音便迎了上来。

真当场绷着脸别过头去,却见阿斯兰一在空中走道认出她的身影,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

我在远处向阿斯兰点点头停了下来,现在还是不要打搅他们好。

就在这时,一股冲击伴随着低沉的响声袭来,四周的乘员纷纷脸色大变。

怎……么了?难道又?这是绕地球一周之后的第一次降落冲击。

不要怕。

雷指责道,语调冷静得与他的年龄几不相符。

真下意识地往闸口看去,这才惊愕地想起来,绕了地球一圈之后,战舰和空气的撞击还留有这么强的力道,地表现在不知已经多惨了……。

智慧女神仍在持续降落。

投射在海面上的影子愈来愈大,地面效应也令水面激溅的水花愈来愈高。

警告!全体准备因应着水冲击!船身大幅后倾,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波硬如地面般的撞击。

乘员们连忙就近坐下,呈撞击姿势。

舰尾劈开海面前进,两侧扬起高高的水墙。

随着水的抵抗力与速度相抵,智慧女神的舰首才渐渐放低,最后终如颓倒似的完全着水。

着水完毕,警报解除。

听到阿瑟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乘员们都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目前各区域尚未接获进水报告,但仍须继续警戒。

损害控制组请到下列区域――后续指示一出,机库里一部分的技术人员便取了工具,往通道走去。

不过,地球啊……听得尤兰仿佛若有感慨,维诺立刻直起身子,睁大了眼睛应道:我们是降落在那个叫太平洋的海上,对吧?那个很大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方才的紧张,有的只是孩子气的兴奋。

的确,这应该是维诺第一次来到地球。

尤兰应该也是,但他却没有这么轻松,反而对伙伴的乐天大表不耐。

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啊!你这人怎么会这样!尤兰说得对。

在降落地表之前,真还没来得及想到以后的事,如今也不由得茫然不安起来。

他们只身漂零在太平洋中,今后要怎么办才好?外传 分离的恋人阿斯兰驱车奔驰在沿海大道上。

傍晚的天空已被染成血一般红,想要再看见万里无云的晴空,只怕还要等上好久好久。

道路下方是一整片的沙岸,海浪规律的拍打着浅滩。

看见浅滩上有几个人影,阿斯兰便放慢了车速。

几个嬉闹的小小人影中间,有一个抚着粉红色长发的身影,另有一个少年坐在不远处看海。

阿斯兰把车开近,在路肩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按了一声喇叭,那些小小的人影立刻注意到他,开心地尖叫着跑了上来。

啊,阿斯兰!不对啦!阿雷克斯!是阿斯兰啦!咦,卡嘉利呢?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把刚走下车的阿斯兰团团围住。

阿斯兰一面任他们又拉又扯,一面望向从海边慢慢走来的两个人。

少女的笑意盈盈,一手按着被风扬起的粉红色头发,后方跟着一个表情温和的少年,面容还留着一丝稚气――那张脸也笑得相当高兴。

阿斯兰……一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阿斯兰顿觉双肩一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绷紧了神经。

基拉?大和――阿斯兰的童年好友,在前次大战时隶属于地球联合军,也就是露娜玛利亚口中那架号称最强的‘强袭高达’的驾驶员。

阿斯兰和他曾在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生死交战,而今能两人这样平静以对、相知相惜,当时的自己几乎无法想像。

你回来啦。

很辛苦吧?轻声迎向他的是拉克丝?克莱因。

她以一个偶像歌后的身份公开反对派屈克?萨拉的政策,并且整合稳健派的力量促使战争终结,至今在殖民地母国的声望依旧高居不下,她本人却在战后投靠了地球的宗教家马尔奇欧,如今悄悄地栖身在此。

你们才……我听说房子被冲坏了,你们搬来这里……还好吧?阿斯兰一提起,孩子们马上争先恐后的讲给他听。

对啊!房子都不见了!我没有看见,可是有一个叫巨浪的东西跑来把房子弄坏!都砸掉了!我们在秘密基地里躲了很久耶!老师说要先搬家,等新房盖好。

秘密基地大概是指避难所吧。

逃难、失去了家,然后搬到淤能碁吕岛来,对他们而言是一连串大事。

这些孩子大多是战争孤儿,之前都住在马尔奇欧建于奥布近海孤岛的传道所里。

阿斯兰被他们兴奋的报告声围住,显得有些困惑,拉克丝见了不禁笑出声来。

哎呀哎呀,你看你们,请等一下呀。

这样子怎么说话呢?她机灵地将孩子们带开了去。

阿斯兰看着他们走远,眼神中又是一阵安慰。

幸好孩子们都平安无事。

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基拉突然开口问道:――要找马尔奇欧老师?阿斯兰神情一肃,点了点头。

嗯……虽然时候不早了。

毋须多言,基拉仿佛早已看穿了阿斯兰的忧虑。

两人看着小孩子一路笑闹着跑下沙滩,拉克丝则回过身来向他们挥挥手:基拉,你们先走吧,我跟孩子们从这儿回去――!两人便向他们挥挥手,往车子走去。

一只发着绿色金属光泽的小鸟不知从哪儿飞来,拍动翅膀停在基拉的肩上。

那是阿斯兰小时候做给基拉的电子宠物,小鸟。

卡嘉利呢?基拉在车里问道:在行政院,工作应该堆积如山吧!听他这名答,基拉苦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卡嘉利天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况且基拉又是卡嘉利的双胞胎兄弟,对她更有一份体贴。

他们的车子往阿斯哈家的别墅开去。

离岛的传道所被海浪冲毁后,阿斯哈家族的一人便将别墅暂借给马尔奇欧使用。

隔了半响,阿斯兰才问:坠落意外的真相,恐怕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基拉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影。

嗯……是调整者将尤里乌斯七号给推下来的――在全世界都已获知这项事实的此刻,局势正朝向他们最害怕的方向加速演进。

……那帮恐怖份子里还有人这么说呢,阿斯兰有些不情愿地郁郁道:――你们怎么可以忘记死难者的遗恨,竟与那些刽子手为伍,在虚伪的世界里笑!基拉一听此言,吃惊地转过头来看他。

你跟他们交战了?我去帮忙爆破,谁晓得他们会出现。

阿斯兰又觉得有些心虚,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恨恨道。

基拉觉察出他的感受,便不再开口。

车子转入小路,在树林间悠然前进,不多时便见一栋闲静的宅邸。

阿斯兰将车子停在屋前,却没将手放下方向盘,而是静默着在那儿坐着不动。

听着引擎冷却时的滴答声逐一刻下这段沉寂,阿斯兰迟迟才开口:那时候……是我问的吧,也是在奥布这里……同样沉浸在沉默中的基拉,――问说……我们真的非得跟什么对抗不可吗?嗯。

基拉轻轻应道,声音里带着怀念的感觉。

两年前――想起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斯兰也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觉得回忆里的那段岁月好耀眼。

那一天,就在被大西洋联邦围攻的奥布,阿斯兰生平第一次违背了父亲交付的任务,与基拉一同为保护奥布而并肩作战。

阿斯兰就在迷茫中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找答案……嗯……他们当时都觉得,只要有伙伴同行就能突破困境,也相信自己必定能找到答案。

众人在绝望中看见希望的微光,于是携手向它跑去。

阿斯兰黯然地垂下眼去。

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如今伙伴仍在身旁,彼此的存在却已无法相互抚慰。

这又是为什么呢?和当时不同了,他现在甚至不知该往哪儿走,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总觉得前方处处是障壁。

基拉的手轻轻按上他的肩。

两人静静坐着,就像在分担彼此的痛苦。

卡嘉利好像还没回来。

在屋前停好了车,阿斯兰抬头看着没亮灯的窗子,隐约焦急不耐。

行政院那帮人怎么搞的,代表首长历劫归来,他们居然也不体谅一下,尤其是尤纳?洛玛那几个人。

想到这个,阿斯兰就更火大,不觉脸色阴沉地走下车。

在其它首长眼里,他知道自己是个碍眼的存在,单是调整者的问题就够大的了,又是那个派屈克?萨拉的儿子,更是个大麻烦。

一定有人在那儿危言耸听,或说他会给卡嘉利带来坏影响等。

刚走进玄关,一间房门就开了,玛娜探出脸来。

她是服侍阿斯哈家的侍女,但对自小丧母的卡嘉利而言,她的地位形同母亲。

您回来了,阿斯兰先生。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没看到卡嘉利小姐健康活泼的脸蛋之前,我可睡不着!玛娜气愤地说,一副不吐不快的语气。

什么政府不政府的工作!好不容易回国了,连家也不给她回,还把人留到这么晚!公主殿下可是个姑娘家呀!平时对阿斯兰总是表现得生份的她,这时大概是抱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态吧。

其实不光是阿斯兰,凡是接近玛娜的宝贝公主的男人,都是这位乳母严格检核的对象。

阿斯兰听她发了一会儿牢骚,便向她略略欠身,往楼梯走去。

这时候,卡嘉利大概也正在复杂的立场下奋战吧。

孤身一人地……阿斯兰疲惫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坐在床边。

他想试着找出自己能做的事,便去探望马尔奇欧老师和基拉等人。

在前次大战中,马尔奇欧导师也致力为自然人与调整者调停,一心促成和平。

和他聊过之后,阿斯兰还是找不出自己该走的路,他身边似乎也没什么事需要阿斯兰帮忙的,充其量也还是做做他的贴身护卫罢了。

所以到头来,跟待在卡嘉利这里一样。

基拉虽然没说什么,但他明白他的意志――不能战斗。

不只是这世界,他们也是。

但如今在这种情况下,非战的沉默手段恐怕不足以改变什么了。

他想做点什么。

不,是非做点什么不可。

世界已开始急速走下坡,放任下去,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阿斯兰已经亲眼目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坐视。

他得想些法子。

自己也有这份责任。

因为,他是那个派屈克?萨拉的儿子――那些恐怖分子最后的嘶吼,还有缠在脚上的那股沉重,至今仍在责备着阿斯兰不肯罢休,仿佛想将他拖进黄泉深渊里去。

心焦如焚的他,脑中不意地浮现那个温柔微笑的面容。

阿斯兰!吃完早餐,阿斯兰正转到新闻频道浏览讯息时,被一个仓促的呼唤声引得回过头去,只见卡嘉利匆匆冲进餐厅,动作快得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早。

阿斯兰淡淡地道了一声安,随即将目光转回计算机画面。

昨天真不好意思,卡嘉利一面辩解,一面啪达啪达地绕过餐桌跑到他身旁。

――后来我都一直在行政院……对了,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要开内阁会议,都没时间跟你好好聊了……不过那个……她大概是在介意昨天的事情吧。

尤纳?洛玛?圣兰是她的童年玩伴,现在又是她的未婚夫,卡嘉利对这门亲事虽然不愿意,但在失去父亲、又得仰仗乌纳特辅佐之际,倒不好一时意气地拒绝人家了。

没关系,我知道,别在意。

见她一大早就急着跑来安抚自己,阿斯兰倒觉得她有点可怜,终究是个软脚虾,卡嘉利是不可能对他服气的。

倒是你那边怎么样?奥布政府的状况……阿斯兰原想改变气氛才有此一问,却见刚刚还闹嚷嚷的卡嘉利兀地静默下来。

望见她脸上那股难以释怀的表情,阿斯兰当下明白事态为何。

……我懂了。

卡嘉利落寞地背过身去,说出昨天内阁会议的情形。

……现在的情势这样发展,我也知道是难免。

奥布的灾情虽然比别人轻微,但还是有啊……首长们说的我都知道。

卡嘉利惆怅地握紧拳头。

可是!他们说要分担痛苦――那也不该是跟那些高喊报复的人一起仇恨‘殖民地’啊!阿斯兰也觉得心有不甘。

卡嘉利说的是对的。

她总是对的。

不知怎的,这些大道理却行不通。

然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就凭区区一介保镖‘阿雷克斯?迪诺’。

阿斯兰关掉新闻,在卡嘉利面前站定。

卡嘉利万般沮丧地抬头看着他。

我去‘殖民地’一趟。

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令卡嘉利睁大了眼睛。

阿斯兰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在这种时候离开奥布虽说不过去,可是……我不能一个人在这里无所事事。

阿斯兰……可是你,那就……卡嘉利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阿斯兰继续强调他的想法:我担心‘殖民地’的情势。

虽然狄兰达尔议长……应该不至于选择最糟的那条路……阿斯兰……说到这时,卡嘉利眼中已是明显的不安。

他能体会她的惶恐。

这种时候,他也想在她身旁支持她。

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还有人被我父亲――被我父亲的话洗脑。

我更……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事,我也……不管是做阿斯兰?萨拉,还是做阿雷克斯――见阿斯兰的脸上写满复杂的心绪,卡嘉利也不忍心反对了。

阿斯兰继以激动的口吻说道:这样下去,万一‘殖民地’又和地球起冲突……那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到底算什么了!世界的巨轮已开始转向危险的方向,或许也已无法阻挡,可是要他就这样拱手坐视,他办不到。

明白阿斯兰的心意已决,卡嘉利只是咬紧着嘴唇不说话,眼眶里似乎要泛出泪水,却见她连忙用力眨了几下。

阿斯兰轻轻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歉意,却没法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和她一路并肩作战而来,今后也不会改变。

只不过,他们暂时要在不同的地方奋战了。

一架直升机降落在阿斯哈家的私人停机坪。

阿斯兰只在公文包裹装了几件随身用品,便走出房间。

卡嘉利已经等在玄关,瞥见阿斯兰一身行装,眼神有些晦暗。

阿斯兰走到她面前停下。

……你跟尤纳?洛玛的事,我知道归知道,没来由地这么一句,听得卡嘉利愣了一下。

阿斯兰别开眼神,自顾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面说道:但我还是不喜欢。

说着,他抓过卡嘉利的左手,飞快地拿出一只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

卡嘉利仍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举起左手看了足足五秒后,扯开了嗓门。

呃……咦咦咦咦?阿斯兰仍然看着别处,隔了一会儿才敢偷看她的表情,但见她惊呆了似的直瞪着自己看,当场又难为情起来,慌张地避开她的眼神。

你……你,不是、呃……卡嘉利自己也结巴个不停,呃了半天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好不容易说了,却是这么一句:哪……哪有人这样给戒指的啊!阿斯兰失望的应道:……抱歉哦!这样的对话实在与情境不符。

两人总算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噗哧的笑了出来。

阿斯兰天生说不出浪漫的情话,卡嘉利也不是会回以柔情的那种女孩。

这样反而适合他们。

不过,卡嘉利仍是红了脸注视着手上的戒指,然后抬起头看着她微笑。

……你要小心点,保持联系哦!卡嘉利你也加油。

阿斯兰紧紧的抱住她,轻轻一吻,便提起公文包,转身向直升机走去。

卡嘉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远。

螺旋桨转动,地面扬起一阵风。

阿斯兰最后看见卡嘉利依旧带着不安的神色,一个人站在强风中仰望着,她的头发随风飞舞,右手则小心翼翼地覆着左手的戒指,将它贴在胸口。

外传之第一次偶然相逢奥布联合酋长国。

那是他――真?飞鸟以调整者身份出生且成长的故乡之名。

在先前的战争中,这个位于赤道正下方的环状群岛小国无疑是调整者心目中最后的地上乐园。

人类利用基因调整,将下一代的智力、体力或容貌等遗传特质提高到最大限度,如此孕育出来的调整者宛如梦幻般的新人类。

然而只拥有既有能力、未经基因调整的人们――自然人却因此排斥他们,迫使调整者们不得不离开地球,到宇宙去安身立命。

双方的鸿沟日益加深,调整者和自然人间终于开启了战端,唯独中立国奥布不偏颇任何一方,依然允许调整者在其国内定居。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立场竟招致地球联合军的侵略。

如今,真的脑中依然响着当时飞弹划破空气而来的阵阵尖啸、远方低沉的轰隆巨响,以及那不绝于耳的警报声――快点,真。

玛尤!快点呀。

耳边传来父亲略微喘息的声音,和母亲慌张的呼喊。

在掩过这一切的爆炸声中,一个巨大的机影飞来,那是一架拥有十枚机翼的白色战机,犹如翩然降临的死亡天使,又像是太古的巨神。

只见它以惊人的高速回旋掠过,避开密密麻麻的炮火,从五座炮口中迸射出火焰。

刹那间,火光灼烧着真的视线。

真和家人们正赶往港区避难。

他们所居住的淤能碁吕岛上有国营军事企业曙光社和许多军用设施,因此成为敌军攻打的主要目标。

此刻的天空中净是巨大的战斗机、光束和飞弹往来穿梭,还有几道升自地平线的浓浓黑烟。

真一个劲儿穿过树林赶路;前方林木间已可看见港口,逃难用的舰艇就停在港边,而军方的人正在引导人民避难。

就快到了――真稍稍放下心来。

一直哭丧着脸,被母亲拉着手拼命跑的妹妹玛尤,却在这时叫了起来:啊,人家的。

粉红色的移动电话从背包里跳了出来,滚落路旁的斜坡。

不要了!玛尤俯身想要去捡,被母亲硬拉回来,但见玛尤仍然不舍的望着斜坡下。

那是妹妹使性子央求爸妈给她的移动电话,她一直很喜欢,即使在大战开打后几乎完全无法通讯,她还是片刻不离手。

真知道这一点,便跑下斜坡去替她捡回。

他想,自己的动作比较快,可以马上赶上他们。

粉红色的移动电话滚到树根旁停下。

真弯下腰,才刚刚拾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向他的全身撞来。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跌在斜坡下,倒在港区旁的柏油路上。

他愕然环顾四周。

眼前就像刚换过背景的舞台,只不过一眨眼,景物竟已完全变了样。

斜坡被整片掘开,红褐色的泥土外翻,树木东倒西歪,有些更是化成焦炭,还冒着烟。

当时的真还不知道,这就是光束炮直接射中的景象。

他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爬起,看见负责引导难民的军人跑过来,面色紧张地对自己说话,可是刚才那阵爆炸的冲击还控制着他的听觉,军人的声音听来像是隔了好几层棉被似的又细又模糊。

一时之间,真只能茫然地任人抓着自己的肩膀,但在被带走之际,忽又清醒起来。

玛尤呢……爸妈呢?直到这时,真才惊觉眼前的景象是什么意义。

他们一家人方才死命跑过的那条路被炮击挖出一个大洞,路基因此坍塌,而柏油层下方的沙土甚至还没停止崩落。

在那个大坑洞的周围,树木几乎被连根拔起,而洞中央――就是他自己刚刚还站过的地方。

当时只有真一人跑到路旁,是爆炸的冲击将他整个人掀到斜坡下去的。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起冷掉了。

真甩开军人的手,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爸……妈妈?玛尤呢……?坑洞周围没有一样东西在动。

在一堆沙土后面,真看见一只虚弱的小手伸出土堆外,不由得高叫起来:玛尤!他冲过去,却呆住了。

在那熟悉的袖口下,有一只小小的手。

只有这样。

连着妹妹身体的手臂被从中切断,其它什么也没有了。

真勉强将视线扭向前方,看着这一段被掘烂了的马路,大地满布土块,和那些看似土块的――黏着半焦黑的衣服,破碎的扭曲、横陈四散了的,竟是他亲爱的家人。

才刚刚触摸过、对自己说过话,还在动的他们,转瞬间已化做这副模样。

像是被麻痹了似的,真跌坐在那只小手旁。

那只手仿佛伸向自己、向自己求援。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这才发现自己仍紧紧握着那只粉红色的移动电话。

有种感觉涌上喉头。

悲痛、仇恨、愤怒――言语难以形容的冲动,却激烈得几乎要破体而出,咬穿他纤瘦的身躯。

他宛如一头野兽般的仰天狂啸。

死亡天使们穿梭在空中的身影,深深烙印在那双红色的眼眸中。

面对这压倒性的力量,十四岁的真太无力、太渺小了――注视着发着蓝光的行星,真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直到扩音器传来的声音令他回到现实。

真,时间差不多咯,请返航吧!收到!真立刻切换心情,掉过机首,向军械库一号驶去。

感觉着机身任自己随意操控,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他隐隐感到一丝满足。

――我已经得到了力量。

眼看着家人惨死,十四岁的孩子只能瘫坐一旁,却束手无策。

两年之后――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孩子了。

不是不是!隆德队的‘基恩’全都是典礼装备!我不是说在第三机库了吗?麦凯勒的‘卡兹朵’呢?快点移过去啊!粗鲁的吆喝声来来去去,宽广的厂房内人声杂沓,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至少二十公尺高的MS依着指示在那儿来回踱步。

明天就是阅兵大典,扎伏特的军事工厂一反往常地热闹起来,其实这儿一向冷清,恐怕还只有遭敌人进攻时才会这样活络。

奔驰在吵杂厂房里,小型越野车差点儿撞上了忽自建筑物后方出现的基恩,驾驶急忙猛打方向盘。

只见小车惊险地钻过那只大脚,而驾驶旁座的露娜玛利亚?霍克则是胆战心惊地倒在位子上。

哇……唉哟,怎么乱糟糟的!红发的她看来十分活跃,身上穿着象征顶尖战斗驾驶的红色军服,与她的年纪似乎不太相称。

驾驶座上的维诺?杜普雷则穿着技术人员的连身裤,刘海中有一撮橘色,长得一幅娃娃脸。

两人都是十七岁――但在基本能力普遍优越的殖民地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成年了。

没办法呀,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况且新手又多,就像我们两个。

相较于一脸不耐的露娜玛利亚,维诺的表情多了几分昂扬。

不过这么一来,‘智慧女神号’总算可以服勤了。

不晓得会不会像传闻说的部署去月球轨道?他随口说出明天将举行下水典礼的新舰名,无意间流露骄傲的语气。

维诺和露娜玛利亚已被指派到这艘全殖民地瞩目的新战舰。

露娜玛利亚正意兴阑珊地顾盼四周,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红制服,立刻向那人挥手。

那是一个令人印象鲜明的少年,略长的金发垂到颈间。

雷!雷?扎?巴雷尔听见她的呼唤后便朝她望去,同时挥挥手,但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倒不是心情不佳,也不是不多理睬,而是他本来就是这副个性。

目送露娜玛利亚等人的越野车开走后,雷被半空中接近的轰隆声引得抬起头,一看见那架即将着陆的喷射直升机,脸上竟罕见的有了表情,随即往那儿跑去。

从直升机走下来的是一个身着长袍、举止俐落的黑发男子,年约三十岁。

他蓄着一头长发,白皙而俊秀的脸庞,表情十分柔和,全身却散发着引人注目的存在感。

男子一面走向司令部,一面和副官们闲话寒暄,那双细长的眼睛约略将周围浏览一遍后,目光停留在行举手礼的雷身上,端正的脸上于是出现一会儿笑意。

此人就是现任评议会议长,吉尔伯特?狄兰达尔。

议长……雷看见一名副官匆匆跑来,在狄兰达尔身旁说了几句,狄兰达尔的眼神立刻凌厉起来,随即他提起袍子,领着随行官员们快步走向司令部。

――说不定这是我出生以来头一次看见这么多人。

望着周围的人潮,史黛拉?路歇如此想着。

还是说,她以前曾经看过这么多人?想了一下,她马上觉得不重要,不再思索下去。

她的伙伴――史汀克?欧格雷和奥尔?尼达正在几步前方漫然走着。

其实说起来,至少他们三人像这样混在普通人群中逛大街肯定是头一次。

应邀观赏阅兵典礼的殖民地名流们也都像他们一样盛装上街,但他们三人的目的格外不同――史黛拉等人在军械库一号卫星上用的是伪造ID,三人正要前往指定的集合处跟人会合。

史黛拉,你在拖什么。

不管你咯!竖着一头短发的史汀克扭过头来喊道。

眼神彷如刀锋般锐利的他,穿起这身白色的西装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要是迷路了,我们可不会去找你。

奥尔转过身来打趣道,他的五官像是女孩子那般秀气,性格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奥尔此刻也穿着无袖上衣、系着腰带,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很时髦,看来并平常更可爱了。

从他们相识起,这两个少年便老是对寡言而爱发呆的史黛拉摆出一幅哥哥的态度。

被他们这么一催,史黛拉便加快脚步,无意间被自己在橱窗上的影子给吸引住了;有个金发微卷、一双大眼睛,像个洋娃娃似的女孩子也正从那片大玻璃里望向自己。

这件挂颈式的露背装设计得十分精致,薄纱般的袖笼飘垂在她纤细的手掌上,轻轻白裙覆在膝前,只要动动身子便会扬起,裙摆拂过腿上的感觉有点儿舒服。

史黛拉转了一圈,白色的裙子登时盈盈敞开。

她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一高兴起来又多转了好几圈。

看着宽敞的袖子飘啊飘的,好像公主穿的衣裳。

走在前面的奥尔看见史黛拉这副模样,仿佛惊讶的向史汀克问道:那是在干嘛?演一个‘开心的笨蛋’。

听史汀克这么回答,奥尔更显得摸不着头绪。

但又见史汀克轻佻的笑了笑,耸耸肩。

――不是吗?你也学她嘛。

装成笨蛋模样啊!看来史汀克的心情都变得比平常更开放了。

唯独奥尔轻蔑地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径自往前走。

史黛拉雀跃地跟着他们,手舞足蹈地转着圆圈,也不顾忌路人的眼光。

转呀转的走过街角时,被人从旁撞上。

呜……啊唷!一个购物袋摔在脚边。

史黛拉差点就要被撞倒,所幸有人及时从后面伸出手抱住了她。

你没事吧?听得那人不经心地问道,史黛拉仰头望去。

眼前是一双鲜红色的眼睛。

那是个与史黛拉等人年纪相仿的少年,略带惊讶的神情看来还有几分无邪,只有那双眼睛的颜色不是。

――谁……?那个颜色,和史黛拉讨厌的言辞很像。

真和技术人员尤兰?肯特好久没上街了,此刻工厂里为了阅兵典礼而忙成一团,但没当班的两人反而闲着没事。

正和尤兰边聊边走出大马路时,眼前突然跳出一个女孩,还没来得及注意,两人就已经撞在一起了。

对方好像也完全没注意到真。

眼看那女孩就快摔倒了,真连忙伸出手去抓她。

你没事吧?一股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那头柔软金发就贴在真的脸下。

对方也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看着他。

那是个流露着精灵般气质的少女,滴溜溜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白色的礼服更添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她大概是应邀来观礼的宾客之一吧!――谁……少女喃喃道。

那一刻,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令真看得出神,但她的茫然表情却在转瞬间骤变。

她狠狠的瞪向真,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动作迅猛得宛如山猫一般。

真还在为她的态度速变而错愕时,却见那白纱裙已经飞也似地跑远了。

呆了一会儿,真仍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那女孩自己也走路不看路,怎么一幅全都是他不对似的。

正狐疑时,尤兰从后方忽地探过头来。

……喂,你抓到她的胸部了对吧?呃……?经他一提,真才惊觉双手残留着的柔软触感,不禁愕然低头看去。

……这下子可百分之百是自己不对了。

那女孩当然会生气。

不,自己当然不是故意的,可是……黑肤黑发的尤兰冷冷瞄了真一眼,轻蔑至极地笑骂:你这幸运的色狼哦!不……不是……!真满脸通红的想辩解,但尤兰已经背过身走开了,他只好匆忙拾起散落地面的东西追上去。

喂,慢着!尤兰!――要不是朋友说起,其实他还真记不得,毕竟只有那么短暂的一下子。

早知如此,那时应该好好感受一下的――脑中的思绪竟然跑向如此不正经的方向,他愤然甩头。

不对,那只是单纯的意外!忘掉吧!幸好人家是上流社会的小姐,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虽然她倒是长得挺可爱的……就这样,他把这一刻的邂逅抛在脑后。

外传战火重临之阿斯兰的挣扎简直不象话!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们懂啊!一名评议员愤慨地叫道,另一人则嘲讽地回应。

我看讲什么都没用吧?照这情形,他们根本一开始就不打算了解!殖民地正在召开紧急议会。

因为不久前,以大西洋联邦、欧亚联邦为首的联合国送来了一份文告。

坐在圆桌的中位,狄兰达尔也是一脸沉痛。

――居然还要求我们‘逮捕并引渡恐怖集团’……另一人将联合国的文告摔在桌上,气愤地拉高了声调。

我们送去的调查报告里明明注明他们全体死亡了,大西洋联邦不也接受这个结果了吗!还有这些赔偿金、解除武装、废除现行政权,甚至由联合理事国派遣最高评议会监察员……那些人简直是疯了!那份文告上写满了单方面的不当要求。

若是遵从它,就等于要殖民地放弃自治权,沦为联合国的奴隶了。

PLANT――People’sLiberationActingNationofTechnology――奠基于科技的民族解放国家。

若是放弃在独立之时就定下的这个国家名称,他们将再次成为那些任性妄为的大国领属,任一群比自己低能――从这份文告就可一目了然了――判断力又差的旧人类支配,过着屈辱的日子。

这种事情,在场的众人――不,包括殖民地全国国民在内,只怕都无法忍受。

同时,文告上还这么写着:――以下要求不被采纳时,殖民地将被视为对地球人类极为恶质的敌对国家,联合国不惜以武力排除之。

这几句话等于是宣战书。

如此临门一脚,实在来得太突然、也太具决定性。

一名议员便起身表明自己对敌方的怒意和不信任:那些人一定早就料到我们不会接受的。

这些要求只是借口。

肯定又是那些恨不得消灭‘殖民地’的人在背后煽动,宣称‘住在宇宙的都是邪恶的地球之敌’!在前次战争中,也是因为地球联合阵营的背后有个名为蓝色宇宙的思想团体在操弄,才会使得战火愈演愈烈。

如今也是,从恐怖集团的讯息外流、媒体的抨击和舆论操纵等看来,显然有人蓄意将民众导向同一个结论,否则地球国家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做此开战的挑衅?许多国家至今仍未从尤利乌斯七号坠落的灾害中复苏才是。

话说回来,这也未免太鲁莽了。

有个议员想到这一点,也不禁匪夷所思的问道:联合真打算就这样开启战端吗?选这种时候打仗,反而对他们不利吧……他们一致认为,这份宣战文告根本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之举。

可是他们摆明了不服从就要打。

不是吗!受灾最严重的地区都在赤道附近。

月球战力没受影响,大西洋联邦欧亚联邦也活得好好的。

况且战争可以刺激消费,有明确的敌人又能激发同仇敌忾之心:人类天性如此,从以前就是这样啊!一人感叹道。

表明不解的那名议员显得有些尴尬。

只是,就算如此……嚷嚷着喊打的可是他们哪?不是我们!众人愈说愈气愤,声调也越拉越高,几乎在场中辩论起来。

狄兰达尔环视众人,出言劝阻。

各位……却见四周仍然争吵不休,狄兰达尔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高声喊道:各位议员!请你们冷静下来,各位的心情我懂,但若是连我们都不能把持,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看见议长激动的探出身子,白皙的脸庞甚至略略泛红,议员们不由得闭上了嘴。

狄兰达尔看着众人的脸,郑重而坚决的重申:不管联合如何挑衅,我们都必须坚持以对谈寻求解决之道。

他以真挚的语调向众人诉求。

否则,在前次战争中牺牲的人们将难以瞑目……的确,在这个议会场中没有人求战。

谁都不想做第二个派屈克?萨拉。

可是,月球的地球军基地已经开始活动了!议长的话激起了国防委员长达科的危机意识。

为了避免前次大战的过失,评议会已禁止国防委员兼任议员,只要稳健派掌握主流政权一天,军方人士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理念固然好,现况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警戒啊!我们当然要做好迎击态势!一听此言,狄兰达尔便忧愁地皱起眉头。

军队一部署,民心会动摇,也会更加刺激地球军方……议长!听他说得如此缺乏危机意识,达科国防委员长不由得站起来抗议。

却见狄兰达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好像不再坚持似的。

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吧……我们的心中毕竟也遗留着‘血腥情人节’的恐惧呢……血腥情人节――这个名词随即在议员之间激起连锁般的战栗。

达科还站在那儿,脸色也为之一僵。

血腥情人节事件中,人类动用了核武。

基于人道而一向避免使用的这种武器,却被地球联合军用来攻击尤利乌斯七号这座农业殖民卫星,由此也可看出地球联合是怎么看待调整者的。

在那之后,中子干扰器强制封锁了核武,但才没过多久,能抵消中子干扰的反中子干扰器被研发出来,其机密又泄露到地球上去了。

尤利乌斯条约虽禁止将核能做为军事用途,但却无法完全防止;对方既然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只怕是早已不把条约放在眼里……无视于自己唤醒的这份恐惧,狄兰达尔改以悲痛的表情提议道:关于防卫对策,还是请国防委员会提案吧……不过我们今后仍要更加努力,尽可能用对谈来化解紧张情势……议长的论调极其理性而和平,有些议员对他的心态颇感不耐,但绝大多数人依然赞同议长的意见。

调整者不该失去理性。

这份自负根深蒂固地盘踞在他们的心中。

战端若是以这种形式开启,对那些推落‘尤利乌斯七号’的亡灵而言,无疑是正中下怀。

恳请各位议员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

于是,议员们暂且都同意了。

他们不能让那场大战再次发生。

阿雷克斯先生!到宇宙港来迎接的奥布大使馆员努力在人潮中找出阿斯兰,向他挥手。

阿斯兰此行的身分是卡嘉利派到殖民地的特使。

辛苦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后,阿斯兰小跑向大使馆员。

他在太空梭上已经看到联合国提出的共同声明了。

不好意思……状况怎么样?阿斯兰一开口就问道,却见大使馆员不乐观地摇摇头。

不理想啊,‘殖民地’的市民们都气炸了。

那是当然了,阿斯兰想到。

站在殖民地的观点,尤尼乌斯七号的灾祸只是少数罪犯造成的,又不是全民的意志。

况且,当地球上的人们还没提出应变之道时,他们已经积极具体的打出防范对策,使地球免于减亡的命运,又在碎片坠落之后伸出援手、救助灾区;现在地球不仅片面开出蛮横的条件,还以战争相逼,任谁都会觉得是恩将仇报。

大使馆员将阿斯兰带出出口,同时进一步解释状况。

议长仍然一再坚持以对谈寻求解决之道,也要求双方继续交涉……可是批评他软弱的声浪已经开始出现了。

搭进中央轴的电梯,阿斯兰神情黯然。

幸好议长仍然倾向和平解决。

他想着,这一趟没来错——希望没有来错。

使馆已经向议长说明阿斯哈代表派特使来访,希望尽快安排会谈,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恐怕有点难说……大使馆员语带保留,似乎对结果不抱期望。

阿斯兰也不禁颓丧。

我明白了……他在焦急的心情驱使下来到殖民地,却恐怕无法改变什么。

漫长的等待、空泛的会谈——和卡嘉利之前做过的没两样。

要是情况不妙,或许连会面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该做什么才好……?阿斯兰垂眼向外望去,看着那片逐渐接近的人工地表。

好啦……再来呢?吉普列尔从容地在避难室里坐下,漫不经心地看着萤幕质问道:具体的攻击什么时候开始呀?这话问得极其轻佻,好像在问舞台秀几时开演似的,但这时讨论的却是开战时刻。

猫儿卷起身子趴在吉普列尔的膝上,面前萤幕里的男子显然一脸一不悦。

哪有这么简单,吉普列尔。

你也太性急了些。

这个语带不耐的壮年男子,便是大西洋联邦的现任总统。

‘殖民地’还在用各种方法要求继续协商,地球上也还有国家反对那份声明和同盟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太强硬的……啊唷,我不是早讲过了吗?吉普列尔厌烦地打断这位总统的话。

他膝上的黑猫伸了一个懒腰,跳了下去。

只要我们一对‘殖民地’发动攻击,这些声音都会消失的。

听他那副对小孩说教似的口吻,总统的脸色更难看了,却仍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

身为地球最大国的代表人物,竟不能反驳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岁以上的吉普列尔,显见蓝色宇宙或其背后的力量有多么庞大。

但见吉普列尔继续冷嘲热讽道:那些家伙消失之后,这世界还有谁能反抗我们?赤道联合?斯堪地那维那王国?——噢,难道你怕奥布?一听到这个国名,总统面有苦色。

那个家伙……也算是。

他大概是想起之前进攻该国时的惨痛经验吧,尤其是国家军力因奥布普的反击而损失惨重,以致于不久后就被迫撤退。

吉普列尔哼了一声,好像全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哼,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国家。

吉普列尔站起身,悠哉漫步的爬上梯子,一面从木柜里取出酒瓶,一面开口道:这世界啊,不过是一套系统罢了。

需要有人来创造,也需要有人来管理。

他一手捧起玻璃杯,另一手为它加进冰块。

没有人来管理,庭园也会荒芜的。

谁都想在自己的庭园里种上喜欢的树、铺上草皮,让花儿开得更美丽,不是吗?杂草就要拔掉。

这厢说得起劲,那厢却只是板着一张老脸。

吉普列尔也没多理采他,继续在杯子里注入醇厚的琥珀色液体。

可是任由杂草丛生,那还能叫美丽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自由?吉普列尔……一脸困惑的总统先生想开口表示意见,却被吉普列尔志得意满地打断。

管理完善的场所、东西——安全的,任谁都喜欢的嘛。

人们以往不断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世界达到这样的境界吗?建造城市、制作工具,或是制订规则呀。

人们所期望能缔造出一个有秩序的世界。

为了使自己更容易生存,人们又改变环境、设计出各种网路,然后为了使网路顺畅且持续的发挥功能,又制订出规则,并依循它而生活。

现在我们得到一个机会,可以把这套系统发展成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啊!吉普列尔笑得好开心。

对他来说,这次的灾难简直求之不得,正像是为打造新秩序而进行的事前准备一样。

所谓的调整者,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有碍观瞻的园中杂草,只要能够连根拔除,创新系统的基础就大工告成了。

重新塑造一个世界——还有什么工作比它更富创造性、更有意义呢?他的脑中只有这份春秋大业,早就挤不下别的事情。

所以,我们就快点出兵打一打、快点进展到下一个好玩的阶段吧。

为了我们‘理法’的美丽庭院——为了建构新的世界体系啊,知道吗?现在,我必须向全世界的同胞宣布一项非常重大且令人遗憾的消息……大西洋联邦总统所发表的紧急声明传遍了地球和殖民地,每个国家的人都屏息听着,就连智慧女神上的乘员也不例外,熟睡的乘员甚至被警报给叫起来收看。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我们进行过无数次协商,至今却仍然无法得到令人信服的答复。

犯下这场空前恐怖行为的犯罪集团依旧逍遥法外,而‘殖民地’政权的包庇纵容,无疑是对我们莫大威胁。

画面中,总统的神情就像是遭人背叛的愤恨,向着电视机前的民众痛陈敌人的罪恶,以及此举出于何等的无奈,但对熟知事实真相的真和智慧女神船员来说,这根本是天大的闹剧。

恐怖分子全被歼灭了,己死的人要怎么引渡?他们甚至能推论,犯人驾驶的机型就是被当时也在场的柏忌一号给公绪于世的,如今竟有这般以偏概全、借题发挥,分明是人为的操弄。

——因此,如同先前的警告,我在此正式向‘殖民地’现行政权通告;自今日上午零时起,地球联合各国即进行武力驱逐。

开战……?岂有此理……!——又搬出这种指鹿为马、以非为是的说辞……!两年前的大西洋联邦攻打奥布,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法。

仗着大国的声势,巧立连小孩都骗不了的名目,企图以蛮力强迫对方屈服。

敌人的这种行为,再次挑起了真的憎恨。

就在宣战通告前不久,建造在殖民地前方的札夫特军事太空站陆续有战舰和MS机队出动。

和呈短管环状的军事总部相比之下,全长一七0公尺劳亚级军舰也渺小得像玩具船一般,但在其后方巍然现身的船形结构体,却庞大得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是船。

大型航空母舰罔多瓦——船身全长达一二OO公尺,俨然是一座活动要塞。

单单是MS用的弹射跑道就有十六条之多,内部甚至还可以收容军舰。

在这艘巨型母舰里,伊扎克?玫尔正率领着玫尔队待命,准备迎战发自月球基地的地球联合军。

评议会虽己动用各种外交手段试图平缓事态,敌军的部队却仍在向殖民地一步步挺进,因此防卫体制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战事有可能在部队出发之时就爆发,也有可能只是剑拔弩张的对峙上好几日。

不幸的是,罔多瓦的警报却比预期要来得早太多了。

伊扎克冲出军官室,飞快地前往MS甲板,在半路上遇到迪亚哥。

迪亚哥表情苦涩的问道:喂,这是开玩笑吧?伊扎克没有搭腔,只是向老战友瞪了一眼,继续往驾驶员更衣室去。

他也希望这趟行军只是出来虚晃一招。

前次大战距今才不过两年,两军当时付出了多大的牺牲,现在竟然又要开战——如果只是个恶劣的玩笑,那该多好!尽管如是祈祷,那份宣战声明却没有被撤回。

敌人将不会自动在眼前消失,那么身为军人的自己,只有克尽护国的义务了。

伊扎克换上纯白的驾驶装,和迪亚哥一起跳进各自的座机。

——到头来,居然还是落到这种结果……!伊扎克强忍着心中的苦意呼叫管制。

心宿二、新锐一号焦耳队,伊扎克?玫尔出动!伊扎克的斩击型萨克幽灵射出弱射跑道,背部装备着MM1——M826多头蜥式光束格林机炮,腰部后方则装备着近身战用的MA—MR劈刀式光束战斧。

迪亚哥的炮击型萨克战士紧接在伊扎克之后飞出——不光是他们,航空母舰的每座闸门都接连射出一架又一架的MS,在空中回旋着奔向前方迫近中的地球联合军舰队。

第一战斗群即将进入战斗圈。

所有机体,自由攻击!管制员的声音混着杂讯传来。

几乎就在同时,持续接近的两军MS队展开了炮击。

无数光条划过漆黑的虚空,还在布署的MS机队随即有数架为之贯穿,转眼间便在爆光炸成碎片。

无声的殊死搏斗越演越烈,哀嚎与闪光声都被封锁在绝对的黑夜中。

光束在真空中不会扩散,因此不管射得多远,它的威力都一样强大。

战火初开之际,决定生死的只有运气,与战枝几乎无关,伊扎克却丝毫不畏惧地逆向穿梭在光束的骤雨之间,倏地逼近敌方战线,抽出腰际的光束战斧便朝阵前一架刃式L劈去,而且仅在会机时就交将它一斩为二;当爆炸的火光从后方射来时,他已经瞄准了下一个猎物——一架联合的次世代MS,GAT——04威达。

瞄准镜中的敌机来不及反应,光束格林机炮已经打上了它的驱体。

一架橘色的萨克也仅在片刻间便已深入敌阵。

只见它的突击枪接连射出光束,向敌舰的庞然船身掠去。

不一会儿,轮机部被射穿的战舰便在高高的火焰中四散。

我们落后给海涅?威斯坦弗斯啦!瞥见友军机的活跃,连续击落两架刃式L的迪亚哥不忘大声叫好。

碰上他们这样的战斗驾驶,自然人仰赖OS辅助的驾驶技术根本难以应付。

联合的MS和战舰却是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一架击落竟有两架补上。

可恶!什么嘛!根本没完没了!迪亚哥咒骂着,举起份量十足的光束炮对准一艘敌舰。

光束笔直地划过空间,从战舰的侧腹贯出,随火光而脱离战线的敌舰后方却有更多的军舰继续挺进。

地球联合军原就有数量优势,在这场战斗投入的战力更多达不合常理的程度,扎夫特的驾驶员素质再怎么精良,也难以扳回这种劣势。

可恶,该死!保持防卫线!伊扎克感到一丝焦躁,一面向自己的部队喝叱道:让他们看看宇宙是谁的天下!开战的景象,在极远的另一处宇宙空间也能窥得一二。

殖民地的轨道边缘,有数艘地球联合军阿格曼侬级的战舰停泊在小行星后方。

其中一艘名为纳坦雅胡的舰桥上,有一名操作员向舰长秉报。

计划正依照预定进行。

作战认可。

主队己展开战斗。

很好,那我们也行动啰!作战进行得很顺利。

舰长想到自己担负的使命,脸上堆起满足的笑容。

这一次我们要让调整者知道,在这蔚蓝纯净的世界里绝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纳坦雅胡和其僚舰释出了一支数十架威达组成的MS机队,每一架机体的双肩都扛着大型的飞弹发射器。

这支部队被称为十字军,发射器里的每一枚飞弹都印着清晰无比的核能标志。

有一架远距离侦察型基恩正在附近宙域哨戒,即刻察觉这支暗渡陈仓的机队,也瞥见它们肩上的巨大飞弹。

这项情报立刻被送往母舰。

全市己完成港口封锁。

警报发布呢?为了避免恐慌,记得要军警也待命。

命令和报告匆匆地往来于议员和秘书官之间。

他们都在艾普立留斯市评议会大楼的议长办公室内。

问防卫军的司令官——最终防卫线配置得如何?狄兰达尔也显得神情紧迫,才刚向秘书官连声指示完,马上又听取电话那头的报告,应对和答复令他忙得不可开交。

——不,撤离劝告等最后一刻再说,一旦撤离,我们就无处可去了。

听到狄兰达尔的话,众人都流露出一抹凄切而悲怆的神色,但又听得他语气一转,像是鼓舞众人般的毅然说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守住‘殖民地’!这时,一名秘书官的声音仿佛撒裂了室内哗然的气氛。

议长!在场的人顿时全向秘书官望去,但见他手里握着听筒,脸色灰白如纸。

众人当下明白,他们一向不敢在嘴上提起的那份最深沉的恐惧,已经发生了。

核子攻击队?从极轨道方向?全军即刻迎击来自极轨道的敌军核攻击队——看到这通电文,伊扎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说来,另有一支带着核弹的别动队正由完全的死角方向接近殖民地?伊扎克不由得张望起四周满满的MS和舰队。

那这些家伙……难道全是诱饵?击落一架刃式L之后,迪亚哥也忍不住惨叫一声。

可恶——!伊扎克咆哮着将喷射推进器开到最大。

不顾身上承受的强烈加速度,他甚至更提高速度,而迪亚哥以下的其它扎夫特机也转往同样的方向,打算脱离战线。

一架威达追上来试图阻止他们,迪亚哥马上掉转回去将它射穿。

伊扎克!快点!迪亚哥在后方向他呼叫。

不能让他们攻击‘殖民地’!还用你说!伊扎克回吼道,卯足全力奔驰在宇宙中。

就快到了,各位。

在纳坦雅胡舰桥上,舰长看着逐渐逼近殖民地的MS队。

就让一切在这一战结束吧——为了我蔚蓝纯净的世界。

他已经确信成功属于自己。

内建有反中子干扰器的核弹已经进入目标射程,就算敌人现在察觉并采取行动,也赶不及飞弹的速度了。

就这样,那帮碍眼的太空怪物将会全数死在我军的神之铁槌之下;是的,只要再过几分钟——却在这时,操作员的报告给舰长泼了一盆冷水。

红二二β有三艘纳斯卡级!其中一艘有没见过的装备!舰长立刻望向萤幕上映出的光学影像,心想那恐怕是十字军部队惊动而出来迎击的。

只不过,区区三艘战舰纵使挡得住MS,也不可能拦截所有的核弹。

话说回来,中间的那艘纳斯卡级的确看起来怪怪的,其舰首前方多了一根长长的突出物,连着好几层细长的羽状板,有点像复叶的直升机螺旋桨。

那会是什么兵器呢?目睹敌舰的怪装备,纳坦雅胡上没有人猜得出它的用途。

整齐排列在那部装备上的羽状板,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振动了起来。

——那是?伊扎克的视野总算捕捉到那些机影时,领头的威达已经发射了飞弹。

可恶——!来不及了!他简直急得快要疯掉了,但还是全力攻向飞弹,只可惜距离实在太远。

飞弹穿过一道接连射出的光束,笔直地朝向缓缓自转中的巨大沙漏群飞去。

那儿有数十多万的同胞生活着,而保护壁虽然能够阻隔宇宙辐射和绝对零度的真空,却无法承受任何一枚核弹的爆炸威力——一如尤利乌斯七号的悲剧。

啊啊——!伊扎克想到自己即将看见的光景,悲痛得无法自抑。

已经无计可施。

这儿再也没有曾像彗星般出现、为他们挡下核弹的那群人!就在此时,正在接近的一艘纳斯卡级舰首迸出白光。

几乎在那片光芒照射的同时,即将撞上卫星外壁的核弹爆出了闪光;不只是已发射的飞弹,连那批MS部队肩上的飞弹发射器也全数被阵阵白光所包围,其后方的地球军舰腹部亦绽射出同样的亮光。

膨胀的光球转眼间便吞噬了那些MS和船舰。

伊扎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不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眩目白光散去后,曾经是敌军布署的那片宇宙已经空无一物。

从萤幕上发出的白光,遮覆了办公室里的每一双眼睛。

中子溃散器——只是一具装备在纳斯卡级的装置,便令那里所有的核弹自动爆炸了。

人人都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没有人注意到狄兰达尔脸上有个一闪即逝的奇妙表情——与现场气氛完全不相称的从容笑意。

核弹全数被击破,敌军也完全消灭了!安静的室内响起秘书官转达的前线报告,议员们顿时轻了一口气。

他们又一次避过了这场始料未及的核子危机。

量子透镜己蒸发,溃散器制动开启。

系统功能正在停止。

中子的高速运动会引发核子分裂,而中子溃散器能刺激核分裂使其失控,等于是从外部引爆核弹。

说起来,它的照射范围有限,且必须在无重力状态下才能运作,再加上照射一次就要停机一次,有可能在下一次照射之前就遇上第二波核子攻击,因此运用度还谈不上稳定。

不过,这项装置的意义极为重大。

它不单单防堵了此次攻击,也给了地球联合军一个警告;若敢再带着核弹接近殖民地,遭受烈火焚身的将是他们自己。

如此一来,堪称最大威胁的核子攻击便能再度受到封锁。

真是的……受不了!想到这场防于未燃的悲剧,一名议员忿忿骂了一声。

幸好中子溃散器及时赶上。

还真是可贵的一击啊!下次恐怕……眼见众人纷纷吐露心中的安慰,狄兰达尔做了一个结语。

我们姑且期望……愿事情能就此告一段落吧!阿斯兰也在同一栋大楼中。

从使馆要求与议长面谈算起,已经过了数小时。

在这段时间中,港口被封锁、全市也发布戒严令,看样子是与地球联合军发生了冲突,此间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同行的大使馆员早己在房里来回走了好几百遍,坐立难安得像一头动物园里的熊。

阿斯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下……洗个脸。

让脑袋冷静冷静好了。

自己虽是怀着满腔热诚而来,但在这种情况下,狄兰达尔一定也正忙得无法抽身,看看情况,也许明天再来会比较好……在洗手柜洗把脸,感觉才稍微清爽了点。

阿斯兰来到走廊上,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交谈的声音,他凝神听去,只觉得那个声音无比清澈。

——好的,可以。

我都清楚了。

还有多少时间?阿斯兰不由自主地转身往声音的方向走去;那是个任谁听过一次便不会再弄错的声音——但是……?那么,你能再确定一次啰……一弯过转角,粉红色的长发跃入视线,当场令阿斯兰错愕地呆立。

拉克丝……?台阶上,粉红发的少女正在和两名男子谈话,被他的声音引得转过头来——细致雪白的肌肤、柔和纤细的轮廓,身旁还有红色的哈罗——那分明是拉克丝。

拉克丝认出了他,立刻灿烂地笑了起来,随即轻盈地跑下台阶。

阿斯兰!这声呼唤也无庸置疑。

却见少女飞身跑来一扑、阿斯兰便反射性的抱住了她。

眼前尽是粉红色的发丝。

啊,我好高兴!你终于来了!啊、咦……?呃……?阿斯兰搞不懂。

拉克丝应该在奥布才对,自己不久前才在淤能碁吕岛和她道别,怎么突然就跑来这儿了?为什么?愣了半晌,阿斯兰才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拉克丝笑得好开心,又紧紧抱住他。

人家一直在等你呀。

等你来……有一种不明究理的异样感在心中升起。

打从订婚的那一天起,拉克丝对他从来不曾这样亲昵过……阿斯兰的困惑还在脑中盘旋,便听得陪同她的男性谨慎地唤了一声:拉克丝小姐。

噢,是,我知道了!在催促之下,拉克丝便放开了阿斯兰,又向他嫣然一笑。

那我们晚点见……不过,真是太好了。

我真的好高兴,阿斯兰。

说完,她就转身走开,跟着那两名男子一起走远了。

红色哈罗骨碌地滚在她的身后跟着。

阿斯兰仍然有些茫然,只能目送她的背影,连叫住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唷,阿雷克斯?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了他一声,阿斯兰吓了一跳。

回过身去,原来是笑容可掬的狄兰达尔议长。

对了,我跟你约了会面是吧?哎,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哦……啊,不会……那个……阿斯兰想打听刚才看见的少女,却又莫名迟疑了,这倒引得狄兰达尔也有些不解。

怎么了呢?不……没什么。

阿斯兰含糊以对。

隐隐约约地,他竟觉得自己刚才看见的是个幻影。

这……怎么会?阿斯兰总算能和狄兰达尔面对面好好谈了,地球联合军动用核武的消息却令阿斯兰不由得失声叫出。

但见狄兰达尔叹了一口气,状极疲惫地说:——我也很想这么问,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他用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显示器,映出新闻节目的画面。

主播读稿的声音听来十分急迫。

重覆为各位播报一次。

昨天下午,以大西洋联邦为首的地球联合各国向我国发布宣战通告,并于战斗开始约一小时后,以飞弹进行核子攻击……阿斯兰看着画面切换成记录战斗过程的影片——先是以望远镜头摄得的MS战,接着便看到装载着的地球军MS机队出现。

看到这儿,阿斯兰倒抽了一口气,但见那些威达发射的飞弹随即化成一片片白光。

……所幸,负责防卫的扎夫特在狄兰达尔最高评议会议长的指挥下,成功的在最终防卫线击毁核弹——实在太不可思议——那段影片中令人不解的爆炸景象,让阿斯兰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主播又说:——目前,地球军已经撤退到月球基地,并也停止攻击,但情势仍然十分紧张。

——那些人在搞什么鬼……阿斯兰努力抵挡心中那股虚脱般的乏力感。

他虽然清楚战争是怎么回事,亲眼目睹它的发生,却仍然令他战怵不己,特别是发现地球联合军如此不择手段、根本就打算要藉这一战消灭全‘殖民地’之后。

这下子轮到殖民地群情激愤了。

事情已经难有转寰的余地,阿斯兰来得太迟了。

你来坐吧,阿雷克斯。

听到这一声关切的招呼,阿斯兰才回过神,见狄兰达尔正示意他坐下。

冷静点。

至少事情暂时结束了。

阿斯兰仍无法从震惊中恢复,便只有依言坐下。

当然……我们事前并非没料想过,但毕竟还是很受打击……想不到他们竟会这样强迫开战,而且二话不说就发射了核弹……狄兰达尔也忍不住语带苦涩。

阿斯兰听着,只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麻痹。

在这种情况下开战就已经够不合常理了,再加上这种行为……这样的战争根本太离谱了。

阿斯兰像被带动似的点点头。

这是单方面的暴虐。

不过,战争不本来就这么回事吗?天底下没有合理而光明正大的战争。

就算有,也不过是某一方——或双方——巧妙伪装过的。

——联合目前暂时撤军了,但我不认为他们会善罢甘休……狄兰达尔一句一句慢慢思忖着,像是要摸索出个什么结论。

这次倒换我们民心大乱了。

虽说是挡住了,可是再度面临核弹威胁……这话刺中了阿斯兰的心。

为什么要下此毒手——这是尤利乌斯七号坠落之受害者的心声。

承受了痛苦的人们众口齐声地怨恨那些施予痛苦的人。

如今,殖民地的国民将发出不平之鸣——为什么要下此毒手?问题才要开始呢……听着狄兰达尔的话里混着叹息,阿斯兰终于按捺不住的抬起头。

议长,那么……!对方望向他,像是重又想起他的存在似的。

阿斯兰努力寻找适当的措词:那么‘殖民地’……经过这次攻击……和宣战通告之后……您打算怎么应付呢……?一时情急,他说话也结巴起来。

看见阿斯兰脸上有求助般的神情,议长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若因此而决定报复,那么世界又将化为泥沼般的战场……这个道理我懂。

当然,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这个人果然是懂的。

他和自己一样,担忧世界将沉沦于泥沼深渊。

这一刻,梦幻的期待在阿斯兰心底乍现光芒,但是下一句话打碎了它。

——只不过,事态不可能继续隐瞒下去。

知道的人会愈来愈多,到时就众怒难犯了——他们一定不愿意原谅这种行为的。

你要我怎么办呢?在狄兰达尔的注视下,阿斯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局势已经往前次大战那样的进程演变,我能怎么制止呢?核弹已经再一次威胁到我们的生命了啊!他说的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阿斯兰可以体会,国民绝不会就此息怒的,但他还是尽全力劝说。

可是……还是请您设法阻止吧!议长……!眼见议长的神情有一丝冷漠,阿斯兰的心回到了两年前。

当时他只身前往国防本部,试图改变身为议长的父亲的想法,而今会不会和当年一样,到最后仍无法使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鼓起几欲挫折的心情,阿斯兰吐露了心底的想法。

若是只被愤怒和仇恨左右,一味的互相残杀,那是不行的!这样下去……全世界又要陷入一场谁也得不到好处的战争中,求求您,一定要阻止这种后果……!阿雷克斯……我……我是阿斯兰?萨拉!打断狄兰达尔的劝慰,阿斯兰的思绪终于无法遏抑。

就是在两年前把战火扩大到难以收拾,甚至在全世界散布愚蠢至极的仇恨意识的那个派屈克的儿子!话一说出口,阿斯兰顿觉心中的堤防溃决。

心中纠结己久的那些晦暗思绪,澎湃着寻求宣泄。

我相信父亲的话是对的!我上战场夺走敌人的生命,和我的好友厮杀……甚至在我察觉有异的时候仍没有任何阻止,结果失去了一切……!过去的种种惨痛教训都在他的脑海中盘绕着;伙伴们的死、因那些生命消逝而引发的憎恨、对基拉的杀意——还有,当他意识到自己亲手杀了他的那一刹那……卡嘉利当时哭喊着,这样就能得到最后的和平吗?不可能的。

等在战争终点的不会是和平,只会是一片完全毁灭的不毛焦土。

阿斯兰领悟到这种后果,才决定去阻止父亲的愚行,却还是什么也无法改变。

阿斯兰充满懊恼地叫着。

是自己的父亲招致了这等事态;他才是这一切惨剧的元凶。

……可是!竟然还有人被我父亲的那种言论摆布,然后……让结果演变到这个地步……!绝不能再让一切重演!那实在……阿斯兰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激动的喘着气。

犹如全力疾跑之后的疲累,他靠在椅背上,别过脸去。

默默听他说完之后,狄兰达尔才平静地开口:我听真他们说过,‘尤利乌斯七号’的那些犯人们……阿斯兰的身子隐约一僵,但听得狄兰达尔的声音里充满关怀之情。

看来,那又让你受了一次煎熬……不,不会。

我反而觉得知道比较好,阿斯兰连忙答道,像是拒绝他的同情。

否则我又要被蒙在鼓里,永远都不明白真象……不是,我不要那个意思。

阿斯兰,你不需要为了他们而自责。

狄兰达尔探身向前,沉声地安慰道:你会对萨拉议长抱持着全盘否定的成见,也许是无可奈何的结果……阿斯兰不禁瞪着他。

狄兰达尔这么说,难道是指父亲并没有错吗?可是在战后否定父亲的行动、选择有宥和之路的明明是他啊!父亲做错了,一个企图消灭地球所有生命的人,他的做法有哪一点合理?然而,狄兰达尔的话却像是要打动阿斯兰顽固的心。

只不过,就萨拉议长而言,他也不是一开始就那样好战的吧?或许他的做法是有些偏差了,可是……追本溯源来说,他一切的举动也是基于保护‘殖民地’、保护我们,为了创造更美好的世界才是。

阿斯兰开始有些挣扎。

这话也没有说错……父亲也只是选择了他认为对的道路而努力着,起码他仍是深爱国家,也愿意保护它的。

阿斯兰并不质疑父亲的这份心意。

——很多人都是这样,虽然有那份心意,最后却做了错误的决定。

而那些错误的言论或思想,也末必就能完整无误的传达出去,因为听者也是用自己的想法和观念去解读那些讯息的嘛!议长……阿斯兰这才明白狄兰达尔是在安慰自己,一时有些沮丧,想要婉拒他的好意,却见狄兰达尔态度极其冷静,继续向他分析道:‘尤利乌斯七号’的犯人们只不过是利用了萨拉议长的话,好使自己的动机正常化罢了。

他们相信自己没有做错,因为在他们心中,萨拉议长说不定就是这么说过。

阿斯兰从没有用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件事,一时不禁睁大了眼,听得入神。

所以,怎么可以连你都被那种言论影响了呢?他们是他们,萨拉议长是萨拉议长——而你是你啊。

不管你是谁的儿子。

不可思议地,这些话渐渐的将阿斯兰心底温暖起来。

没错……父亲是父亲,自己是自己,所以阿斯兰否定了父亲的做法,选择走上违抗他的道路。

理智上明明知道这一点,情感上却一直没有接受,一定是希望有人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不要把那种事情当成亏欠,你对谁都不亏欠什么。

阿斯兰一心一意的听着,认真接纳了对方说的话。

狄兰达尔慈祥一笑。

你看,你现在不是为了防止战火再度发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了吗?——这样就够了。

别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阿斯兰像个孩子般的低着头,不再像刚才那般冲动。

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怀有满腔的罪恶感,所以失去冷静、一个劲儿的穷着急,若是这种心态,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不安而己。

现在不是为个人思虑而妄自冲动的时候。

话说回来,你今天能像这样的来到这儿,我还是很高兴啊,阿斯兰。

像是要鼓舞阿斯兰的精神,狄兰达尔露了一个诚挚的笑容。

不,那是……只要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意,一定能拯救世界的。

别人或许笑我是个梦想家,但这的确是我的信念。

听到这里,阿斯兰的胸中一热。

这么说来,自己和伙伴们也是梦想家了。

这位议长果然和他们拥有相同的理念。

只见狄兰达尔柔和的神情中流露着决心,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这份信念,我们一定要超越现在的难关……阿斯兰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某种回报。

和父亲在两年前决裂那天的结局,似乎已在此刻被改写了。

他静静坐着,却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面前的显示幕仍然开着,新闻画面上却有了一头粉红色的长发摇曳,忽地掳获了他的视线。

各位!阿斯兰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大大的显示幕上,映的正是拉克丝楚楚动人的身影。

我是拉克丝?克莱因。

恳请各位静下心来听我说。

阿斯兰忘了言语,只是怔怔地盯着萤幕上的少女。

看见他的样子,狄兰达尔浅浅一笑,但没说什么。

日前的‘尤利乌斯七号’事件,以及因而衍生出来的地球联合宣战通告、和昨天的攻击行动,都是令人万分痛心的事情。

再次突然遭到核弹的攻击,我也和各位同样的感到震惊和气愤。

那么,刚才在这栋大楼里遇见的果真是拉克丝?——阿斯兰还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继续注视着画面。

——但是,我在此请求各位,此刻仍要静下心来,保持理智。

轻甩着粉红色的秀发,少女朗声向全民呼吁着,一如她在前次大战中遭派屈克以叛国罪名通缉后在地下电台所做的那般。

只不过——被愤怒主宰、呼喊恨意,将会引来另一场战争。

——不是。

这不是拉克丝。

阿斯兰确定之后,随即惊愕起来,便转头向狄兰达尔看去。

却见对方做了一个苦笑。

为了避免事态继续恶化,最高评议会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议会永远崇尚和平。

至今仍坚持寻求更理想的道路,并不轻言放弃。

因此,恳请各位一定要相信他们。

也相信议会的代表,狄兰达尔议长……这一刻,且让我们静下心来……没等少女那宛如选举站台的演说结束,狄兰达尔便自嘲也似的开口:你就笑吧,无所谓的。

阿斯兰哑口无言地看着他,他倒也没有回避,只是微微一笑。

你当然知道的,对吧?啊……阿斯兰再次望向电视。

——那……这个少女,果然不是……?说来真是丢脸,我竟也要靠这种小把戏……可是,能怎么办呢?她的影响力不小啊,甚至远比我要大得多了。

阿斯兰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在画面中微笑的拉克丝。

——这是……冒牌的……?少女以清澈的嗓音唱起歌来。

那歌声也和拉克丝的如出一辙。

战后,拉克丝的声望仍然不减,尤其在派屈克被打成战犯后,曾倡导和平的她顿时形象大增,更多人拜倒在她的人格魅力之下。

的确,比起听一个政治家讲大道理,民众更愿意听拉克丝的话,但当政者就这么利用一个假的拉克丝来欺瞒人民吗?……我也觉得是笑话,可是我现在仍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狄兰达尔望向困惑的阿斯兰。

同时,也像我需要你的力量一样。

我的……?阿斯兰一时不明究理,,也忘了自己曾经对他的不信任。

只见狄兰达尔微微一笑,走出桌子,步向门口。

跟我去看看吧。

仿佛被他的气势所摄服,阿斯兰答应了。

狄兰达尔带着阿斯兰来到一处军事气息浓厚的机构,显然不是持外国身份的他应该涉足的场所。

不过狄兰达尔似乎并不介意,也不解释什么,一径领着他往前走。

阿斯兰有些迟疑,但也只能跟着。

来到一座闸门前,几名扎夫特士兵已等在门前,大概是接获通知。

见狄兰达尔点头示意后,士兵们便以卡片钥匙替两人开启了闸门。

阿斯兰一踏入门内,便为眼前的景物一呆。

机库中,一具庞大的人型兵器沐浴在灯光下,周身呈未启动模式的铁灰色;从它头上的一对角、一双眼和直线型的机身看来,应该和脉冲高达等新型机属于同一系列。

它的头顶还有一个角状突起,背部有个大型推进器。

呈倒三角型外凸的两侧肩头备有光剑状的物品,肩后方则各有一管加长的炮身,可能是光束炮。

ZGMF—X23S‘救世主高达’——性能虽然不同,但是和‘混沌高达’、‘盖亚高达’与‘深渊高达’那三架几乎是同时期开发的。

狄兰达尔仰头看着它,略带自豪地解释完后,转向阿斯兰。

若说我希望把这架MS托付给你……你会怎么做?阿斯兰的警戒心立刻浮现。

……您是什么意思?要我再回到扎夫特?他以僵硬的语气反问,却见狄兰达尔随便摇了摇头,好像突然没劲似的。

嗯!……不是,就只是我说的那样而己,托付给你就好——唉,要是从手续上来讲,也许该那么做就是了。

问题哪有这么简单。

阿斯兰身上还有一条逃兵罪,况且又是派屈克的儿子,就算是议长这么说,像自己这样的人也应该没资格保管如此精良的战机才是。

更重要的事,阿斯兰至今仍然对驾驶MS一事怀有强烈的排斥意识;又加上刚才看见的拉克丝?克莱因。

眼见阿斯兰面露疑色的看着自己,狄兰达尔便像吐露心声似的说道:面对这次的事情,我的想法就像我的拉克丝?克莱因刚才说的一样。

可是别人——各式各样的人和组织……处在那样错综复杂的思绪下,我很难让事情朝向自己期望的方向去走……这是事实,阿斯兰也亲眼目睹过。

在奥布,卡嘉利的意见也往往被各方人士的考虑推翻而遭到打消。

所以,我总是希望思想相同的人能够站在同一阵线。

狄兰达尔直视阿斯兰,眼神十分直挚。

我当然想尽量避免战争,但总不能就此束手而任由别人来消灭我们——所以,为了那最后关头,我希望你也能成为有力量的存在啊!议长……他明白议长的话,可是——阿斯兰不愿意再拥有力量了。

不是害怕战场,而是厌恶杀人。

但是,原因不仅只于此。

拥有力量本身就是可怕。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该为何而战、又要如何而战。

这样的自己若得到力量,只怕又会像当时恨不得杀死基拉那样误伤了某个人。

那太可怕了。

却听得狄兰达尔语意坚定而沉稳的说:你经历过前次战争,也为令尊的作为而烦恼、痛苦过,我想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应该都不会再走错路了吧!阿斯兰惊讶的看着狄兰达尔,但见他的眼神仿佛已看透一切,也正注视着自己。

要是我们走错了,你也要导正我们……遗憾的是,导正错误也需要力量,是吧?……正因为纷争不休,所以才需要力量——这是议长曾经说过的话。

处在争端中,没有人会听一个不具力量的人所说的话。

倘若有朝一日,这世上不再有纷争,那也许表示众己一致服从于正道与公理。

但目前是不可能的。

狄兰达尔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就这样,阿斯兰的心意也因他的提议而动摇了。

需要力量——阿斯兰确实曾这么想过。

无论是在智慧女神的舰桥上,想到自己只能坐视时;或是站在卡嘉利的身后,却只能默默看着她为世界局势忧叹时——是的,他确实想过。

阿斯兰仍然不敢轻信狄兰达尔。

但是他也说了,正因为如此,在他们走错路的时候,阿斯兰可以运用这份力量予以导正。

阿斯兰再次仰望那架名为救世主高达的机体,眼光已和刚才不同。

我是临时提起,不会要你马上下定决心的。

狄兰达尔又补上一句,音调仍是一派沉稳。

不过,你能做的、你想做的——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才是。

他的声音里隐含对阿斯兰的一份信赖。

阿斯兰心中涌起很大的波动,有些意念似乎不再那么坚定了。

被送回旅馆后,阿斯兰仍然思索着方才种种与狄兰达尔议长的提议,一面踏进了门厅。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静悄悄的大堂里还有别人,直到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

啊!阿斯兰!他吃惊地抬眼望去,随即看见那个粉色长发的少女。

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呢!说着,拉克丝——不,是扮演拉克丝的那名少女,便欢天喜地的扑进阿斯兰的怀里,仿佛十足的天经地义。

呃……啊,你……那个。

眼见阿斯兰举措无度,少女便促狭地向他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我叫米亚啦!米亚?坎贝尔。

不过有别人在的时候就要叫我拉克丝唷!明白这话的意思后,阿斯兰不由得失望地别过视线。

他可不想在这场闹剧里轧一角。

那个名叫米亚的少女却还是挽着他的手,好像一点儿也没注意到阿斯兰的表情。

哎,你还没吃饭吧?对吧?我们一起吃吧!啊?不,那个……面对她一个劲儿的邀约,阿斯兰还在犹豫,人却已被她拉着走进了电梯。

阿斯兰,你是拉克丝的未婚夫吧?不,那个已经……是过去式了。

原是双方家长为儿女订下的亲事,却因为两个父亲间的政治立场相异,派屈克便将拉克丝的父亲西盖尔?克莱因和拉克丝本人视为叛国者,然后——此外,在他们都发现了彼此真正的心灵伴侣后,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像是盟友一般。

不过,就某种意义而言,米亚的这么一问,倒令阿斯兰对她的态度不再感到别扭了。

她既是扮演拉克丝,面对阿斯兰时自己也是在演一个未婚妻了。

我看看哦,你喜欢吃肉呢?还是吃鱼?走进顶楼的餐厅,两人被领往贵宾包厢。

米亚看着菜单,开心笑着对他说话。

阿斯兰心里暗暗厌烦,却还是忍不住往她的脸看去:柔和的脸庞、娇秀的表情、清澈的声音——和那个曾是自己未婚妻、又曾相伴渡过一段时日的少女竟一模一样。

他不忍心冰冷的拒绝她,只好默默的在她对面坐着。

啊,对了。

人家今天的演说,你看到了吗?呃……米亚热切地探身向前,表情认真地直视着阿斯兰的脸。

怎么样?像不像?这种问法简直是少根筋,阿斯兰当下答不出来。

单单是在这种场合谈这个,他就有一种出卖拉克丝、甚至出卖了受骗的民众的感觉。

她和拉克丝无疑是同一模子刻出来的。

五官或许经过整形,但她的声音、表演和几个小动作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此刻的蜜雅流露出本性,给人的印象便与拉克丝本人有些不同,但对一向只在萤幕上看见拉克线的人们而言,她的演技应该能轻易地骗过他们。

不过,也许是阿斯兰自己不愿承认吧!正寻思时,却见米亚兀地消沉。

不像……是吗?啊,不,不会……不会啦!一见她悲伤的表情,阿斯兰不自觉兴起歉意,含糊以对。

啊,真的?米亚立刻怀着期待的眼神又探过桌面。

在半强迫似的气氛下,阿斯兰只好点头。

是啊,很像啊。

呃……几乎跟本人……没什么分别了。

说着说着,阿斯兰越发觉得自己成了这桩诈欺案的帮凶,便又难过的陷入沉默,却见米亚兴高采烈地拉高了声调,仿佛连他的不满都能一扫而空。

哎呀,我好高兴!太好了……能听到你这么说,人家真的太高兴了!感应到她的喜悦,红色哈罗也转动起来。

这只球型的机器宠物原是阿斯兰送给拉克丝的礼物,但眼前这个应该也是仿的吧,做得相当精巧。

几乎就要相信议长所言的阿斯兰,唯独对这件事无法释怀。

这个少女也是,对于自己假冒拉克丝欺骗民众一事,难道她都没有罪恶感?跟你说哦,其实人家一直都是拉克丝小姐的迷呢!不同于扮演拉克丝时,米亚此刻说话快嘴快舌地。

我也喜欢她的歌,所以常常唱,结果就有人说我的声音很像她……餐点端上桌了。

她一面津津有味的吃着,一面冲着阿斯兰笑嘻嘻。

可是阿斯兰却提不起什么食欲,只有勉强应和她的话。

然后呀,有一天,议长突然就叫我去……要你做这个?阿斯兰故意夹带了一点点不敢恭维的意味,但见米亚竟坦率地猛点头。

是!议长说,‘殖民地’现在需要你的力量——所以啦——这跟议长对阿斯兰说的话一样。

莫名感到一丝苦涩,他别过脸说道:……应该不是你的吧,是拉克丝的。

是呀,可是现在……不对,不只是现在啦,大家永远都需要拉克丝小姐的。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纯粹如祈祷般的温情,阿斯兰不由得打量起她的表情。

那么坚强、又美丽、又温柔……米亚以憧憬的眼神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随即略显寂寥地说:…米亚就没什么人要了。

啊……阿斯兰顿时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却见米亚已经先恢复开朗的神情,依旧热切地对他说:所以,只有现在也没关系。

拉克丝小姐现在不在,而人家能代替她帮上议长和大家的忙,人家就很高兴了。

米亚……小姐。

阿斯兰对她有些改观了。

她也正用她的方式为阻止战争而付出心力。

姑且不论手段如何,她的热诚与积极打动了阿斯兰的心。

能见到你,人家也真的好开心。

米亚红着脸说道,又忍不住将整个身子探过桌面。

阿斯兰,你对拉克丝小姐一定很了解吧?那,请你告诉我,她平常都是什么样子?她喜欢怎样的东西……我想想,还有,她不擅长什么呢?她又擅长什么……像这样的少女,也正为了同一份目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她能做的事。

阿斯兰的心意又动摇了。

坦白说,米亚所做的事情并不值得称赞。

但是为达目的,也许有时就是无法选择手段。

同样的,自己也是。

至少,自己在这儿是被需要的。

——你在那里要做什么?真的质问仍在耳边回荡。

奥布有卡嘉利在等着,那里却没有阿斯兰能做的事。

——你所能做的、你想做的……你自己最清楚。

阿斯兰仍在挣扎。

外专战火重临之阿斯兰的抉择那么,‘殖民地’最高评议会经全体议员的同意,通过国防委员会的提案。

约当同时,殖民地最高评议会的议场里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提案获准的国防委员长达科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而始终持反对意见的狄兰达尔议长则显十分心痛。

这一刻,殖民地也选择对地球联合动用武力了。

但是!暂且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议长们纷纷交头接耳,神情轻松了许多。

狄兰达尔再度开口,引来全场众人的关注。

恳请各位绝不要忘记,我方此举,只是积极的行使自卫权!狄兰达尔环顾众人,试图提醒他们。

感情用事、过度扩大战火,都会重蹈前次大战的覆辙!议员们对他的耳提面命都显得有些厌烦,表情也略显冷淡,但是狄兰达尔说得对,纵使动用武力,仍以慎重的控制为最重要;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都认为那是可以受到控制的。

最后,又听得狄兰达尔议长祈祷般的说道:——现在,愿我们再次拾起的枪,能真正结束所有的战争……我衷心期盼……不行、不行、不行!在奥布,卡嘉利仍在孤军奋战。

面对在座的阁员们,她气愤不已地大叫着。

别开玩笑!不管对方说什么,现在怎么能缔结这种同盟关系呢!自联合国发布宣战通告以来,卡嘉利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开战,然而她的努力终究无效,战端还是开启了。

时代已经急速地往下坡走去,继之压在她肩头上的,是被迫决定祖国要选哪一边站。

令她难以相信的,是乌纳特?埃玛?圣兰及其率领的阁员们仍犹执着于与大西洋联邦结盟。

眼见卡嘉利如此坚决抗拒,乌纳特满面愁容地向她说道:可是,代表……大西洋联邦做了什么,你们不也亲眼看见了吗?片面向人家宣战,还发动核弹攻击啊!卡嘉利义愤填膺地对他吼回去,几乎气得发抖。

跟那种国家谈什么安全保障!现在根本就是这个大西洋联邦在威胁世界安全啊!明知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跟它联手?阁员们纷纷出言平息她的怒意,却见尤纳倏地站起身来。

如此幼稚的主张,希望您能收回!他气势凌人地看着卡嘉利,接着便回答她的问题:既然您问了为什么,我就回答您吧——正因为它是那种国家啊,代表。

阁员间立刻兴起一片赞同之声。

卡嘉利不禁愕然,只听得尤纳的语调十分轻蔑,却是毫不客气地:大西洋联邦的做法确实太过强势,但是这一点,请恕我失礼,不必代表您再三提醒,我们也早就明白了。

卡嘉利甚至忘了反驳,只是愣在那儿。

尤纳一向像个跟屁虫似的,今天的态度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甚至觉得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结盟……?尤纳继续咄咄逼人。

然后,所以?你说,奥布今后何去何从呢?拒绝这份盟约,不跟地球各国合作,只认同宇宙中相隔千里的‘殖民地’为友邦……又要在这个行星上自我孤立、自成一国吗?不是!只要自己的国家和平安全就好,不必向其它受灾各国伸出援手吗?不是!为什么是这样?卡嘉利的意思并非如此,却见阁员们全都拿一副厌烦的表情看着她,好像她在发小孩子脾气似的。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人懂?为什么放任那些人将世界分为敌我、不择手段、一再重覆愚蠢的过错——不,甚至还要助纣为虐?她急得简直想哭喊。

那么,您说我们要怎么做呢?尤纳严厉地问道:卡嘉利几乎被他的气势压倒,但还是努力挤出话来:奥布……奥布要像以往那样,坚守中立,不苟同于他国……!然后再让国土沦陷吗?……像乌兹米大人那样。

低低吐出这一句的,是达树?真岛。

卡嘉利当下大为震惊。

——我没那么说!她扯着喉咙咆哮起来,双手敲在桌上。

谁都不准把父亲说成那样!可是就是眼前的情况,若是处理不善,就有可能再次演变成那样啊!乌纳特抓准时机趁隙切入道。

代表,您期望和平与国家安全的这份心情,我们也是一样的,所以才会提出结盟案。

乌纳特……卡嘉利己渐渐明白,父亲乌兹米?那拉?阿斯哈不惜以死明志的情操与精神,在场己没有一个人愿意继承。

大西洋联邦并没有要求奥布采取任何行动。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结盟就能免除忧虑,对我国也有好处,您何不这么想呢?乌纳特继续以言语相逼。

坚持己见、妄自树敌,又与那样的大国抗争,这是多么危险——您不会不明白吧?可是……!那么,父亲的遗志要怎么办?奥布的尊严呢?卡嘉利的心中犹兀自抗拒,乌纳特的一句话却粉碎了她的意志:我们绝不能使国家再度遭战火肆虐。

卡嘉利低下头去。

真的那双红色眼睛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此刻若是继续抗拒下去,也许又会制造出像他那样的孤儿。

沉痛的担子正压在她的肩头。

她怎么能做下这种决定?剥夺自己的国民、剥夺他们的至亲,然后告诉那些遗孤,说因为自己选择的路是正确的。

所以他们不该怨恨自己?卡嘉利做不到。

比起传统、正义或大道理,恳请您先以国家与国民眼前的安全为考虑吧,代表……乌纳特的声音,重重地落在她的心上。

卡嘉利!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卡嘉利带着倦容转过头去。

内阁会议结束,阁员们正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尤纳从人群中挤出来,步向卡嘉利。

你还好吧?看你很累的样子。

见他又像往常那样故作熟稔,好像忘了自己刚才多么盛行凌人似的,卡嘉利就反射性的兴起嫌恶感,尤纳却像辩解似的说道:刚才真抱歉。

不过,在那种场合下坦诚向你提出谏言,是我的义务。

哦,我知道……是我能力不足罢了。

对,他只是克尽自己的义务,说出他的意见而己。

卡嘉利一点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按不下这份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孤独感。

碰上这种事,我又要被首长们嘲笑了……要是父亲还在世——卡嘉利无可奈何地想着——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

父亲就有本事力排众议,牵制大西洋联邦,同时渡过这场难关……你别担心啦,大家也都知道。

只是这次的问题太大了……对你来说。

尤纳走在她身旁,一面安慰道:真岛当然也不至于说乌兹米大人的坏话,他大概只是怕你会做出和你父亲一样的决定吧?我知道啊……尤纳打开办公室的门,体贴地引她进入。

来,先休息一下吧。

要不要喝点什么?还是随便吃点什么?不……不用了。

谢谢。

卡嘉利坐进沙发,闭着眼任自己陷进椅背里。

尤纳的关心让她有点烦,因为她真的累了。

这种时候,她就希望阿斯兰在身边,不必为她做什么,甚至不需言语,阿斯兰也能明白卡嘉利的心情。

真可怜……你才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呀!尤纳不知几时坐在她身旁,温柔地拂着她的头发。

卡嘉利半吃惊的睁开眼,却见尤纳的脸就在面前。

不过,你放心吧。

我会陪着你的……尤纳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完,又在她的额前亲了一下。

卡嘉利眨巴着眼睛,搞不懂出了什么事。

……这……这会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举起手摸着他吻过的地方,卡嘉利有些困惑。

不,应该没什么特别意思吧?尤纳一向是这种调调,他一定是见自己垂头丧气才这么做的,应该也没多想吧。

或者说,希望他没多想。

然而,在见到卡嘉利扬起的左手上有一只发亮的戒指时,尤纳的眼中却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

打开房门,却见到曾经熟悉的让人嫌烦的那张臭脸。

伊扎克?阿斯兰不由得惊愕的拉高声调。

这儿是他投宿的旅馆客房,他听见有人按门铃才去应门,没想到门外却站着伊扎克和一旁笑嘻嘻的迪亚哥。

你这家伙……!招呼也没打,伊扎克一见阿斯兰的脸,二话不说就揪起他的衣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一下!喂!阿斯兰才想这么问呢!他向伊扎克身后望去,只见迪亚哥支着头,一脸为什么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就会这样?的神情,伊扎克总算放松了手,阿斯兰也忿忿不平的吼道:你干嘛突然这样?我才要问你咧,阿斯兰!伊扎克的表情依旧愤慨,大手一指。

我们现在都忙翻天了,被评议会叫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竟然是监视保护你?啊?阿斯兰又是一惊,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本队长我还得为了这种事特地从前线被叫回来啊?监视、保护……?阿斯兰愕然反问,便见怒气未平的伊扎克身后探出迪亚哥的头,插嘴道:你有申请外出,对吧?迪亚哥……见阿斯兰定定看着自己,迪亚哥只是轻快地把指头放在额上,眨一眨眼说道:好久不见——不过,唉,这种时局嘛?就算是邦交国,也不可能放你在‘殖民地’里到处乱晃吧?啊、哦……这我听说了。

回想起自己昨天和有关单位请求外出时,阿斯兰茫茫然的继续说:你们说会派人陪我一起去。

可是,结果…………派你?他又在伊扎克脸上盯了好久,然后才大感意外地挤出最后一句。

对啦!伊扎克闹别扭似的把脸转向一旁去,看得阿斯兰忍不住发笑,又急忙抿紧嘴巴。

真的,说到这家伙,他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唉,大概是某个知道内情的人安排的吧?走在客房外的通道上,迪亚哥如是说道;阿斯兰便想起狄兰达尔那张端正的脸,不由得甘拜下风。

伊扎克仍然摆个臭脸,一路走来都没讲话。

他脸上那道两年前战斗时留下的伤疤已经消退了,今天穿着浅绿色的西装,神态的确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个性却还是老样子。

这样怎么能当好队长呢?阿斯兰禁不住暗暗担心。

想来应该少不了老大哥性格的迪亚哥在后头帮他打点吧?说到迪亚哥,从他恢复军籍一事看来,大概没被追究战时的逃兵罪。

不知是不是为了别的理由,但总之这其中一定有伊扎克的挺身相护。

伊扎克虽然性子急又脾气硬,却比任何人都重情义。

久别重逢的感慨涌上心间,阿斯兰怀着那股暖意,与伙伴们并肩走着。

迪亚哥问道:然后呢?你想去哪里啊?伊扎克立刻从旁瞪过来。

你要是敢说想去逛街,我可不会饶你!怎么会呢!幸好——也许不该说幸好——起码他的答案不会再惹伊扎克生气了。

阿斯兰便苦笑道:我只是想……去一下尼高尔他们的墓……听到这个名字,伊扎克和迪亚哥的脸上也略过一丝痛苦。

我没什么机会来,所以……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去一趟……尼高尔?阿玛菲——和伊扎克等人一样,曾是阿斯兰的战友。

光滑的石面上刻着他的名字,下方的数字则告诉众人,他只在这世上待了短短的十五年。

伫立在宽广的墓园中,三人一一向伙伴们的墓碑献花。

米盖尔?艾曼、拉斯提?麦肯锡……太多的少年结束了太短暂的一生,长眠在这里。

不,墓碑下其实没有他们的遗体;他们的身体早已在战场上破碎,遗族甚至连一根头发也要不回来。

这就是战争。

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年轻生命,也会在半途毫无意义的断送。

尼高尔爱弹钢琴。

要是没有战争,他一定能成为一个杰出的钢琴演奏家。

为了保家卫国,一个热爱音乐、性情温顺的少年也拿起了武器,然后被杀——被基拉——被阿斯兰的好友所杀。

为此,阿斯兰恨基拉。

明知道恨他也不能使尼高尔复生,他还是想要对方以命偿命。

那就是战争。

而今,同样的事又要再度上演。

积极的行使自卫权……扎夫特果然也要行动了吗……阿斯兰苦涩的喃喃道。

伊扎克也是一脸懊恼,仿佛被人碰着痛处。

有什么办法?人家都拿核弹来打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第一波攻击时,我们也出去迎击了。

那帮人……我真的敢肯定,他们是想毁灭‘殖民地’的耶?阿斯兰抬头看着天,长叹一声。

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明知那必然会换来更多像尼高尔这样的牺牲,却为什么?——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做到…………那,你呢?听得伊扎克没好气的问了这么一声,阿斯兰回眼看他。

啊?这一眼却引来伊扎克更多的不耐烦。

这种时局下,你在干什么?在这一声质问中,阿斯兰感觉到更多的指责,他强自移开目光。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大老远的跑来殖民地,若是就此回到奥布,也不过只是打探了狄兰达尔议长个人的想法,其它却一无斩获;也没能防止扎夫特出兵。

奥布打算怎么做?伊扎克还不死心,仍然继续逼问。

……还不知道。

嘴上虽然这么回答,阿斯兰却不禁面露苦意。

乌纳特?埃玛?圣兰是亲大西洋联邦的,说不定奥布会放弃以往贯彻的中立立场。

再来就是只有靠自己努力了——不,是卡嘉利的努力,因为阿斯兰甚至无法参与内阁会议。

没一件事有进展——那种焦虑和虚脱再次袭向阿斯兰。

回来吧,阿斯兰。

就在这时,伊扎克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他清洌的声音,阿斯兰忽觉大梦初醒一般,但见伊扎克仍然带着怒容,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事情也许不那么容易,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所以,你就回‘殖民地’来吧。

伊扎克……这股义气令阿斯兰深深感动。

每次见面,伊扎克总是一副不把阿斯兰放在眼里的态度,但他们之间仍有深厚信赖。

不……可是……尽管如此,阿斯兰还是迟疑。

卡嘉利的脸才在眼前一闪而过,便听得伊扎克又开口说道:我跟这家伙原本早该死了。

伊扎克的眼神略垂,神情有些痛苦;迪亚哥没作声,像是也同意他的话。

迪亚哥曾经脱离扎夫特,自作主张和阿斯兰等人一起行动,若按军法审理,恐怕值好几条死刑。

法令条文上,伊扎克的罪状虽没有那么严重,但他们三人都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名,那就是在长官的命令下投身错误的战争,夺走了许多生命。

这虽是身为军人的非己之过,性格高洁的伊扎克自己却不能容忍。

说起来,他们三人的罪名是一样的。

可是,狄兰达尔议长跟我们这么说,伊扎克直视阿斯兰,转述狄兰达尔的话。

——成年人基于他们的动机而引发战争,最后让年轻人送死;假使指称那些被误导的年轻人有罪而施以处分,以后谁来肩负起殖民地的明天?正因为这些人有过痛苦的经历,我希望是由他们来构筑和平的未来……——所以,我至今还穿着军服。

伊扎克说着,脸上有一股不像是他会有的感动神情,而他的语调里也充满着对议长的信任。

狄兰达尔播下的种子,也在他身上生根发芽了。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意,一定能拯救世界的。

阿斯兰也回想起议长的话。

同样忧心于未来的人,他们的心声或许都被主流的声音给掩盖掉了,但若因此受挫便转为缄默,这世界将会走上同样的毁灭之路。

——希望思想相同的人能够站在同一阵线。

于是,伊扎克和迪亚哥重新贡献他们的力量。

只见伊扎克认真地对阿斯兰说道:虽然那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但总是一份贡献。

不光为了‘殖民地’,也为了死去的伙伴们……伊扎克……阿斯兰也发觉到,原来自己也一样,能做的贡献其实并不多;就算枪法再好、驾驶技术再高明,在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中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伊扎克目光凌厉的瞪着阿斯兰。

所以,你也给我做点什么吧!有那一身功夫,难道你想白白浪费?那双冰蓝色的眼底蕴含着惋惜,随着他笔直而坚定的视线传来,重重打动了阿斯兰迷惘已久的心。

尤纳?洛玛?圣兰看着报告,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父亲。

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那是一份关于扎夫特军情的报告。

世界正开始急速运转,人人都被迫做出抉择。

乌纳特?埃玛?圣兰点点头,简短问道:没问题吧?这话是在问什么,尤纳当然明白。

他微微一笑,脸上洋溢着绝对的自信。

父亲,别看卡嘉利那样,她可不笨哪,只不过是幼稚了点。

话虽如此,他的语调却流露着几许轻侮的意味。

当然,尤纳对卡嘉利十分中意。

尽管她没什么女人味,个性轻率又冲动易怒,但素材毕竟不差,好好琢磨也是块美玉;况且她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战场女英雄的名气和身为最大首长阿斯哈家的后裔。

除此之外,她的缺点真是说也说不完。

反正再糟的女人都会因男人而改变的,尤纳有自信能改变她。

放心吧。

我会好好说服她的。

结婚的事也是……见儿子说得如此悠哉,父亲也就不再多问。

这对父子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儿子将成为代表首长的丈夫,父亲则以宰相身份辅佐之。

换句话说,奥布今后的实质权力将掌握在圣兰父子手中;人称雄狮的乌兹米死后,如今已无人能阻挠他们。

不——尤纳的脑中想起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卡嘉利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廉价戒指。

只有那个会变成问题。

……也该让他认请自己是什么立场了。

隐约感到一丝不耐烦,尤纳做了这样的结论。

接过红色的上衣,阿斯兰感慨的凝视良久。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套上衣服,扣起领襟。

终战的那一天,他满心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穿上这身制服了。

人是会渐渐改变的,在大环境和时间的影响下。

哇啊……在一旁看着的米亚?坎贝尔发出赞叹之声。

阿斯兰有些难为情,但随即抛开杂念,转向另一个同样看着自己的人——狄兰达尔议长的眼神里含着平静的赞许,看着阿斯兰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他面前。

人终究只能做自己擅长的事。

米亚扮演拉克丝,自己则拿起枪。

只在这须臾间,世界已朝向最危险的方向转变,现在不是踌躇于手段的时候;既要阻止它,就不能拍弄脏自己的手。

狄兰达尔仿佛也颇有感喟地注视着阿斯兰的脸,接着递出一个小盒子。

来。

阿斯兰向盒中看去,见一只闪着银光的微章躺在盒内,忍不住惊讶起来:这是——‘FAITH’的……?FAITH是直属于议长的特务部队——不归于一般的命令体系,且唯有军功、人品都极其杰出的人才有资格被授予。

阿斯兰惶惑地看着议长。

自己曾经抛弃军籍,应该没有资格接受这个微章才是。

却见狄兰达尔露了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

我也不想把你随便安插在一般的指挥体系里,真要安排了,只怕对你也不方便吧?这只是权宜之计。

‘FAITH’虽是要宣誓忠诚的部队,不过……你只要对你自己的信念和道义宣誓效忠就行了。

议长……议长的表情里,充满对阿斯兰深切的信赖。

你愿意服从自己的信念,始终坚守,也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为它奋战,不是吗?服从自己的信念和道义——除此之外,他不必服从于任何人事物。

这不仅意味着自由,也代表无比的重责大任。

而今议长认为阿斯兰是个堪负此任的人,也要求他必须负起这样的责任。

阿斯兰便以坚毅的眼神回视他:我希望自己是。

他必须相信自己。

为了回应这个人的信赖,阿斯兰首先必须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所以,当你需要力量时,千万要记得这一点。

我或许言过其实,但不光是扎夫特、为了‘殖民地’,也为了人们安居乐业的世界。

为了世界。

为了阻止这世界重蹈覆辙。

阿斯兰怀着深深的决心,向他点头。

是……!米亚欢天喜地的对着狄兰达尔笑。

狄兰达尔的脸上则洋溢着宁静的满足感。

我想你应该也挂念奥布的情势。

你就直接和‘智慧女神’会合吧!议长立刻下达了命令。

我对那艘战舰也抱以很高的期望。

不知道它能不能像以前的‘大天使号’那样克尽使命。

你就去帮他们一把吧。

大天使号——这个名字又在阿斯兰的心底引起一阵乡愁也似的情感。

离开了议长办公室,他独自前往那座机库,一面回想着自己和那艘战舰之间的种种奇遇和缘份。

起初是敌对交战的两方,渐渐互相理解,而后在一个超越军与国观念的目标之下重聚,最后共同奋斗。

阿斯兰由衷的企盼,那样的奇迹能再次到来。

机库的守护兵好像早已知道他的来访。

换上了暗红色的驾驶装,阿斯兰朝向数日前曾远远观望过的那架机体飞去。

ZGMF—X23S救世主高达——这将是一把全新的剑。

阿斯兰坐进驾驶舱,一启动机体,便有一种难以言哈的感动充满全身——他终究是个MS驾驶,能够再次与一架精良的战机相遇,潜意识里的那份喜悦超过了理性,令他无法否定。

萤幕上浮现G.U.N.D.A.M.的字样,引擎声开始震动座椅。

维修用的缆线一一脱落。

宛如从戒束中解脱的战神,觉醒的救世主高达双眼亮起。

前方闸门渐渐开启。

阿斯兰像多年前那般直视着那一方星海,带着坚强的意志,说出了那句话:阿斯兰?萨拉,‘救世主高达’出动!外传奥布的选择之智慧女神突围舰长……巴托一叫,塔莉亚立刻面色紧张的转过去,却见巴托的神情并不惊慌,反而显得十分疑惑。

塔莉亚不解的走过去,巴托便打开了扩音机,调高音量。

……‘智慧女神’,听见了吗?别再犹豫了……扩音机传来一个夹着杂讯的低沉男声。

这回换成塔莉亚面露疑惑。

这是秘密频道。

已经传了好一会儿……听到巴托的说明,塔莉亚开始觉得事情不妙。

外人应该不会知道这个频率,而附近又没有扎夫特的部队;就算是军方的人,也应该会表明所属的单位才对。

……扎夫特恐怕即将于直布罗陀和卡潘塔利亚展开空降登陆作战……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引得塔莉亚不由自主地探向前去。

只听得那个低沉的男声语调潇洒的继续说道:到那时候,奥布就不会保持现状了,被黑棋包围的白棋也要变黑啰。

快走吧。

趁还走得掉的时候——‘智慧女神’,听见了吗……塔莉亚的脸色越发凝重。

那人正以围棋比喻奥布所打的旗帜。

话说回来,连塔莉亚都还不知道的扎夫特内部情报,那人又是如何获知的?还有,他为什么要通知我方?对他有什么好处?塔莉亚忙不迭切换系统,向那个神秘的发讯者回覆:我是‘智慧女神’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

无视于巴托的惊讶眼光,她径自以严厉的口吻开问:你是谁?你的呼叫是什么意思?扩音机里突然传回来一个正气凛然的女声,男子总算高兴的停止了呼叫。

一再反复,他早就快烦了。

根据她的描述,这个塔莉亚?库拉迪斯似乎是个还满明理、知道变通的女性;若是个一板一眼的舰长,恐怕根本不理会这种来路不明的通讯。

啊,您好您好。

听到您的声音真叫人高兴啊,幸会。

男子轻快答道,伸过右手去拿通讯器旁的咖啡怀。

左手——虽然也满好用的,可惜不能应付这种细致的动作。

窗边站着一个栗色头发的女性——玛丽亚?凡涅斯,正拿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着他,男子也没多顾忌,品够了咖啡的香气后才一饮而尽。

那张饱经日晒的精悍脸庞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疤,却不给人恐惧或残酷的印象,潇洒豪迈的神情反倒使那道疤痕为男子平添不少魅力。

他放下杯子,继续悠然自得的说:说到什么嘛,就是我说的意思。

再磨蹭下去,你们会有麻烦哦。

不过,他的亲切却换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正规军怎么可能相信一份匿名的情报?你是谁?什么目的?哦,原来如此啊——男子歪头想了一会儿,便向麦克风回话。

有个叫安德烈?渥特菲德的家伙,你听过吗?就是那家伙要我转告的。

听到这句话,在他背后的玛丽亚?凡涅斯忍不住噗笑出。

这是当然,因为转达这个讯息的,正是他本人。

现在坐在通讯器前的这名男子,就是曾经被人称之为沙漠之虎的扎夫特指挥官,安德烈?渥特菲德本人。

无线电那头的人似乎也相当惊愕,她半晌不作声。

也或许是在观望。

总之,我警告过啰。

空降作战一开始,恐怕他们就得跟大西洋联邦结为同盟了——虽然阿斯哈代表也还在努力抗拒就是了。

一改方才玩笑般的口气,渥特菲德简洁扼要地把事情交待完。

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

总之全凭你的判断,舰长——祝你好运。

渥特菲德切断了通讯。

一回过身,便见那双忧虑的褐色眼睛注视着自己。

……你想,她会不会相信?玛丽亚——不,她的本名是玛琉?雷明斯,在前次大战时担任地球军舰大天使号的舰长,几经转折之后,与拉克丝、基拉、阿斯兰和卡嘉利等人一同参与了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战;战后,她也和阿斯兰一样,为了规避逃兵罪刑便改名换姓地在奥布生活。

当时同志们也大多如此。

玛琉由衷地关心智慧女神的命运。

她也曾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寄身奥布,或许因此便对塔莉亚?库拉迪斯的境遇感同身受吧!这个嘛……渥特菲德耸耸肩,又端起杯子。

哎,应该没问题吧。

听她的声音,这个人的命应该也满硬的,跟你一样啦!听他这么说,玛琉半信半疑的朝他瞪了一眼。

智慧女神的舰桥上,塔莉亚对着无声的通讯机陷入沉思。

那个神秘的情报提供者说消息得自于安德烈?渥特菲德。

她也听过沙漠之虎的大名。

其实,扎夫特军中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号人物。

他曾经驾驶剑虎型的巴库将阿拉曼战役导向胜利,是个骁勇善战的英雄,后来虽然在塔尔巴迪亚败给了联合的强袭高达,却能奇迹似的生还,因此又被奉为英雄。

当他与拉克丝?克莱因共谋夺取最新战舰并叛逃时,军方一片哗然。

舰长……阿瑟和巴托都以困惑的表情看着她。

联络不上卡潘塔利亚吗?塔莉亚犹豫着要求道。

——渥特菲德在战后便消失了踪影,不过同样是雅金?杜威英雄的卡嘉利和阿斯兰都在这个国家,那么他也栖身奥布的可能性相当高。

如此说来,刚才的通讯十分可能是认识渥特菲德的人——或是他本人——传来的。

巴托尝试了各种通讯方式,最后不是摇了摇头:不行。

地球军方的警戒程度大概也提高了,通讯干扰得很严重,连雷射通讯都联络不到卡潘塔利亚。

这样的回答虽也是意料中事,阿瑟仍不免露出惨淡表情。

但在这时,塔莉亚已经暗暗决定。

好吧。

虽然还没有命令,不过‘智慧女神’明早就出航吧!舰长……!阿瑟等人的神情立刻为之一肃。

塔莉亚利落地喝令道:通告全舰,离港后不久就会发生战斗了,要大家保持警觉。

怎……怎么会……卡嘉利被一份文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文件中传达的是殖民地已开始布置武力的消息。

狄兰达尔议长应该不会做出那般愚蠢的选择——现在连这一丝希望都消失了,卡嘉利只觉得眼前一暗。

虽说什么‘积极的行使自卫权’,但战争可不是死的,谁知道野火会烧得多广。

尤纳定定的说。

卡嘉利仍然盯着那份文件。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们的奋斗仿佛白费了,这世界又将重演相同的历史。

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所以一路努力至今,这个信念却被一纸报告完全抹灭。

——难道我做错了吗?尤纳他们才是对的吗?基于信念而付诸行动、不得不使战火波及国土的父亲也做错了吗?以往坚信正确的那一切,不过是无知的自己挂在嘴上的漂亮话吗?她陷入迷思,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搁在文件上的左手——那枚发亮的戒指。

阿斯兰在殖民地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恼不己……?奥布要和大西洋联邦签订同盟条约。

听见尤纳的话,卡嘉利回过神来,一抬起头,阁员们的视线立刻刺穿她。

——为了不使国家沦陷的悲剧再度发生。

这已经不是动议,而是确认了。

卡嘉利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去。

她是孤独的。

内阁会议结束后,卡嘉利立刻前往淤能碁吕,直奔智慧女神所在的船坞。

同盟缔结之后,智慧女神就是敌舰了。

他们或许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卡嘉利总想亲自转达,并向他们道歉,这是她仅能表现的一点诚意。

在士兵的前导下,卡嘉利走进通道,正巧遇到从支道走来的真等人。

卡嘉利下意识地身子一僵。

……你来干嘛?真的目光凌厉,狠狠瞪向她,不屑的吐了一句。

当年攻打奥布的地球军,这会儿要结为同盟了?你们做事情怎么这么没原则啊?卡嘉利答不出话来,不由得低下头去。

卡嘉利觉得自己再次失信于真,而她被迫偏离自己相信的道路,如今也无话可说。

既然把我们视为敌人,那就换我来消灭你们!这什么国家!丢下这一声怒吼,真头也不回的从她身旁走过。

真……!卡嘉利忍不住向他的背景喊了一声。

她知道结盟是不对的,只是……她不愿意再让别的孩子经历真的痛苦……甚至这种说辞也只是自己的借口吧。

卡嘉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真走远。

走过身旁时,露娜玛莉亚瞥向卡嘉利,眼神明显冰冷许多,只有雷仍旧一本正经地向她敬礼。

卡嘉利觉得好沉重。

对这些人而言,自己已经成了敌人。

曙光之枪作战,发动倒数三六O秒——半径六OO没有发现敌影,继续倒数。

墙上的大型显示幕正映出陆续集结于宇宙空间的空降登陆舰艇。

紧绷的气氛中,倒数读秒正进行着。

获得评议会通过后,空降作战便正式进行。

在殖民地前方的军事太空站里看着作战进行的状况,一名将官苦笑道:真是,干嘛兜着圈子说话呢。

什么‘积极的行使自卫权’。

眼见司令官对狄兰达尔的表现嗤之以鼻,一旁的达科国防委员长只是耸耸肩。

别这么说嘛,那是政治上的辞藻罢了。

没办法。

基于稳健派的立场,狄兰达尔不能使用攻击之类的语辞,这点达科是明白的。

说也奇怪,改用自卫这样的说法后,人们对再次动武一事的顾忌却能缓和许多。

我们没有错。

是对方一意要攻打我们。

只要对方停手,我们也会马上撤兵的。

不过,实际调度军队的司令官表情却不这么乐观。

第一波作战的目的,只要把目前包围直布罗陀和卡潘塔利亚的地球军赶走就好……之后呢?达科长叹一声。

这个……你说呢……这个回答太漠然,惹得司令官投以责观的眼神,只见达科辩解似的补了一句。

当然,我们也不想再搞出前次大战那样的战争来。

虽是十万火急地逼着狄兰达尔通过攻击命令,达科也不是为好战而战。

他只是不敢再默默地坐视,怕殖民地真的会被攻陷。

为了让国民在感情上有接受,总要找个好借口让战斗结束,再靠政治上的协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国防委员长神情晦涩地叹了口气。

自然人动不动就发射核弹,国民的这股恨意大概是消不掉了……应该是吧!司令官淡淡地同意。

之后大概——得要看议长如何大展身手……达科喃喃道,政治上的协商——也就是两败俱伤、论斤计两的讨价还价。

那样就能圆满收场吗?达科的心中浮现不安。

倒数五、四、三、二……不,论斤计两也够了——达科一面想着——国民现在是怒上心头,但到时候他们应该就会接受吧,否则又要重覆两年前的泥沼了。

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应该不会弄得像上次大战那样严重。

达科国防委员长极力想抹去心中那伦不着边际的惶恐。

——那当然了。

因为谁都不希望让战争再度发生……FCS接触,动力总线联机。

闸门开启——和煦的朝阳照耀下,智慧女神的引擎点火,舰坞内掀起浅浅波浪。

前方的闸门正渐渐敞开。

微速前进。

‘智慧女神’出航。

随着塔莉亚的号令,浅灰色的巨舰缓缓驶向外海。

塔莉亚感慨万千地看着萤幕中逐渐远去的岛影。

——我真的非常抱歉……年仅十八岁的国家元首,却对着塔莉亚深深的赔不是,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憔悴,浓浓的阴影落在眉宇间。

此番结盟恐怕不是她的意志,但她什么也没有辩解,一径忍受着乘员们如针刺的视线。

卡嘉利的理想是正确的、高尚的,政治却不能单凭理想来推动。

贯彻正义所必须的力量,年少的她还不具备。

此次的决定只能说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塔莉亚还是欣赏卡嘉利。

执政者若都能像她这样,这世上大概就不会有战争了。

马上就要离开奥布领海了。

阿瑟宣布,声音隐约有些开朗。

情况虽然容不得大意,但经过长时间的异国留置,再度航海总是令人为之心情一振,更不用说是在这片美丽的南洋海面上。

不知道降落作战进行得怎么样了?卡潘塔利亚那边还联络不上吗?塔莉亚询问道;只见美玲转过头来。

是。

我方正在持续呼叫……就在这时,右方的巴托摒住呼吸,塔莉亚随即反射性地看过去。

本舰前方二O有多数热量反应!——这是……是舰队!地球军舰队!巴托紧张地叫了起来,塔莉亚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史宾格勒四艘、丹尼洛夫级八艘……其余还有十艘左右的中小型舰艇!正在本舰前方、左右布署中!什么?阿瑟脸色大变,塔莉亚则勉强在错愕中思索这个讯息的意义。

连同四艘航空母舰在内,地球军的舰队共有二十艘以上——而且从队形看来,他们早就等待在此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离开奥布领海就碰上这些……!马立克抓着舵哀叹,陈杰义也恨恨骂道:难道他们埋伏这儿就等我们?地球军不是都在卡潘塔利亚吗?更令人震惊的报告还在后头。

后方……奥布领海线上有奥布舰队……正在部署!巴托的语气也像是不敢置信似的,接着又添了一句:炮塔回转!已朝向本舰!怎么这样!为什么……?阿瑟那颗老实的脑袋大概一时无法接受,不过塔莉亚已经完全明白了。

意思就是——不准我们再回到领海内呀。

看来我们是被当成礼物之类的送出来了……!塔莉亚气愤地啐了一口。

为表恭顺,就献上敌舰——这大概就是奥布和大西洋联邦间达成的协议吧。

光想就教人起鸡皮疙瘩。

明明应该还没正式签约。

奥布也真狡猾!一瞬间,卡嘉利的脸浮现脑海。

难道自己竟被那张感伤的脸骗倒了?舰长……阿瑟望着塔莉亚,显得全然不知所措。

唉呀呀真是!讲什么都没用了!她中断思绪,大吼起来。

发布红色警戒令!舰桥遮蔽!准备对舰、对MS战斗!这是大气层内的战斗哦,阿瑟!知道怎么做吧?是、是!被她这么一喝,阿瑟吓得匆忙就座,开始准备战斗。

其他的乘员们也一样。

坐镇在忙乱的舰桥中,塔莉亚咬着手指头。

部下们还没发觉,面对这么大的舰队,除非奇迹降临,否则他们只有两条路好走。

不是投降,就是被击沉。

偏偏塔莉亚一点也不想投降。

真默默的俯看着机库。

驾驶员警戒室里不只有他,还有雷和露娜玛莉亚。

雷正忙着用手边的电脑检查资料,露娜玛莉亚开了几次口,但都没人搭腔,这会儿只有默默的喝饮料。

真是没那个心情跟任何人说话,而雷——唉,他是老样子。

真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早知道就不该来奥布。

这个国家老是背叛他。

先是为了国家大义而夺去了他的家人,现在又与他们为敌;如今就连那份国家大义也被舍弃了。

那么,他的家人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呢……?可是——真不经意地发觉——会觉得自己遭人背叛,是因为曾经相信。

要是没有一份信任,别人施加的打击又怎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呢?卡嘉利凛然的表情、真诚的言语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难道,我一直都在相信她……?就在这时,警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发布红色警戒!驾驶员立刻到机体内待命!真惊讶地和露娜玛莉亚互望一眼,却见雷已经往门口跑去了。

两人急忙跟着跑,真的声音难掩惊慌。

红色?为什么?当然,露娜玛莉亚也没别的回答。

我怎么知道!干嘛问我?出了奥布领海后,他们将航向卡潘塔利亚,途中必定会与包围基地的地球联合军发生战斗。

这原是意料中事,但也不至于发生得这么快吧?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向‘智慧女神’全体乘员宣布,刚冲进机库,塔莉亚的声音便在宽敞的空间中响起。

目前,本舰前方有包含四艘航空母舰的地球军舰队,后方则有疑似护卫该国领海的奥布军舰部署中。

听到这个情报,正忙着检查机体的工作人员们都惊叫起来。

四艘航空母舰?奥布在后面……?真和露娜玛莉亚也搞不情楚状况。

地球军可能早就得知本舰出航,事前就已布下天罗地网,同时奥布也关上了后方的门。

塔莉亚的语气冰冷,催促他们接受这个事实。

唯有突破前方的地球军舰队,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此刻的战斗将会比以往的更加严苛,本舰务必尽一切努力突破难关!真这才慢慢明了状况,同时感觉到一阵怒意由心底升起。

——奥布把我们出卖给地球军了……!塔莉亚的激昂语调重重敲在他们的耳畔。

期盼各位秉持‘智慧女神’乘员的尊严,不屈不挠的奋斗到最后!众人的脸上都浮现悲怆的表情。

面对四艘航空母舰,一艘战舰是不可能敌得过的;舰长用不屈不挠这四个字带出她的弦外之音。

那就是,我们要战死在这里。

——我们被奥布出卖了。

真的心中怒火沸腾,已然胜过恐惧。

曾经捍卫国家的信念,傲然不屈地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奥布,竟堕落到这个地步!可恶——……!他大吼着冲进核心飞棱。

我们怎能死在这种地方!要是死了,岂不趁了那帮家伙的心?急急启动机体,他看着灯号转绿。

真?飞鸟,‘核心飞棱’出动!真气势十足地大喊一声,正式出击。

愤怒是他此刻的原动力。

第二、第七发射器,全门装填‘帕西法尔’!CIWS,启动‘崔斯坦’、‘伊色黛’!飞弹发射管装入了地面飞弹。

看着渐渐迫向眼前的舰队,塔莉亚连声下达指令。

叫真出动后别离母舰太远!雷和露娜玛莉亚在甲板负责狙击上空的MS!——‘伊色黛’和‘崔斯坦’火力集中在左舷的巡洋舰上!突破左翼!是!乘员们神色危急地答道。

脉冲高达己出击,雷和露娜玛莉亚的扎古也从舱口跳上左右甲板;雷的扎古幽灵加装了瞬发型辅助装备,露娜玛莉亚的扎古战士则是炮击型辅助装备。

扎古无法在大气层内飞行,这次只能充作迎击火力,或可比喻成移动式的大范围炮台,至少能防堵敌MS对舰体的攻击。

不过,可用的机动兵力只有脉冲高达一架,这仍是个不利的事实。

智慧女神在突发状况下降落地球,没有足够的装备可因应大气层内战斗,说来也是当然。

看着敌方的大舰队逼近,塔莉亚做了一件难得的事:后悔——早该听取阿瑟的建议,早早离开这个国家才对。

不过都到了这种时候,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她知道势己不可为,但可不想自暴自弃的舍身攻击、壮烈成仁。

要是一开始就放弃,微乎其微的奇迹就更不可能发生了。

说起来,她原本就不是个轻易死心的人。

这时,阿瑟号令道:‘伊色黛’,第一发射器一号到四号,‘帕西法尔’发射!前方的舰队也一齐射出飞弹。

发自各舰的MS同时逼近——装备了飞行器的威达是可以在大气层内飞行的。

同样的,威力型脉冲高达也如猛禽般朝向袭来的敌战机飞身扑去。

就这样,绝望的战火揭开了序幕。

冲啊——!敌方的威达几乎像蝗虫迁移般遮住了半边天。

脉冲高达笔直地冲入敌阵中,紧接着连番发射光束步枪,立刻有两架威达拖着黑烟往海面坠落。

敌军的MS机队阵势不仅被脉冲高达的冲锋搅乱,而且由于队形密集,轻妄的还击反而容易伤及友机,但见他们很快就重整态势,左右散开朝脉冲高达同时攻击。

真急速扭转机身,躲开了朝自己集中的火线。

这点本事也想撂倒我?他愤怒的叫着,脉冲高达的右手拔出光剑,朝一架威达迎头劈下。

被砍成左右二半的机体在空中停了一秒,随即被剧烈的爆炸火光给包围。

在这同时,真已经敏捷地掉转机身,令敌机射出的光束群扑了个空。

敌舰的炮火此起彼落,在智慧女神的周围激起巨大水柱。

迎击系统一面击落飞弹,一面牵制着四周的MS。

甲板上,露娜玛丽亚的扎古将加长的双头犬光束炮架在腰际,用炮口进发的热能刺穿每一架接近母舰的威达;雷的扎古则打开了背部兵器荚舱,锁定后以飞弹同时击落数架敌机。

可是不管他们击落多少,敌机的数量看起来却像是不曾减少似的。

原来如此。

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悠然坐在旗舰上的舰队司令喃喃自语道。

萤幕上是一片枪林弹雨和蜂涌上前的MS机群,当中是那艘浅灰色的战舰。

罗安诺克的报告果然不假。

面无表情地说出幻痛队长之名后,司令转向副官说道:‘萨姆札查’怎么样了?等猎物太弱才出动,可就看不出效果啦!副官随即应道:是,一准备完毕,马上出动。

命令传到机库,出击程序立刻开始进行。

司令再次将目光转回战场。

眼见敌舰孤军奋战,他的脸上固然没有一丝怜悯,就算是看见接连坠落的自军MS也一样无动于衷。

……也许是敞帚自珍,不过我还是认为,像那样的新型MA才是今后主力战机。

比起学扎夫特做出来的那种小飞虫MS要强得多了。

祖鲁01抬升。

引导确认后,B—八O人员请尽速撤离机库……旗舰后侧的直升机停机坪向左右分开,从下方托起一架异样的机体。

全长四十七公尺的YMAF—X6BD萨姆札查,其怪异的形状令人联想到一双椰子蟹,半球体装的躯干四面伸出一根根又粗又短的突起物,好像蟹脚一样。

它是地球联合军的新型MA,脚部备在复列位相能源炮M534卡姆札托夫,躯干则有四门Mk79低压炮,此外还有不少特殊武装,是一部威力惊人的兵器。

舰队司令陶醉地看着庞大的暗绿色机体。

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和轰隆声,萨姆札查起飞了。

奥布献上的恭顺之礼,大西洋联邦根本没看在眼里。

对这位司令而言,这场战斗不过是用来展示新开发的兵器而己。

不明战机接近!这是……?绝望的战斗持续进行着,巴托却为智慧女神带来更不吉的报告。

播出光学影像!美玲才刚切换萤幕,画面上立刻映出一架浑圆厚实的机体正低空破海而来。

阿瑟仓惶地拉高了声调。

那是什么东西!MA?那么大?塔莉亚啧了一声。

被那玩意儿缠上就完了!阿瑟,启动‘唐怀瑟’!把它跟左前方的舰队一起打掉!什么?可是在大气层内……阿瑟正欲反对,却被塔莉亚瞪了一眼。

——你想被击沉?便见阿瑟惊恐地猛摇头。

不……不!是!‘唐怀瑟’启动!转为射线轴控制。

这男人真没原则。

虽说阳电子炮确实不宜在地球上使用,因为正子与电子产生的互毁反应会释出γ射线,有可能造成幅射污染,但现在可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

准备,敌MA!炮身探出舰首,舰身转动以调整射线。

阿瑟的号令响起。

发射——!白色的闪光在眼下迸射。

阳电子炮的光流奔腾而出,所经之处的水面都激起了水蒸汽爆。

接近中的MA或许是紧急停下,只见它的姿势极端前倾,随即被光漩所包围,它后方的小舰艇随即爆炸,海面上映着明晃的火光,但光芒消退后的景象,却令塔莉亚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那架MA竟像没事似的继续在海面上飞行,圆滚滚的深绿色躯体甚至没有一点儿瑕疵。

刹那间,震愕令舰桥安静无声。

‘唐怀瑟’……它弹开了……?阿瑟惊惶失语,声音听来有些无助。

就在这时,那架MA已经迫近智慧女神。

塔莉亚赶忙警醒起来,厉声下令:左舵二O!轮机最大!‘崔斯坦’瞄准左舷敌舰!却听得阿瑟抗议。

可是舰长!那个要怎么办?你也动动脑筋呀!塔莉亚恶狠狠地喝道,转向马立克。

马立克,回避全拜托你了!是!美玲,真呢?能叫回来吗?是、是!乘员们的表情更加悲壮了。

尤纳?洛玛呢?他在哪?卡嘉利用对讲机向秘书官问道,传回来的答案却令人意外。

尤纳现在正在军本部。

事前完全没听说他有这个行程,卡嘉利觉得事有蹊跷,随即驱车前往军本部。

踏进司令室之后,她却看见令人不敢置信的光景。

哇塞,那种兵器太厉害了。

还能把阳电子炮弹回去耶!士兵们兴高采烈地高声讨论着,坐在后方的尤纳也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浑然一副看体育实况的模样。

他们前方的大萤幕上有一大片布满海面的战舰,前方则是单枪匹马奋战中的智慧女神。

卡嘉利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说来。

你们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开了口,她的声音不觉沙哑起来。

士兵们吓得转过身来,立刻起立。

卡嘉利?尤纳也惊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卡嘉利强忍着怒意,箭步冲向他。

尤纳,这是怎么回事?‘智慧女神’——正在跟地球军交战吗?是呀。

在奥布领海外呢!尤纳脸上的歉疚瞬即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轻浮的表情和装腔作势的拿手一比。

卡嘉利瞪他一眼,随即被萤幕转移了注意力。

只见智慧女神的上空几乎被地球联合军的MS包围,连续的回避动作似乎己令该舰疲于奔命;飞弹打在舰身四周,每每激起丈高水花。

就在这时,一架威达射出的飞弹击中右舷舱门后爆炸。

面对那样的大军……‘智慧女神……!’卡嘉利忍不住哀叫起来。

别担心啦,卡嘉利。

领海在线上已经有护卫舰了。

像是嗤笑她的不忍,尤纳语调轻松的说:虽说是领海外,也还是满近的呢,真伤脑筋。

眼见尤纳大刺刺耸肩,卡嘉利察觉话中意味,顿时扯着嗓子吼叫起来:你打算不让他们进领海?那他们不就无路可逃……卡嘉利的抗议,尤纳没当一回事。

不过,这才是奥布的游戏规则吧?卡嘉利愕然无语。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这是中立国奥布的理念,如今却被这个人解释得如此负面。

况且,虽说还没有正式用印,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跟大西洋联邦签订同盟条约了,现在该采取什么态度——你不会不懂吧?可是……那艘船是!是拯救过地球的船——原是奥布国民的真也坐在里面啊!现在竟要……!却见尤纳冷冷一笑,泰然自若地接口道:是扎夫特的船。

和即将成为我国友邦的大西洋联邦是敌对的——是吧。

这时,监控战况的士兵报告。

‘智慧女神’再度接近领海线。

照这样下去,几分钟之后就会触及。

尤纳若无其事地下了一个残酷的指示。

先警告,再威吓射击。

不能让他们进领海。

要是他们不肯停,那就准许攻击。

尤纳!卡嘉利连忙想撤回命令,却被尤纳兀地暴喝一声。

国家不是你的玩具!你再感伤也要有个限度!她倒抽一口气,没了声音。

——原来是这样。

理念被扭曲,原来是这么回事。

卡嘉利已经做了选择。

问题不在于这个决定是在周遭逼迫之下做成的,而在于她舍弃了奥布至今信守不移的信念,选择了保护国民之路。

这就是她选择后的结果。

面对曾救过自己的恩人,如今她非但不能报恩,还得见死不救,甚至不得不落井下石。

她终于明白,一切已经没有退路。

侵略过我们的军队现在是友邦,冒死救地球的战舰却成了攻击目标?……接获军本部的指示时,奥布护卫舰队的指挥官户特达嘎上校低低吐了这么一句话。

他是个传统典型的军人,个性虽然有些固执,却深得部下的尊敬。

他的副官听见这句话,也不禁以同情的眼神望向窗外那艘战舰。

尽管势单力孤,智慧女神依然奋勇对抗,但见船身已有多处中弹,原本光滑的装甲也己破损,冒出阵阵黑烟。

听说那是曙光社修复过的。

自己修好的东西,如今自己要来破坏它,真是讽刺至极。

这不叫做忘恩负义还叫什么?特达嘎板着脸孔,神情中流露着无声的愤慨,然后惋惜地摇摇头:——也许政治的世界里没有这四个字吧!难得口出讥讽之语的他,便向士兵命道:开始警告,炮口对向‘智慧女神’的舰首前方——绝对不准打中。

啊?——是。

接到命令的武器管制官疑惑的服从了,副官却吃惊地反对。

司令!这会违反命令……命令说得很清楚,他们可以在对方不接受警告时径行攻击。

却见特达嘎顽固地哼了一声。

管他的,我又不是搞政治的。

真大吼一声,朝那架企图以脚部炮塔攻击母舰的MA挥剑斩去,看似笨重的巨型MA却展现了惊人的机动力,一眨眼便闪过了脉冲高达的光剑。

可恶!这什么东西啊?他边骂边掉转机身,只见那架MA也回旋飞来与自己相对。

好快!真差点被急速迫近眼前的庞然大物给吓倒了。

MA趁势伸开脚部屈起的钩爪,冷不防地朝脉冲高达抓去。

真勉强从钩爪之间钻过,避掉这一击。

唔……!两机高速交错之际,MA直接以后方脚部的炮口释放出强烈光束。

脉冲高达急速攀升躲开,紧接着做了一个后空回旋,同时从腰后抽出光束步枪应战。

令人惊异的是,射出的光束却在敌机面前被弹开了去,像有一道隐形的墙。

这……?那架MA上缘有四个状似眼睛的输出装置,可能由它造成某种力场借以反射光束。

刚才把唐怀瑟给弹开的大概也是这种装置,那岂不是再怎么攻击都无法伤它分毫了?直还在错愕时,敌机双脚的光束炮已经袭来。

这是什么火力跟动力啊?真不由得埋怨起来。

驾驶舱里开始响起警报声。

脉冲高达的能源告罄。

焦急之余,他仍勉力躲过了敌机的炮击。

掠过海面的光束蒸发大量水分,白色的气爆高高喷起。

智慧女神已完全被牵制,不过它的炮击仍确实的虏获敌舰,令一艘地球军舰被拦腰击沉。

可惜那只像是杯水车薪,因为空下的位子立刻有别的战舰上前来递补。

一片枪林弹雨中,智慧女神几乎是举步维艰的慢慢后退,直到奥布领海上罗列的舰队发出警告:扎夫特军舰‘智慧女神’请注意。

贵舰正在接近奥布联合首长国的领海。

我国不允许贵舰入侵我国领土,敬请立刻转向……是离境劝告。

什么……眼见奥布舰队的无情,真气愤难耐的高喊起来。

前几天还友好的承诺款待,今天就变成这副德性?也不想想我们是为了谁才降落到地球上来的——脑中浮现卡嘉利的脸,真忍不住咬牙切齿。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实在容不得智慧女神转向;一旦前进,他们肯定会被击沉。

只见母舰仍然继续战斗,一面被追向领海。

‘智慧女神’!他想掩护母舰,那架MA的攻势却是防不胜防。

驾驶舱里的警报声还在响,电量已经逼近红色区域。

再不补给,武器和VPS装甲都要失效了。

却在此时,真看见奥布舰队的炮口发出火光。

他的心中一寒,当下怔住。

炮击落在智慧女神的身旁,扬起一道水柱。

奥布……玩真的……?真无助的呢喃道。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始终相信着奥布。

虽然嘴上总是说不相信、不原谅,心里却还是把这个国家当做祖国那般恋慕崇敬;他把卡嘉利的理想论看做冠冕堂皇的社交辞令,其实是期望她能做到,而那些冲动与批判的字眼,只是在发泄自己的伤痛,硬要她体会,就像小孩子的反抗罢了。

在祖国的炮火下,他终于发觉自己的天真。

这才是现实。

这才是背叛。

奥布——和卡嘉利,抛弃了她。

受到失意的打击,真一时忘了眼前,不觉敌机已经欺近眼前。

来不及回避,巨大的钩爪已经抓了上来,将脉冲高达甩向一旁。

——糟了!电量竟在这一瞬间归零,VPS立时关闭——这无疑是最危急的一刻——失去了保护的机身耐不住冲击,被钩住的脚就这么给扯断了。

机体被甩出去时的强烈速度压在身上,令得真视线一片灰白。

坠落之际,真的脑中闪过一个字——死。

我要死了吗?死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被自己的祖国背叛、双亲和妹妹都惨死,命运仍不放过自己?并排在不远处的奥布舰上,坐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在没有一人伸出援手的情况下,自己要孤单的死在他们面前?忽然间,潜意识下的怒意再度涌现。

——我不要。

那是对生存的强烈欲求;是曾经失去一切的人,如今唯一的渴望。

我不是为此而死……我绝不要!——我怎么能死!谁甘心做个遭人背叛、遭人舍弃的可怜孤儿而死!我要活下去!祖国若是希望我死,我就偏要活给他看!否则岂不是太悲惨了!他仿佛听见大脑深处有个东西绷弹开来的声音——视线刹时向全方位扩张开去,周遭的一切动静都被精确靡遗的感知,宛如指尖能够触及。

像是有人动了某个开关,时间都静止了。

真飞快地操作仪器,在几近海面之际重新站稳机身,同时向通讯机喊道:‘智慧女神’——美玲!发射重氢光束!然后把‘脚部飞行器’和‘巨剑型外挂装备’准备好!在他发送指示之际,那架MA已做出最后一击,脉冲高达却仍能轻轻避开这一波光束齐射,迳向母舰飞去。

尽管机身动力大减,又已失去一足,真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随心所欲的驾驶感。

真?通讯机传回美玲的疑问声。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更换零件或武器都是不可能的。

只是此刻的真并不认为如此,甚至嫌她的迟疑是在浪费时间。

快点!办得到吧?啊、是!美玲惊答。

避开了攻击,脉冲高达几乎是贴着海而飞向母舰。

其间,真的手指飞跃般的灵动,操纵机体准备受光。

重氢室准备完毕。

自动追踪系统已捕捉到‘脉冲高达’!通讯机那头,美玲正宣告着母舰己准备完全。

重氢光束发射!一听见这句话,脉冲高达立即直起机身、急速拉高机体。

智慧女神舰桥左方的射出口跳出一道光束,脉冲高达头顶的受光束抓准了时机接住那道光:一经照射,真手边的能量指标便迅速回升。

从智慧女神动力炉而来的能量,经过重氢加速器转变成高指向性光束发射出去,经脉冲高达内建的充电端接收后,再由机体内部的M2型变压器转换成电力,就能积存在蓄电槽里。

借由这套重氢光束供电系统,MS不需着舰也能完成能源补给。

只是就现状而言,唯有像脉冲高达这种拥有内建变压器的第二世代系列机种才能用这种方式进行补给,也只有安装了重氢加速器的智慧女神才能办得到就是了。

动力恢复,脉冲高达的机身刹时又有了色彩。

真挥舞着光剑冲向敌MA,敌机也在同时打开了双脚部的炮门。

说时迟那时快,脉冲高达才刚以盾牌正面挡下这道强烈的光束,下一秒即已放开了盾牌跃向空中,手中的光刃倏地刺进敌机上方。

这一刀来得之迅速,怕是反射装置都来不及启动。

光剑劈中了MA的头顶,向前方拔出;宛如裂开的伤口喷出鲜血一般,火花随着刀势迸射散开来。

脉冲高达跳开之后,MA立刻被火光吞噬。

就是现在!——真不假思索地叫道:母舰!射出外挂装备!随着这一声令下,腿部飞行器和巨剑型外挂装备同时从智慧女神的弹射跑道被射出来。

真俐落地使机体与射速同步,同时脱去破损的零件、换上新的腿部飞行器,曳着长刀的装备模组也在转眼间装妥于背上。

机身的胸部变成了红色。

刹那间便换装完成的脉冲高达毫不迟疑地拔出了圣剑,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朝左侧的地球军舰杀去。

喝啊啊啊!真高声咆哮着,反手就向一艘巡洋舰的舰桥劈去,紧接着扑向下一艘,又是一刀——宛如血液沸腾般的激昂支配了他。

一次次无情的践踏,手起刀落,犹如发怒的巨神向人间倒行逆施,无可遏抑。

就这样,不知虐杀了几艘战舰后,美玲的呼叫声才令真回过神来。

‘脉冲高达’!真!请归舰!他惊讶的环顾四周,只见敌军的舰队已经溃不成军,开始撤退。

地球军舰正在撤退!直到听见这一句,真才发觉自己赢了。

——赢了……?塔莉亚半信半疑地目送着窗外的敌军舰队。

万中无一的奇迹竟然发生了。

雷机、露娜玛莉亚机收容完毕。

‘脉冲高达’已归舰。

在甲板上坚守母舰的两架扎古都有中弹,损伤惨重,其实母舰也已体无完肤。

乘员们甚至觉得自己也几乎不成人形,个个虚脱地瘫在座位上,脸上却对这一事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过,他们可不能虚脱太久。

塔莉亚很快地从舰长席站起身,向众人指示道:敌军会不会发动追击还很难说,现在赶快让驾驶员先休息。

阿瑟,马上掌握母舰的损害状况。

是。

阿瑟松了一口气,开始与各单位联系。

其他人也纷纷重振精神,回到各自的作业上。

塔莉亚满足的看着他们,原以为他们不够可靠,却不知为什么能有这般精湛的表现,看来这次战斗又让乘员们的能力大幅提升了。

当然,其中有一个人的成长最明显。

不过,这次能逃过一劫,全都要归功于真呢……一听她感慨万千地道出此言,阿瑟立刻转过身来猛点头。

是啊,真的是!我真不敢相信呢!包括两艘航空母舰在内,总共是六艘敌舰啊!他兴奋的重复道:——六艘!这种战果我听都没听过!唉呀,绝对可以拿勋章了!眼见副舰长对真这般赞不绝口,塔莉亚也不禁笑起来,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说:那究竟是‘脉冲高达’——还是那孩子的力量呢……?我本来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架机体不是指派给雷,却是指派给真……以战斗驾驶的技术而言,雷的本事其实比真要高明许多。

若从判断力、冷静度来看也是如此。

在塔莉亚眼中,真还十分幼稚,驾驶成绩经常因情绪而大起大落,偏偏狄兰达尔却指定由他来驾驶刚出厂的脉冲高达。

——狄兰达尔议长该不会连这一步都预料到了吧……?也许是哦。

议长毕竟也是个DNA分析的专家嘛!阿瑟佩服地同意道,一面仍不住赞叹。

啊呀,说来说去还是真太厉害了。

能突破那种困境,老实说我都不……我看传闻中‘雅金?杜威’的‘自由’也不过如此吧,嗯。

只见阿瑟一本正经在那儿点头,甚至把一架已被传说中神化的MS拿出来比喻,塔莉亚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她于是半开玩笑地说:到了卡潘塔利亚,我们得把他的叙勋申请跟报告一起交上去才行。

军本部一定也会大吃一惊的。

走出驾驶舱的真被吓得退了半步,因为不只是露娜玛莉亚和维诺等熟识的好友,几乎全场的工作班都向他涌上来了。

真!我听说了,你这家伙!维诺跳上来用力拍着他的背。

哇塞!你实在干得太好了!多谢你啊!被众人又是抓头又是拍抚的,真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迟一会儿才知道大伙儿是在夸奖自己的战功。

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暖的笑容和兴奋,真仿佛也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心中渐渐充实了起来。

不过,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站在人墙后方的雷身上时,心里地升起微微不安。

雷和露娜玛莉亚也一样卖力,怎么可以只有自己得意忘形的接受大伙儿称赞呢?一向被视为头号驾驶员的雷,会不会被抢功了而不高兴?——这一瞬间的不安,却被雷张扑克脸上罕见的笑容给刹时吹跑了。

雷这家伙果然不错。

好啦好啦!够了,你们别再闹了,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离卡潘塔利亚还有好一段路哪!艾维斯主任高声一喝,技术班的人员们这才走散开去。

仍然兴奋得红着脸的真跑向雷,和露娜玛莉亚三人一齐走向驾驶员更衣室。

可是说真的,你那时怎么啦?露娜玛莉亚也还没平静下来:你好像突然变成无敌超人一样。

火灾现成的怪力呀?听她这么一问,真才想起刚才战斗中那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呃……我也不知道啊。

我看到奥布舰开炮了,好生气,就想……怎么可以被你们干掉,然后脑子突然变得好清楚……他边想边找话来形容。

露娜玛莉亚歪头想了想。

气到爆掉!——是这样吗?不是,也不是这样啦……我觉得不是……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不自觉苦着一张脸,雷从旁若无其事地插嘴道:不管怎么说,你保护了母舰。

真惊讶的看着雷。

雷也向他回视,表情一如往常那样沉静,然后淡淡的又说:活着就有活着的价值,因为活着就有明天嘛!说完,他轻轻拍了拍真的肩膀,走到他们前头去。

雷竟然会说这种话!总是惜字如金的雷,在日常对话里除了对或不以外几乎不肯多说一个字的!真一时呆住,下意识地望向露娜玛莉亚,却见她也一样满脸错愕。

两人互看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

吓我一大跳。

真忍着笑窃声说,露娜玛莉亚也小声回道:……他讲得好像个老头。

此话一出,两人又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一股暖意充满了真的体内,像是打开了某个凝滞己久的心结。

这是活着的感觉——他和伙伴们都活了下来。

自己并不孤单。

能和他一起欢笑的伙伴,就在这里。

换完衣服,真独自走上甲板。

上层甲板到处都变了色,伤痕累累,看得出激战过后的景象。

他将目光移向后方,低垂天幕下只有一望无尽的海洋,而那些岛屿已经看不见了。

对着辽阔的大海,真目不转睛的盯着水平线尽头。

从现在起,他要舍弃那个国家。

是他舍弃了国家,不是国家抛弃了他。

那块土地上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他的家人,也没有值得他们牺牲的崇高理念了。

他已不再感到狂乱愤怒,或许已在那场破坏中发泄尽了。

真漠然转回身,朝门口走去;走向伙伴们——走向那群温暖地接纳自己的人。

现在,对真而言,这里才是故乡。

外传之命中注定的再遇真向基地借了一辆摩托车,往沿海道路骑去。

迎面吹来的风、速度感和引擎声带来感官满足的舒畅,而且他可以把视线只集中在路面上,不顾路旁的风景。

若是平常,他会在此时甩开无谓的杂念与烦恼,让自己在这一刻放松;可是现在,各种思绪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找不到出口。

昨天在议长接见时得知的那些真象,令他产生一种无力的空虚感。

自己打的是一场人为操纵的战争他实在很难接受。

战争会给人带来好处的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一旦有了战争,不只是兵器,所有的人事物都会遭到破坏、丧失,包括房舍、工厂、道路或发电厂、城市乡村还有生命。

那应该都是难以估计的损失才是。

不,真想起学校里教过的东西――如果把损失解释成消费一词呢?扩大消费将产生经济效果。

不见的东西要重新生产,这就会形成可观的金流。

什么都能重新生产,唯独生命不能。

――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力量呢?蓦地,那个少女满怀愤恨的叫声在脑中响起。

真猛然惊觉。

那是卡嘉利对议长说过的话。

人们为什么非得制造杀人武器不可,原来她曾经问得那样直截了当,而当时听来只像是伪善之辞的话语,如今却令真感到一丝心痛。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这样最后真能得到和平吗……?阿斯兰是这么说的。

他不懂,不懂要怎么做才能使世界和平。

既然敌人杀来了,我们当然得应战――真一向只有这种观念。

现在他知道,这样就等于称了那帮死亡商人的心,因为跳出来要大家以战抗敌的,就是那些煸动者。

那么,和平要怎么样开始?――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

坚拒战争到最后一刻的奥布,仍然失去了和平。

真实在不懂。

要是知道那帮什么LOGOS的家伙躲在哪里,真一定会马上杀过去。

他要让他们知道,被消费掉的人心里有多少痛。

不过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议长都说不容易了。

来到一处海崖的顶端,真把摩托车停了下来。

浪花拍打在崖下,海面上点点散布着巍峨奇岩,视野开阔且风景壮观。

他取下安全帽,任海风从微汗的发间吹过,感受寂静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孤绝于世外的心情油然而生。

远方隐隐有海鸟的啼唱。

海浪声中,有个细细的歌声随风飘来。

真往声音来处看去。

他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唱歌跳舞。

她的金发看起来好柔软,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盈飞舞。

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崖头上,那女孩高举着一双纤纤玉臂,欢天喜地的跳着转圈圈,她的脚步虽然随兴胡乱,却充满了生动的喜悦与美感。

真看得入迷了。

世界明明如此美丽……不知为什么,真的胸口一紧,便将视线转向海面,叹了一口气。

啊……听得一个小小的叫声,他不经意地回头看那女孩,却发现只不过一眨眼,那女孩的身影竟从悬崖上消失了接着下方传来水声。

…………啊?不会吧?他暗暗想着,丢下摩托车便往那女孩刚才待过的地方跑去。

一面沿着石头间隙找路,真一面伸长了脖子往下探,直到抵达那座崖头的前端,他总算在海浪之间看见那颗金色的小脑袋。

咦咦咦—?太离谱了?掉下去啦?真愕然地从崖上探出身子,只见少女在海里死命的挣扎,海浪却仍然拍过来覆没她的头。

然后,她就没再浮起来了。

不会游泳吗?崖高大约十公尺左右。

真急急脱去上衣,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在一秒钟的空白后,海面便像咬上来似的撞在身上。

他先浮出水面,朝少女最后消失的那一处海面下潜去,不久就看见她的身影正渐渐下沉。

真奋力拔水前进,一面伸手去抓少女的身体,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往水面游去。

少女的手脚在他的脸和腿上乱踢乱抓,但他现在可没闲工夫感觉疼痛。

没过多久,两人就浮出海面。

少女已经吓坏了,双手乱挥想抓住真。

她的力气大得不像个女孩。

被她一抓,真差点又被拖进水里。

可恶!冷静点!尝到海水的咸涩,真仍然努力对她说,可是少女根本不管,仍是使劲的挣扎,真的脸都被她的指甲刮伤了。

这样不行。

真只好先放开她,再次潜进水中,然后绕到少女的后方,一手从背后牢牢扣住她,让她没办法乱动,才将她重新带回水面。

架着总算不再乱动,真这才顺利的游向一处浅滩。

在他的搀扶下,少女脚步踉跄的跟着爬上沙岸,还不时呛咳着。

她想走到石头上,但大概是脚抽筋或挣扎累了,只见她一个不慎跌坐在浅水里,连喊叫声都没发出来。

刚才被她抓伤的脸颊忽然开始刺痛,真一时气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想死啊!白痴!少女惊骇地身子一缩。

连游泳都不会,还敢在那种地方乱跑!你发什么呆……真一股脑儿地骂着,感觉到少女的反应不太对劲,抬起目光看去时,却见她的嘴唇都发青了,浑身不停打颤。

啊……啊……不要……她惊怯万分地向后退,变了色的嘴唇吟吟有辞。

死……不要……啥……?真不解又不耐烦的把脸凑过去。

一见他靠近,少女竟一骨碌跳起来。

不要!她踩在浅滩的水上往外跑,好像逃离真。

你干嘛?啊、喂!等一下!怎么了啊……?真被她的举动弄得傻眼,只能呆站着看被水绊倒、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再逃。

不要……我不要死……!好可怕!不是,就叫你先等一下嘛!你跑什么跑!刚刚才捡回一命的她,竟然又往海面逃去。

真只好赶过去拦住她,否则要是她又在自己面前溺水,那可不是好玩的。

少女拚命的扭动身体不让他抓,口中不停尖叫。

我会死呀!被枪打中就会死啊!这女孩子是?――真的心中一惊。

一个闪神,真的脸被少女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挥中,令他刹时只觉得眼前一白,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这一刻的感觉,竟像那道烧死爸妈和妹妹的白光迸射时。

不行啊!不行、不行……少女蹒跚地走在浅滩里,没几步又跌倒。

好可怕……我好怕死—!直赶紧抱起她的身体。

好好好,我知道了!放心放心,你不会死!那双瘦弱的肩膀又是一颤。

真紧紧的抱住她。

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不要怕!我会……我会保护你!此话一出,少女那僵硬的身体便慢慢地放松下来,紫色的大眼睛里这才映出真的脸孔。

泪水在她的眼中涌现,她就像个年幻的孩子似的,放声哭了起来。

抱歉哦……都是我不好。

真尽量把声音放轻,努力安慰她。

……真的,抱歉……没事了,别哭了……好不好?少女攀在真的身上,仍然不住地大哭。

这女孩以前一定遇过很可怕的事,搞不好就是在大战发生的那阵子。

真有听人家说过,很多人因为战争而受到心灵创伤,一直难以平复。

这样可怜的一个女孩,而且她刚刚还差点丢了性命,自己却对她那样凶,害怕她吓成这样。

真愧疚得心痛。

不要怕……别怕了。

你不会有事的……他柔声说着,切切凝视着少女的脸。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少女仍犹惊恐地仰看着真,那双紫色的眸子被泪水沾湿,却散发着纯真无瑕的光芒,宛若宝石一般灿烂。

如此脆弱而纤细的美,让真一时失了言语。

保护……我……?断断续续的,少女重复这句话。

嗯。

真坚定说道,怀着神圣的心情。

所以……你不用再怕了。

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做这种承诺也许像是在胡闹,这世上哪有不会死的人。

然而在这一刻,真也想念自己所说的话。

他暗暗发誓,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这条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的生命。

少女用双手捧起真的手,贴在她白晰的脸颊上,好像要确定那份感触。

保护……?掌心感觉到她细嫩而温暖的肌肤,真向她微笑。

嗯……保护。

少女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表情渐渐变得安详。

真屏气凝神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感动得想哭。

有一种感觉正在填满他的心,并且一点一滴的满出来。

这是什么……?两人回到岸边,走到石块上。

不知是发冷还是依然害怕,少女不停发抖。

真拿出手帕来拧干,为她擦拭还在淌水的头发。

你还好吧?冷不冷?啊。

他发现少女的脚踝正在流血,赶紧蹲下去。

被石头割破了吗……痛不痛?真问她,她却像是任凭他作主似的答也不答,只拿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他。

真的心里激起一股保护欲,眼下能保护这女孩的只有自己了。

他再拧干手帕,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然后绑好。

姑且做完急救措施后,真站起来环顾四周。

不过,现在要怎么办呢……?这里是一处小型的峡湾岩岸,他们所在的两旁都是如屏风般耸立的悬崖,崖壁都超过九十度,就算是调整者的他也很难从手攀上去。

循着这片石地走,不一会儿就被峭壁挡住去路,也没有别的路可心绕过山崖,看来只有再一次游到海上,另外寻找上岸的地点了可是这女孩又不会游泳……少女单纯的眼神追随真,好象没发现他们身处的状况。

真朝她笑一笑,免得她无端心慌,然后拉出挂在自己颈子上的项链。

链子下端挂着他识别牌和紧急用的小型发信机,当他在战斗或其它场合遇到急难时,可以用来通报自己所在的位置。

到时候不知道会被骂成怎样……哎,不管了。

真把发信器机折成两半。

其实这东西只能在真正紧急的情况下使用,但至少他现在确实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归队。

讯号在中子干扰环境里也许不稳定,但应该还能传到停泊在迪欧奇亚基地的母舰吧?再来只有等了。

真望向石地后方,那儿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没别的东西无所谓,起码能避避风也好。

看着真那儿走来忙去,少女的眼神仍是那样纯真。

史黛拉痴痴凝视跳动的火舌。

掉进海里之后,把她救起来的少年又跑去捡流木,然后就做了这个火堆。

火一直在烧,偶尔跳出不可思议的青光和绿光。

少年会做好多种事情,又会游泳,又会做火堆。

他帮史黛拉的伤绑了一块布,伤口就不流血了,简直就像研究所里的医生一样。

而且,他还说要保护史黛拉。

他们把衣服脱掉,摊在火旁让它烘干。

就像跟史汀克他们在一起时那样,史黛拉也把洋装给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看见她只穿着小短裤时,脸红起来还转头不看她。

你……是住在这里的吗?他们背对背坐着,少年问道。

她碰到他的皮肤,体温传了过来。

名字呢?……听得懂吗?他说得很慢,而且很温柔。

这个她就听得懂。

名字……史黛拉。

住在,不知道。

少年的声音里出现一丝困惑。

那,你平常都跟谁在一起?你爸爸妈妈呢?‘一起’的是……尼奥、史汀克、奥卢……爸爸妈妈……不知道。

听到史黛拉的回答,少年的声音难过起来。

……这样啊。

那你一定也遇到过可怕的事情,是不是?‘可怕’?史黛拉惊慌的看着少年。

其实她还在怕。

从听到死这个字之后,她就会一直怕,直到睡着为止。

少年紧张的转过头来。

啊呀,抱歉。

现在不用怕了啦!我会――嗯,这个,我会待在这里保护你,不会走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里突然暖洋洋的亮起来。

保护史黛拉?……我不会死?嗯!你放心,不会死的!少年直视着史黛拉的双眼说道。

看到他的眼睛,史黛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起来。

好奇妙。

刚开始被他骂的时候,史黛拉觉得他好可怕,而且他的眼珠子红得像火一样,还说出史黛拉讨厌的那个字。

可是他后来又抱住她,还对她说:史黛拉不会死。

他会保护她。

保护她以前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晓得了。

保护就是不会死,就是好温暖、好温柔,像尼奥的声音一样,也像她被少年紧紧抱住时的那种感觉。

啊,我叫做真。

少年突然想起来说道:我叫真?飞鸟。

知道吗?真……?史黛拉小小声的跟着念了一次。

少年――真好像好开心似的笑了。

对,真。

你记得住吗?看到真的笑脸,史黛拉的心又噗通噗通跳。

不可思议。

虽然有点像可怕,可是又轻飘飘的好舒服。

真好奇妙,她喜欢。

她也喜欢尼奥,可是跟那种喜欢有点不一样。

真……她细细念着这个名字。

史黛拉忽然想到一件事,站起来跑到摊开的衣服旁。

她在裙子的口袋里找了找,摸到那个硬硬冷冷的东西。

这个淡粉红色的贝壳是她今天早上在沙滩上捡到的宝贝。

她拿着贝壳转过身去,发现真本来在看这里,这会儿突然又像吓到似的马上转头看旁边。

史黛拉走向他,说了一声来,把手掌上的贝壳拿给他。

咦,这个?真抬起头看着史黛拉的脸,马上又慌慌张张的别开视线,一面问道。

他的脸怎么又红了?给我的吗?真收下贝壳,这次才看着史黛拉的眼睛笑了。

……谢谢。

史黛拉也好高兴,她愈来愈觉得好喜欢真。

她在他旁边坐下来,本来靠着他的肩,结果他又扭扭捏捏的背过去。

史黛拉搞不懂他,转过来有什么关系?转过来才能看见他的脸啊!不过,只要挨着他的背,就会感觉他身上的温暖。

史黛拉就这么默默的看了火光一会儿。

过了不久,他们把衣服穿上。

裙子还是湿湿的,穿起来不太舒服,可是穿上衣服后,真才总算肯转过脸来。

这个……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人。

你不要担心。

能看到真的脸,史黛拉高兴得不得了,只顾着笑。

她已经不怕了。

只要真在她的身旁,史黛拉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史黛拉把头靠在具的肩膀上,沉默包围了他们。

打从出生以来,史黛拉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海浪声里渐渐传来引擎声,由远而近。

来了!真站起身来,跑到洞口探出头去。

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外面照进来。

真跳到洞外的石地上,高声向不知什么人大喊着。

海上的引擎声愈来愈大。

休假还给我发紧急讯号,你这家伙是不出事则己、一出事就非同小可!队长!那个人跟真讲话,真也对他叫了一声。

史黛拉有点不安,便也站起来走向洞口。

她看见浅滩那边停了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个人影在跟真说话。

探照灯又亮又刺眼,那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事?我哪有?我才不是出事呢!只是碰到……史黛拉偷偷挨过去,想要躲到真的背后,真和船上的人说到一半,发现她跑来便转过头来,然后轻轻握住史黛拉的手。

史黛拉稍稍安下心来。

跟船上的陌生人讲话时,真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怕原来的那个真不见了。

没过多久,小船放下一只船橡皮艇,把真和史黛拉载到小船那里去。

船上的人拿毛毯来,真把它轻轻的围在史黛拉身上,史黛拉害怕那些不认识的人,便紧紧的依畏在真的身旁。

这女孩从悬崖掉到海里去了……我把她救起来游到这里,结果就困住了……听到真的解释,刚才跟他讲话的那个人就转过头来看史黛拉。

她住在迪欧奇亚吗?那个人穿红色的制服,黑发被海风吹起,年纪还很轻,看起来跟史汀克他们差不多大。

没有,她没有说清楚……真略略压低了声音,向那人答道:可能她父母亲什么的死于战争……我猜她可能受过很大的打击。

这样啊……那人有所意会,又朝史黛拉瞄了一眼。

他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可是史黛拉都听不太懂,便不由自主缩起毛毯下的身子,跟真挨得更紧了。

……既然只知道名字,我们也只好把她带到基地去,再请他们调查她的身分了。

穿红衣的人忧心的说完,便转回去面向前方。

小船在暗沉沉的海面上疾驶。

就在这时,史黛拉在引擎声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史黛拉—!史黛拉猛然向声音的方向扭头望去,看见山崖上有两个小小的人影。

不过天色己暗,她只看得出影子。

是史汀克和奥卢。

他们在找史黛拉。

史黛拉一心一意地看着岸上,真急忙问她:从这里恐怕不可能哦。

红衣服的人坐在前面,也抬头看着山崖上,一面说道:只能先回基地再过来了开快点吧!太阳下山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史汀克放慢车速,沿着滨海道路开了好久,心里愈来愈急。

海面已经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邻座的奥卢还在朝海岸线张望,两只眼睛瞪得好大。

……真是!那个大白痴!奥卢的这句咒骂,史汀克也已经听了不下十数次。

说来难得,尼奥让他们三人放假,还说随便他们在这样市区里做什么都行;其实不能说难得,根本就是前所未有,所以史黛拉就穿上她喜欢的裙子,一早就跑到海滩上去了。

只要随便找个看得到海的地方把她一丢,那家伙就算玩一整天也不会腻,甚至在他们在太空里时,她也可以默默的一直看小瓶子里的鱼。

就因为她是那种呆子,史汀克和奥卢才没多想,就真的把她丢在海边随她去了。

没想到,当他们在黄昏时来到海边接她,竟然怎么也看不见她的人影。

两人一向自认是史黛拉的保护者,这下子也紧张起来,只好到处找她。

该不会……咚啊的一-……掉下去吧?奥卢闷闷地吐了一句,把史汀克惹毛了。

你少乌鸦嘴啦!怎么跟尼奥交待?可是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奥卢只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嘴上虽然放弃,他的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岸边瞧。

奥卢个性冲动又爱嘲笑人,但他担心史黛拉的程度却和史汀克不相上下。

说来说去,谁教他们三人是伙伴呢。

史汀克也隐约知道他们和一般人不同,其他人的动作没有这么快,力气也没有这么大,无法灵活的操纵MS。

不管怎么看,那些普通人都脆弱得多,比他们三个不如,所以那些家伙会怕他们怕得像什么似的。

他并不在乎,只不过有些时候,那些家伙的眼神里混着不一样的意味。

轻蔑――还是怜悯?就是这一点让史汀克不爽。

他们三个有哪一点要被那些弱者怜悯?因为,对史汀克而言,伙伴是个特别的存在。

至少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

纵使用权是脑袋空空、好命的史黛拉。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车从对向车道开来。

在会车的那一刻,史汀克听见车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连忙踩下刹车。

啊?奥卢惊讶的叫道,史汀克忙向后方大喊:史黛拉!那辆军用车也停了下来,与他们的汽车相距数公尺。

奥卢认出史黛拉裹着毛毯坐在车上,不禁愕然喃喃道:呃,那不是扎夫特的吉普车吗?两人立刻互看一眼史黛拉为什么会坐在敌人的汽车里?史汀克马上倒车过去,停车时又猛又急。

史黛拉!史汀克!史黛拉高兴的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跑向走下车的史汀克,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也没有受到拘禁。

奥卢绕过汽车走到史汀克身后低声说:喂喂,是红衣服耶!嘘。

史汀克使眼色要奥卢闭嘴,再往吉普车上走下来的人影看去,见其中一人穿着便服,另一人则穿着象征菁英的红色制服。

史黛拉跑过来抱住他,却浑身都是海水味,史汀克便向她问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她掉进海里了。

穿便服的少年走过来替她答道。

他站在史黛拉身后,笑得十分亲切。

我刚好在旁边看到――啊,不过太好了,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身分,正不晓得该怎么办呢!史汀克打量着站在少年身后的红制服,猜他大概和自己一般岁数,脸上也和少年一样完全没有警戒的神情。

照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没查出史黛拉和自己的真实身分,也许以为她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才救了她又用汽车送她。

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谢谢你们。

史汀克堆起和气的笑容道谢,以免对方察觉他的紧张,接着侧眼向旁边瞄去,却见奥卢满怀敌意的瞪着那个红制服,便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装作若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史汀克又假意笑着说:真的,承蒙扎夫特的各位多方照顾……那两名少年好像一点儿也没听出这番话的讽刺。

他们的笑容极其和善,又客气地接受他的感谢。

不会,别这么说――太好了,史黛拉,幸好能找到你哥哥。

嗯。

史黛拉用力一点头,那名扎夫特少年便也开怀笑了起来。

好像真心为她庆幸似的。

史汀克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他们明明是是调整者,怎么看起来几乎和普通人没两样呢?军用车掉转方向开回来,在扎夫特的少年身旁停下。

那就告辞了。

红衣少年向他们略一鞠躬,便坐上了前座。

穿便服的少年跟着要上车,史黛拉却突然向他跑去。

真……你要走了吗?咦?……对啊,抱歉。

史黛拉的表情变得好悲伤,少年则显得有些困扰。

不过你看……你哥哥他们都来了嘛,所以你不用怕了,不是吗?嗯—…史黛拉想了一下,却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那个少年。

史汀克暗自暴躁起来。

史黛拉这家伙,才一会儿工夫居然跟人家熟起来了!那家伙可是敌人耶!是把尤利乌斯七号推到地球上,杀死了好多人的调整者耶!但见车上的少年也像是感染了史黛拉的情绪似的,表情同样显得不舍。

呃,这个……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该走罗,真。

听到没?红制服用长官似的口气催促道。

车子开动了,史黛拉还追上去跑了两、三步,而那个名唤真的少年也从车上探出身来。

抱歉哦,史黛拉!可是我一定会,真的……我们会再见的!不对,我会去找你!少年一路叫着,直到汽车转过弯角后消失。

史黛拉怔怔地站在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

真……那样子活像一条被主人丢下的小狗,史汀克看了就气,便自顾坐进车子。

啊呀,败给她啦!真是吓死人了,受不了!奥卢突然开朗起来,嚷嚷着坐进前座。

真的是。

史汀克嘴里应道,心里想着。

再见面哪有这个可能。

如果史黛拉真的那跟那小子再见面,一定是在战场上。

以敌对的身分――心头这把火怎么就是消不下去,却见史黛拉还杵在那儿动也不动,史汀克忍不住厉声大喝:史黛拉!喂,我们要走了!隔了半晌,史黛拉才神情落寞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脚踝上绑着一条陌生的手帕,吸引了史汀克的目光。

是那个少年的东西吗?不知怎地,史汀克祈祷他们不要再见到面。

坐在行驶中的吉普车上,真还是一直看着后方。

本以会被调侃或取笑,没想到阿斯兰什么也没说,而且也不问,让真有些感激。

史黛拉那惊慌的声音,还有真诚信赖自己的那双眼眸,至今仍紧紧箍着他的心。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思念,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那样强烈的需要。

就算是奉献自己的所有,他也愿意保护那女孩。

他想要永远将她拥在怀里,使她免于任何恐惧危险。

遇见她至今不过半日而己,他们也没有完整的聊过几句,可是真的心已经深深被那名少女所夺,甚至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结果不可思议。

他把手伸进口袋,抓住史黛拉送他的小贝壳。

――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找她。

想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甚至连她的全名也不晓得。

当然,史黛拉当时说不知道,但他刚才真该趁她哥哥在场时问个清楚的。

尼奥、史汀克、奥卢史黛拉提过这些名字。

不过,那两名少年让真感觉怪怪的。

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们和史黛拉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反倒一直在揣度不安似的――说不定他们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调整者,所以才那样紧张。

真不禁觉得自己的怀疑好可笑。

自己恐怕是嫉妒他们能待史黛拉的身边呢,所幸他们至少是关心史黛拉的。

不论如何真下定决心。

等战争结束后不,就下次休假时也好,他一定要来迪欧奇亚找史黛拉。

手上没有任何线索,但他不担心。

不知为何,真确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她。

――对,史黛拉……我们一定能相见……在海风吹拂中,真仍然注视着身后黑夜,想着少女目送自己离去时的模样。

外传分歧在达达尼尔看见天使。

想再见一面。

红骑士也在找公主。

请联络我——米莉亚利雅看见电讯末的署名,基拉不由得惊叫。

米莉亚利雅……?有重要电讯传来,主要乘员都被叫到舰桥上来了。

拉克丝与卡嘉利一起跑进来,见了内容后也睁大眼睛。

‘红色骑士’…………阿斯兰?刚泡完汤,浑身都还是温泉热气的卡嘉利,脸上立刻显出惊喜交加的神情,她总算得知心爱的人的消息了。

基拉却不敢放怀地高兴,但见渥特菲德也是一脸凝重。

这是从‘终端机’转过来的吧?玛琉向钱德拉确认,钱德拉点头答是。

终端机是一个地下组织,由一群对现状存疑的各国有志人士们所组成。

这些人潜入各阶层组织,以其独特的管道收集资讯,在这个时代,那些情报部都拥有无可取代的价值。

这个组织与克莱因派也有往来,因此在此次战争开始之际,他们就是经常向大天使号提供情报,藉此支援玛琉等人的活动。

看来,米莉亚利雅也动用了终端机的讯息网路。

‘在达达尼尔看见天使’……这么说,米莉亚利雅当时也在那里?玛琉颇感意外。

听她这么说,诺伊曼答道:她现在是个摄影记者了嘛,就算来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问题是,这封电讯究竟是不是米莉亚利雅的?哈乌本人所发的――基拉一面看着通讯文,一面在脑中推敲。

可是,卡嘉利却全完不怀疑,两眼兴奋得闪闪发亮,直往基拉看去。

阿斯兰……阿斯兰回来了!基拉!基拉没作声,,倒是渥特菲德不慌不忙的开口应道:从‘殖民地’回来——是吧?渥特菲德的这一句话,令基拉想到一层他最不愿意想的可能性。

纵使这封电讯的确是米莉亚利雅所发,阿斯兰的意图又作何解释?为什么他去了殖民地之后就音讯全无,隔了这么久才又听到他的消息?他不想怀疑阿斯兰,只是拉克丝的生命安全正受到威胁,他不能不考虑各种可能。

那—你想怎么做,基拉?就算是有心人设计,这通电讯也太像回事啰!渥特菲德意有所指的说。

此话一出,卡嘉利仿佛恍然大悟,表情仓皇起来。

玛琉也皱起眉头。

对呀,竟然连她的名字也知道……话虽如此,冒用米莉亚利雅的名字,写一封煞有介事的电讯,找隐密的方式传送过来,只要是对大天使号的消息稍有掌握的人都能办到。

别的不说,单单是隐居中的拉克丝,那些暗杀部队都是有本事正确无误的找上门来了……基拉还在进一步推想,又听得诺伊曼语意深长地插口道:的确……若是她本人,应该知道怎么和这艘船直接联络吧?曾经担任过舰桥通讯士的米莉亚利雅,一定知道大天使号的各通讯频率与代码,大可以直接发送秘密通讯,不必透过终端机的转介才是。

啊……卡嘉利的表情越发黯淡。

她满心以为可以和企盼已久的人重聚,但这是个假消息的可能性却越来越高。

她望向基拉,心中虽然不安,眼神里却留有难舍的期待。

基拉……?拉克丝也看着基拉,脸上显出烦恼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儿,基拉总算开了口:……还是去见个面吧!看见卡嘉利眼中亮起一丝希望,基拉继续说:若是阿斯兰回来,他应该知道一些‘殖民地’那边的消息。

他们现在需要情报,还有战力。

今后的发展尚属求知,但假使真的是阿斯兰回来,他们势必需要他的力量。

不过……渥特菲德面有难色地朝拉克丝瞄了一眼,基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接口说道:不过,我一个人却就好了。

‘大天使号’还是别出动吧!啊……?这会儿轮到拉克丝面露惊惶了。

只不过,基拉心里明白,这是最妥当的方法。

大天使号毕竟太显眼了。

就算这是有心人士设下的陷阱。

单凭一架自由高达应该也能突破,万一不能,也不至于波及全舰。

基拉做了一个坚定的微笑,不让众人揣摹到那之后的可能性。

没问题的,别担心。

却听得卡嘉利在一旁匆匆叫了起来:我也要一起去哦!当下,基拉本想阻止她,但看见卡嘉利的表情,他决定把话吞回去。

卡嘉利的金色眼瞳里有一股生动的光芒,令人回想起初相识的她。

决心迎向挑战时的卡嘉利,是没有人能阻止的。

基拉不由得一笑:……好啊,那就我和卡嘉利去。

卡嘉利紧绷的表情忽地缓和下来。

这样的决定会不会使情况生变,基拉也不敢保证,只是见到她许久没露出这般明亮的眼神,基拉的心里仿佛有一分安慰。

望远镜里,黑发青年正懒洋洋的靠坐在窗边的一张书桌旁,痴痴望着电脑萤幕。

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老盯着那张端正的脸庞,露娜玛莉亚?霍克赶紧拿开望远镜。

从她目前所在的饭店房间窗口,可以隔街望见阿斯兰?萨拉投宿于另一间饭店的房间。

当然,这就是她选择这个房间的目的。

这几天,露娜玛莉亚都在暗中跟踪、监视阿斯兰。

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偷窥狂,却有一丝兴奋与犯罪感。

但这也是任务。

被叫到舰长室交待这份机密任务时,她只觉得满脑子惊讶,因为她从来没想过,阿斯兰有什么理由要被人这样暗里监视。

阿斯兰确实令她恼怒。

回想起拉克丝?克莱因跑出来应门的那天早上,她到现在还是很火大。

这其中也有针对拉克丝本人的怒意。

在那之前,露娜玛莉亚也把拉克丝当做一个偶像,不料实际见到她的结果竟是这样令人失望。

维诺和尤兰他们都说现在的拉克丝变可爱了,可是露娜玛莉亚觉得以前的她比较好,以前的拉克丝既清纯又梦幻,说起话来又是那般正气凛然,看起来好崇高,谁知道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实生活中的拉克丝居然是个死粘着阿斯兰不放的烂女人,露娜玛莉亚简直连作梦都没想过。

——不过,这是另外一码事。

就算乱搞男女关系,或是私生活如何不检点,阿斯兰仍是个值得尊敬的长官。

至少她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她却不知道这位长官为什么要突然离舰,上级又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他呢?难道因为他是个曾经叛逃的军官,至今仍抹不去那份嫌疑……?还是说,是大人们在勾心斗角,同是FAITH的舰长竟想妨碍阿斯兰?想着想着,露娜玛莉亚的眼不又不自觉移到了动也不动的阿斯兰脸上。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乎他?因为他是传奇的英雄?——对,一开始应该只是单纯对他有兴趣罢了。

她想瞧瞧传说中的阿斯兰?萨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只不过,倘若只是单纯的好奇,应该不至于在看见他和未婚妻亲热时这样光火才是。

自己哪有什么权利生这种气。

不对。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震惊。

直到那一刻,露娜玛莉亚才惊觉他不是偶像,而是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再发现他属于另一个女人时,更令他变得遥不可及。

心头一紧,露娜玛莉亚连忙甩头。

感觉到脸上有点热热的。

——现在哪是想这种无聊事的时候?这样我岂不是真的成了偷窥狂?这可是任务呀!别忘了!来到这个城市之后,阿斯兰就没有离开过饭店,只有一次驾车外出,但好像只是为了把救世主高达从之前隐藏的地点移到郊区外的森林去而己。

就在他和一个街道巧遇的年轻女子去咖啡座聊过天之后。

那天看见他突然在马路上叫住那女孩时,露娜玛莉亚甚至还怀疑起他的动机。

——泡妞?阿斯兰?萨拉居然会跟陌生女孩搭讪?再看了一会儿,她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从两人随性的举止和自在神情可以看出他们是旧识,关系虽然不是很亲密,但应该也满熟的。

露娜玛莉亚不能太靠近,所以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想来颇有些重要性,因为在那之后,阿斯兰就一直待在饭店里,好像在等待什么。

当然,露娜玛莉亚也就跟着一块儿等了。

就在这时,望远镜里有了动静。

阿斯兰接起电话,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接着挂上电话,草草抓了件外套就冲出房门。

大概是等到了。

露娜玛莉亚也抓着望远镜奔出房间。

阿斯兰先赶往救世主高达的藏匿处。

他的红色机体起飞后不久,露娜玛莉亚也立刻驾着从母舰开出来的小型飞艇跟了上去。

阿斯兰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提防会被人跟踪,而且打从离舰起就是如此,此举更加深了露娜玛莉亚的罪恶感。

浅浪静波的爱琴海岸边,基拉悄悄降下自由高达。

西倾的夕阳将波峰染成金色,夜幕气息己隐约渗入空气中。

周遭数公里内似乎没有MS或战舰的动静,但为了小心起见,基拉还是将机体藏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头,率先走出驾驶舱。

电子宠物小鸟飞了出来,在晚霞余辉中兜圈子飞着。

帮卡嘉利爬上海崖后,便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向他们跑来。

基拉!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基拉也不假思索地喊出声来。

米莉!那段时间里,他总是在MS管制频道里听着她的声音出动高达。

几年不见,米莉亚利雅晒黑了一点,也流露出成熟的气息。

她握着基拉的手,笑得好开心。

哎呀真是的!看见‘自由高达’的时候,我还真不敢相信呢!——我还听说你们绑架了新娘子才逃离奥布呢!她向基拉身后的卡嘉利瞄了一眼说道。

卡嘉利立刻红了脸,慌忙避开她的视线。

没啦,呃,那件事……不重要啦!阿斯兰呢?卡嘉利环顾四下。

基拉也以为阿斯兰会跟着米莉亚利雅一道出现,但见她开来的车子里没有别人,心中有些纳闷。

便见米莉亚利雅压低了声音说:……抱歉。

我怕不安全,所以在电讯里没有写清楚……他回到扎伏特了。

卡嘉利睁大了眼睛。

扎伏特……阿斯兰?基拉也为之一愕,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从他们在奥布最后一次见面,阿斯兰说他又坐上MS参与战斗时,基拉就有这种感觉了。

难道他之所以迟迟未从殖民地回来,就是这个原因?小鸟飞下来停在基拉的肩上,小翅膀闪着绿色的金属光。

这只机器鸟就是阿斯兰以前做给基拉的电子宠物。

它仍然陪伴在基拉的身边,数年如一日,然而……只是,他说想跟你们谈谈——我看他也没有别的意思,所以就帮他联络上你们……米莉亚利雅说到这里时,天空中从远而近地传来一阵尖锐声响。

基拉抬头看去,只见一架大型MA以惊人的速度从海面上飞来,且在接近时一面伸展机体,不一会儿就化成一架MS。

MS在他们的上空减速,接着缓缓降落在稍远处的一处遗迹前。

那架MS……金色的晚霞中,那架战机仿佛红得像一团火。

基拉依稀觉得眼熟。

前几天的达达尼尔海战中,他记得这架战机有出现过。

舱门开启,从里面探出来的,是基拉和卡嘉利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两人又是一阵惊愕,看着阿斯兰慢慢沿升降梯走下来。

阿斯兰瞳到三人面前,表情却显得莫名僵硬。

基拉……卡嘉利……基拉也喊了挚友的名字。

阿斯兰……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这么互相凝视着。

本来该是欢欣的重逢,没想到竟会是这种形式……冷不防地,卡嘉利从基拉的身后跳出来,劈头就向阿斯兰逼问:阿斯兰,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的?被她这么一问,阿斯兰别过头看着他处,不愿回答。

我一直……一直好担心你耶!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又联络不到你……说着说着,卡嘉利自己也尴尬的低下头去。

但她马上回到当前的问题,急切地仰头看着阿斯兰的脸。

可是,你这是为什么?干嘛又回去扎伏特?听到卡嘉利的责问,阿斯兰脸上显出一丝痛苦,但还是耐着性子沉声答道:因为当时,我觉得那么做比较好。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奥布……什么话!什么为了奥布……卡嘉利……制止卡嘉利的反驳,基拉走到阿斯兰的面前。

阿斯兰的一双绿眼睛转而直视着他,眼神却变得严厉起来。

基拉暗暗为此感到悲伤,一面看着蹲在阿斯兰身后的红色MS。

那是……你的机体?对。

阿斯兰的目光在基拉肩上的绿色小鸟停了一会儿,然后才以苦涩的表情点头答是。

基拉察觉他的语意,但还是问道:那么前几天的战斗……没等他说完,阿斯兰迳答:对,我也在场。

因为我现在是‘智慧女神号’的乘员了。

不会吧——思及这背后的可能性,基拉的心中又是一阵尖锐的痛楚。

他已经从阿斯兰的态度嗅出几许异样。

不是别的,却是遏止不住的敌意。

我看到你,想跟你讲话,可是找不到频道……不能怪他。

基拉当日亲手射击的对象,当时已是阿斯兰的母舰了,而且虽然只有片刻,他俩也确实交锋过。

只不过,基拉当时不知道对方就是阿斯兰……可是……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在前线——干出那种蠢事。

阿斯兰恨恨地说:被你们一搅,战场都混乱了……还造成我方不必要的牺牲……!蠢事……?卡嘉利一脸不敢置信地走上前。

那是……当时跟扎伏特对打的,是奥布的国军耶!我们当然要——眼见卡嘉利含泪叫道,阿斯兰忍不住对着她大吼:就凭你到那里去喊几声,你以为奥布军就会乖乖撤兵吗?你真正该做的不是那种事吧?阿斯兰怒目瞪着卡嘉利,眼神锋利得吓人。

早在上前线喊话之前,你就该阻止奥布加入同盟了,不是吗!我……卡嘉利一时语结,只好咬着嘴唇。

阿斯兰大概也懊恼自己动了肝火,皱着眉头垂下眼去。

可是,基拉此刻在意的问题,还有一件。

所以呢?他轻声打岔道:你现在又回到扎伏特军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做呢?……你跑出来找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卡嘉利听出基拉的语意,惊讶地转过身看着他,音调也不由得拉高。

基拉!你别……然而,阿斯兰却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

只见他直截了当的答:当然是想劝你们别再那么做了!‘尤尼乌斯七号’的事我都知道,可是那之后的混乱情势,怎么看都联合不对。

露娜玛莉亚藏身在一身能俯瞰他们的崖头上,竖起耳朵聆听窃听器里传来的交谈声。

她比阿斯兰稍晚才抵达此地,一到就马上从飞艇搬出集音器材与录音机,然后设法接近山崖下的那四人。

收音器传来的音质不算太好,但听得出阿斯兰语气激动。

可是‘殖民地’都没放在心上,只想尽一切努力早日结束这些蠢事,你们知道吗?跟阿斯兰会面的有三人,一人是日前与他在街上巧遇的女孩,另外则是年龄相当的一男一女――女的是卡嘉利?由拉?阿斯哈,男的则是被阿斯兰等人唤作基拉。

这些人就是那艘大天使号的乘员?——想到这一点,露娜玛莉亚竟觉得刺激又兴奋,差点忘了自己在执行任务。

结果你们跑出来搅局,那只会让状况更混乱而己!在露娜玛莉亚听来,阿斯兰指责得很有道理。

不料那名唤作基拉的少年竟然面不改色,反而沉着脸问回去:……真的是这样?啊?阿斯兰当下一愣,露娜玛莉亚也顿觉不解。

那名少年看似心平气和,口气却咄咄逼人。

‘殖民地’真的这么想吗?那个叫狄兰达尔议长的人也这么主张吗?――他真的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世界早日和平?阿斯兰显得十分讶异,或许觉得对方何出此问。

你难道没看见议长为地球做了什么事吗?他也听过他的声明吧?议长是真的——基拉开口打断了阿斯兰。

他的话却令露娜玛莉亚更摸不着头。

……那么,那个拉克丝?克莱因呢?——拉克丝?克莱因?怎么会在这里提起她的名字?现在出现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仔细想想,这几个人原本也是拉克丝的伙伴,谈话间提起她的名字并不奇怪。

但从那个叫作基拉的少年口中听来,事情似乎另有蹊跷。

那……那是……阿斯兰明显露出心虚的表情。

——怎么搞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露娜玛莉亚下意识屏息凝神,又听见基拉开口说道。

还有,为什么会有调整者要来暗杀真正的她?啊……?耳机里跳出阿斯兰惊愕声,和露娜玛莉亚自己的惊息重叠了。

——暗杀她?——调整者?——真正的她……?露娜玛莉亚只觉得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又听见阿斯兰焦急的问:有人要来杀她——那是怎么回事?在奥布……我们被一批调整者的特殊部队和最新型MS袭击。

他们的目标是拉克丝。

基拉的语气是那样淡然。

露娜玛莉亚怔怔听着。

所以,我才又坐上了‘自由高达’。

我要保护她和其他人……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死了……——自由高达!这个名字又在露娜玛莉亚心中投下一道冲击。

基拉——原来,他就是那架自由的驾驶员……!——是谁想要取她的性命?又是为什么?看着基拉的目光锋利如刃,阿斯兰仍兀自惊愕。

在这件事不弄清楚之前,我是不敢信任‘殖民地’的。

基拉……好友的这番逼问,阿斯兰实在答不出来。

此刻,他的脑中有太多疑问在打转。

——拉克丝被人袭击?而且还是被调整者?为什么?调整者阵营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希望她死掉?她是那样受全民爱戴,而她为了和平所做的事迹又是举世公认——连狄兰达尔议长都承认自己需要仰仗她的力量,还特地找了一个替身,被迫做出那种欺瞒世人的行为——忽然间,另一种震惊的麻痹感窜过阿斯兰的全身。

——现在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狄兰达尔的手里现在有米亚;一个照他的意思行动的拉克丝,所以……?他不再需要正牌的拉克丝了――不,说不定她的存在反而成了一种阻碍?议长要的是拉克丝的声望,而不是拉克丝本人――太荒唐了!基拉的每一句话都将阿斯兰导向一层层令人不快的想像,阿斯兰只能在脑中极力摆脱那些念头。

谁都可能,就那位议长最不可能!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又是那样极力避免全面战争,怎么可能企图暗中埋葬拉克丝的存在——他不可能使那种阴谋诡计的!摇摆在疑惑与信任感间,阿斯兰简直无法平静下来。

阿斯兰……卡嘉利唤了一声,他才惊醒的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她关切的眼神。

瞥见她左手指间那枚发亮的戒指,阿斯兰心底又是一番动摇。

那是他送的戒指,卡嘉利仍将它戴在无名指上,仿佛在向他表达她的真心。

想到这儿,别离多时的那份思念忽然又压上心头,但他还是强自按下私情,逼自己面对现实的问题。

有人想谋取拉克丝的性命……的确非同小可……阿斯兰死命思索着,想要找出个道理。

可是……就因为这样而不信任议长、不信任‘殖民地’,你不觉得言之过早吗?基拉。

阿斯兰……?被他这么一问,基拉皱起了眉头。

他有点搞不懂,不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要坚持那种想法――认定暗杀行动和狄兰达尔议长没有关系。

‘殖民地’也有很多人抱着不同的观念,好比‘尤尼乌斯七号’的那些犯人……我想,那场暗杀行动或许也是少数人自发性行为,议长恐怕也不知情。

对,一定是这样。

有些好战分子对自然人依旧怀恨在心,说不定就把诉求和平的拉克丝视为眼中钉,要不然也许是那些旧萨拉派、甚至是战后失势的政客们,将仇恨焦点转移到身为克莱因派象征人物的她身上……这些因为都有可能。

阿斯兰越想越觉得这些推论的可能性更高,心里渐渐涌现几许宽慰。

相对的,想到伙伴们竟然没注意到这些因素,他又觉得有些恼怒。

阿斯兰……。

基拉还是拿那种眼光在看自己,好像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阿斯兰真不懂他为什么要摆出那种表情,一时焦躁起来: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出来?被他话中带刺地一骂,基拉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话是没错,只是……基拉注视着阿斯兰的脸,,仍然感到困惑。

他原以为阿斯兰应该会认同他们的推测,毕竟那些事情发生得太巧合了。

就在调整者的眼杀部队前来袭击拉克丝时,殖民地出现了一个新的拉克丝,怎么想都不对劲啊!看阿斯兰的态度,好像也知道那个拉克丝是冒牌的。

不,他不可能没发现。

这么说,他明明知情,却没有揭穿?为什么?这样岂不等于在帮助这场骗局吗?从阿斯兰的说法听来,基拉也认为狄兰达尔议长像是个一心期望结束战争的有德之人。

只不过,此刻的阿斯兰好像信任议长胜过信任自己的朋友。

对此,基拉觉得难以置信。

所以,你们先赶快回奥布去吧!啊……?那你呢……?先开口回应的是卡嘉利。

阿斯兰对她也没好气,迳自冷冷的命令道:你要是真的想阻止战争,不要让奥布参战,那就先想办法处理你们跟联合的盟约吧!等上战场就太迟了!这……我也知道,可是……被人戳到痛处,卡嘉利说话也支吾起来,但她还是坚定的抬头直视阿斯兰:那你不回来吗?回到‘大天使号’、回来奥布?在她直率的注视下,阿斯兰显得有些挣扎——但他已经做了取舍。

……只要奥布仍是个和以前一样的国家……那我们走的路也会是一样的……!阿斯兰!卡嘉利悲痛地叫道,阿斯兰说得更加斩钉截铁:我已经复籍了!我再也不能回去了!怎么可以……卡嘉利伸出手想拉住他,他却像躲开似的抽身退去。

基拉走向卡嘉利,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基拉……卡嘉利回过神来,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她好不容易能和心爱的人重聚,出人意料的结果却完全违背了她的期待。

基拉看见老朋友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心里也禁不惊讶。

他们分离的时间并不长,彼此之间却已出现难以跨越的鸿沟。

变了的是阿斯兰,还是自己?基拉又在卡嘉利的肩头按了按,然后转向阿斯兰:所以,你要回到扎伏特……又要与联合军交战下去,是吗?阿斯兰大概也是狠下了心答道:……直到事情结束为止,我别无选择。

基拉依旧怀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再问:那么,要像之前那样,也跟奥布军打?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攻击他们!可是他们如此选择,我除了迎击还能怎样?阿斯兰的语气粗暴起来,又瞪向基拉和卡嘉利:联合之前干下了什么勾当,你们也都知道吧?我们不能不阻止他们啊!关于这一点,基拉是知道的。

为了镇压欧亚西侧的反动势力,联合军的手段残虐无道。

所以联合是恶势力,殖民地则是行正义之道——这样的二分法,基拉又觉得有些不对。

但是,阿斯兰也不打算了解基拉的这份思虑,只顾发泄他的不耐:所以我说,你们还是快点对那份条约想办法,回去叫奥布退下!可是,阿斯兰……我们也知道要这么做……但我们也不愿意奥布被人用武力威胁……尽管心中迷惘,基拉仍尽力让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对方:其实不光是奥布,所有因战争……会因为炮火而失去的,都是无法再挽回的……一听见这句话,阿斯兰终于遏不住心底的激愤。

别说得好像只有你知道——别说得这么好听!被人一斩为二、在火光中化为碎片的橘色机体,还有那张一去不返的爽朗笑容,在阿斯兰的脑中闪过。

——那小子也不会再回来了!又是谁害他落得那个下场?你自己又奔赴了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听见自己在盛怒之下冲口而出的这句话,阿斯兰也不由得错愕屏息。

他看见好友的脸上窜过一丝痛苦。

……嗯……我知道。

基拉的声音里带着凄楚,却有一副彻悟也似的神情。

看着停在他肩膀上的绿色小鸟,阿斯兰也觉得胸中一痛。

……所以,我真的受够了这种事情。

任谁都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是啊,米莉亚利雅也说过。

至少,基拉有多么厌恶这种杀戮,阿斯兰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杀人……基拉低声幽幽地说完,抬起眼睛。

他那意味深远的眼神,直直射向阿斯兰。

……别让我那么做。

小鸟飞起来,从他们两人之间轻盈划过,像是在凸显两人之间的这份距离,又是像是为他们划下了界线。

阿斯兰觉得腹内有一股寒意。

——我们又要重蹈覆辙?又要和好友互相残杀?基拉的视线令他忸怩不安,却又有一股怒意在他的心里燃起。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任由奥布击溃我们?放任联合倒行逆施的后果会是结果,难道你们想像不出来?那最好。

你们更该收手,回奥布去!阿斯兰粗鲁地丢出这一句。

既然不喜欢,何必跑出来?又没有人拜托他们这么做。

就连上场当炮灰的奥布军都没这么拜托他们了。

就因为不想让奥布挨打,所以上战场来妨碍我军——简单的说就是这样。

基拉和卡嘉利都太感情用事,根本没看到现实面!……听到没?冷冷的再三叮嘱完,阿斯兰便想转身离去,却听见卡嘉利的声音。

啊……阿斯兰……!这一声呼唤中的依恋,仿佛在他的满腔怒意上浇了一盆冷水。

丢下心爱的人离去固然令他心生歉疚,早已溢满心底的愤慨却很快便将它淹没了。

阿斯兰没有回头,只是压低了声音答道:……有些事情,就连我也……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

阿斯兰……卡嘉利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芥蒂,就像是怎么也无法横渡的湍流:卡嘉利的背叛、伙伴的死——阿斯兰没再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地向救世主高达走去。

他坐机体,关上机舱门,看见萤幕里的卡嘉利依依不舍的朝这儿仰望,正像自己离开奥布的那一天时。

基拉走近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救世主高达的推进器刮起大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本该是最亲近的他们,如今却相隔得比星辰还遥远。

外传之泯灭人性的灾噩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我奥布以此为国家信念,并且在变迁动荡的时局中始终坚守至今,正因为它是奥布立国、建国,并且感召全民团结合作的中心思想。

如今,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仍然认为它是正确的。

地球军用武力逼迫我国投靠该阵营,但我们终究不可以屈服。

若是此刻屈服,那么,在可见的将来,我们势必要遵照他们的指示,以他们的敌人为敌人,依从他们的命令而战,成为一个毫无自由的傀儡国家——发表这段演说的男子,不久后也和真?飞鸟的家人们同样步上黄泉路,但是十四岁的真当时并不知道。

那一天,他孤伶伶地在挤满了难民的船舱一角,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

船舱里满是窃窃私语的交谈和啜泣声,偶尔有小孩子放肆的吵闹,但真却是置若罔闻。

他只身坐在这个空间里,没有行李,也没有人与他同行,有的只是一只粉红色的行动电话,紧紧握在他被泥沙弄脏的手里。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

前几天听过的这几句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

真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睛。

战争。

在今天之前,真一直以为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离自己很远。

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人在打仗。

奥布的宇宙卫星海利欧波里斯因卷入地球联合军与扎伏特的战争而遭到毁灭一事,新闻媒体大肆报导,都说是奥布提供技术,在那座卫星站里暗中替地球联合军制造MS,所以才引来扎伏特的攻击。

而且,直到代表首长乌兹米?那拉?阿斯哈因此事而辞职下台为止,政治家们更是连日上电视七嘴八舌地抨击这椿政治丑闻。

真在电视上看到庞大的卫星残骸,也看到失去了住所的国民们回到地球来,虽然觉得既凄凉又难过,脑子里却根本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后来的这场战斗就在他们居住的奥布领海线边缘处开打,他也是懵懵懂懂的。

在新闻画面上看见炮火四射、MS交错飞过的场景时,真只是看得出神,尽管这一幕就发生在国境外围,他却没有极度不安,反而有些幼稚的兴奋。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画面之外——来自外国的侵略,己然逼上了他们的国境线。

奥布是中立的。

飞鸟一家人所居住的土地,属于一个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的独立国家,所以不管战争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开打,应该都和他们没有关系才是。

直到他亲眼目睹一切灰飞烟灭。

焦黑的斜坡,被掘翻的凌乱土石,狼藉横陈的尸块,还有那只滚落在自己面前的小手臂――突然,一股癫痫也似的颤抖覆上全身,真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双臂紧抱着的膝头有泪水滴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

眼里流出的,滴落在膝上的,好像伤口渗出的血水一样,刺痛着剥夺了他每一分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只手轻轻地搁在他的肩上,他才回过神来。

一名军官蹲在真的身旁,正端详着他的脸。

真依然浑浑噩噩,听那人说了,才知道是这名军官将呆坐在爆炸现场的他给拉走并送进这艘避难船来的。

那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谨,此刻却流露出深切同情与慈祥的气息。

军官对真这么说:虽然,只有你得救,也是不幸中的大幸……真抽抽噎噎,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才不想自己一个人得救,他宁可跟全家人一起被那把火烧死!但见那名军官平静的继续说:……你家人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空虚的幼小心灵里,这一句话激起了回响。

——就算只有你活下来,爸爸也很高兴……真仿佛听见父亲对自己这么说。

他的哽咽不再无声。

家人们一定会这样对他说吧。

有一种被包容的心情涌现,连同对这般包容他的家人的爱情,真终于伤心难耐地放声大哭起来。

与方才不同,这一次是因感情而发的泪水。

真确确实实活下来了。

之后,那名军官也对真多方照顾,包括离开奥布前往殖民地,也是他的建议;他更替未成年的真安排前往殖民地的太空梭航班和接待事宜。

等到真在异乡安顿下来,他们还常常通电子邮件,只是时日久了,通信不再那么频繁,渐渐也就断了音讯。

真进入扎伏特的军官学校就读,交了新的朋友,也为新的生活步调而忙碌。

为了得到力量,为了不再失去。

而今,扎伏特的制服穿在真的身上。

奥布这个国家虽已成为真仇恨的对象,但他心中仍时时刻刻感谢那名军官。

不知那军官现在过得如何?真记得——那人好像叫做特达嘎上校……那就出发罗!雷的扎古幽灵起飞,真没精采打彩的答了一声收到,也起动核心飞梭跟出去。

既是侦察任务,他觉得就这些装备也够了,但副舰长警告说说不定会有武力,所以他还是和脉冲高达合体前往。

雷的扎古站在古鲁上——古鲁是专为不具飞航能力的MS而设计的空中支援飞行器,形状略扁平,可以让MS站在上面垂直起降,也可以算是一种无人飞机。

前次大战时,古鲁常被用于支持大气层内的空战,但其机动力毕竟不如空战专用MS。

他们从马尔马拉海飞越加利波半岛,来到岛屿星罗的爱琴海上。

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两人继续沿着海岸线飞了好久,才来到一处南北向的山脉附近。

雷的扎古续往内陆前进,真也跟在后面。

下方的景色换成了民家与田园,渐渐又转成森林和荒地。

在人迹罕绝的林地上空又飞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处开阔的平地。

……就是那里。

雷做了判断,两人便向那里飞去,一面警戒四周。

他们先在上空盘旋片刻,没发现任何攻击的动静――别说是攻击了,偌大的地坪上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每一栋建筑看来都十分老旧,地上铺的柏油也都斑驳脱落,损坏得相当严重。

不知道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但肯定已经荒废许久。

真觉得好丧气。

他早就知道任务会以无聊告终——这时,他脑中如是想着。

看来没有人攻击我们。

雷发表他一贯谨慎的感想。

可以了吧?雷,我要下去啰!真厌烦地说着,大刺刺地将脉冲高达降落在机构内。

走出机外,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在这片绝对无声的包围下,真突然感到一抹不安。

这儿并不空旷,却反而令安静的气氛具象化了。

大量的死寂向他涌来,仿佛伸出手都会被弹回来似的,处处是令人不快的沉默。

隔了一会儿,雷也下机走过来。

真,你太轻率了。

谁晓得敌人会藏在哪里,他们也许只是还没现身啊!……我知道啦!嘴上说得满不在乎,真却慎重拿好了手枪。

这股奇妙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遭人遗弃的废墟特有的悲伤?或者是这一片斜照的苍茫阳光,令宽广的厂房更显凄凉?走吧,先绕个一圈再说。

在雷的催促下,真紧张地迈步走去。

空气冰凉而沉重。

视野一角忽然有个东西在动,真立刻跳起来将枪口转过去,却见那只不过是一片剥落的墙漆被风歇动罢了,当下觉得自己难堪己极。

跟着雷继续走,真的紧张感也渐渐减缓。

这里好像真的没有半个人在。

就在他开始这么认为时,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大惊小怪,也忍不住暗自好笑。

这下子,他可没资格取笑副舰长了。

两人走进其中一栋较大的建筑物,雷领头走上楼梯,小心翼翼地——该说是一本正经地提高警觉,留神自己踏出的每一步。

来到地下室,混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一点霉味,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化学臭气。

好像是药味。

光线从楼梯口隐约照亮长长的通道。

以一处荒废已久的建筑而言,这儿倒是整洁得令人意外。

走道起点旁有一扇门,雷伸手轻推,那道门随即轧轧作响地滑开,他形式性地把枪举起来朝门里面比,但很快就放下枪,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似乎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浓重的阴暗弥漫其间。

门口这儿的光微微照进去,大约可以辨识房内的设备。

雷朝房内走了几步,忽地停住。

听见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真反射性地在门边摸索开关,啪的一声,灯竟然亮了。

这种废墟还有电?——真心中狐疑,一面眯起眼睛适应光亮。

这里是干嘛……?他看到大型电脑和测量仪之类的器材,还有附有手术灯的手术台,以及后方一管管细长的玻璃容器——那些圆柱状的透明罐从地板高到天花板,液体中似乎泡着令人作呕的物体。

还没看清楚那些是什么,真先发觉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

雷?真赶紧跑向他,见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雷……你怎么了啊,雷!雷喘得好厉害,几乎像是呼吸困难,而且他的脸色青白,表情因痛苦――不,是恐惧?――而扭曲。

真吓得赶紧扶住他,却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需要扶持的人。

——怎么办?雷怎么会这样!受到攻击吗?不对。

房里还没有别的人影。

那么,是突然生病?一向表现得超龄、老成稳重且有领导风范的雷,忽然变成这样,真一进也慌了手脚。

唉呀……雷……!雷已经气息紊乱,难过得无法回答。

慌乱中,真才想到,不论如何得先让雷离开这里才是!他便伸手环住雷的身体。

雷!你站得起来吗?雷颤抖得好厉害,真几乎急得想哭,只能使劲把他拉起来,架着他往回走。

这条楼梯好像比来时更长了似的。

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被夕阳染红。

真半拖半拉地把雷带回MS旁,先让他坐下,自己则火速奔上登机梯,以前从没嫌过梯子上升的速度不够快,今天却觉得它简直慢得跟蜗牛一样。

他也不敢把视线移开雷,明知待在雷身旁也无济于事,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跳进驾驶舱后,真匆匆打开与母舰的通讯频道,但他焦急过度,甚至失败了两次。

接线的美玲得知消息后,立刻将通讯转给舰长。

你先说说看,雷的状况是怎么个怪法?有什么症状?症状……就是……他突然倒在地上……好像很难过……真根本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了。

他勉强把发生过的情形快快讲过一遍,便见舰长沉稳地点头。

好,我马上派人过去。

那你自己呢,真?我……?大概是舰长的冷静态度,让真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但他一时没听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是问,你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吗?你没事吗?啊……是。

那就好。

你不要再接近那栋建筑物了,在那里等待就好。

听到了没?通话结束后,真迟了一会儿才明白舰长的意思。

她大概是怀疑那间地下室里有某种气体或细菌,因而造成雷的不适,但若不是舰长这么问,真倒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同样暴露在威胁下,当下不免心中一惊,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神。

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舒服……布帘外传来真和母舰军医争辩的声音。

雷慢慢睁开眼睛。

医务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好。

那栋建筑物和周遭虽然还没检测出有毒气体或病毒,但是……说到这儿,军医停顿了一会儿,大概在检查什么,之后才又继续说:……这种事总是很难说。

真好像也无话可说,只得乖乖接受检查的样子。

自己突发不适,大家都措手不及。

话说回来,舰长也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只派你们两个就去侦察那种地方呢……军医似有不满,但听得真立刻抗辩。

我们在进去的时候都有检查四周耶!是的,雷在进屋时已提高警觉——只是万万没想到,屋里竟会有那些东西……一回想起当时看见的那副光景,原本已恢复平静的雷忽然觉得心脏一震,那种不规律的悸动又出现了。

手术台表面的朦胧反光、福马林的臭味……还有缩在那些玻璃罐里的浸泡物……——那里好冷……阴暗,又可怕……那个废墟令他想起遥远的往事。

早已置诸脑后的情感竟又笼上心头,宛若啃蚀人心的恶兽。

他极力扼制,试图将这种情绪抽离出去――想着将自己带离那个地方的人,还有另一个总是对自己露出慈蔼笑容的人――想到他,还有――吉尔……当那张白皙端正的面容和微笑在脑中浮现,雷顿时觉得精神舒缓下来。

——不要怕……有吉尔在。

只要有他,自己就没什么好怕的……雷再度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布帘走出去。

刚结束检查、还在整理衣服的真,立刻惊讶的转过头来。

雷……见他向自己投以关切的眼神,雷向他点点头,便转向军医说:不好意思。

我已经没事了,非常谢谢您。

军医也面有忧色地看着雷利落穿起制服,回应道:是吗?你要不要再躺一下?不用,我真的没事了。

雷朗声说完,转身要离开。

真匆忙跟了上来。

雷……你真的好了吗?医务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见真担心自己,雷朝他做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嗯……不好意思啊。

真这才跟着笑了,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内部检查已经结束,自爆装置已全数撤除,并未发现生化异常迹象。

不明机构内的前置调整做完后,负责输入资料的士兵向塔莉亚报告道。

好的,谢谢。

话虽如此,塔莉亚心只须有疑窦。

智慧女神号此刻已降落在真和雷侦察过的那间机构里。

太阳已西下,探照灯打在建筑物上,也投射出士兵们忙碌的身影。

阿瑟侧头思索,也显得一脸不可思议:这么说……雷的异常状况,又该怎么解释呢?听见真惊惶失措地报告时,塔莉亚最先想到的是生化污染,因此她便假设此处果真是联合军的军事开发基地,一如总部所预料。

为了全面调查,她下令母舰移驻至此。

可是,他们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足以影响生理状况的不良物质――比方毒气、病毒或辐射之类――也没有发现污染。

替雷和真诊察的医官也回报说两人身上没有此类迹象。

他们平安无事,总是万幸。

然而,总部最初的预测并没有偏离。

这里到处设有自爆装置,除了军事之外,似乎还供做其它用途。

危险因素撤除后,人员展开正式大规模详查,很快便有报告从该机构各处传来。

塔莉亚正快速浏览这些报告时,收到来自母舰舰桥的通讯。

舰长,‘救世主高达’归舰。

巴托的话才刚说完,但有一阵轰隆声划破夜空而来。

塔莉亚走出营帐,看见红色的战机正在上空盘旋变形,回复成MS形态后缓缓降落。

阿斯兰从救世主高达走下来,一面环顾四周临时搭设的营帐和搜索队,一面朝塔莉亚走来。

我回到军港,听说母舰出动……阿斯兰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呀……塔莉亚也打量着整座机构,半开玩笑地答道: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大发现唷!原只是卖关于才故意这么说,但就在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的形容词实在用得太含蓄。

唔……一看见手电筒灯光下的景象,阿瑟的喉间发出干呕声。

走进这个房间时,方才弥漫在走道上的那股异味便不由分说地攻击他们的嗅觉。

血腥、腐烂的肉臭得几近刺激。

阿斯兰手上的照明在地板上移动,只映出一片片红黑浓渍——跟那些叠压在浓渍上面的东西。

众人呆立在房门口。

真站在阿斯兰身后,呻吟也似的闷哼了一声,素来不让须眉的塔莉亚也说不出话来,阿斯兰自己则完全怔住了。

手电筒下,两具尸体交叠着倒在一起,其中一个是看似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双眼睛成了一滩血洼,瘦弱的手脚都变成奇妙的角度,伸展着仰倒在地:另一个则是成年男子,他的头压在孩子的脚上,白衣染满了血,空茫地睁着眼望向门口,劲间的伤口就像是他的第二张嘴,仿佛向众人露出诡异的嘲笑。

看了一会儿,阿斯兰才看见那两人至死也不肯松手的东西。

孩子的小手上握着一把血污黑干的手术刀,男子手中则是闪着黑光的手枪,握得死紧。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沙哑叫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手电筒的光移上去看,原来是几只乌鸦不知怎地闯了进来。

阿瑟仿佛虚脱地呼了一口气。

再回过神,他们才打起精神,在房间里四处探照,一面小心地前进。

来不及关的电脑萤幕是这间房里唯一的光源,薄弱地照着满室横阵的尸体。

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

尸体虽已开始腐败,但离死亡时间应该没过几天。

成年人都穿着研究员似的白袍、别着识别证,孩子们则一致穿着款式相同的素面袍子。

原以为这一切是外来攻击造成,但看见他们的手里握着、地上躺着的凶器时,假设便被推翻了。

阿瑟戒慎恐惧地向前踏了一步,脚边响起一个金属声,他马上吓得跳起来。

把灯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线被地板上滚动的药瓶反射回来。

才缓下心,循着药瓶追去的手电筒光又照出了别的东西。

唔哇啊——!阿瑟失声尖叫,连连往后退,引得阿斯兰也望向墙边的那排玻璃容器。

容器上有裂痕,但没有破掉,里面仍有满满的液体,泡着某种泛白的东西。

认出那样东西时,就连阿斯兰也觉得胃中翻天覆地搅。

那是幼童——周身插着管子的幼童,睁着一双玻璃般的眼珠子,沉浮在液体中。

不只一个,沿着整片墙排列的长长玻璃管中,全是一个个不同年龄、性别的幼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博物馆陈列的展示柜――但是,岂有这等如恶梦般的博物馆?这……到底是……像是再也忍不住沉默,阿瑟倒嗓似的叫起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啊!塔莉亚开口答,声音有些干哑:内乱……看起来像是内乱吧……向周遭投以犀利的眼神,她继续说:……他们似乎还想炸掉这里呢!房间尽头有一扇安全门,一个看似研究员的男子俯卧在门边,一手搭在门上。

大概是打算启动自爆装置,却早一步咽了气。

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孩……!阿瑟哭丧着脸。

这些人是互相残杀而死。

大人,和小孩子们——阿斯兰无法置信,在身旁一具看似少女的尸体前蹲下。

少女的双腿伸直,斜办公桌旁,看起来只像是靠在桌边稍事休息的模样,但他只是轻轻碰了她的脸颊一下,她的身体便向前倾倒。

看见她后脑勺的大洞,还有桌子侧面粘着的脑浆、毛发与血块,阿斯兰不由自主的别开脸。

直瞪着四周,咬牙切齿。

塔莉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外传之真爱当天深夜,真在寝室里打开电脑,敲打鍵盘。

——拿不出作为,还不是一样!几个小时前,他用这些话羞辱阿斯兰,也说给自己听。

不管击坠几十架MS,或是击沉几只战舰,救不了真心想要守护的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电脑画面上显示着盖亚高达的资料。

机体已经在塔吉斯港下了船,不过舰上的维修机里还留有保管时撷取下来的资料,真现在正在私自下载。

这些都是机密资料,此举若是被发现,恐怕不只是捱骂就能了事,但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相比,这点犯规也称不上严重了。

……你在做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出声,真吓得差点没在书桌前跳起来。

本已睡着的雷在床铺上撑起身子,正往这儿看来。

没…没什么啦!真紧张地答道,同时设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萤幕画面。

雷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说了一声是哦便又钻回被子里去,好像马上又睡着了似的。

真呼了一口气。

他将部分资料取出来存入磁片,和那个小玻璃瓶一起塞入衣袋中,便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寝室。

在医务室轮值的只有护士一人。

她正在检查史黛拉的维生装置,知道又是真时,眼也没抬一下就说:怎么啦?你没休——她的话才说到一半,便感觉真迅速接近身后,才惊慌地回转过身,颈侧忽然挨了一记,立刻失去意识。

真轻轻扶住她,将她放倒在地板上。

史黛拉……真唤了一声,史黛拉微微睁开眼。

尼……奥……?她一开口,叫的却不是真的名字,令他心中一阵刺痛。

自己就不能取代尼奥吗?当然,说起来,那个尼奥至少不会害她受到这种折磨吧>真暗暗压抑心中的悔恨。

史黛拉的紫色眼眸游移了一会儿,才在真的脸上定住焦点。

……真。

她仰望着真,眼神虽然虚弱,却有发自心底的欢喜,令真又是一阵心疼。

他认真地看着她,开口对她说:……我们回家吧!但见史黛拉像是听不懂。

真笑了笑,想让她放心。

我答应过你,就要做到嘛……我要保护史黛拉。

是的。

他全心全意地承诺过,要保护史黛拉,不让她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推着史黛拉的病床,真走出了医务室。

深夜的走廊上没有半个影。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将病床推进电梯,按下通往机库的楼层班。

来到机库时,听见有人在说话,不禁懊恼起来。

这儿毕竟是战舰,就算是三更半夜,机库也未必完全没有人。

他把病床放在一旁,躲到角落朝声音来向探去,只见起重机后方站着一名技术士和巡逻保安兵,两人正聊到兴头上,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

可是,再这么等下去,一定会有人发现医务室出状况的。

没办法了,只好祈祷他们聊得正起劲,不要注意到自己在暗处搞鬼就好。

如是想着,真小心推动史黛拉的病床,沿着墙边的阴影处往前走。

不巧的是,病床轮子的轧轧声竟然比他预期得还要大,这下子当然引起那两人的注意了。

真的脊背一寒。

喂!你在那干什么?那名保安兵立刻持枪跑了过来。

在别处巡逻保安兵们也被惊动,纷纷朝这里集中。

怎么了?不准动!到此为止了?——真瞪着枪口,咬牙暗恨。

面前有四个保安兵,也有四只枪口正对头自己,但他仍在脑中发狂似地思索逃脱之道。

没法让他们分神吗?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要是错过,史黛拉就永远——!人影无声地出现在尽头的通道上,冷不防扑向站在最外围的一名保安兵,同时一掌劈在那人的颈侧。

怎……!惊见队友来不及出声便倒下,其他保安兵立刻望向身后。

真也和他们一样错愕,但可没放过这个好机会,一见领头的士兵分心,立刻抡起拳头殴去。

在这短短的空档,那名不速之客也以敏捷而流畅的动作将剩下的两名击倒,随即脸不红气不喘、利落地站直身子——那一头金发和轮廓分明的端正五官——来者竟然是雷?札?巴雷尔!隔着四名昏倒在地的保安兵,他和真对望不语。

雷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来帮忙的吗?一向那样服从军规、忠于纪律的雷,竟然帮着打倒了保安兵——?雷还是板着一张朴克脸,令人看不出他的动机,但见他朝史黛拉的病床瞄了几眼,简洁地问:……要送回去?对。

真昂然答道,然后又奔回病床旁,继续往升降梯的方向推。

她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就算没死,以后也只会像白老鼠一样……光想令人浑身打颤。

看着史黛拉昏沉沉地闭着眼睛,真忍不住愤慨。

我没办法接受那种结果……!不能那样的。

我的史黛拉不能有那样的人生。

与其要她面对那种下场,我宁可违背军纪。

就算是天大的处罚,我也愿意接受,因为我就是要保护她。

他推病床走进通往脉冲高达发射跑道的升降梯之后,发现雷压着电梯门不让它关上。

真警戒起来。

要是雷出手阻挠,他甚至不惜与他搏斗。

不过,雷却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你会回来吧?……废话!下意识气起来一吼,雷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缓和了。

更令真意外的,是雷的下一句话。

那就快点,我去帮你开门。

咦……真讶异地睁大眼睛,看着雷放开电梯门,眼光又落在病床上。

——不论多么卑微的生命,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会想活下去吧……他轻轻低语,电梯门便关上了。

隔着透明墙,真愕然地看着他在下方逐渐远去的身影。

电梯门开了。

核心飞梭——真的力量泉源,听见她痛苦的轻声说:……真?没事的……她忍耐一下。

真抱着她爬进核心飞梭,启动系统。

就在这时,舰内警报响起。

真开始慌张,却随即听见管制室传来雷的声音。

可以了,真。

如得东风般的激昂感,刹时充满了真的胸中。

闸门在眼前打开,起降灯号闪烁。

我走啰!小心护着膝上的史黛拉,真点燃了推进器。

核心飞梭就像离弦的箭,带着随后发射的机体配件飞了出去。

——谢谢你,雷!迅速合体完毕后,真飞向破晓的天空。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值班的巴托打来一通电话,把塔莉亚从睡梦中叫醒。

对讲机里的声音听来有些狼狈,简短几句却极其震憾。

医务室通报说强化人不见了!……你说什么?塔莉亚整个人都清醒了。

强化人——是母舰此刻最重要的机密。

可是医官昨天才报告说她的性命垂危,况且又被绑在病床上,难道她真能那样逃走?〈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状况……〉我知道了。

我马上过去。

她快快穿上制服,一手关掉了通讯,同时朝房外走去。

不意间,她想起了真,一股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

——不会吧。

塔莉亚连忙打消这个念头。

无奈的是,才一走进舰桥,回过身来的美玲便应证了她的预感。

——舰长!‘脉冲高达’起飞了!塔莉亚怔住了。

隔着舰桥窗,白色的机体正高高地飞向蓝天。

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是谁下的许可?不!没有下达任何许可……美玲嗫嚅着,一脸惊恐。

总有人替他开闸门吧?话才说完,一连串意外报告便陆续送到塔莉亚手上来了:护士在医务室昏倒前的那一瞬间,曾经瞥见真的身影。

在机库值班的技术士则报告,说真带着一张很像是病床的滑车闯入,击倒保安兵后登上了发射跑道:此外他还作证,说雷是真的共犯。

这么一来,他们就知道是谁去机库管制室替MS开启闸门了。

解除管制室门锁虽然费了一番工夫,但据说占据该室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当场就投降了。

在舰长室里接获这些报告时,舰桥同时传来讯息,问塔莉亚是否真的不予追击。

对啦,不追。

要怎么追?我们现在有战机可以出动吗?阿瑟的脑子是干嘛用的?现在能出动的只剩下那架损坏未修的扎古幽灵,就算用古鲁去追,这会儿也已经追不上脉冲高达了。

更何况,扎古幽灵的驾驶——塔莉亚不耐烦地等着,一听见开门声,立刻以严厉的眼神朝门口看去。

雷在一群保安兵的押解下走进来。

阿斯兰也在旁边,显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塔莉亚向保安兵挥挥手。

可以了,你们退下吧!说完,她想了一会儿,也望向满脸困惑的阿斯兰:——阿斯兰你也是。

不好意思。

阿斯兰的脸上刹时显出一丝受伤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依言退下。

接下来可能会谈到某些不能外泄的机密,现在只好先把他的感受搁在一旁了。

只有雷留下,房门关上。

雷的脸上没有一点悔意,神情也像往常那样漠然,但他先开了口:不用追击,真也会回来的。

见他说得淡然,塔莉亚瞪了一眼,语带讥讽地问:雷,你是怎么了?——这该不会也是那个人的指示吧?此话一出,雷反倒显得满不在乎起来了。

这一次纯粹是我个人的行为。

请您依法处份就好。

这一次——这么说,前一次建议监视阿斯兰,果真是狄兰达尔的意思罗?话说回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眼见雷显然不肯从实招来,塔莉亚一面感到烦躁,一面在心里思忖。

兹事体大,一向莽撞的真就罢了,雷不可能不懂才是。

她怎么也不认为眼前的少年会做出违抗狄兰达尔的事情来。

才想到这儿,雷又开口了。

他压低了声音,仿佛隐约透露出心情:真……只是去送回那女孩子。

他一定会回来。

塔莉亚愕然看着他。

这么说,这两个少年是基于对那个强化人的同情心而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就连平日鲜少流露个人情感的雷也搅了进来?塔莉亚禁不住心中怀疑,不住打量着这名昂首而立的少年。

从他那如冰一般的俊秀脸庞上,已经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露娜玛莉亚满心震愕的看着雷被人从舰长室拉走,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真逃走,也有人说是那个强化人从医务室逃走,现在连那个比谁都拘泥于军纪的雷也被保安兵抓起来关禁闭去了。

他们两个到底是干了什么事?阿斯兰也在一旁看着。

他大概也觉得很震惊,但从那副晦涩的表情看来,他难过的恐怕不仅只于此。

他既是FAITH,又是真和雷的直属长官,却和身为部下的露娜玛莉亚一样,未被允许获知内情。

这也未免过分了点——露娜玛莉亚在心里责怪起舰长来。

早知道……阿斯兰突然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露娜玛莉亚咦?了一声,看着他的脸。

……我那时应该好好跟他问个清楚才对……经他这么一提,露娜玛莉亚也想起来,白天遇见真的时候,她也觉得他怪怪的。

真好像失了魂似的心不在焉,说话也有点反常,听起来像是心里积了某种怨气,整个人变得愤世嫉俗。

阿斯兰大概也在真身上看见那种前兆吧?他好像觉得自己该负点责任。

可是,谁会想到发生这种后果?这样的意外根本太难预测了,阿斯兰哪有必要感到内疚?不过——露娜玛莉亚偷偷朝阿斯兰沉郁的表情瞄了一眼——这一点正是他的为人。

严谨而充满正义感,是个好人。

她记得舰长是这么评论他的。

因为这句话,露娜玛莉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窃听到的对谈。

――现在出现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虽然舰长叫她忘掉,但当日听见的一字一句都已经烙印在她的脑中。

自由的驾驶员——那个基拉说的那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简直像是在说拉克丝?克莱因不是她本人似的。

应该不可能吧?如果那个是冒牌货,那阿斯兰怎么不……?就在这时,露娜玛莉亚却觉得有些事说得通了。

面对拉克丝时,阿斯兰总是那一副不自然的态度……况且,那样讨人厌的女人,最好她不是拉克丝!露娜玛莉亚莫名地得意起来,暗暗思量着阿斯兰这个人。

他应该还在烦恼吧?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和那个基拉——他们两个都责怪他恢复军籍,又不听他的劝告,胡乱介入战事。

和自己过去的伙伴决裂,阿斯兰一定很难过。

想到这里,露娜玛莉亚也气起他们来了。

他们根本就不懂!都是他们才害得阿斯兰这么痛苦!比起那些人——拉克丝?克莱因或卡嘉利?由拉?阿斯哈,我反而比较了解他呢!阿斯兰有些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却只有我知道……露娜玛莉亚对阿斯兰的观感和以前大大不同了。

在心底萦绕的那些秘密,一下子为她化解掉许多距离感。

外传真的坚持作者:朱雀振翅什么‘盖亚高达’的识别码?怎么回事?接获值班士兵的报告,尼奥赶到舰桥上来。

不知道,但我们已经接到它的呼叫好一阵子了……答话的通讯士也显得一脸疑惑,甚至像是见了鬼似的。

这是当然了。

盖亚高达损失的消息早已发布下去,它是一架不会回来的战机,怎么会向母舰发生讯息。

又不是军中鬼故事。

反正尼奥也不信这种怪力乱神。

他下令道:全体就第二战斗配置!——说是这么说,能出去的也只剩我的‘威达’了。

败军之将的悲哀。

其它的威达不是被击坠就是受损,混沌高达也伤得不轻,而——深渊高达已经不在了。

像要摆脱这种不快的感觉,尼奥凶巴巴的催促道:……不管了。

你先回答看看。

是!通讯士立刻接通频道,立刻有个陌生的声音从通讯器传出来。

显然不是史黛拉。

呼叫尼奥。

史黛拉在等你。

到S三二八地点,一个人来接她。

重复一次——那声音还很年轻——顶多是个少年。

他的语气也流露出紧张。

上校……士兵们不安的朝尼奥望来。

尼奥想了一会儿。

这会是什么样的通讯?对方竟知道自己和史黛拉的名字?还有,会是什么样的人有办法弄到盖亚高达的识别码?……又是什么意图?当然,这只能视为陷阱。

可是……在理性之外,尼奥的心底浮现一丝希望。

他极力遏抑,那个呼声却愈来愈强大,愈发令人难以忽视。

该不会是……史黛拉还……?……叫我一个人去?听得他自言自语,乘员全都惊叫起来。

您不会真的一个人去吧?一定有诈啊!众人异口同声的制止他。

是不是有诈,也得去试试了才知道。

可是,就您单独……?尼奥讥讽的笑了笑。

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又没别的机体了。

嘴上说得无奈,其实他早就打算只身前往了。

对方希望他一个人去,尼奥也有意试探这个局。

他已经受够了后悔。

之后就拜托你们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舰桥。

在指定的地点——爱琴海的一处岸边,真让脉冲高达屈膝跪下,等待来人。

隔着这片汪洋,朝阳已经露脸,在海天之际织进一条灿烂闪烁的金线。

等一下哦。

史黛拉……再等一下就好……不想让她察觉这份不安,真柔声对着膝上的史黛拉说道:尼奥一定会来接你的……史黛拉的呼吸一直很微弱又不规律,头也无力的垂在真的肩膀上,却在听见尼奥之名的时候睁了眼睛。

尼奥……?嗯。

肯定的点头时,真的心里旋绕起复杂的思绪。

尼奥真的会来吗?盖亚高达的识别码、尼奥、史黛拉的名字——要将对方叫到这一处离开两军都很远的地点,这些是真手上仅有的筹码。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直接把座机开近地球军的据点,否则不是被视为敌袭而遭到攻击,就是直接被敌军俘虏。

只不过,尼奥会不会采信而只身前来呢?真相信他会来。

他是史黛拉殷切呼唤的人,一定在她心目中占有极大份量,所以……这个事实像小针似的刺着他的心。

史黛拉如此依赖那个尼奥,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而且能帮助她的力量也不在真的手里,而是在尼奥那边。

虽然是人命关天的时候,真还是好嫉妒。

正在这时,旭日升起的方向出现一个闪光,驾驶舱也响起敌机接近的警报声。

那个机影笔直地朝这个方向飞来。

没有别的同伴。

很快的,便见一架紫红色的威达降落在脉冲高达前方。

看见那独特的一体涂装色,真在心里暗道果然——是那架几次交手都展现优异战技、与一般驾驶员截然不同的队长机。

威达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戒备敌人的样子,才站定不久就打开了驾驶舱门,现出一个身着地球军官制服的男子。

我来啰!我是尼奥?罗安诺克!我照约定自己一个人来了!那人降到地面,大大方方的报上姓名。

真也打开驾驶舱,小心翼翼地抱着史黛拉,然后放下升降梯。

尼奥向他们走近。

看见那张遮去大半脸部的面具,真有些吃惊。

他有一头及肩的微卷金发,个子瘦高且体格结实。

真怀着压抑不住的敌意,看着眼前这个模样特异——气质却远比自己成熟稳重许多的男子。

升降梯一抵达地面,史黛拉攀在真肩上的手突然一滑,差点儿使她自己摔出真的怀抱。

真赶紧抱好她,心疼地看着她憔悴己极的面容,然后又挑衅似地看向前方,朝站在数公尺之外的男子吼了一声:……我是不想让她死才送回来给你的!在面具的遮蔽下,他看不出那人的表情。

真将史黛拉抱得更紧了些,呐喊着自己的心声: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绝不要再让她接触战争……或是开MS……一定要让她远离死亡!让她回到善良温暖的世界去!害怕死亡的史黛拉,可怜的史黛拉。

为了战争而被塑造,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可是,真答应了她。

为了不让她死,他什么都肯做。

就像他们初次相遇时那样,她满心欢喜地跳舞、唱歌,一脸幸福——真只想记得那样的她。

就算他们从此再也不能相见……只要史黛拉能在一个温暖、明亮的地方幸福的活下去,那也够了。

如此而已。

这就是真的一切心愿。

尼奥?罗安诺克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志,因此停下了脚步。

……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里回荡着一股真挚。

真几乎觉得双膝一软。

这是真想要的答案,却也是逼他把史黛拉交出去的信号。

真战战兢兢地踏出步伐,尼奥也继续朝他们走近。

隔着面具,真看见尼奥的眼神一直落在史黛拉身上,伸出手的动作又是那样自然,这才终于在心底再次确信,这个人的承诺是可靠的。

尽管如此,在他将史黛拉交到尼奥手上时,还是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空虚感划过胸口。

史黛拉……尼奥抱过史黛拉,以关怀的语调向她唤了一声,便见史黛拉立刻睁开眼睛,一下就认出他,还开心似地微笑起来。

……尼奥。

他们之间的亲密感烧灼着真的心。

尼奥又望向真。

……我是不是该向你道谢呢?我才不希罕!真故意拿出最差的口气。

不过,刚才说的那些——我知道。

尼奥坚定的点点头。

那张无机质的面具虽然给人冰冷疏离的印象,他的态度却流露出温暖。

这是当然了——真在满心的懊恼和不甘之中想着——史黛拉那样动不动就喊他的名字,他当然是这样的人。

……那就告辞了。

尼奥抱着史黛拉转身就走,真又匆忙喊住他。

等等!尼奥转回身来,真跑过去,掏出衣袋里的小玻璃瓶。

这是史黛拉给我的。

瓶子里是那枚模样像花瓣的贝壳。

史黛拉的眼睛又跟着小贝壳移动。

真吞吞吐吐的,像是在对尼奥解释:史黛拉……喜欢这个……所以——真……?看见史黛拉望着自己,小小的脸蛋像白花一般绽开了笑容,真的心口又是一热。

我们还会再见面——上次分别时,他是这么说的,还说会去看她。

这次不同了。

他心里清楚。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别忘了我……史黛拉。

他将小瓶子握在史黛拉的手里,略略哽咽地轻声说:不要……忘了我……史黛拉完全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儿笑得虚幻。

没关系,忘了也没关系。

只要她能在别处——在一个善良温暖的世界,幸福的活下去就行了……!真猛然掉头跑开,像要挥去这些思绪。

反正泪水挡着看不清楚,所以他也不回头了。

他胡乱爬进驾驶舱,用袖子抹了抹脸,看见尼奥和史黛拉仍在那儿仰头望着自己。

但他不再犹豫,狠下心发动了脉冲高达。

真没有回顾,但史黛拉的笑容和呼唤还在脑海里追了上来。

泪水止不住的从真的脸颊滑落。

他一心一意的祈祷着。

——史黛拉……你一定要幸福……真?飞鸟,你因违反军法第三条G项等以下情节,我们要逮捕你!在这一声宣告下,手铐铐上了真的手腕。

回到智慧女神号,等待着真的是一整排的保安兵和他们手中的枪口。

真冷冷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枷锁。

维诺和尤兰与其他技术人员们站得老远,表情因惊恐而显得凝重,应该是在担心自己吧?可是,对此刻的真而言,他们的存在都变得遥远了起来。

在保安兵的包围下,真向前走着,心里一面想,原来这就是违反军法的感觉,往常珍视的一切,感觉起来只像是无可挽回的过去式。

来到舰长室前,阿斯兰和露娜玛莉亚都站在那儿,脸上也写满了疑问和担忧。

在阿斯兰的凝视下,真低着头别过眼神。

不知为什么,他就不希望他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不过,他对自己做的事并不后悔。

即使走进办公室,站在舰长面前,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

阿瑟也在场,惶惶不安的目光在舰长和真之间来回,而舰长坐在办公桌后面,眼神从来没有如此冰冷过。

看你那副表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是吗?她开口道,听得出是压抑了情绪。

雷相信你会回来,你倒是回来得好哇。

话虽如此,她的语气里却一点儿也没有欢迎的意味。

真想起雷,心中兴起几分罪恶感,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作为,而是自觉害到了雷。

不过,回来会是什么下场,你当然也早就知道了吧?塔莉亚开始细数他的罪状,愈说愈严厉:擅自释放俘虏、对同僚施暴、未红许可出动MS,还与敌军接触——有人会蠢到违反这些军规,我真是听都没听过!真仍旧板着脸不发一语。

回来的后果——他当然知道非同小可,只是他更不愿意厚着脸皮苟且逃跑,所以才会回来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舰长的口气缓和了些,也许是感叹成份居多。

同情那女孩吗?但那可是——真这时才开口,却像是故意打断她。

……她快死了。

他瞪着办公桌对面的长官,一副挑战权威似的神情。

当然,我想舰长早就知道了。

真!阿瑟仓皇地出言制止,真却一发不可收拾地激动起来,反过来指责长官的不是。

就算史黛拉是联合的强化人,也还是人类啊!你们却把她当成……!说什么解剖时会很难取得资料——还用‘那种人’这三个字去说她——你们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地球军是过分,但你们做的事不也一样吗!真!注意你的——阿瑟急起来大骂,塔莉亚举手示意他不必说了。

就算如此,你的行为仍是军法不容。

她对真的指控一点也不为所动,一迳冷冷地说道:就事实而言,她是联合的强化人,我们则是奉司令部的命令要将她解送到直布罗陀基地,绝不允许个人因擅自主张而违背这道命令!军法、命令——那些有什么了不起?真不答腔,仍只是瞪着舰长。

害死我的史黛拉也不在乎,这种法规,去吃屎吧!我才没有做错。

我没有错!所以我才敢回来啊。

做了对的事情还要逃跑,那才说不通吧?若是为此而惩罚我,反而是惩罚我的人才不对!我得先向司令部报告这件事……等处分下来时会一并宣布。

在那之前,真?飞鸟和雷?札?巴雷尔一样进禁闭室,不得擅自行动!真已吃了秤砣铁了心。

看着舰长刻意以事务性的口吻下达禁闭令,他只是满怀憎恨,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肯说。

唉……真是的!真被保安兵带出去后,塔莉亚一拳搥在办公桌上,心里是又气又怨。

他怎么干出这种事情来!三番二次的,净给我惹大麻烦!——而且这一次实在太严重,再也无从为他转寰了。

她可以想像真对那名少女的怜悯之情。

塔莉亚又不是铁石心肠,她当然很同情少女的遭遇,但因这种廉价的正义感而放她逃走,未免太离谱了。

他骂长官们和地球军一样过分。

那还用说?他以为我们在干什么?这是战争呀!难道成天扮演英雄的角色,让他以为我军真的是正义使者了吗?做为军事单位的一分子,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是得面对。

好比拿刀子解剖一个纯真的少女。

那样令人发指的行为,却很可能成为拯救自军性命的关键,所以那份任务再肮脏,凡军人都必须接受。

真的行为只是让救人的一线生机化为乌有罢了;不,不只如此,被释放的强化人若是再度驾驶杀人兵器,又要葬送掉无数扎伏特士兵的生命。

换言之,真的妇人之仁将间接地杀害他自己的同胞。

偏偏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塔莉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错事。

原本拥有光明的大好前途。

身为扎伏特最高阶级的战士,又隶属于最受瞩目的智慧女神号,其活跃的表现已是人人皆知。

迟早,FAITH的徽章一定会别在他胸前的。

如今闯出这等祸事,无疑毁去了他自己的一切。

——他怎么会这么蠢……别说是资历,现在就连小命都有可能赔上去,他究竟知不知道?那几条罪状加总起来,就算长官们想包庇,也未必阻挡得了枪决处分。

他也许会嘴硬,说自己早有觉悟,可是塔莉亚并不认为他真正了解那个意思。

因为他实在太年轻、懂得太少了……抱歉……进了禁闭室,真怯怯地向邻室的牢友道歉。

先来的牢友——雷却不经心地反问他:为什么?呃……没有,因为……若不是自己做出那等事情,也不会害雷被卷进来了。

真虽然不在乎受到任何惩罚,但雷完全是局外人,如今他辉煌的资历将因此蒙上污点,这一点实在教人过意不去。

不过,雷却是一副坦然。

我没有理由要接受你的道歉。

呃……?真不解的惊讶,只听见雷淡然说道:是我自己要那么做的。

这话很像他会说的。

不知是不想让真介怀,还是在表现他自己的坚持。

在意外之余,真也为他的高洁而感动。

在栏杆那头,雷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有平安送回去了吗?嗯。

真怀着平静的骄傲答道,便听见雷的低沉嗓音传回来。

那就好……一股暖意充满心中。

雷一定也和自己一样,觉得舰长等人对史黛拉所做的事情是错的,所以才会帮自己。

只有他才站在自己这一边。

虽然只有一个,但总算有人和自己心意相同,对现在的真来说,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喜悦的了。

就在这时,禁闭室外的门打开了,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等到保安兵暂离,阿斯兰才打开禁闭室的外门。

阴暗的走道两侧都是一间间以铁栏杆隔起来的小房间。

阿斯兰走在通道上,任第一房里的雷投来漠然的眼光,继续往下一间探去。

真……真坐在床上,只向外瞄了一眼,随即避开目光。

……有事吗?又是那副没好气的态度。

阿斯兰靠近栏杆,犹豫地道出来意。

没有……我只是觉得抱歉……啊?真转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

从他的神态看来,他似乎并不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感到懊悔。

懊悔的反而是阿斯兰。

就是那女孩……我没想到你对她那么关心……阿斯兰回想起昨天傍晚,真在甲板上顶撞自己时的情景。

当时他正在烦恼,真却责怪他太悠哉。

——摆这种架子,又拿不出作为,还不是跟他们一样!当时,阿斯兰还以为真是拿自己战败的事情在找碴,没想到却不是。

那其实是真的自责之辞。

所以,真采取了行动。

他拒绝见死不救。

阿斯兰为此而感到后悔。

当时,自己要是肯正视他的动机,至少问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也许就能防止这一切了。

但阿斯兰的脑子却被的烦恼占满。

真答腔了,听起来像是刻意自暴自弃:哦……也没有那么关心啦……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样做罢了。

史黛拉明明也是受害者……他的声音里出现抑不住的怒意。

可是……大家都忘了这一点,只把她当成联合的强化人……好像她死了也只是无可奈何……」嘴里说不关心,真却瞪着墙,眼神显然充满关心。

他可能太过一心一意,以至于无法用客观的角度去看事情了。

阿斯兰注意到这一点,但轻声指出。

不过,那……也是事实。

史黛拉——真这么称呼的那名强化人,或许真的是无辜的。

也许她只是被洗脑、被训练成战斗工具而已,人们当然不应该加罪于她。

她却不是个普通的受害者。

她是联合的战斗驾驶,而且她杀了很多扎伏特兵,这也是事实,对吧?许多士兵被她驾驶的盖亚高达击杀。

海涅——其实也是死在她的刀下……阿斯兰没法恨她,只不过,他也忘不了海涅阵亡的那种心痛。

你应该知道——那是……!真激动的打断阿斯兰的话。

可是……可是,又不是史黛拉自己想要那样的!她跟我们志愿从军的不一样啊!既然这样,你就更不应该……也许更不该让她回去了!阿斯兰把另一个现实推到真的面前。

如果她不能凭自主意识远离战场——要是弄不好,她又得……对联合而言,那女孩只是个兵器,不上战场就没有生存的价值了。

所以对她而言,活下去就等于要继续战斗。

那你的意思是,她就应该那样死了算了吗?不是!只是你这样什么问题也解决——史黛拉那么痛苦,那么害怕耶!阿斯兰刹时语结。

他想救人的这份心绝不是错的,可是——而且那个人答应过我了!他会让史黛拉远离战争,让她回到善良的世界去……!真继续说着,言语中有一份确信。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不是那么一厢情愿的。

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与他接触的联合军人吗?他该不会真的迷糊到把那种人的话当真吧?发现真如此坚信,阿斯兰害怕起来。

所以你就坚持自己做的没有错,是不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阿斯兰并不是在说他错,只是希望他怀疑自己可能做错了——只是希望他怀疑。

他要真把眼光放宽放远,不要只看见自己眼中的狭窄世界。

遗憾的是,真站起身,面对面朝着阿斯兰咆哮。

我当然也……!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嘴了。

真,算了。

是邻室的雷。

阿斯兰和真这才想起他的存在,一时都闭上嘴。

雷仍旧一派冷静,继续对阿斯兰说道:——阿斯兰也是。

你们讲够了吧?现在再讲这个也无济于事了。

雷……过去的事已经结束了,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探究两边都没有意义。

的确,懊悔过去或忧虑未来都只是枉然。

阿斯兰无言以对。

我们只能祈祷,等待明天……每个人都一样……阴暗的小房间里,雷淡泊的语调渐渐变低,他的一字一句仿佛回荡着哲学家一般的意境。

阿斯兰陷入思索,真也因这股气氛而不再出声。

……然而,人类还是忍不住悔恨过往、寻思未来。

阿斯兰觉得,一迳烦恼的自己变得好渺小。

他也怀疑着。

他有什么资格对真说教呢?他自己都为了前进的道路而迷惘了。

外传真与史黛拉作者:朱雀振翅露娜玛莉亚归舰时,发现母舰四周一片闹哄哄。

她在小型艇上有收到消息,知道母舰己从塔吉斯港移动到罗多彼山脉附近的这个地点来,所以当监视任务结束时,她便直接赶来此地,惊见这里被探照灯打的满场通亮,调整人员忙碌地在建筑物进进出出。

屋外有许多临时设置的帐篷,里面都架设了电脑,看起来好像在分析资料。

不仅如此,附近好像还发生了战斗,因为机库里忙成一团,人来人往,连露娜玛莉亚的返航都没引起注意。

想找维诺等人了解状况,居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刚刚真有回来,但一回来就跑掉了,然后阿斯兰跟舰长也来了。

不知道,感觉怪怪的……维诺说道,尤兰也点头。

对啊,而且那女生……那是怎样啊?那女生?嗯,就是真带回来的——尤兰正要详细说明时,艾维斯主任的怒吼声响起,他们两人吓得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

留下露娜玛莉亚仍在那儿搞不清楚状况。

才不过离舰一阵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哪里跟不上了。

待会儿等美玲下班时再问问她好了,她是舰上消息最灵通的人,八卦新闻也逃不过她的掌握。

这时,闸门外又是一阵骚动,露娜玛莉亚便朝那儿走去,但却惊讶于眼前所见而停下脚步。

原来是雷的扎古幽灵领着一辆起重机走进舰内,但见起重机上固定的,竟是那架被联合抢去的战机――ZGMF-X88S盖亚高达。

那架机体的驾驶舱附近虽有毁损,但机身大致完好。

这么说,刚才的战斗就是和这架MS——?看着战机终于回到它原本的归属,露娜玛莉亚满心愕然。

「谁准你把敌兵带进舰内的?」舰长激动的喝叱声敲打着真的鼓膜,真不由自主的缩起脖子。

从被领进舰长室的这一路上,舰长都不发一语,直到她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真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塔莉亚的怒斥声,真已经听过好几次,但这一次似乎比以前严重多了。

她气得满脸通红,继续骂道:你的行为违反了军法第四条第二项!而且与十一条第六项抵触——简直是愚蠢到极点,是重大违纪啊!万一给舰内造成伤亡,你负得起责任吗!虽然对自己所做的事不觉后悔,真还是消沉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

他并不后悔。

就算违纪受惩处,他也不在乎。

只要能救得了她……幸好,舰长还是下令让史黛拉接受治疗了。

光是这一点,真就觉得自己做的事有意义。

看着真倔强的低着头,舰长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她是你认识的人……叫‘史黛拉’?她放缓了声调问道。

你说,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在迪欧奇亚的海边……海水的触感仿佛被唤了回来。

海潮的气味、西沉的夕阳、流木上跳动的野火,还有臂膀中颤抖的史黛拉…………她当时溺水,我救了她……她好像……神智不太清楚……仰着头、纯真地望着自己的史黛拉,一听见死字就会惊恐。

她像个年幼的孩子,除了名字以外,好像什么都不懂……我——不是,属下当时以为她也是战争的受害者……于是他答应保护她,绝不会让她死。

所以,真一定要救她,非救不可。

但这段感伤的追忆,却被塔莉亚一句务实的话给截断了。

不过,她却是‘盖亚高达’的驾驶员呀!真倒抽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它都是敌机,而真也只把它当做敌机。

他们已经交火过多少次?难道史黛拉一直都坐在里面?那就是她驾驶的,懂不懂?塔莉亚像是在训示,真却仍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他的心里,史黛拉只是个该被保护、被疼爱、柔弱的女孩。

他正苦恼时,又听见塔莉亚继续说:而且……说不定,她——她的声音里有深沉的思虑。

就在真将注意力转回长官的话之前,桌上的对讲机发出响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塔莉亚接起通讯。

什么事?呼叫来自医务室。

医官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听起来有些紧张。

舰长……您能不能来一下?难道史黛拉出了事?真隐隐不安的看着舰长站起身。

我知道了。

不知为什么,舰长对这通呼叫似乎一点也不感意外。

看着她以冷静的步伐走出办公室,真急忙追上去。

一到走廊上,便见阿斯兰一脸担忧地等在那儿。

阿斯兰似乎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塔莉亚只是举起一只手便制止他开口。

他大概想来关切真的事情,可惜真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情注意他。

强忍着内心的忧虑,真走进医务室,迎面看见的却是被拘束具困绑在病床上的史黛拉。

为……!真错愕地说不出话,随即向医官抗议。

为什么要这样!她是个伤患耶!虽然她刚才很激动……问题不是这个,军医沉着脸打断他,继而宣布出人意料的消息。

依我判断,这女孩子可能就是联合军的那种强化人。

啊……?真的脑子刹时冻结了。

强化人——数小时前就在那间研究所里看见的景象又浮现眼前:地上的尸体、玻璃罐中漂浮的泛白人体、罗列的大脑标本——是那个……?军医的意思是,史黛拉是那些小孩的同类?相对于震惊己极的真,塔莉亚则像是早已预料到了。

果然……我刚才给她打了安眠药,但能起多少作用,说实话,我没办法肯定。

军医继续向她说明:我只是在治疗前先做些简单检查,就得出这样的结果了。

每一项都太教人惊讶了。

他将数位助理交给塔莉亚,又以凝重的表情俯视昏睡中的史黛拉。

首先,她体内各种物质的数据都极不正常,我们还检测出很多人体原本不具备的物质。

浏览着数位助理上列出的资料,塔莉亚问道:很有可能……怎么会……真注视着史黛拉,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她的伤处已做好包扎,睡脸是那样苍白,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惹人怜爱的少女,反而是困绑在纤细四肢上的拘束具,看起来格外残忍。

可是她却是……?若想做更进一步的调查,得有更精密的设备才行,不过……大致看来,很像那间研究所里的资料。

对……真兀自茫然,大人们则继续讨论着。

战斗造成的外伤也不算轻……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方的治疗究竟能起多少功效也很难说。

毕竟……军医说到这里时,真注意到史黛拉的眼皮动了。

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然后眨了几下,现出那双堇紫色的眼瞳,怔怔地向四周望。

史黛拉……!真连忙靠近她的枕边。

史黛拉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才低低开口:……你是谁?没料到她竟是这个反应,真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的注视下,史黛拉发现自己身处的情况,表情倏地阴险起来。

这里是?她想跳起来,但被拘束具困住。

刚才被她攻击过的护士吓得尖,军医立刻命令众人:离她远点!真也愕然地后退。

史黛拉发现自己被困住,挣扎得更激烈了。

拘束具的宽带子被扯紧,就连固定在地板上的病床也轧轧作响。

如此娇小的身躯竟能使出这股力道,教人不敢相信。

史黛拉……!困兽犹壮斗,史黛拉奋力挣扎、嚎叫。

军医和护士站得远远地,脸上尽是畏惧和嫌恶的神情。

看见他们的脸,真忽然惊觉,许多自然人看见调整者时,也有同样的眼神。

史黛拉在病床上扭动,仍想挣脱束缚。

束带磨破了她的皮肤,抓着床单的指尖甚至都渗出血来。

真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自主地扑到病床旁。

史黛拉!没事了,史黛拉!有我在!你冷静点!真抓住她不停摇晃的头,拚命地叫她:认得我吧?是我啊!——我是真啊!她大概听懂了,便停下动作。

含着泪的大眼睛里充满惊怯,映着真的脸。

令人失望的是,她的表情马上就扭曲了。

我不认识……她那心碎的声音,仿佛在真的脑门上重重打了一记。

史黛拉哭叫得像个小孩。

我才不认识你——!尼奥!尼奥—!史黛拉……真直视着她的脸。

军医拿着针筒走近来,对真说道:没用的,住手吧!我们也发现她的脑波出现奇特的波型,很可能被人……改变过记忆或意识。

军医注射镇静剂,史黛拉的身体便慢慢放松下来。

真只觉得自己快站不稳了。

记忆也……改变过……?他俩初相识时的回忆在及中盘旋起来。

肩并肩的那股温暖,营火映照她修长的身材……史黛拉的笑容,和她送给自己的贝壳——真把那个小贝壳装在小瓶子里,放在枕边当做宝贝……现在的史黛拉,心里难道已经完全没有那些回忆了吗?我不要……这里……史黛拉像个小女孩般啜泣,无力地任头落回床上。

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她,直到她闭起眼睛。

尼……奥……昏睡前,她的口中仍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真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认识她了。

外传史黛拉之死外传的内容在正文中不一定会发生,只是把SEED里一些经典的场面和大家共享。

至于剧情发展请大家耐心等待波拿巴船体中央的大型圆顶下,停放着一架巨型装甲兵器。

它的装甲闪耀着不吉祥的黑光,外型诡异,而且庞大得甚至令人难以全貌。

GFAS—X1毁灭高达——也被称为战略装甲兵装要求,全高超过三十公尺,躯干规模正如要塞一般庞大。

仿若螃蟹一般的圆盘形躯体下方有两条屈起来的支架。

是的,这是一架MA,且在巨体中藏有恐怖的火力尼奥对身旁的少女说:「这就是她的新座机哦!少女已经从被拘禁时的衰弱中复原,此刻正蹲在那架机体面前。

站在不远处的史汀克听见这句话,立刻惊讶地朝尼奥瞪来。

少女好像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睁着无邪的大眼睛,仰头望着尼奥。

史黛拉的……新座机……?她那纯真的嗓音令尼奥心痛,却还是铁下心肠。

是啊,史黛拉也必须驾驶它继续作战才行……想起那个少年的真挚眼神,尼奥硬是加重了语气:……要不然会有可怕的东西跑来,把我们都杀掉。

杀?掉……她的天真表情立刻因恐怖而扭曲。

尼奥几乎不忍心看她。

……也杀史黛拉吗?史黛拉微微打颤,求救也似的靠向尼奥。

还有尼奥……?对。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死……!眼见她就快要哭闹起来,尼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轻语道:那……你就要上战场哦。

为了求生,史黛拉必须发挥超越其功能的力量。

要想激发那种过度的防卫本能,尼奥只好刻意说出这些话,明知这分为她带来多大的恐慌。

你应该做得到吧?任由恶魔为自己代言,尼奥继续在少女无知的心灵注入恐惧。

所有可怕的东西,你都要消灭掉才行……可怕的东西……她原本惊怯的眼神,刹时出现了狂乱般的决心。

…………要消灭掉。

杀戮——已棲宿在她的眼底。

史黛拉坚定地一点头。

……嗯!宛如恶灵显现,她迈步向那架杀气毕露的战机走去。

尼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般苦涩。

就算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或是把灵魂卖给恶魔,他们都必须做战场上的赢家。

这可怜的少女已被剥夺所有值得珍惜的回忆,无依无靠,但尼奥仍不得不利用她,因为那也是她安身保命的唯一手段。

史黛拉就位。

巨大的妖魔甦醒。

圆顶内充满引擎的低吼声,维修用的电缆一一卸除,像是巨人挣脱了枷锁。

生物CPU,联结正常。

听着语音广播,尼奥也坐进自己的威达。

生物CPU——那就是史黛拉此刻的代称。

除了尼奥,好像没人对这个名词有任何意见。

他们不是驾驶员,而是战斗机的零件。

语言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明知是欺瞒,但一经出口,却能全盘改写人们脑中的印象,甚至忘却事物原有的本质。

所以,她不再是个可怜的少女,只是兵器的一部分了。

紧急要员待命,X1‘毁灭高达’,作业平台、闸门开启。

看着头顶的圆形遮罩缓缓敞开,尼奥想着。

——要是真能这么切割,感觉不知有多轻松。

从开启的闸门中,毁灭高达重重踏出了第一步,动作流畅得远超过那庞然巨体给人的印象。

在大雪纷飞的寒风中,毁灭高达的圆盘底部喷射出数不清的推进气体,很快就逆风升空,滑了似地离舰飞去。

看见它顺利起飞,尼奥才对自己的部队下令:好,我们也出动罗!待命中的机体一一被运往闸门。

就在这时,萤幕上忽然出现史汀克闷闷不乐的脸。

……不过,为什么那架机体不是给我啊?他大概很想驾驶那架和妖怪没两样的捞什子吧?比起那个来路不明的药罐子,我才比较——是性向。

尼奥不耐烦再听下去,迳自打断了他。

你说啥?史汀克大皱眉头,好像听不太懂。

史黛拉的效率比较高啦——资料上说的。

尼奥没好气的说完,就让机体起飞了。

说起来,一开始决定要去军械库一号夺取那三架高达时,史汀克等三人就因为性向特质而获选的。

军方事前窃取到机体资料,送去研究所比对,由研究人员选出三个最适合驾驶该机体的小孩,也就是史汀克、史黛拉和奥尔三人。

他们什么也不懂,只被当做兵器养大,彼此之间却还是衍生出一种伙伴般的情感……而今,那份羁绊也荡然无存。

剥夺它的就是尼奥自己,三个孩子原本就已一无所有。

不过,再后悔也太迟了。

事己至此,想这么多还有什么价值?尼奥甩开那些愚蠢的思绪,驾着紫红色的机体攀向高空。

不久,他看见前方出现一股接近中的雪尘,便和史汀克的混沌高达一同飞到毁灭高达的两侧。

知道有人进攻,扎伏特的雷赛布斯级陆地战舰和MS机队前来迎击。

只见走兽型的MS巴库在雪地上奔腾,与重火力的加兹伍特一齐在敌阵前方展开,天空中也覆满了乘着古鲁的空战用巴比。

扎伏特首先发动攻势。

雷赛布斯舰的炮口喷火,巴库与加兹伍特跟着释放光束,它们的火线一致朝向滑行在低空中的超大型MA射去。

巨型的毁灭高达仿佛就要被无数炮火掳获之时,圆盘前方的遮罩亮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射向它的光束被都弹开了——一如萨姆札查和杰尔兹克,这架MA也装有那架无敌的光束护盾,即阳电子反射器悍卫先锋SX1021。

接着,史黛拉展开反击。

圆盘上缘伸出两对炮管,同迫自大地的MS群转去。

炮管本身就将近三十公尺,其强烈的光束在地面激起惊天动地的爆炸,不只扫尽前线区域的MS,连其后方的战舰也在一瞬间化为火球。

这是高能源炮冲击十三。

就连尼奥也不禁为它的威力感到惊骇。

光束在空气和雪花中的衰减理论,在这座炮台上好像一点也不成立似的。

才发射第二次时,眼下己是一片屠杀景象:逃窜的MS被光束的奔流掠过,被直接击中的机体整个蒸发,连原形也不留下。

飞绕在四周的巴比想找死角进攻,则被尼奥和史汀克一一击坠。

不消片刻,战斗便单方面结束了。

雪原上被光束划满长而深刻的沟渠,破碎四散的机体残骸层层叠叠,完全掩去那片雪白。

然后,隔着这片尸骸,尼奥等人即将进攻的城市就在前方。

在这一刻,城里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还一如往常地过着他们的日子,而——惊觉自己就要将这世界化为地狱,尼奥的心底竟升起一丝战怵。

舰长!有‘终端机’上的警报!基拉正和玛琉有说有笑地走进舰桥,突然被钱德拉的声音吓了一跳。

在欧亚中部,宣布脱离联合的城市被地球军攻击……已经有三座城市全毁!什么……这么突然?玛琉愕然地反问。

她没想到连终端机都来不及掌握这项消息,恐怕是那些被攻击的都市根本没时间通报。

请等一下……影像传来了!钱德拉操作通讯器,将传送过来的影像转到墙上的大萤幕去。

当场,舰桥室里满是红光。

这……玛琉说不出话了。

卡嘉利也僵在位子上,仰着头一动也不动。

地狱,大概就长那个样子。

没见过那样延烧的火势,竟能将整座城市都包覆起来。

美丽的建筑物崩塌,或在浓烟中化为火柱。

跳动的火焰之上是遮蔽天空的黑烟,烟云下则是映自地面的火光。

城市已化成一具流着黑血的尸体,有个巨大的影子正踏过那片火海。

基拉也从来没发抖得这样厉害。

怎么这样……!破坏。

只让人觉得毫无意义的徹底破坏。

甚至教人想不透,人类是如何能够做出这种行为。

萤幕上的景象,已然与前次大战时的炼狱重叠。

人类为什么要一再重复这样的事……?同胞相残,这无可救药的残虐。

基拉觉得自己像被人在脑门上打了一棒,久久不能清醒。

——非阻止不可。

他终于凛然地抬起着,向站在身旁的女性说道:我们走吧,玛琉小姐。

玛琉的脸上也流露着坚决。

我知道了。

乘员们都没有说话,已在着手准备出航。

毋须讨论,也不用再多说什么。

看着相同的影像,却有人满心欢愉地放声大笑。

洛德?吉普列尔对头电视墙,自豪到了极点。

怎么样?‘毁灭高达’是不是压倒性的强势啊?在电视墙下层的另一个萤幕上,LOGOS的其中一人讥讽以对。

的确啊……烧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留呢!相对于吉普列尔的好心情,其他人显得有些厌烦。

你想用这玩意儿烧到哪里去啊?哪里有扎伏特就烧到哪里。

眼见众人不怎么起劲,吉普列尔倒不介意,迳自往高脚怀里倒香槟。

我们得替那帮倒戈的家伙好好上一堂课,教他们不该和调整者厮混在一起——他装模作样地朝萤幕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谁敢干出背叛自然人的事,就等着下地狱去……!环顾电视墙上的众人,他觉得自己能镇住他们。

此刻的他正沉醉在自己的力量中,忘了对LOGOS的怯懦。

说来说去,拥有真枪实弹之力的人可是自己,权力和财富又怎么敌得过一把抵在颈间的枪口呢?这批人只要乖乖的坐在黑幕后就好了。

没有力量的人本来就该服从于有力量的。

说穿了就是这么单纯。

把老旧的城市和叛徒统统烧光,才能缔造有秩序的美丽新世界——吉普列尔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继续庆祝这胜利时刻。

怎么回事?没有任何劝告,就发动这样的攻击……地球军攻击的消息也传到了殖民地,最高评议会紧急召开临时会议。

不分青红皂白的烧光整座城市,他们是不是疯了啊?议员们气愤已极的咆哮着。

地球军的攻势已造成三座城市毁灭,仍在向西推进中。

宣布脱离欧亚联盟且表明原协助殖民地的各城市,都是在无预警的情况下遭受攻击的,该地的扎伏特驻军当然也无能幸免。

不过,议员们的震惊并不只包含对自军伤亡的惋惜,也为地球军的残暴和其造成的惨重牺牲感到义愤填膺。

地球军完全不接受投降,对一般市民也大开杀戒,无论是扎伏特官兵或非战斗人员——包括老弱妇孺,根本连逃难都来不及,就这么一把火烧死了数十万、甚至可能是数百万人。

国防委员达科?许瑞伯也对地球军的做法感到不解和愤怒。

若是为了杀鸡儆猴,找一座城市来开刀就就够了,然后让屠城的火势大刺刺地在全球媒体亮相,他相信会有不少城市愿意表现恭顺,重回联合阵营。

一向秉持理性的他们,实在很难理解地球军为何要做得这么过火。

不劝降,闪电般毁掉三个城市,眼看第四个也遭到相同的命运。

那些城市里住的都是自然人啊——地球驻军几乎全灭,感受到议员们的慌乱,许瑞伯站起身来说道:议长,我们应该暂时撤军!议员们听见撤军一词,当场也动摇起来,纷纷望向支肘沉思中的狄兰达尔。

狄兰达尔面色阴沉,迟了一会儿才回答,却给了个谁也没料想到的意见:撤军了又如何?撤退就能解决问题吗?许瑞伯有些惊讶。

议长一向抗拒参战之事,遇到战争决议时也总是回避,如今却隐约流露出主战气势。

议长望向许瑞伯,眼神锐利。

‘智慧女神号’呢?他们现在在哪里?奉舰队司令部的命令,正开往柏林……议长对智慧女神号的信任,许瑞伯也能理解,唯独这一次恐难仰仗该舰。

可是,该舰目前也缺乏战力,就算去了——历经奥布与地球联合共同舰队的大战后,智慧女神号已然损伤过重,现在船身的修补才刚刚完成,堪用的机体恐怕没几架。

狄兰达尔却没让许瑞伯再讲下去,以强硬的语气打断他:也许是,但不能不采取行动!议长站起来,倾身向前,对着议员们慷慨陈诉。

要是没有人去阻止,只会称了那帮人的心,恐怕他们会继续烧城的。

我们绝不能容许这种行为!是,这种行为是天理不容——许瑞伯也完全同意。

只不过,那终究是地球上的事,火又烧不到这儿来,自然人屠自然人的城,何苦让调整者的子弟去陪葬呢——?但是现场的气氛却让他讲不出口。

地球军的作为实在是人神共愤,每位议员大概都觉得看不过去吧。

姑且不论一艘「智慧女神号」能做到多少改变,许瑞伯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背负英雄宿命的战舰上——来自四面八方的光束打在反射遮罩上,闪动七彩的光芒。

史黛拉的身旁满是火焰和瓦砾。

从高处往下看,在马路上逃命的人们就像一群群挤着蠕动的虫子,看起来好恶心。

扎伏特的装甲车与MS机队包围了毁灭高达,正用全副火力攻过来。

史黛拉尖叫着发射圆盘周围的二十门热电浆複合炮睡莲神503,顿时有二十道光束呈辐射状撒开,贯穿布置在四面的MS。

好可怕……好可怕!我会被杀死……不能死!好可怕!――任恐惧主宰,史黛拉将身旁的威胁一扫而尽。

光束不只击爆MS,也在一瞬间烙上建筑物和奔逃其间的人们。

机身上缘的二连装光束炮向一艘由正面迫近的陆地舰射去,直接从舰首穿出舰尾,猛烈的爆炸立刻将战舰粉碎得不见踪影。

火海无边无际的蔓延,那颜色更煽动了史黛拉。

她发现一架巴比从烟柱之间接近,随即用圆盘两侧的飞弹击落它,未击中目标的其余飞弹散落在城市各处,点燃更多的毁灭火光。

又一架「巴库」勇敢地挟炮击冲来,史黛拉憎恨地俯瞰它。

——这些人……都是因为有这些人……!光束一闪,巴库和其周遭的民宅同时化为乌有。

所有可怕的东西,你都要消灭掉才行……史黛拉的呼吸紊乱,正环顾四周时,面前的反射罩又亮了一下。

是来自高空的光束。

什么……?她向光束来源看去,只见满天黑去中仿佛有一道光芒射下。

她马上就看出那是一架伸展着蓝色机翼的白色MS。

……你来干什么——!只一眨眼,那架白色MS已经欺近毁灭高达,连连以光束射来,但都被反射罩给挡住了。

史黛拉用圆盘边缘的睡莲神追赶并锁定它,那家伙却以惊异的瞬发力躲开多方交错的火线,同时用盾牌格档。

尼奥的威达从天而降,向白色MS做牵制射击,就像在保护史黛拉。

小心点,史黛拉!尼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跳出来。

史黛拉还看见天际出现一艘白色战舰,也正朝这儿开来。

尼奥!那家伙是‘自由高达’!很难对付哦!尼奥的话令史黛拉心生战怵。

她仰望那架白色战机。

自由高达——强敌——可怕的东西……!史黛拉顿觉体内一热。

管它是什么……我都要消灭!可怕的东西——就要消灭掉!在恐惧和愤怒的驱使下,史黛拉用力按下一个按钮,巨大的机体发出诡异的吼声,开始旋转起来。

怎么这么大!这太……!隔着通讯器,仍可以听出基拉万般惊愕的语气。

卡嘉利等人在舰桥上看见那架地球军机,也不由得屏息。

这是——该视为一种战舰吗?还是MA?那几乎可说是移动要塞了,不只有惊人的火力,还有能弹开光束的阳电子反射器。

纵使身手矫健的基拉,也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打倒那种怪物。

位于欧亚西侧的北境城市——柏林是当地文化的代表古城,如今却已是一片火海,到处是惨痛的破坏迹象。

这全是那架怪物也似的兵器单独造成的?这幅景象已令卡嘉利震慑不己,下一幕更叫她不敢相信。

瓦砾堆上的机体动了起来。

它的支架一百八十度旋转,滑到圆盘的后方,接着,圆盘上似乎出现一对发光的眼睛。

当四周的烟尘散尽时,众人看见的是一架几近高耸入云的人型兵器。

这是……!卡嘉利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却听得邻座的诺伊曼民同样愕然低呼:……MS?眼前的这个东西,究竟该不该称做MS呢?站在那儿的确是一架钢铁巨人,因为它背着一只圆盘,头上有角般的天线伸出,有一对手臂和一双腿。

机身高度至少超过三十五公尺,若加上背部突出的炮管,只怕超过五十公尺了;在它身旁滞空中的威达和混沌高达,看起来就像迷你模型似的。

那架MS悠然迈出步伐,一跨竟有十公尺余,焚毁的建筑物应声被踩踤。

众人还没回神,便见并排在巨人胸口的三只炮口同时临界,白光迸射而出,直向自由高达扑去。

基拉……!自由高达差一点儿来不及拉高机身。

光漩扑了个空,在基拉后方远处的市区抹出一整片火光。

天啊……!目睹它惊人的火力,卡嘉利打了个寒颤。

这家伙再这样胡乱开火下去,这座城市要不了几分钟就会烧光了!该死……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听见基拉的怒喝,又见巨型MS尚未逼近,混沌高达和紫红色的威达抢先从左右两侧向自由高达开火。

基拉虽然利落的闪避射线,却因此无法接近敌机,而就在这时,巨型MS用一手指向自由高达,五个指尖同时射出了光束。

自由高达勉强躲开了这一波攻击,却已是捉襟见肘。

掩护他!‘戈德菲’瞄准!玛琉立时下令。

的确,面对那样大的目标,舰炮或许比较有效。

发射—!烈焰之箭从大天使号的主炮窜出。

就在射线即将波及威达之前,巨型MS上前跨了一步,像是要庇护那架小小的MS。

奔流的光束笔直地朝它的机体中央射去——一阵彩色的闪光亮起,光束竟在命中机体之前扩散了。

卡嘉利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掌舵的诺伊曼更是不敢置信地喊叫起来。

这也能弹开?这下子看来,就连舰炮也对付不了那架MS?——寒意直窜上卡嘉利的脊背。

就在这时,巨型MS甚至射出双手。

只见空中像是多了两架小型战斗机,指尖射出的光束加入了追击自由高达的战局。

卡嘉利再也看不下去,终于站直身朝玛琉叫道:我也出动!否则基拉会……!几乎就在同一刻,另一通舰内通讯传到舰桥上来。

卡嘉利大人!请准许我们出击!天城上尉出现在萤幕上,语气听来十分急促,大概也为这场战斗而焦急难耐吧?见他身后还站了一排早已换妥驾驶装的奥布士兵,卡嘉利睁大了眼睛,觉得他们好像在呼应她的想法。

天城上尉……虽然不是为了奥布而战,但我们实在无法坐视!看见这般惨况――一面倒的屠杀,任谁也无法坐视的。

卡嘉利对官兵们的义举满怀感激,毅然点头。

好,我们走!是!他们的脸上显露出豪迈笑容,通讯随即切断。

玛琉急忙对着跑向出口的卡嘉利喊道:卡嘉利,这样好吗?却见卡嘉利边跑边回答:难道叫我放着不管?自由高达正被毁灭高达的双飞拳——疾风拳那纵横四方的光束打得东逃西躲。

史汀克趁机向敌机发射光束步枪和机关炮。

看我的——!原以为对方早就无暇分神,自己的连番射击却还是被他全部躲开。

史汀克从侧面冲过去,气急败坏地大吼:厉不厉害才不是靠MS性能来决定的!每件事都不顺心,简直让他气死了。

他气这帮家伙拥有比自己还强的机体,也气尼奥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要死不活的女孩,那女孩动不动就用乞怜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叫史汀克看不顺眼。

毁灭高达没给自己却给了那家伙;这里又暗又冷;还有尼奥、战场、这世界——每样东西都让他火大。

为什么心情会这样浮躁,史汀克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觉得心里或身体的一部分像是不见了,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痛楚,老是令他分神,惹得他什么事也不能想。

他快烦死了。

他朝自由高达猛然冲去,一面叫道:我来收拾你——!光束交错中,混沌高达与自由高达擦身而过。

史汀克正要拉回机身,瞥见白色的机翼从视线一角掠过,立刻反射性地立起盾牌,马上挡下一道来自侧面的光束。

——村雨?红黑相间的战机映入眼帘,令史汀克不禁皱眉。

奥布的军机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已呈战斗机形态的三架村雨甚至还挡在自由高达面前,以灵巧的射击牵制了混沌高达的行动,并企图将两者拉开。

接着,一架红色MS飞到自由高达旁稍停,两机之间大概交换了什么意见,然后自由高达扬起蓝色的机翼,就这么飞走了。

搞什么?史汀克想追上去,眼前随即划过一道光束。

村雨陆续变换成MS形态,围上来用步枪射向混沌高达,那架红色MS也毫不客气的直挡在正前方,摆明了不让他过。

史汀克大为光火。

——你们的意思是,我就只配应付这些杂碎?他们拦住自己,好让自由高达专心对付毁灭高达。

这份屈辱感更令他恼羞成怒。

可恶——!一群小罗喽!那我就一口气击垮你们!距离目标还有四O。

这时的智慧女神号已经来到柏林市的郊外。

在爱琴海接获司令部的命令之后,他们草草接受补给,总算平安的开到这里来,却见白雪濛濛的地平线那头已有大量黑烟升起。

地球联合军大概已经发动攻击。

事实上,智慧女神号还没有修复完成,船身仍有明显损伤,可用战机也仅剩一架脉冲高达,能在这种状态下完成多少使命,塔莉亚是既焦虑又怀疑。

美玲报告道,声音有些僵涩。

接收光学影像。

萤幕上跟着出现柏林市内的景象。

古都已成焦土,所见之处全是浓烟和烈火,瓦砾间也看不见半点动静。

面对这惨不忍睹的情景,塔莉亚等人都说不出话来。

前线司令部无应答。

听见美玲宣告这悲观的消息,塔莉亚知道他们来晚了。

她立刻在脑中拭去方才的疑念。

这样惨无人道的行为,任何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容许。

得有人出手阻止才行。

若是赶来救援的只有他们,就算力量有所不逮,他们也必须一战。

截取热纹,确认战况。

这是……巴托正在读取面前的战斗资料,忽然顿了一下。

……‘自由’?啊?连日来,这个名字已经听得太多次,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又现踪影,塔莉亚实在忍不住要讶异。

巴托也按下心中的惊奇,继续报告探测器拦截到的热纹。

——以及‘混沌高达’、‘威达’、奥布军‘村雨’、‘嫣红高达’……还有‘大天使号’。

这一串又是耳熟已极的名号,令得塔莉亚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同一批人竟会在这种地方重逢,缘分也没有这么巧。

怎么会!为什么那艘战舰又来?阿瑟脱口喊道,满脸的莫名其妙。

塔莉亚极尽嘲讽之能事的答道:人家是正义之士‘大天使’嘛,八成是听见人间有求救的声音吧?这一回,勇敢的大天使号一定也是为了阻止那场暴行而来的。

真不知他们是接受了谁的委托——塔莉亚开始感到不耐烦,接着下达命令。

发布红色警戒!准备对MS战斗。

啊、是!阿瑟这才回过神来。

美玲则开始向全舰广播。

发布红色警戒。

战斗驾驶请在座机待命……塔莉亚将通讯接到战斗驾驶待命室,呼叫目前唯一能出去的驾驶员。

真!正准备前往座机的真回过头来应答。

……有什么吩咐?情势比我们预期的混乱。

画面后方还有其他的战斗驾驶,但这次他们都无用武之地。

——我们和前线的战友已经失联,敌军现在正和‘自由高达’及‘大天使号’交战。

什么?此言一出,便见真与其他人一齐惊叫起来。

搞什么!为什么那帮人又……!真马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塔莉亚虽然能体会他的心情,仍决定给他一剂预防针。

不知道他们是抱什么意图,但你可别搞错了敌人。

真显得不满,闷着没搭腔。

我知道战力不足,但本舰必须尽全力阻止敌军。

对。

他们要阻止地球军继续进攻。

那既是命令,也是自己必须遂行的使命。

为此,她愿意压抑心理上的抗拒,姑且容忍大天使号的介入,因为母舰的战力明显不足。

所以,尽管这名少年自那日以来便愈难管教,她还是挤出几句激励之辞。

司令部也在期待你的表现呢,拜托你了。

不论如何,这是事实。

真未获惩处一事,在此时显得特别有意义,毕竟全舰只剩下他的座机尚可应战,也没别人能驱动那架机体了。

这么说来,那判决结果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吧?只不过,上级饶他一命,简直像是――目送着「脉冲高达」起飞,塔莉亚忽觉心中一寒。

——简直像是为了让他再上战场。

藉着尾旋运动,基拉逃躲于探照灯也似的无数光束之间。

巨型MS一发接一发的射出火线,在早已成废墟的市街划下更多道伤痕,紧接着又人圆盘发射出数十枚飞弹,倏地逼向逃无可逃的自由高达。

基拉的意识一寒,即时以繁复的操作使机体的五座炮口瞄向飞弹群,同时发射。

闪光顿时包围自由高达,爆炸的威力也拦下了所有的飞弹。

基拉正要转为攻击时,瞥见紫红色的机体由上空接近。

他一面闪避威达的光束连射,一面暗自惊异;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仿佛交错而过的机体散发出某种气质,竟令基拉隐约觉得熟悉。

——刚才那是……?应该不可能的,他想。

但周身的感觉强烈,又像是在否定自己的念头。

正被分心时,又见巨型MS射出双臂,以变换莫测的飞行轨道射出十指的光束。

基拉仰后一翻,在闪避的同时连续朝敌机发射光束,却又被那道七彩的膜给挡开了去。

这样是没完没了的!——刹那间,基拉几乎绝望。

眼见自由高达飞离,巨型MS改由头部射出强烈的光束。

这架MS简直全身都是开口似的。

更麻烦的是,威达不停发动牵制射击,不让基拉冲进巨型MS的胸前。

基拉开始感到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白色的闪光从浓烟中冲了出来。

该死!你想得美!尼奥恨恨大骂道,一面朝自由高达冲去。

这帮人又来多事,他才不会任他们击坠史黛拉!这时,一架MS由他的防御死角飞降,随即向毁灭高达扑去。

白、红、蓝三色的机体一晃而过。

——脉冲高达?尼奥错愕地丢下自由高达,掉转机身。

怎能可能!那家伙——那名少年为什么会在这里?没料到光束会从另一个方向射来,毁灭高达的反应稍迟。

只在这片刻,脉冲高达已经冲进了它的胸前。

史黛拉—!脉冲高达的光剑一闪,刀锋立刻剜去了驾驶舱附近的装甲,碎片四散。

尼奥见状立刻死命的冲过去。

不能让史黛拉被击坠——尤其是被那名少年!史黛拉惊恐已极的尖叫声从通讯器里传来,毁灭高达也像是回应似的迸发出多道光束,让她的恐惧一视同仁地炸毁这座城市。

像是被这种行为惹恼了似的,脉冲高达再度向毁灭高达俯冲而去。

双方的火线在空中交错。

他们都不知道是谁在和自己交火。

不忍见到这种悲剧,尼奥从旁向脉冲高达撞去。

住手啊!小兄弟!他奋不顾身的冲去,拉高嗓门咆哮着。

那里面坐的是史黛拉!一听见他的声音,真便觉得脑呈片空白。

——史黛拉?真这才重新望向那架突然朝自己扑来的敌机。

是一架紫红色的威达——尼奥?怎么会……?真僵硬地转动视线,看见四周的断坦残壁和满目创痍。

眼下就是造成这局面的万恶之首,它的庞然巨体仿佛威吓似地盘踞在那儿,里面的人却是史黛拉——真最想保护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才几秒钟前,自己却想要杀死她。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的。

他说要带她去善良温暖的世界,为什么又来到这里!真俯瞰着史黛拉的座机,脑中只是茫然。

对了,阿斯兰曾经说过。

也许不该放她回去——既然她无法凭自由意志远离战场。

史黛拉去不了温暖的地方。

真是多么希望她能去,甚至宁可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他也愿意。

结果他俩还是重逢了,竟在这里,这片战场。

史黛拉的座机踏出一大步。

仿若离了魂似的真呆着没动,视线边缘仿佛飞来一个白色的影子。

是自由高达。

在它以腰际的磁轨炮朝下方机体猛烈开火之际,同时有个陌生少年的声音跳进脉冲高达的驾驶舱里。

你在干什么!想当枪靶吗?然后它继续朝巨型MS飞去,旋即被紫红色的威达的光束弹幕给急急拦下。

真仍像是被麻痹了似的,只是注视着两机的战斗。

装甲被脉冲高达的光剑砍中后,又因自由高达的攻击而破裂更深,使得驾驶舱内碎片四射。

史黛拉大声尖叫,反射性地抱住头。

碎片刺中她举起的手,一股剧痛直窜心门。

不要——!史黛拉蜷缩着哭了起来,不住地发抖。

不行呀……我不要死……!我好怕——!驾驶舱内的裂缝就在她眼前,她看得见自由高达正想迫近。

史黛拉在座位上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尼奥的威达从侧面冲过来,连连向自由高达发射光束。

尼奥……尼奥!救我!史黛拉祈祷般地看着紫红色战机。

威达抛出装备在腰际的Mk315锥式徹甲弹,但被自由高达举起的盾牌一股脑儿拍碎了。

才一眨眼,自由高达仿佛忽然抽身,却不知怎地消失了,紧接着却是两道光束由下方射上来,当场轰断威达的双臂与飞行装置。

尼奥?史黛拉的喉头一紧。

尼奥的威达像一只折翼的鸟儿,直直向地面落去。

不要——!看见威达重重摔在地上,她衰嚎起来。

尼奥!尼奥被打倒了!被杀了……尼奥死掉了!啊……啊啊……唔……!史黛拉呻吟着,无意义地呼喊。

——要不然,会有可怕的东西……死……死亡……不可以……!好难过。

好痛。

好可怕。

尼奥,救救我……尼奥不在了。

他死了。

死……——可怕的东西就是敌人,会杀死我们……!就在视线更前方,被三架村雨围住的混沌高达也遭到光束击中,颓然地坠落。

史汀克……史汀克也死了。

奥尔在哪里?奥尔不见了。

只剩下史黛拉一个人了。

都没有人要来救我——大家都死掉了。

可怕的东西跑来,就杀掉大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出来,呜咽般的喘哮声从她的喉间挤出。

火也似的热气几乎烧干了她的肺,手脚却像浸了冰水似的渐渐变冷。

——不可以……不能死……!我不要——!扳机是史黛拉最后的依靠了。

她按紧了发射钮,想要扫空身边的一切,好消灭所有可能的东西。

毁灭高达的胸口迸出光的奔流,将方圆之内的城市残骸烧成炙热的炼狱。

在炼狱中心,少女紧闭双眼,恐慌地嚎哭。

名为史黛拉的人格也已残破不堪,留在那副躯壳里的,只剩纯粹恐惧的集合体。

真……你怎么了?你在做什么,真——!通讯器里的呼叫声听来好远好远。

真在空中看着史黛拉焚城,脑中只是茫然。

被焚毁、击碎、毁灭的都市。

是史黛拉——我的史黛拉,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种恐怖的事——?都是我——?真浑浑噩噩地想着。

——都是因为我……放她回去?是我造成的……?这时,自由高达振起蓝色机翼,朝史黛拉的机体扑去。

直到反射器弹开光刃,那鲜明的光芒才唤回真的神智。

住手——!眼见白色MS再度趁隙进攻,真驾着脉冲高达挺上前去。

你根本不知道!自由高达不解其意,连忙退开。

真嘶喊着挥动光剑,一个劲儿地将它赶远。

那是……那是……!那只是一个害怕又胆小的女孩。

是我的史黛拉——总是为怕死而哭泣的可怜少女……!谁也不准说她有罪!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那女孩!赶跑了自由高达后,真转回机身,用全周波频道向她大喊:史黛拉!——史黛拉,是我!我是真啊!脉冲高达张开双手,向下方的史黛拉飞去,却见巨型MS举起了双手,好像害怕他的接近,它指尖射出的光束几乎要擦中真的机身,真却停也不停。

史黛拉!不要怕,史黛拉!在那架充满杀气的MS内部,史黛拉的身影隐约可见。

她缩成了一团,正害怕的啜泣着。

真向她拼命喊话。

你不会死的!那双大手举起来乱抓,仿佛想将接近中的机体捏碎似的。

真仍然使劲地呼唤她,甚至完全不防守自己。

你不会有事……!因为我会保护你因恐惧而萎缩了的灵魂深处,听见了那个声音。

——保……护……?史黛拉惊怯万分地睁开眼,朝天空看去。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有个白色的影子正翩然降落。

在黑烟弥漫的景物中,它看起来竟显得有些灿烂夺目。

保护……保护,是什么呢……?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远处好像有一片温暖的回忆,这句话就埋在那里。

保护……保护就是不会死。

就是温暖,还有温柔的声音——和紧紧抱住自己、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真……?史黛拉的脑海里浮现少年的身影,就像他此刻便在身旁似的。

真……跑来陪史黛拉了。

他说要保护史黛拉……他的眼睛虽然像死亡的颜色,却凝视着史黛拉,还保证史黛拉不会死。

恐惧顿时化成雀跃与悸动,就连痛苦也多了几分陶醉。

史黛拉……那个声音在叫自己,没有错,是真。

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翻然包围了史黛拉,她总算能逃离寒意的捆绑。

自己仿佛就在真的臂弯里,明明没有碰到,那份温暖却传了过来。

就像那天在海边堆起的营火,又像从云间射下的阳光。

真……史黛拉打从心底安详起来,笑着低吟他的名字。

放心……史黛拉不会死。

真会保护的。

已经没事了。

可怕的东西都已经——偏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影子窜进机体的裂隙中。

——可怕的东西……雪白生辉的四肢,宽广的五对机翼——自由高达!很强——杀了尼奥——要杀我们——可怕的东西——!啊……啊啊……她无力地摇着头,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幼儿在表示拒绝。

又黑又浊的感觉有如触手般从心底蔓延上来,所到之处都产生出一股凉意,把那种温暖的感觉全赶跑了。

她的心又像冻结一般,开始出现裂痕。

——它会……杀死我们!脆弱的精神早已过度负荷,终于宣告粉碎。

颤抖的指尖,还是伸向了扳机。

史黛拉?史黛拉的机体一度放下所有的武装,此刻却又僵硬地动了起来。

史黛拉!真狐疑地呼叫。

他以为她听见了,以为自己制止了她。

从刚才的举动看来,史黛拉的确已经注意到自己了才是……!住手啊,史黛拉!然而,他仍然看见巨型MS胸前的三个炮口渐达临界。

真愕然屏息,却连动也动不了。

史黛拉……!真甚至无法闭上眼睛,反而出神地看着炮口渐渐溢满白光。

再一个呼吸,奔腾的光流就要灼烧自己——蓝色的机翼却遮蔽了视野。

自由高达一个箭步冲来,将光剑刺进即将发射的炮口,同时间掏出另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它推进第二座炮口,直没至柄。

真来不及拦阻、来不及喊叫,甚至连闭上眼也来不及——白画般的爆光瞬间在视野中扩散开来。

自由高达飞离,真却瞪着萤幕上的那片光,整个人像是冻住了。

爆炸——冲击波这时才袭向脉冲高达。

爆炸的威力将机体震得开去,真在失速中绝望地嘶吼着。

庞然巨机的胸口喷出火柱,随着震耳欲隆的声响颓然屈膝,接着仰倒在地。

它的头部炮口射出最后一道光束,宛如某种垂死前的呐喊。

光束随即被黑烟密布的天空吞没。

——史黛拉……有人在叫。

史黛拉……谁……?——史黛拉……史黛拉……!史黛拉……是我。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什么都像是好远好远。

好舒服。

身体变得好轻,好像可以浮起来似的——就像在那张圆床上睡觉时一样,什么痛的可怕的都会不见,感觉好安详。

——史黛拉……你为什么会这样……!在哭……?谁?好怀念的声音。

那是史黛拉非见不可的人。

是谁?——史黛拉想要知道,便把那种飘远的感觉拉了回来。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人。

她好想见的那个人,就在眼前。

真……史黛拉一说出这个名字,他的红眼睛就滴下好多眼泪。

那双眼睛,史黛拉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那个颜色吸引。

打从他们第一次——在街上偶然撞到他那时起,她就忘不掉。

人就是忍不住要盯着致命的火焰中心瞧。

史黛拉浅浅一笑。

你来……看我……?勉强举起一只不听使唤的手,真马上用力的握住它。

但不知道为什么,史黛拉只能感觉到一点点。

嗯……!嗯!每一点头,真眼中的泪光就一串串落下。

史黛拉不懂他为什么要哭。

有什么好哭的呢?又相见了,史黛拉好高兴呢!真……你要……保……护……史黛拉……呼吸好难。

那种飘远的感觉又来了。

不过不用怕,真每次都说到做到,每次都保护她。

所以不要紧。

史黛拉不会死,因为真一定会保护她的。

史黛拉……!可是,真的表情变得更痛苦了。

又有好多眼泪掉下来。

不要哭——史黛拉费了好大的力气,勉强张开嘴唇,想要告诉他。

才知道,这世界原来是这么好,这么温暖——所以…——喜欢你……不要哭了,真……飘远了,变轻了,有一种温暖的东西慢慢裹住自己。

史黛拉缓缓闭上眼睛。

多么幸福……——喜欢你……耳语似地留下这句话,史黛拉的手就滑了下去。

……史黛拉!真探出身去端详史黛拉的脸。

那张脸充满稚气,纯真而无邪。

驾驶舱里一片狼藉,她的身上也被碎片割得体无完肤,唯独脸上连一丝血迹也没有沾到。

她闭着眼,眼角滑落泪水,就像睡着了似的。

这船安详、幸福,像是个无惧于任何痛苦的婴儿——只是,不管真再怎么呼唤,她都不会再醒来了。

真仍然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摇她的身体。

泪水洒在她白皙的脸上。

将她的脸颊贴近自己,只觉得像冰一样冷。

保护——是的,自己明明承诺过。

看着她的手颓然伸在残破不堪的驾驶舱外,真又想起来。

另一只小手。

半掩在沙土中,失去了主人的小手。

他原想拉住那只手,决心挽救她逃离死亡命运的。

然后,带她到善良、温暖的世界————真……喜欢你……史黛拉死了。

真没有守住她。

一股剧热从心底直窜喉间。

激情啃蚀着他的身体,爆发。

在这片无尽的焦土之中,真像一头野兽般仰天狂啸。

无处发泄的愤怒正全面炙烧着他的身体,.,,,外传可怜的人我决定了,在正传中决不把露娜交给真!入夜后,这里开始下起雨来。

豆大的雨滴打在宿舍的街上,雨水冲刷着窗面。

看着自已映在街上的影子,阿斯兰陷入沉思。

一别成永诀的好友面容,浮现在黑暗中。

结果,原来基拉他们早就知道狄兰达尔不是同道中人。

阿斯兰真恨自已,为什么没有多注意基拉的提醒早一点试探狄兰达尔的意图呢?――我由衷期盼的,是一个不再发生战争的和平世界。

他的耳边想起狄兰达尔在声明影片中所说的这段话,也想起自己深信不疑。

不,狄兰达尔说的是真话,他是真心想创造和平的世界,希望人人都能无忧无虑的生活,过着幸福而满足的日子。

这样的世界,也确实是大家一致企盼的。

狄兰达尔质疑,既然目标一致,为什么不站在同一阵线。

两者的期望相同,心中所描绘的世界却有些不同。

在狄兰达尔的世界里,人类不过是构成世界的记号。

不去感受、不去思考,只为了驱动世界面转动――做一个安份的齿轮,便是他想要的。

可是,那样能算是活着吗?不对――想到这里,阿斯兰迷惘了。

――反过来说,现在的这个世界就有幸福吗?不人道的互相残杀,无止尽的彼此仇恨,烦恼多,缺陷也多。

自己和基拉等人渴望的和平,与议长所期望的境界不同,但阿斯兰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也想象不出具体的远景。

这样他还能坚称自己是对的,议长是错的吗?一个和平而人人满足的世界――一个愿意使世人皆大欢喜的人,能说是错的吗?他好想跟基拉谈一谈!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不该改变这股潮流――越是思索,阿斯兰越想敞开心胸,和好朋友聊一聊……!怀着无法抒发的痛苦,阿斯兰下意识紧握了拳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按了开门,玄关的灯随即亮起,这位访客便急冲冲地冲进门。

是米亚?坎贝尔。

啊,你果然在房里!不行啦,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朝阿斯兰看了一眼,立刻反手锁上房门仓皇地跑过来。

阿斯兰以为她又要来缠自己陪她,却被劈头这几句话和她的表情给愣住了。

只见米亚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连珠炮也似的说道:你刚才在机库里没有好好回答议长,现在又出这种纰漏,这样真的会让人起疑的啦!让人起疑?――阿斯兰一时没意会。

――让谁起疑?怀疑我?见他一头雾水,米亚急忙拉起他的手。

快点,那个叫真的男孩子一直都待在新型机那里,你也快点去……阿斯兰按下她的手,一面问道:怀疑什么事啊?米亚更焦急了:就是怀疑你不行了嘛――你看!说着,她把手上的照片塞给阿斯兰。

这一看让阿斯兰倒抽了一口冷气。

照片上拍摄的显然是自己和基拉等人在达达内尔战后见面时的情景。

什么时候被拍的?难道――自己被人跟踪了?那一路都有人监视他?议长跟那个雷在聊天……他们说到……米亚便把自己偷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雷把阿斯兰的举动一五一十的报告给议长听,议长便做出了某种决定。

罪状有了――她说议长是这么说的。

所谓的罪状,指的就是这张照片。

他们准备用这个当做证据,证明阿斯兰和大天使号之间有通敌叛国之情事。

阿斯兰用颤抖的手将照片揉成一团,觉得自己彻底的被人践踏了。

议长曾向自己表现的认同与信赖,原来全是虚假的。

回想自己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情去拜访他,后来又在何等挣扎下再度穿上这身制服,阿斯兰顿时感到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几乎令眼前一暗。

懂了吗?所以大事不好了呀――你惹麻烦了呀!米亚激动地说:你赶快去做个样子让他们放心,否则议长会把你――一个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米亚吓得回过头,阿斯兰也往门口看去,听见外面有人喊着:特务队阿斯兰?萨拉,我们是保安部的人。

有点事情想请教你――对方已经出招了。

阿斯兰讽刺的喃喃道:议长果然聪明……啊?看见米亚惊怯地望过来,他便低声说:很了解我。

迟迟没人应门,于是屋外的人拉高了声调。

阿斯兰?萨拉,请开门!要照他的吩咐做战斗的傀儡,我确实办不到。

不管他的话听起来多么正确……!说时,阿斯兰抄起身旁的一张椅子,回身猛然向窗子挥去,玻璃应声碎裂。

顾不得吓呆了的米亚,阿斯兰一骨碌跃向窗外的阳台,跳进大雨中。

听得房外响起枪声,门按着被人撞开时,阿斯兰已经纵身翻到窗檐上去了。

闯进房间的保安部士兵们马上冲到破窗边。

可恶,竟然逃走!快追!保安兵一个个跳出窗外,却全往安全梯的方向跑去,没有人注意到阿斯兰就在窗口上方。

在第三个人跳出窗外时,阿斯兰对着他的后颈部奋力扑去,落下的劲道立刻使那名士兵晕了过去,连个声音也没发出来。

紧接着,阿斯兰趁前方的士兵尚未察觉时追了上去,并在他回身时朝着对方的下颚施以一记肘击。

剩下的一人这时才举起枪来,但阿斯兰以三步并做两步的跃起,那人措手不及地跟着举起枪口,也来不及扣板机,阿斯兰的膝盖以结实地撞上他的脸。

看着三名保安兵倒在水花中,阿斯兰往回跑,向缩在窗边的米亚伸出手去。

快!米亚被这么一催,只好扶着他的手爬出窗子。

阿斯兰从昏倒的士兵手中捡起了步枪,向安全梯奔去。

阿斯兰……被他拉着跑下楼梯时,米亚问道:阿斯兰,为什么?阿斯兰便答:议长认为,只有能克尽他所认定之职务的人才有用处!议长需要的只是阿斯兰的功能,也就是他的战斗本领,至于阿斯兰的想法,或有什么愿景,一点也不相干。

这个道理也套用在米亚身上。

他需要听他的话的拉克丝,也需要我这样的MS驾驶。

可是你想想看,他会永远让你假扮下去吗?当他需要拉克丝的力量时,他才需要米亚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拉克丝。

但那只是现在。

一旦议长不需要她时:等他不需要你,迟早也会杀了你的!所以我们一起。

可……可是人家米亚突然停下脚步。

她的脸上有一种踌躇也似的奇妙表情,而她冲口说出的话,更令阿斯兰料想不到。

人家是拉克丝呀……米亚!不对!她猛然甩开阿斯兰的手,拼命摇头,水珠从她湿洒洒的粉色长发飞溅出来。

人家是拉克丝!是拉克丝呀――人家想当拉克丝……!你……你?阿斯兰惊讶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米亚哭丧着脸叫喊。

米亚就没人要了:不意间,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天真地述说自己对拉克丝的崇拜,却在说起自己时显得无限寂寥。

听他的话假扮,那有什么不好……只要我……只要把事情做好就好了!滂沱大雨中,她哭了起来。

能这样过下去,有什么不好!她的声音里充满悲痛的祈愿,也剌进阿斯兰的心。

对她而言,这就是幸福吗?在他人的摆布下,继续做个假扮的人偶?米亚勉强挤出笑容,怯怯地把手伸向阿斯兰。

所以,阿斯兰……你也来吧?不会有事的……然而,阿斯兰无法把手递出去,更无法和她一起回去,继续过傀儡的生活。

阿斯兰曾经使用化名,过着掩藏真实自我的日子。

现在,米亚也说她要继续过着扮演拉克丝的生活,但阿斯兰已经不愿意这么做了。

他没办法像真和雷那样――什么也不思考,只知服从议长的命今,做个不分是非黑白的杀敌兵器。

正在这时,上方传来的脚步声令阿斯兰惊觉。

米亚!他再度向米亚伸出手去,却见她害怕地摇着头,往后退。

再待下去就会被追兵赶上了。

阿斯兰只好转身朝楼下奔去,留下米亚站在那儿,哭红了眼睛,浑身湿透,看来好不凄凉。

在最后的那一瞥里,阿斯兰看见的不是P.L.A.N.T.人人爱戴的天后歌手,却是一个渺小、无助又醉生梦死的平凡少女。

门口守好了吧?那么,现在开始搜索各房间和附近地区!武装士兵们高叫着从走道上跑过。

看来大概是基地的保安兵。

美玲?霍克正准备走回宿舍的寝室,见状赶紧往墙边靠,让大队人马先过。

最好是活捉,逼不得已就当场射杀!美玲觉得这话听起来怪可怕的。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等他们走开,美玲急忙回到房间。

窗外,摇动的探照灯光切割出深遂的夜色。

她坐到桌前,打开计算机。

到底怎么啦?什么状况――?她连上基地的情资中心,浏览保安警备信息,想看看有没有已经公布的最新情况。

这时,房门开了一道缝,有个人影无声地从门缝中移入。

美玲惊觉,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却见那人湿淋淋的黑发、端正的脸庞、红衣――阿斯兰先……?下意识发出的喊叫声,被悄然捂上的手掌给覆去了。

两人的脸距离好近,美玲甚至能在阿斯兰的绿眼珠里看见自己的脸。

……抱歉,我只是想离开。

拜托你…别声张。

他的眼中流露锋利光芒,语调却十分平静,看得美玲不由得脸红起来,一面慌张地点头。

阿斯兰这才把手移开。

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步枪。

心脏扑通地跳着。

仰慕的对象和自己靠得这么近,又做出如此大胆而鬼祟的举动,让美玲的大脑乱成一团。

她不解地悄声问道:你……被人追捕吗?为什么……一个前次大战的英雄暨FAITH会遭人追捕?才不过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蒙议长亲自召见,又和真一起得到了新战机,怎么会成为保安兵追捕的目标?便见阿斯兰没好气的啐了一口:以后你再问雷吧。

咦?怎么会在这时候提起雷的名字?阿斯兰走向窗边,往外窥探。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保安部。

我们要检查室内。

开门!听见门外的吼声,美玲又是一惊。

阿斯兰的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命令她:我出去之后你就尖叫,说是我拿枪威胁你。

啊?那……眼见阿斯兰往窗口跑,美玲急忙拉住他。

逼不得已就射杀――地想起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话。

现在出去会被发现的!可是保安兵已在房门外。

怎么办?――美玲的脑筋快速转动起来――怎么办?要怎么做……?来!脑中灵光一现,她马上扯着阿斯兰的手臂,把他拉进浴室。

――喂!人不在吗?门外的保安兵不耐烦了。

啊、来了!!美玲故作惊慌地娇声应道,手里却同时扭开淋浴水龙头。

阿斯兰嗫嚅道:你要做什……?嘘!让我应付!美玲将他推到浴帘后面,然后猛然脱掉身上的制服。

她瞥见阿斯兰不知所措约满脸通红,但现在不是顾虑这些小事情的时候。

她一头钻到莲蓬头下。

阿斯兰正被人追捕。

要是我不能好好应付,他会被枪杀的!弄湿头发以后,美玲立刻拿浴巾裹住身体,冲出浴室。

时间抓的太巧了。

她一开门,刚好见到保安兵们举起脚来,准备破门而入。

呀啊!你……你们做什么!讨厌!揪紧身上的浴巾,美玲先发制人地发起脾气来。

站在门外的保安兵全都是大男人,见到一个衣不蔽体的少女,哪有不红了脸的。

刚巧露娜玛丽亚在这时赶到,一见这副景象,嗓门也高了八度:搞什么,美玲!天呀,你看你什么样子!啊,姐!美玲遇到了靠山后,立刻向姐姐哭诉。

因为人家刚才在洗澡嘛,可是他们又一直敲门。

好了好了,快点去把衣服穿起来!难看死了!露娜玛丽亚替妹妹解了围,接着便瞪向保安兵。

那你们呢?想干嘛?吵吵闹闹的搞什么?呢,不是……找我妹妹有什么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在这种时候,美玲好感谢老天爷让自己的姐姐是红衣菁英,又让她有一副强悍泼辣的个性。

看着姐姐厉声质问,保安兵一脸困惑,她知道门外的僵局有人收拾了,于是轻轻关起房门,上锁。

总算过关了。

一放下心,美玲忽然觉得膝盖无力,当场就跌坐在地上。

恐慌感这时才向她袭来,令她忍不住蟋缩发抖,呜咽着哭了起来。

浴室的门开了,脚步声走近,但她怎么敢抬头;想到自己在仰慕的人面前赤身露体的,她的脸简直热得要沸腾了。

正无地自容时,一件又轻又软的浴袍披到她的身上。

有这温柔的触觉,她才勉强抬起眼,看见阿斯兰关切的笑容就在面前。

谢谢你……不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能做出那样冲动的事?美玲一时哽咽,只能摇摇头。

我……也不知……因为好喜欢。

喜欢这个又坚强、又聪明、什么都会――却总是露出悲伤神情的他。

不过,你救了我……对不起。

阿斯兰轻声说完,便站起身。

――他要走了!美玲急忙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角。

阿斯兰给绊了一下,吃惊地回过头来。

美玲心想,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好不容易度过刚才的危机,总得想个法子让他安全的离开才行……到…到机库――美玲脱口说出脑中的思绪,阿斯兰却听得一头雾水。

啊?等我一下……一时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发抖,美玲一骨碌跳起来冲向桌前,猛然敲起键盘来。

先侵入基地的主机……再随便找个地方制造警报……!在一旁看呆了的阿斯兰,这时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身凭专精通讯技术的操作员,美玲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专长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救阿斯兰,没时间考虑罪恶感,至于他做了坏事的可能性,美玲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几分钟后,她成功的入侵了基地主机,启动港口的警报器。

宿舍外传来尖锐的警铃,走廊上则有脚步声跑过。

这样就行了!美玲利落地站直身子。

保安兵听见警报,一定认为阿斯兰已经逃出宿舍,他们就会把目光集中在港区了吧。

再来,得趁这个机会把阿斯兰带离这里……!她回过身,却见阿斯兰愣愣的看着自己,嘴里又是感叹,又是佩服:美玲……你真厉害。

美玲马上又脸红了。

怎么了?是什么事啊?听见响彻港区的警报声,塔莉亚匆忙赶来舰桥,却见值班的巴托摇摇头。

不知道。

司令部那边也还没有话还没讲话,他手边的通讯器就响了。

巴托立刻打开频道,然后转向塔莉亚:舰长,是议长。

狄兰达尔亲自打来?――她狐疑地走过去,巴托随即打开扩音器。

塔莉亚。

狄兰达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

是。

这个警报是怎么了?发生了――没让她问下去,狄兰达尔径自说道:细节还不清楚,但阿斯兰突然打倒我们的保安兵,然后逃走了。

什么?塔莉亚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殴打保安兵然后逃走?那个稳重的阿斯兰?不是把他和真给弄错了吧?我想他应该不会逃去‘密涅瓦’,但还是通知你一声。

我说不定还要借雷和真用一用。

你说逃走……为什么要逃?塔莉亚觉得脑中乱成一团,狄兰达尔说的话好像没听进脑子里去做的。

我不是说目前还不清楚吗?待会儿再跟你联络。

冷冷丢下了这两句,狄兰达尔挂上了通讯。

塔莉亚和巴托互看了一眼。

她知道大天使号的事情一直令阿斯兰耿耿于怀,但也知道他的为人正值,甚至朴实得几近笨拙,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塔莉亚看人一向很准,凭自己对他的了解,至少她敢肯定。

舰长……这是怎么回事啊?巴托担心的问道。

塔莉亚暂先恢复冷静: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我们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你们都要审慎行动。

她一面说道,一面快步往电梯走去:我去宿舍那边看看。

叫阿瑟来舰桥。

之后就拜托你们了。

一辆车在宿舍的后门停下,车灯将黑夜中的雨滴照得隐约凄凉。

阿斯兰从藏身的遮蔽物后方跑出来,溜进副驾驶座,驾驶座上坐着美玲。

阿斯兰一坐定,她立刻驱车前进。

追兵几乎都在港区,现在应该没什么人……美玲说着,一面开往机库,那里有能让阿斯兰离开基地的交通工具。

阿斯兰抱着步枪坐得很低,免得有人从窗子看见他在车内,一面看着驾驶座上的美玲。

外面的灯光偶尔照进来,将她的脸在夜色中映得格外雪白。

阿斯兰只觉得不可思议。

美玲?霍克――她是母舰的MS管制员,阿斯兰总是隔着屏幕看到她,对她的长相已经很熟悉,对她的人却不是很有印象。

她不像她的姐姐露娜玛丽亚那样个性鲜明,反而是个老实安份、充满女孩感觉的小女生。

阿斯兰从没想过她有如此大胆的一面,更没料到她竟是如此机智。

不过,他们之前也没说过几次话,她为什么要帮自己逃走呢?正这么想时,前方已看见机库。

这里就好。

阿斯兰悄声说,却见美玲斩钉截铁地答:不行,要再进去一点才不会被人发现。

万一在这里被人发现,恐怕她也会被拖下水的。

相较于惶惶不安的阿斯兰,美玲反倒显得镇定许多。

继续开了一会儿,她将车子悄悄转进机库里。

这里是停放Gouf的机库。

阿斯兰下车检视机体,美玲则留神四周,一面跑过来。

能用吗?ZGMF―2000GoufIgnited――曾经是海涅的专属座机,如今已被量产,成为与Zaku同级的新千年系列实战机种。

海涅驾驶的虽然是涂装成个人代表色的橘色机,量产型的基本色则是蓝色。

可以……阿斯兰点头,只要驾驶系统大致和Zaku一样就行了。

海涅也让他看过驾驶舱内的配置。

啊,当然当然。

阿斯兰先生一定行的。

少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说:那您就快点走吧!可是,你……阿斯兰担心美玲的处境,美玲却以认真的眼神看着他:我不要紧――既然会被杀,那就逃走吧!她应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却如此替自己着想。

阿斯兰感动得心头一紧。

正想说些感谢的话时,阿斯兰的视野中忽然有个影子晃动,紧接着便有枪声在空旷的机库里响起。

阿斯兰当机立断地抱起美玲往旁边跳开,滚到维修机的后方。

子弹在阴暗的机库里弹跳出火花。

在枪声的回音中,有个冷酷的声音说道:你又要逃走吗?雷?站在机库入口,拿着手枪的人正是雷?扎?巴雷尔。

我可不准你背叛吉尔!住手,雷!这件事跟美玲没有关!她既然帮助你,那就是敌人了!无视于阿斯兰的辩解,雷不由分说地连连开枪。

枪弹打在维修机和后方的起重架上,吓得美玲抱头尖叫。

跟这个人是说不通了。

雷是个忠实接受议长指示的战士――如同一具战斗的人偶,只随主人的意志而行动。

他刚才也没给任何警告就开枪,好像不怕会射中美玲似的。

阿斯兰打定主意,兀地跳出掩蔽物的后方,滚地躲开集中而来的射线,然后趁隙瞄准站在入口的那个影子。

未及眨眼,阿斯兰射出的枪弹就打飞了雷的手枪,雷立刻退到门外。

在维修机后方,美玲惊惧地睁大眼睛看着阿斯兰。

阿斯兰一时迟疑,但还是向她伸出手,美玲早就吓坏了,便赶紧攀着他的手站起来,一起跑向升降梯,往Gouf的驾驶舱奔去。

就在这时,雷的影子又回到门口。

阿斯兰在再度展开的枪击声中一把抱起美玲,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进驾驶舱。

抱歉!可是这样下去,我怕连你也……关起舱门,阿斯兰敏捷地启动机体,一面对她喊道。

美玲颤抖着依偎在他旁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机库外的雷一见他们坐进Gouf,马上就转身跑开。

我得在他呼叫支持前逃走……!阿斯兰拉下久违的操纵杆,踩下踏板。

引擎声随即升高,Gouf跟着迈出了脚步,在屋外的倾盆大雨中踏地飞起。

这是什么警报啊?拦下一名前来巡视机库的保安兵,真向他问道。

他刚才正在听技术人员解释Destiny的机体,却听得警报声大作,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停。

看起来好像是港口方向出了事情。

保安兵一面走出机库,一面耸肩答道:不知道,好像有间谍。

什么?真和基地的整备士们惊讶得面面相觑。

现在跟联合混在一起,搞得乱七八糟的。

啧,真是……!看着保安兵边抱怨边走远,真不明就理的望向屋外的大雨。

远处有电光闪动,迟一会儿传来低沉的雷鸣,却在这阵警报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机库忽然收到雷的通讯。

真。

叫机库的人去做‘Destiny’和‘Legend’的出击准备。

啊?为什么?今天才刚领取的机体,怎么突然要出动?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而且预定要驾驶Legend的阿斯兰已经好一会儿不见人影了,他怎么没来准备出击?见真愣在那儿,雷的解释还是一贯那样简短:有逃犯抢了MS,我们要去追击。

什么?雷说完就关上了通讯。

真去向基地技术员转告通讯内容,他们也是一阵惊愕,但随即明白事情非同小可。

整备士们很快散开到各自岗位,机库当场变得像战场一样忙碌。

看着他们匆匆进行各项起飞准备作业,真坐进Destiny的驾驶舱。

议长向他展示这架机体时的那种喜悦,这时又在心里满满涌现。

ZGMF―X42SDestiny――这架战机虽是继承Impulse等第二世代系列机种的设计,但相较于前五机的实验意味,Destiny更接近集大成之作。

它的动力来自于结合重氢与核能的HyperDuetrion系统,能够供应两倍于Impulse的马力输出:又有运用了幻象化粒子的光学残像性能,可以扰乱敌人的视觉,配上具平衡性的武装,为它在战术应用上增加了欺敌之效。

这么精良的MS,议长竟然托付给我……!.可见真是受到肯定的。

不同基于教官或战斗队长的立场,这可是等同P.L.A.N.T.国家元首的狄兰达尔议长啊!调整完毕,技术人员们一一远离机体。

载着Destiny和Legend的起降机开始缓缓上升时,刚才的疑问又回到了真的脑中。

间谍抢了MS?那怎么不叫马上就能出动的战机去追击,却非得要自己这两架新机体出动呢?正这么想时,他看见一个人影从雨中跑进来。

雷轻巧地跳上起降机,三两下爬到传说高达的驾驶舱上。

怎么,这会儿不是阿斯兰,却换成了他来驾驶?雷!真打开通话频道唤了他一声,却听得雷劈头问道:好了吗?好了。

不过,怎么会叫我们去追间谍――只见屏幕上的雷脸色不改,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的回答:别大意。

我们要追的是阿斯兰?萨拉。

真的大脑好像迟了一会儿才明了这句话的意思,紧接着却有一股窒息也似的震惊向他袭来。

雷所说的逃犯,难道就是指阿斯兰?领完机体后便没再出现的阿斯兰――竟然抢了MS逃跑?闪电在真的视线中留下一道昼白的亮影。

什么阿斯兰……怎么可能!为什么――?在雷光的残像中,真不自主地扯着喉咙叫道:到底是怎么了啊?雷!我哪知道为什么。

雷仍旧淡淡说着:只不过,他被保安部追捕,打昏保安兵又逃走,这是事实。

什么?要走啰!他真的会逃走。

身旁的Legend率先起飞,真跟着起飞,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阿斯兰?萨拉……逃走了?载着阿斯兰和美玲的Gouf飞行在黑夜中的海上。

看着直布罗陀基地在身后远去,阿斯兰忍不住心中苦涩。

这是第二次逃跑。

这一次也是我错了。

刚刚还在驾驶座旁发抖的美玲,这时似乎稍微平静了下来,怯生生问道:那…那接下来要怎么办……阿斯兰坚定地看着前方,答道:去找‘大天使号’。

便见美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咦?可是那艘船已经――阿斯兰没多想,反而更笃定地答:它没有沉。

基拉一定也还活着――对,那艘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击沉。

我们当时看见的只是爆炸,那却是可以伪装出来的,而且人们虽找到船身的碎片,却连一具尸体也没捞到。

阿斯兰心想,那艘战舰在前次大战时几度绝处逢生,不可能逃不过这一劫。

这种想法,会不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固执?因为自己不愿承认他们的死――?一瞬间的迷悯动摇了阿斯兰的心,但他努力摆脱这份矛盾,同时又说:要是他们活了下来,应该会往奥布走。

所以我们也……美玲还是显得很担心,但是听了他的话,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已经派艾尔格队――塔莉亚赶到宿舍时,议长办公室的周围已是一片吵杂,走廊上便可听见狄兰达尔的声音。

我已经命令真和雷出动。

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想个办法防止骚动扩大?穿过进进出出的士兵间,塔莉亚走进办公室。

对着前来商讨对策的军官们,狄兰达尔以冷静的声音命今道:若是有不当的流言传开来,也会影响到聚集在这里的各国军队。

这是目前最不乐见的情况。

这时,有个士兵从塔莉亚身后进门,慌慌张张的跑向一名士官。

报告队长!我们找到了入侵主机的终端机。

他没注意到塔莉亚也在场,只是急着报告:是‘密涅瓦’乘员――美玲?霍克寝室里的计算机。

军官之间一阵哗然,塔莉亚更是震惊。

――美玲?她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密涅瓦’的?狄兰达尔察觉到塔莉亚,很快地向她看了一眼,便立刻转向那名士兵:――那她人呢?不在屋里,目前还在找。

士兵答完,狄兰达尔又以眼神探问塔莉亚。

塔莉亚摇摇头。

美玲等人今晚应该住进了宿舍。

难道是她用房间里的计算机入侵基地主机?但见狄兰达尔思索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雷,你在追捕阿斯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美玲?霍克?原来是拨给正在追踪阿斯兰的雷。

便听得雷立刻回答:美玲?霍克和阿斯兰在一起,现在也是。

塔莉亚倒抽了一口冷气。

狄兰达尔面有疑色地又问:跟阿斯兰?……她成了人质吗?不,我认为不是。

雷的语调平淡,按着流畅的解释道:他掩护美玲,击落我的枪,然后在爬上‘Gouf’的驾驶舱之前向美玲伸手,美玲马上就跟他一起跑了。

如果她是人质,当时应该会逃离阿斯兰才对,可是地也没向我求救――我想机库里应该有监视录像。

――美玲……跟阿斯兰一起逃?塔莉亚完全弄胡涂了,她甚至连阿斯兰逃走的原由也不知道。

美玲?霍克也是舰桥乘员之一,安份的她会入侵基地主机、还跟阿斯兰一起逃走,塔莉亚没法儿想象。

尽管她这厢思绪混乱,狄兰达尔和雷的对话仍在进行着。

你的意思是,她并不是被阿斯兰挟持的人质?不,她不是。

雷答得干脆。

她是情资与通讯的专家,若是任她逃出去,不知会有多少机密外流。

目前还不清楚事情经过,但我认为一定要防止他们脱逃――请求准许击坠。

事态演变得太快太突然,塔莉亚感到自己被阻隔在真相之外,于是急急走向前去,插嘴说道:雷!你先等一下――但在她话还没说完之前,狄兰达尔竟同通讯器径自回答:是吗?我知道了。

我相信你的判断。

说时,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踌躇。

准许击坠。

议长!塔莉亚忍不住瞪着他那张俊俏的面孔。

狄兰达尔只是平静的回视。

受不了那股压力。

结果是塔莉亚先移开了视线。

谢谢您。

雷冷漠地答道,便切断通讯。

你都听到了吧?真――.事情就是这样。

可是……怎么会……!雷和议长的对话,令真不禁屏息。

眼前已可看见飞在前方的蓝色Gouf,而那架机体中不只坐着阿斯兰,也坐着美玲。

他们在军校里就是同学,后来她又担任了MS管制的工作,而且――她是露娜玛丽亚的妹妹。

如果雷所言属实,她就成了阿斯兰脱逃的共犯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就算是阿斯兰的逃亡,真也仍然弄不清怎么回事。

获得议长那样深厚的信任,又被授与最新战机……难道是为了上级下令歼灭大天使号和Freedom?阿斯兰确实对此事心存芥蒂,甚至气得对议长言语不敬。

可是,真仍然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倒不是不相信雷的证词,只是觉得这其中必有误会。

无视于真心中的纠葛,雷冷静的做出指示:你从右边绕过去。

我们包抄。

……雷!击坠――要击坠阿斯兰和美玲,自己实在做不到!眼见真踟蹰不前,雷斥责也似的又说了一句:万一这件事会破坏议长和其它人的和平心愿,怎么办?真猛然惊觉。

――我一直在想,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要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

他想起狄兰达尔的这份理想。

一个人人都能得到幸福的世界。

没有战争,只有和平。

再也不会有人像自己的家人那样――像史黛拉那样,成为战乱下的牺牲者:听见议长的这番话时,真就暗暗发誓要为了他的目标而尽一切力量。

他也相信,唯有这种方式,自己才是为了家人和史黛拉而活。

所以……在这个重要关头,怎能容许他们背叛?――真,做好心理准备。

只有靠你我防堵了。

雷的声音催促着。

……可恶!真咬着嘴唇,启动喷射推进器。

对着迅速接近的蓝色机体,Destiny执起了步枪。

议长的理想和自己的希望――他不能让它们化为乌有。

所以,只有一战了。

就算对方是阿斯兰?萨拉。

抄到对面的Legend向Gouf以步枪连射,击中海面的光束激起一连串汽爆,Gouf滑降为低空飞行,躲开了这一波射击,却跑进了Destiny的射程里。

真随即扣下扳机。

怎么会搞成这样……!光束掠过Gouf,射进海里。

那架战机里是阿斯兰和美玲。

――我认为你能办到。

他是第一个认同自已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背叛大家?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心中的不甘化成了愤怒,真吶喊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真,住手!一左一右地,阿斯兰驾着机体,在发射手腕光束枪之际叫道:你也被洗脑了啊!光束枪的弹光在高空的白灰色机体前方弹开了。

原来是Destiny用左臂发出的光盾将它挡了下来。

刚才的那段通讯,Gouf也听得到――包括雷和狄兰达尔一搭一唱地导引出杀无赦的结论。

连美玲都要一起击坠的那道命令,正是减口的意思,对知悉真相的阿斯兰而言,不过是一场闹剧。

想当然,阿斯兰对真的呼唤,雷依旧一派沉着的拦阻。

你那一套没用的。

阿斯兰,你是在困兽犹斗!Destiny背部的圆盘周围射出六道光束,险些击中Gouf。

雷!焦虑正打击着阿斯兰。

量产型的Gouf虽然是新型机,却完全比不上最先进的Destiny和Legend。

阿斯兰朝身旁瞄去,只见美玲脸色苍白地紧抓着椅背。

他不能连累她。

别逃了!投降吧!真的叫声里满是急躁,也撬杂着一丝冀求。

不要背叛我们!回基地来!在一无所知的真看来,眼前的情况大概只像是阿斯兰变节叛逃。

不是的!――阿斯兰感到一股无可奈何的懊恼和危机感――真已经完全落入议长和雷的操弄了。

真已经得到最先进的机体,按着依照他们的指示铲除所有的敌人,然后,他将会过着形同兵器零件一般的人生,就像联合的强化人一样:可恶……真!阿斯兰旋转躲开接连袭来的光束,向Destiny冲去。

Gouf的右臂一振,猎杀鞭倏地跃出,攫下Destiny的步枪。

长长的钢鞭窜过电流,步枪随即在两机之间爆炸。

在雷光与爆炸光中,阿斯兰继续向真喊话:住手!我不打算回去等死!阿斯兰很清楚,回基地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议长而言,自己已经是颗没用的棋子,又知道他所有的骗局,无疑是个危险的存在。

美玲就更不用说了,在公平的审讯之前,她就会被灭口了。

真也许是听出了什么。

通讯器里传来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听着,真!议长和雷说的话,听起来也许很对、很顺耳!他努力想让真明白事情的真相。

阿斯兰――一面用光束枪牵制雷的Legend,阿斯兰一面叫道:可是,他们的论调迟早会扼杀这世界的一切!啊……?通讯器那头的真愕然失语,身旁的美玲也骤然屏息。

议长追求着幸福与和平的世界,那其中的人类不过是构成世界的成份,就橡一颗齿轮。

那样还能算是人吗?至少,阿斯兰不愿意自己的价值只被定义在一具战争傀儡上。

我对那样的心态――!真,不要听!雷大喝一声,打断了阿斯兰的话。

Legend手持光束战飞身扑来,阿斯兰也拔出光剑迎上去,却趁长戟挥下的当儿冲进Legend的侧前,用盾牌朝握柄处一撞,紧接着用光剑砍下。

雷跳开去避过这一道斩击,更进一步的睁眼说瞎话:阿斯兰已经有点不正常了!你少胡说!听见雷无所不用其极的箝制真的思想,阿斯兰大为光火,忍不住驾机扑去。

看着Legend和Gouf在空中扭打成一团,真不知如何是好。

别被他骗了,真!雷严厉地警告道。

真!如果你一定要攻击我,至少让美玲下机!她是――阿斯兰竭力地喊道。

雷马上冷冷的应了一句:她已经和你同罪了――她的存在没有意义。

……雷?对一个到目前为止都是伙伴的少女说出这么冷酷的语,真听得脊背一寒。

雷说阿斯兰疯了,要自己别相信他的话,因为那都是他编出来想蛊惑自己的。

但真不这么想。

当阿斯兰喊着要他们放过美玲时,听起来极其自然而诚恳;那是真所知道的阿斯兰――一个总是为救人而奋不顾身,诚实却朴拙的老好人长官。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真听不懂他说的话。

真总是看不见他所看见的。

扼杀世界?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像雷所说的,只是神智错乱而胡诌的话?想消除战争,让人人都能幸福的议长,怎么会扼杀世界呢?他是敌人――他们都是!真满心迷悯,又听得雷断然说道:他们要背叛议长、背叛我们,要践踏我们的心意。

你能容许吗?背叛――对,这是背叛。

总是在真的心底蠢蠢欲动的火苗,重又熊熊燃起。

那家伙后来也背叛了我。

现在阿斯兰也是。

跟祖国奥布一样!真的怒意已超越理性,雷又在火上加油。

你不是说过吗?――为了和平,你会跟任何敌人奋战到底!面对任何敌人都要奋战。

那是真前几天亲口说出的决心。

当时他想都没想过,阿斯兰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奋战。

为了议长揭示的明日世界。

一个人人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不再有人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世界……真的眼前飘起一个白色的裙摆。

明亮的光晕中,史黛拉唱歌跳舞的身影一闪而逝,血泞的颜色瞬间涂覆一切;妹妹的小手半埋在土堆里――史黛莅的身体飘呀飘的往冰冷的湖水里沉去――――我再也不要让那种事情发生!真嘶哑着说道,声音阴沉得像是发自地府:……是你,是你不对。

真抽出背上的长剑――MMI-714亚隆戴特,肝胆俱裂地大吼: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背叛我们……!真――!听见阿斯兰的呼声里隐含绝望,真的心却不再动摇。

令血液为之沸腾的愤怒已然包围他的全身,只有大脑深处是绝然冷澈。

在声嘶力竭的咆哮中,他朝向Gouf直冲而去。

要消除战争!为了这个目的,我要跟任何敌人奋战到底!就算是面对阿斯兰?萨拉――!他全力挥下的这一剑,Gouf仅以毫发之差闪开了。

见对方在后退之际再度甩出猎杀鞭,真眼捷手快地避过鞭尖,同时以快得看不见的速度抓住它,马上射出掌中光束炮――MMI-X340掌中枪,当场将钢鞭炸断。

这一惊令得Gouf的动作钝了一下。

真没有放过这一刻。

Destiny猛然冲近去,将Gouf的左臂连同倏地举起的盾牌一同斩落。

我――看着死命后退的Gouf,真想起了那些逝去的至亲至爱。

史黛拉……真尤、爸爸、妈妈……!.刀刃呼啸划过,蓝色的机械断臂在空中飞舞。

我…绝不再让……!不再让任何人失去他们的所爱!真猛然向蓝色的机体冲去。

真!――熟悉的呼声彷佛烧灼着他的听觉。

但在这时。

锋利的剑尖已经贯入蓝色机体的胸口。

闪电划过天际。

在高反差的视像中,真看见它胸前插着剑,直朝海面坠去――那景象是个烙印,鲜明地刻进他的眼底。

只一瞬间,恢复漆黑的海面吞噬了Gouf,四周旋即被照得通透明亮。

不是闪电,而是爆炸的火焰。

在海中发生的爆炸,将海水推挤隆起,紧接着爆出高高的水花和火光.在火光的映照和大雨之中,真大口喘着气。

――结束了……一想到这儿,便有一阵苦味从胃里翻涌上来,真痉挛也似的干呕起来,嘴里好干,他吞了好几次口水,却怎么也消不去那阵苦味。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正在不住打颤,偏偏搁在操纵杆和推进器上的手却像黏住了似的拿不下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手。

更像是――自己已成了驾驶舱的一部分。

真,听见这声呼唤,真抬起眼,看见屏幕上映着雷的脸。

雷的声音竟然有一分温柔。

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剎那间,一种骇人的恐慌席卷全身。

刺穿Gouf胸膛时的触觉,竟清楚地留在真的手上。

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任……务。

他怔怔的重复雷的话。

对。

雷答话的声音变得好远。

真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也在颤抖。

阿……斯兰……美玲……被我杀了。

阿斯兰和美玲――那是伙伴;是重要的人,竟被我――我用这双手杀了他们。

用剑刺死他们。

尽管他曾要我住手。

真茫然瘫坐在位于上,听着雷沉稳的安慰自已:我们铲除了叛徒――铲除了敌人,做了我们该做的事。

那张脸有一抹温暖的笑容。

每当真打倒敌人,雷总是那样笑着,但那笑容在此刻看来竟映着一股寒意。

我……做了对的事情吗……?他觉得好颓丧。

来,回去啰。

雷用平时的淡漠语调提醒他。

真被动而机械性的掉转机身。

嘴里的苦味,一直不退。

报告!‘Gouf’击坠!当这个报告到临时设置在议长办公室的应变小组时,塔莉亚正和众人一同检视视录像画面,而影像中的情景就像雷所说的。

向雷还击之后,阿斯兰朝美玲伸出手,而美玲也立刻伸手去拉他。

然而――听到报告,塔莉亚仍难忍激愤。

击坠――在影片中活动的这两个年轻人竟已在世上消逝,她甚至听不到他们亲口说明原由。

更残酷的是,射杀他们的不是别人,是熟知他们为人的――真和雷。

‘Destiny’和‘Legend’返航。

这样啊,谢谢。

接到报告,狄兰达尔那张白皙的脸上几乎没有变化。

军官们这时都聚到他的桌前,塔莉亚也重重踏步跟着走近。

听得狄兰达尔对一名军官指示道:克莱佛,你把这件事大致写个书面报告。

我想联合那边应该开始问东问西了。

简述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有,记得写:我们已经派出调查队,所以现场海域严禁出入。

是。

看着狄兰达尔仍旧冷静自持,塔莉亚的怒视中又多了几分怀疑。

狄兰达尔察觉她的视线,剎时眼神一黯,却随即转向另一名军官:还有,美玲,霍克是不是有个姐姐?把她叫来。

我们得告诉她这整起事件,恐怕也有些事情得问一问她。

你能处理吗?有事要问――换句话说就是要露娜玛丽亚以逃犯亲属的身分接受审讯。

她的亲妹妹才刚死啊!我想,到时还要到她们在‘密涅瓦’上的寝室去查一查――库拉迪斯舰长?是,请便。

塔莉亚答话的声音气得发僵,心中的不满几近爆发。

但在那之前,希望您至少让我说句话!她彷佛一直被隔在墙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年轻有为的部下不由分说的被杀死,而事情的始末都还没理清。

她知道,当有重要作战时,防止机密外泄是首要之称,而这就是军队的做法。

但是狄兰达尔怎么会怀疑到那两个人――怎么会认为阿斯兰和美玲有间谍的嫌疑呢了?而且,他那种应对方式,好像事前早就看穿一切了似的。

不对劲。

这其中必有内情。

塔莉亚的直觉在这么说着。

看见塔莉亚一脸忿忿不平,狄兰达尔苦笑。

……不用这样瞪我,我也正有此意啊,塔莉亚。

就各方面来说,我们也必须向你请教。

这话令塔莉亚暗受打击。

她是阿斯兰和美玲的长官,当然也在接受审讯之列,只是心底那身为女人的一部分,反射性的对这种说法产生抗拒。

这个男人就这么不相信我,连找也要审问?但见狄兰达尔伤心的叹了口气:是我让阿斯兰复籍,还让他做‘FAITH’。

出了这种事……我也跟你一样震惊啊。

在塔莉亚的耳里,这些话听起来空泛无比。

徒然升高了她脑中的疑念。

议长……有个士兵出声请求指示。

狄兰达尔示意稍等,一面柔声安抚她:我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之后我一定会抽出时间的,你也先冷静冷静吧。

他这种像是在哄小孩的态度,反而更伤塔莉亚的自尊。

她站在原地,硬是忍下这口气,连那人离开了也不多看一眼。

愤怒已在她的心底冷凝成块。

这一刻,塔莉亚已然明白,阿斯兰他们究竟做过什么,恐怕永远地无法得知了。

连换掉湿衣服的力气也没有,米亚坐在房里,被隔壁办公室传来的击坠一词给吓呆了。

击坠……阿斯兰被击坠……?才不过数小时前的分别时,他脸上的表情和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

米亚不敢牵他的手。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教她怎么舍得丢下。

原是想救他的……!已经干了的脸颊,又被滑落的泪水给弄湿了。

阿斯兰为什么要违背议长的意思呢?为什么要做出让他舍弃的事情呢?她觉得议长的所作所为很伟大,就算是欺骗社会大众,他也为自己能尽一分力量而感到自豪。

――要照他的吩咐做战斗的傀儡,我办不到。

阿斯兰是这么说的。

可是,为什么不可以?能对别人有帮助,她高兴死了。

在接下这份工作之前,没有人觉得她有多重要,也没有人要多看她一眼,真的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当那种人是什么感受,像阿斯兰那样的人一定不懂吧,因为他那么有本事,什么都会,有一个完美的未婚妻,又是众所瞩目的扎伏特菁英。

现在,米亚很重要。

不只对议长来说是如此,对P.L.A.N.T.或地球上的数亿人而言也是如此。

米亚说的话能够推动人心,将世界导向和平,大家都爱她。

这差事做起来虽然吃力,但这种满足而幸福的感觉,是她这辈子从没尝过的。

有什么不可以?――米亚在心里问阿斯兰。

如果这样能让大家幸福,有什么不好?就算是被安排、就算是傀儡,只要自己满意不就好了?要是阿斯兰肯接受议长的安排,不要违背议长的意思,也不会被杀了……!她抱着双膝,蜷缩着不敢哭出声。

她崇拜的人已不在人间。

刚才没牵到的那只手将永远悬在雨夜中,永远惊扰她心底的迷悯。

美玲她……?被保安部传唤来此,露娜玛丽亚竟完全听不懂干员说的话。

持枪的士兵突然出现,把她当个犯人似的押走,带到这个单调的小房间,然后来了一个干员坐在面前,拿着桌上的数据开始冷冰冰的对她说话。

那人说,美玲入侵基地之后,企图和阿斯兰?萨拉一起逃走。

两人因有间谍嫌疑,于是由真和雷出动追捕,不久后遭到击坠――击坠。

这个意思她懂,只是没办法和美玲联想在一起。

露娜玛丽亚的面前摊着主机的登入数据、撷取自保全记录的照片――美玲和阿斯兰好像正打算逃出去。

她轻轻摇头。

不可能的。

美玲怎么会……那孩子怎么会是间谍。

她刚刚才见过她的。

在那之前,她们还约了明天要一起去买东西的。

完全像平常一样啊!天真无邪、容易动情的美玲,言谈举止有时候会少根筋,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心浮气躁。

可是,她们却是比任何人都亲近――美玲甚至就像她的一部分了。

那样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背叛军队的事?不可能的!我妹妹才不会……就算美玲真的做出那种事,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

还有阿斯兰……你们一定是误会了!露娜玛丽亚仓惶的说。

根本不可能。

她想起阿斯兰那个一本正经的表情。

难道这是说,他的正直都是装的,只是为了赢得他们的信赖,好在背地里出卖他们?绝对不可能……这种蠢事……!根本不可能。

美玲或阿斯兰竟然会叛逃――还被击坠……根本不可能!露娜玛丽亚低着头,泪水一颗颗落在膝上。

――自己心目中最亲近、最重要的两个人,竟已不在这世上!昨天真不好意思,突然要你们接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狄兰达尔坐在办公桌前如是说道。

雷浅浅笑说不会,站在他身旁的真则不自觉垂下眼去。

隔天一早,真和雷就被议长召见,狄兰达尔背面有一大片窗子,能够望见朝阳下光辉的海面,而昨晚的风雨竟像一场梦,没在此刻的天空里留下一点痕迹。

梦……真希望那是梦――真茫然地想着。

不过,你们做得太好了。

谢谢你们。

狄兰达尔的感谢,把真拉回了现实。

是真下的手。

这样啊。

雷把功劳都让给真,便见狄兰达尔向真微微一笑。

可是,雷的说法却再度刺痛真的心。

是我下的手。

是我杀了阿斯兰和美玲。

昨晚感觉到的那种苦意,又在喉头涌现。

或许是察觉真的神情抑郁,议长关心地问了一声:你还好吧?……我……还好。

可是,真虚弱的低声答道,但还是忍不住哽吶的追问:阿斯兰和美玲――为什么会……他们两个怎么会是间谍?怎么会背叛大家――这个问题从昨晚就不断在他的脑中盘旋。

议长皱起眉头,面有难色地答:我们还没有找到驾驶舱,也还不清楚,不过……我方的‘诸神黄昏’资料中,好像有遭到入侵的迹象。

‘诸神黄昏’……这是个没听过的名词。

见真不解,议长于是接口说明。

那是‘Heaven'sBase’攻击作战的代号。

听起来有点儿盛大……重点是,那里面也有‘Destiny’和‘Legend’的数据。

真的脸色变了。

Heaven'sBase攻击作战的细节和两架最新机体的技术情报,无疑是扎伏特最重要的机密。

要入侵那个数据库当然不容易,但若是精通信息技术的人,或者――议长语带含糊,便见雷一脸沉痛的断言道:那就是美玲了……嗯……议长难过的低着头,跟着又说:阿斯兰本来地想带走拉克丝。

啊?真睁大眼睛。

可是,拉克丝拒绝――所以她也来通知我们。

这么说,拉克丝?克莱因――阿斯兰的未婚妻也认为他是错的了?得知这一点仍然今真心痛,但不可否认的,真的罪恶感确实缓和了。

出卖阿斯兰的不只是自己一人――不!是阿斯兰出卖了大家!狄兰达尔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烦恼。

他当时到底想去哪里呢……?我下令征讨‘大天使号’和‘Freedom’,好像让他非常生气……但是,那总不会――这时,雷冷静的说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失去了后盾,一时心急?真惊讶的看着他。

大天使号是他的后盾?――这意思是,阿斯兰不是大家的伙伴?我不知道。

如果是,那就更难解释了。

他想去哪?听得议长这么问,雷也答得干脆:会想得到‘诸神黄昏’情报的,只有一个地方。

‘Logos’?真不敢置信地脱口说出了这个名称。

怎么可能……!阿斯兰确实为了大天使号和Freedom的事情而怀恨在心,但他应该不至于为此将友军出卖给Logos――怎么会有这种事?议长似乎也同样难以置信。

开战的那阵子!!他来找我,说他无论如何都想避免战争的发生,所以我也相信他,让他回到军中,而我现在想征讨Logos以阻止战争,他为什么又不喜欢了呢?他悲伤的摇摇头。

真也为他感到遗憾。

议长……这个人也同样的信任阿斯兰,他的心痛一定和自己一样。

我了解您的心情,不过再烦恼地无济于事。

雷斩钉截铁地说完,口气变得体贴:有我们在,议长。

您在困境中选择真理的这份心意,大家都会支持的。

听见他这番话,真不禁猛点头。

雷说得对。

他们将取代阿斯兰而奋战,绝不会背叛。

雷……议长注视着雷,又望向真。

真紧抿,响应他的视线。

我相信这个人所要推展的世界。

为此,我愿意迎战任何敌人!我们随时等待您的下一道命令。

雷说完,便和真一齐敬礼,狄兰达尔的表情这才变得稍为明朗。

……谢谢。

议长这一次的道谢,令真满怀决心与喜悦。

您辛苦了,舰长。

塔莉亚从宿舍回到舰长室,阿瑟便亲切地招呼道。

塔莉亚深深跌坐进椅子里,一面问道:舰上怎么样?司令部公布的消息,大家都听到了吧?昨夜的骚动,官方已做了正式的说明。

阿斯兰?萨拉和美玲?霍克二员盗取基地重要机密,于逃亡途中遭到真?飞鸟和雷?扎?巴雷尔击坠――阿瑟回答时,彷佛难以敢齿:是。

大家、呃……都很震惊,情绪受到影响。

说这话的他,脸上也有明显的动摇。

我想也是……塔莉亚长叹道。

对母舰的乘员来说,阿斯兰和美玲都是他们一路并肩是来的战友,两人的死和背叛势必造成深刻的冲击。

但对塔莉亚而言,事情更为复杂。

所谓的背叛,果真存在吗……?调查结果出来得太快,不只没打消她的疑念,反而更为加深了。

舰长……?听见阿瑟担忧地唤道,塔莉亚抬起头,看见他正狐疑地往自己脸上打量。

不行。

舰上现在人心浮动,自己不能这样下去:想是这么想,但这一次,她却无法区隔情绪。

抱歉,能不能麻烦你再代管一下?――我现在没办法坐上那个位子……她不能带着这样的迷悯去坐舰长席;一个要统领众人、订定战舰航向的人,不能对上级的决定怀抱疑虑。

啊?――是……见她难得地表露心中脆弱,阿瑟似乎还想问什么。

塔莉亚便向他浅浅一笑:待阿瑟敬礼,走出舰长室,塔莉亚又瘫进椅子里。

征讨Logos,让战争结束。

就在这样的口号下,少年们被割舍了。

他们的死,真是必要的吗?有了这份怀疑,自己还能服从上级的作战命令吗?也许还可以。

那毕竟是自己身为军人的天职。

可是――塔莉亚忽然想起狄兰达尔那泰然自若的神情。

――怀着这份疑念,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去爱那个人吗?真和雷驾着新领的座机回到母舰。

换做是平常,舰上的整备班早就涌上来对这两架新型机体品头论足一番,可是现在,他们只是远远的望着Destiny和Legend。

感受到他们无言的责难,真一出驾驶舱就往升降梯走。

以往,维诺总是头一个冲上来迎接,如今却见他几乎动容,憔悴的别过脸去,在他身旁安慰的尤兰,也以复杂的表情避开了真的视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维诺老爱说美玲好可爱,搞不好是喜欢上她了。

对尤兰而言,她的死一定也今人难以接受。

那是命令。

是任务。

其别无选择。

想着想着,那种罪恶感又攀上来攫住他的心。

走在身旁的雷这时轻拍真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无语地走向舰内。

跟议长谈过,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答案,那就是阿斯兰和美玲真的背叛了大家。

真不认为――不,是不愿意认为他们打算把情报卖给Logos,但两人盗走重要机密又逃出基地却是让人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真在理性上可以接受,情感上却反而更无法割舍。

一路低着头在通道上走着,真一直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人影,等他抬起头发现来者是露娜玛丽亚时,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近得没法装作没见到了;露娜玛丽亚好像也一样惊愕,只见她兀地停下了脚步。

在认出对方的那一刻,他们的表情都窜过一丝颤栗。

是自己杀了美玲――杀了她的妹妹。

偏在这一刻,这个事实格外沉重得难以负荷。

他们都垂下眼去,敛起表情继续走,但在错身的那一瞬间,那份悔恨与不甘还是涌了出来,促使真忍不住低声说道:……抱歉。

道歉也不可能弥补了。

他想起自己失去双亲和妹妹时的感受,那种走投无路的锥心之痛,一定也是露娜玛丽亚此刻的心情。

真只有把头垂得更低,紧咬着嘴唇,想要快步离去。

却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个柔软的身体撞在自己的背上。

真惊讶得回头望去,对上的竟是露娜玛丽亚含泪的双眼。

……为什么……!她颤抖着举起双拳,槌打在真的背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美玲……!把阿斯兰……!她已经六神无主,只是使劲她打,情绪也完全崩溃。

真低着头动也不动,在她的哭喊声中忍受着疼痛――她的拳头一点地不痛,痛的是她此刻的悲枪。

――为什么……!露娜玛丽亚的手终于失去了力量,只能紧紧的抓着他,她的脸伏在真的背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骛地,心中所有的思绪就像溃了堤,真紧紧抱住她。

露娜玛丽亚把脸埋在真的胸前,嚎陶大哭。

她的身体好柔软、好温暖。

真的眼中也溢满泪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

好想去恨那两个背叛者,但他竟然做不到。

阿斯兰――这阵子,他们老是因意见不合而起冲突,真也觉得他好烦,但在失去之后,真才发现他在自己心里占的分量有多大,之前反抗他、希望得到他的认同,或甚至故意顶撞他――其实全都是因为对他的重视,这样的一个人物,如今已经不在了。

杀死他的却是自己。

还连露娜玛丽亚的妹妹一起――真好伤心,不知所措的伤心。

却是在看见少女哭得如此无助后,他才察觉这个心情。

杀人者与被杀者。

他们俩人只能靠在一起,像小孩子一样的痛哭。

站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的雷不发一语的转身走开,留下了两个同病相怜的受难者。

爱丽克——一见船坞内的管制区里有个熟面孔,卡嘉丽立刻喊了一声。

正在和技术员们谈话的爱丽克便转过脸来。

你回来啦,浪子姑娘。

亲切地笑着调侃卡嘉丽的她,是曙光社(O.R.B.国营的武器研发单位)的技术主任,同时也居O.R.B.的M1Astray开发之首功。

不过,在前次大战时,她跟着卡嘉丽等人一同搭乘O.R.B.的宇宙战舰草薙号,从技术面支持他们的奋战。

受创的大天使号总算返抵O.R.B.国门。

他们正在一座秘密建造的船坞里,地点位在马尔奇欧传道所的晓之岛地下,听说爱丽克是为了亲自修复大天使号而特地赶来的。

爱丽克小姐!玛硫也打了声招呼,和基拉一起走向她。

又被打得这样惨兮兮呀。

我看都可以用‘家常便饭’来形容了吧?看着停入船坞的白色巨舰,爱丽克叹道。

是的,‘Freedom’也……看见基拉的脸上又显出那种焦虑,卡嘉丽觉得心痛。

基拉身体上的伤势已经大半痊愈,只是失去机体一事似乎对他造成不小的打击。

他一向认定自己有守护母槛、保卫其它人的义务,身为同胞手足的卡嘉丽,对他的这种自负与义务感格外不忍。

是啊,我起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幸好你没有大碍,这就好了。

爱丽克笑了笑,试着平衡他的心情。

真是,这孩子还真能捱。

爱丽克小姐,不好意思,要请你多帮忙。

我们得赶快补给和修理才行。

听得玛硫如是说,爱丽克的眼神犀利起来。

这么说,你觉得事态已经严重到得靠它来收拾了?我也不确定……玛硫敛起神情,基拉跟着点头。

……不快点不行。

卡嘉丽也忧心地望向母舰。

如今,Z.A.F.T.与脱离联合阵营的义勇军所组成的舰队已经从直布罗陀基地出发,就要前往联合军的统合司令总部Heaven-sBase了。

刚巧在这时,管制区传来大天使号发出的通讯。

这是直布罗陀对‘Heaven-sBase’发出的声明!听见米莉亚里亚的通知,卡嘉丽和玛硫等人都围拢到通讯机旁。

我Z.A.F.T.暨地球联合军,对‘Heaven-sBase’提出下列要求——与联合阵营划清界线、表明对抗Logos的立场后,义勇军便声称自己才是正当的地球联合军,在这份声明里,也一并开宗明义的宣布。

——一、立刻引渡日前公布的‘Logos’成员。

二、全军解除武装。

放弃基地设施……这……听着米莉亚里亚朗读的声明文,玛硫绷起了脸。

终于开始了。

Z.A.F.T.与联合的正面对决。

却听得基拉以惊慌的语气问道:玛硫小姐,我想跟拉克丝说话,能帮我联络她吗?咦?卡嘉丽略感意外地看着基拉,发现他的脸上流露出急迫的神色。

真的……不快点不行了……他低低得说。

大天使号的通讯才刚切断,又有另一道通讯传入管制区。

哎哟喂呀,生意真好爱丽克咕呛着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评语,一面操作通讯机,屏幕上随即出现另一个面孔。

对卡嘉丽而言,这张脸实在太令人怀念了。

奇萨卡!她忍不住惊喜的拉高了音调。

一看见卡嘉丽,这个将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脑后的健壮男于也立刻满面笑容。

卡嘉丽。

你也平安到那儿啦!有着一脸日晒后的健康肤色,奇萨卡上校现为O.R.B.陆军的特殊空艇部队军官,过去也曾是他们的战友:不仅如此,当年卡嘉丽擅自离家出国,他还被指派做她的监护人。

在卡嘉丽心目中,奇萨卡无疑是个可靠的保护者。

奇萨卡,你也在这座岛上吗?之前你都跑哪去——卡嘉丽连珠炮也似的急着发问,却被屏幕中的奇萨卡简洁地打断。

我跟地球军一起,去了一趟直布罗陀。

直布罗陀?去Z.A.F.T.那边吗?这话一出,众人才注意到镜头边露出他的领口——是地球军的制服。

只见奇萨卡做了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嘻,这个以后再慢慢说——正好,你们来看看我载回来的东西。

是什么……?猜不出他卖的关子,但卡嘉丽和基拉还是急急赶往地面。

就在岛缘的岩湾内,一架飞艇才刚靠岸,有人正从货舱口把东西搬出来。

奇萨卡似乎就是在等他们两个,认出来者后,他便走了过来。

奇萨卡!身材高大到非让人仰头不可的他,确实穿了一身地球联合军的制服。

你是不是偷偷潜入Z.A.F.T.的基地啊?对。

卡嘉丽边问边跑向他。

奇萨卡点点头,带他们往飞艇走去。

我才进去没多久,基地就起了骚动。

我们窃听电讯,就听到间谍逃跑、追击等字眼——奇萨卡开始说明始末。

他看见两架新型机出动去追捕脱逃的MS后,便悄悄开了一架快艇跟上去。

不久,疑似间谍驾驶的MS被追到,并且在海面上被击坠,奇萨卡随即搜索坠机地点的海域。

他当时想,逃亡者既然是间谍,这人探得的情报应该有点意思,就奇萨卡本身的目的来说,去救他也不算超越本分。

——幸好马上就找到驾驶舱的残骸。

捞起来一看,那可不得了。

那是……?见卡嘉丽不解地眨着眼睛,奇萨卡又露出那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朝前方努了努下巴。

在你来说,尤其是个大礼。

他指的正是随行人员从货舱搬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两具医疗用的担架:其中一副躺着一名红头发的少女,另一个——一看见披散在担架上的黑发,卡嘉丽马上加快了脚步。

伤者已昏迷,缠着绷带的手臂无力地挂在担架旁,头上也同样绑着绷带,覆在氧气罩下的苍白脸庞。

——卡嘉丽的泪水立刻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捣着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跟着跑过来的基拉,像是替她惊呼:阿斯兰……!奇萨卡千里迢迢运回来的,也正是卡嘉丽惦念远胜一切的人——阿斯兰?萨拉。

‘Impulse’……果然不简单耶。

走进驾驶员警戒室,露娜玛丽亚嘟嚷道。

真的座机换成Destiny之后,她就接替成为Impulse的驾驶员。

不知道我能不能驾驶得像你一样!露娜……眼见露娜玛丽亚不安的低着头,少了往常的那股霸气,真想说些什么为她打气,但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她目光一厉,抬起头来:不过,他们两个都是——都被‘Logos’给骗了,对不对?阿斯兰是,美玲也是。

她的眼中有一股以往没有的昏暗凶光。

真明白——那是憎恶。

美玲原本不是那种人的……阿斯兰一定也不是……要是他在大战后没有去O.R.B.的话……露娜玛丽亚懊悔起来,又垂下头去。

一切都是Logos的错。

他们待会儿就要去征讨这个邪恶的势力。

她决定用这种方式切割。

把事情想清楚,再原谅亲手杀了他们二人的真,然后继续前进。

露娜……真走近去。

露娜玛丽亚忽然抬起脸,表情却是笑中带泪:阿斯兰好奸诈哦。

咦?——他背叛了我们每个人。

真听出这话里有掩不住的痛楚。

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们一直像信着阿斯兰。

因为深信,背叛的痛苦更深切。

议长也一样。

他用让阿斯兰归队的方式表达信任,阿斯兰却以这种方式回报他。

我也是……我真傻……!露娜玛丽亚恨恨吐出这一句之后,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泪意。

可是……我绝不低头!她如此勉强的振作自我,令真听得更为心酸。

禁不住心里的痛,他低下头去。

所以,真,你也要坚强……露娜玛丽亚手抚上真的头发。

他意外地看着她,见她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强颜欢笑的想要鼓励他。

……好吗?充满关怀的声音,温柔的抚摸,这份感动让真再也无法按捺,情不自禁的抱住她。

……露娜!自己所杀的,是天理不容的背叛者。

越是想这么认定,脑海中浮现的却越是往日的那两人——笑得天真烂漫的美玲,还有总是以悲伤眼神看着自己的阿斯兰。

真仍难割舍对他们的依恋,要把当时的他们想做是早已心怀叛意的人,简直太难了。

多希望干干脆脆的恨他们算了。

这女孩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所以才教人心碎。

泪水就像决堤似的。

露娜……!真呜咽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露娜也啜泣起来,伸出手用力抱住真。

他们彷佛溺水涸泳的人,在彼此的拥抱中寻求慰藉和寄托。

他们失去的越来越多了。

就算是此刻还在臂弯中的这副温暖躯体,也可能在下一场战争后消逝无踪。

就像史黛拉一样。

那个可怜的少女。

罪恶感、恐惧、悲伤、失意——这些情感化成了热流,莫名在体内奔腾起来。

真扳过她的脸,重重地迭上她的唇。

泪水碰到他的脸颊——是自己的,还是她的?待狂风似的热意退却,双唇分开,却见露娜玛丽亚吃惊地抬眼看着真。

真回过神,低声说道:……抱歉。

露娜玛丽亚的神情仍有些迷离,但她浅浅一笑:没关系……这又令真心头一紧。

不,我绝不要再失去了。

下定决心,真沉声对她说:我发誓,一定会保护‘Impulse’。

真……露娜玛丽亚娇羞的揉着眼睛,听得此话又是一惊。

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这一次……我怎么能再失去!就在这时,警戒室的门开了,雷走了进来,真和露娜玛丽亚连忙分开。

想起他们刚才的举动,真的脸几乎热得要冒火,但他只是装作平静,坐回椅子上去,.,,,第一百零一章 目标,奥布fotitle=高达SEED之与天才共舞>作者:朱雀振翅唉,灾情果然惨重。

电视正播出各地受灾情况。

大得吓人的陨石坑仍在冒出黑烟,坑里空无一物,坑外周围也在震波袭击下全数化为瓦砾。

沿海地区无一幸免,巨浪冲毁的建筑物令人怵目惊心。

失去了居所和所有财产的人们颓然地倒坐在断壁残垣间,或许无从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因为来不及逃难、甚或连同避难所或防空洞一起被从天而降的火石烧死或炸死的生命根本难以计数。

话虽如此,大气层内如今是粉尘弥漫,考虑到它的长期影响和今后的复兴,活着究竟算不算幸运,其实都很难说了。

然而,通讯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却听不出危机感,画面上映出的各人,看来也和日前道别时一样的悠然自得,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憔悴。

帕德嫩神庙整个不见了啊!其中一人显得愤慨不已。

吉普列尔不屑的笑着答道:那么老旧的东西,不见了也没什么分别。

吉普列尔手持酒杯坐在避难室里,面对着一片电视墙,其中几个屏幕都显示着尤利乌斯七号坠落的种种灾后景象,但是吉普列尔的神情却有些快活。

――那,吉普列尔,你打算怎么做?八个并排的屏幕中,有一名男子沉着脸问道:狄兰达尔的动作可快得很。

那家伙已经在妖言惑众的开始行动了。

的确,殖民地议长的每个行动都进行得十分迅速,从他向各国发出事故的通知,千辛万苦地完成爆破工程到后继的应对和处置,在表现得积极而有效率。

地球上的扎伏特相关单位也已派出直升机,装载着救难物资与人员陆续抵达了受灾地区,未来还会有更多来自殖民地本国的增援。

电视墙的其中一个屏幕就映着狄兰达尔向民众演说的实况。

那张端正的脸上充满悲痛。

――为这深重的伤痕感到无限悲哀……但是,地球的友人们啊,请你们千万要从今天的绝望中振作起来。

面对同胞们空前的苦难,我们将不惜伸出援助的手……对吉普列尔和这几个人而言,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狄兰达尔的棋走得太扎实,万一让民众的情绪往殖民地那边倒,他们就难以煽动反殖民地的情绪,导向开战的脚本也要落空了。

吉普列尔却显得一派悠哉,径自往一架桌上的放映机走去。

‘幻痛’送了个非常有趣的东西回来……应该已经送到各位手边了才是。

幻痛――这支游击部队虽隶属于地球联合军,却不在军方的命令系统下,而是直接听命于吉普列尔等人。

军方内部亦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实情。

和吉普列尔通话的那几个人看了他传送过去的影片,全都怔住了。

唔……这……哎呀呀,结果是这么回事啊……影像的分辨率略低,拍摄时的光源也不够,但还是看得出画面中的MS是扎伏特的基恩。

影片中除了有基恩战斗的场面,也包含了架设在尤利乌斯七号上的装置,以及那些缠绕在弦索上的缆线等。

这是意料之外的一张王牌。

待众人的议论平息后,吉普列尔自信满满地向他们宣布: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容许这种事情,也不会有别的事比它更能强而有力的将我们团结在一起。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消灭调整者的一切――屏幕上的每一张面孔都专注正经的盯着他看,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们一致认同,这是一场值得一搏的赌局。

于是最后,吉普列尔高举手中的酒杯,做出了结语。

――为了蔚蓝纯净的宇宙啊!从舰桥看去的天空是铅灰色的,海面也阴沉得宛如黄昏时分¢片坠落时扬起的大量粉尘悬浮在空气中,将蓝天厚厚的遮蔽了起来。

阳光被阻隔了,往后的气候会如何寒冷化,对植被的影响、臭氧层的破坏、酸雨或二氧化碳排放而造成的温室效应等长期性的作用,还不知会持续多久,但愿不会导致冰河期的到来。

看着天空的颜色就像自己的心情,卡嘉利转开视线,回到正在调整通讯的巴托身上、塔莉亚?库拉迪斯也站在她旁边。

……还是不行。

试了好一会儿,巴托仍是困惑地摇摇头,转向站在身后的两人。

粉尘浓度太高了,目前连雷射通讯也……是吗……不好意思。

卡嘉利神情忧郁地向他俯首道谢↓是来请巴托试试能否与奥布取得联系的。

一旁的塔莉亚也显得忧心忡忡,因为智慧女神也无法联络上卡番塔利亚或直布罗陀等地表的扎伏特据点,如今正不知何去何从。

等本舰的检修和各处应急措施完成,再请您准允开往奥布……好的,我知道……听到塔莉亚的话,卡嘉利点点头,却又自嘲也似的喃喃道:其实我也知道,现在才急着赶回去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卡嘉利诅咒着自己,竟在这等危难时刻远离祖国〓莉亚便温和的表示她的同情:奥布是个岛国……您会担心也是当然的呀!不知道奥布的灾情有多严重。

现在的她,连受灾的程度都不得而知。

一个由群岛组成的国家,四面都环海,海啸的肆虐肯定是免不了了。

搞不好碎片直接击中首都雅拉法斯岛――那么奥布已然名存实亡了。

卡嘉利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塔莉亚。

抵达奥布之后,我希望能尽量提供你们所需的帮助,以感谢各位的勇气和功绩。

不过……我现在也不敢轻易承诺就是了。

请见谅,舰长。

不,您别客气……塔莉亚略显困惑的摇摇头。

卡嘉利向她颔首致意,便离开了舰桥。

纵使引发这场灾难的是调整者,卡嘉利对塔莉亚、真以及阿斯兰等人的贡献仍然万分感谢↓亲眼目睹他们的义举,明白他们是真心诚意的拯救地球。

还是说――自己仍旧是什么也不懂?连阿斯兰的感受都不能体会,对调整者们的心情更不可能了解?亲族死难的那种恨意,她懂。

可是要其它人抛下那种恨意,难道是错的吗?假使要真别再狠了,要他原谅父亲和自己,她说得出口吗?――我说不出……!卡嘉利好迷惘。

心中的迷惘一天大过一天,这样的自己已经无法胜任执政之职了↓如是想着,只觉千般苦涩。

或许现在这个担子对她来说还是太重了,乌滋米先生,卡嘉利已经快要承受不了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默默的看着卡嘉利的背影,在心里向在天堂的狮子问道。

幼狮只有经历血与火的考验才能成长起来吗?我明白了,乌滋米大人,您真是用心良苦啊,只是对卡嘉利来说太可怜了生活在豪门对于我和卡卡、阿斯兰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只有上帝才知道吧!心结只能自己解,还是去看看阿斯兰吧!明天应该建议他们再多付我一份保姆工资!阿斯兰独坐在军官室里,回想着那架基恩驾驶员说过的话。

――为何还不觉醒!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啊!在那场大战中,父亲派屈克?萨拉夺走了许多条人命,不只是敌人,也包括深信其命令的我军将士。

阿斯兰试图阻止他,甚至不惜动了杀机;虽然父亲最后并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但不可否认,他的死确实令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父亲一死,便不会再有人无谓牺牲。

阿斯兰却想错了。

纵使死去,父亲的杀戮仍在继续。

被他错误的理念洗脑的人,竟然用尤利乌斯七号――他的妻子长眠的墓碑――杀害了更多的人……死在这场灾祸中的无数生命――无异是父亲夺走的。

阿斯兰长叹一声,摇摇头站起来。

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要是以前,卡嘉利会在这时候跑来吼说你的脑袋是不是变成小老鼠了啊?骂他一个人脑袋转来转去想太多。

她现在不骂人了,也许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吧↓也遇上了很多令她心痛的事,好比真的无心之言、奥布的现况、这场灾难、世界今后的局势,还有――阿斯兰本身的苦恼。

阿斯兰为自己感到丢脸←至少应该为卡嘉利分忧、做她的精神支柱的,现在却反而让自己的心情影响了她。

他决定抛开那些念头,于是走出房间。

得换个心情才行,不能再让卡嘉利看见自己这副脸色。

走上通道,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阿斯兰刹时反射性的全身紧绷,不过警报没有跟着响起,也没有骚动的气氛,不像是舰内发生战斗←狐疑地往声音的方向走去,从敞开的门往外看,不禁为之莞兰,原来是几个年轻的士兵在甲板上放了靶牌,做起射击训练来了。

这副光景令阿斯兰有些怀念,不自觉向前走去,见在那儿练习的是雷、露娜玛利亚和负责MS管制的美玲。

露娜玛利亚刚刚射完一轮,正在换新的弹夹,嘴里一面为成绩不理想而啧啧怨道。

注意到阿斯兰站在身后,她转过区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唷。

阿斯兰便向她微笑。

训练规定?入军籍者皆有训练义务,每周有规定的时数与项目。

以前还在扎伏特时,他也常和同期的队友们籍此比枪法,有时还搞到跟闹别扭的伊扎克吵架。

是呀,想说到外头来练比较舒服点,可是状况还是不好。

露娜玛利亚辩解似的笑了笑,重新瞄向标靶,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要一起吗?不,我……阿斯兰有些摸不着头绪。

露娜玛利亚的态度不像之前那样挑衅了,甚至还多了几分亲切感。

只见她灿然一笑,又说道:其实,我们大家对你的事知道的可不少呢!啊?原为扎伏特红衣,隶属克卢泽队。

打倒过战争中盘号称最强的‘强袭高达’,之后调到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部队‘FAITH’,成为ZGMF-X09A‘正义高达’的驾驶员――阿斯兰?萨拉,对吧?听她如数家珍地道出自己的经历,阿斯兰觉得十分尴尬。

不意间,美玲也停下射击盯着他看。

雷在换弹夹,但也一面朝他瞄了几眼。

令尊的事,我们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在我们之中也是个英雄人物呢,好比‘雅金?杜威’之战也是。

露娜玛利亚一径地夸赞,阿斯兰更加不知所措了。

不知怎地,被人家这般吹捧,感觉竟不怎么舒服。

听说你的射击技术也不错?递出自己的枪,少女笑得天真无邪。

示范一下吧――老实说,我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

阿斯兰迟疑着接过了枪。

令人怀念的沉重感――这是扎伏特的制式手枪←将就做了点调整,举起枪口朝设置在船边的靶牌对准,原本只是想比个样子就算了,谁知道手指一扫上扳机,身体竟不自主随记忆摆布。

接连射出的子弹就这么一发又一发地被吸进陆续出现的靶心。

哇喔!少女们的欢呼声响起。

明明是同一把枪嘛!怪了,为什么?露娜玛利亚靠了过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阿斯兰握在手里的枪,一副指着枪鼻子骂它叛徒似的神情。

阿斯兰不禁想起来,伊扎克也曾经要求两人换枪过。

不是枪的问题。

你会习惯性的扣板机时动到手腕,所以着弹点就散掉了……阿斯兰苦笑着解释诀窍,美玲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听。

看来我白跑一趟,阿斯兰已经走出来了,被枪声吸引过来的我看见阿斯兰脸上的笑容也松了一口气。

正当阿斯兰热心地指导那帮菜鸟(我自认的)时,另一个视线引得他转过头区。

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阿斯兰顿时醒觉,随即有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便将手枪还给露娜玛利亚,同时自嘲也似的说:……雕虫小技而已,练得好也不算什么。

才不是呢!露娜玛利亚抬头挺胸的反驳:为了不让敌人伤害自己和伙伴,这是必要的!阿斯兰朝少女那双真挚的眼眸凝望了一会儿↓正是从前的自己。

于是他平静地――向过去的自己再问一次:敌人……是谁呢?咦……?露娜玛利亚一时不解,眨着眼睛。

扎伏特红衣、克卢泽小队;击倒称最强的强袭高达后,随即晋升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部队FAITH――阿斯兰任思绪回到露娜玛利亚道出的那一段过去。

当时――强袭高达里坐的是阿斯兰的童年好友。

由于同胞被他所杀,阿斯兰在极度的愤恨下终于将枪口对向了他;而后在无法保护伙伴、又亲手杀死朋友的痛苦下,他被祖国授勋并喻为英雄。

当战火被昔日长官劳乌?卢?克卢泽巧妙布弄而越演越烈之际,父亲派屈克为了毁灭所有的自然人而将创世纪对准地球――后来和阿斯兰一同前往制止的,却是曾经敌对交战的自然人卡嘉利,也是曾经恨得想杀死阿斯兰的人。

所以到头来,分敌我根本就没有意义。

这就是阿斯兰在战争中学到的教训←转身走开,打算搁下他曾经决定舍弃的力量。

听说‘智慧女神’要开往奥布。

经过真身旁时,突然听得他开口道:你还要回奥布吗?对。

阿斯兰点点头,却又听见真追问:为什么?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少女的红眼眸单刀直入地刺穿了他,竟像是责难。

你在那里要做什么?阿斯兰答不出来。

海上的强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仿佛挟带了某种不吉祥的凝重。

阿斯兰,你原来在这啊,我找了你好一会呢!ZAFT的小鬼还真不讨人喜欢呢!再不出来,估计阿斯兰又得多云转阴了,什么时候我成保姆了!夏伯阳先生,有事吗?本来是想来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不过你既然还有兴致教导小朋友看来我白跑一趟了!耸耸肩膀,而阿斯兰则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说谁是小孩子!傍边身着红衣的红发小姑娘已经跳了出来。

还真像以前的芙蕾呢!正嘀咕着就感到两股冰冷而愤怒的视线落到身上,好象是叫真和雷的红衣。

好象自己多成熟似的,还没雷看起来可靠,居然还是护卫呢?记忆中听别人叫露娜的红衣很不屑邹了邹鼻子。

露娜,注意你的言辞,夏伯阳先生作为奥布外交人员,他的能力好坏,不是我们可以评论的!ZAFT的小鬼怎么都这么阴沉,尤其是这个叫雷的。

是啊,露娜,只会在这夸夸其谈的家伙理他做什么,奥布政府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连国都保不住!不用说,会这么说的就只有那个偏执狂真了。

比伊扎克还没趣,我们走吧,看看ZAFT的伙食是不是还是那么难吃拦住想为我抱不平的阿斯兰,在一群吃人的眼光中拉着他离开。

他说的伊扎克,不会是上次大战时的英雄伊扎克-玖尔队长吧!?露娜不可思议的看着真。

怎么可能呢?伊扎克队长可是英雄,而这个人这么废物怎么可能会认识伊扎克队长真不屑的咧了咧嘴角。

可是他和阿斯蓝也很熟啊!露娜反问那是因为卡嘉利的原因了,他这种人最懂得趋炎附势了真再次不屑道真的是这样吗?从阿斯蓝的口气看很尊重他啊,而且他似乎对ZAFT军很熟悉雷不禁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背影。

夏亚,有必要这样刺激他们吗?他们还只是刚刚上战场的年轻人,即使生理上已经成年了,但是从心理上他们还不未成年人!难免会有些偏激。

阿斯兰迷惑的看着我。

你既然也知道他们未成年,知道他们难免有些偏激,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在意他们偏激的想法呢?阿斯兰!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力量去做一件事,有些事情你、我大家努力了但是无法改变结局。

东方有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运其实并不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我努力过,我奋斗过。

不要把过多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我们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是上帝、也不是神。

你父亲是你父亲,阿斯兰是阿斯兰,你明白我的意识吗?看着迷茫的阿斯兰,我不禁问自己是不是说早了说重了。

谢谢你,夏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如果我在努力一点,父亲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良久,阿斯兰幽幽说道。

明白就好,不然我就白得罪那些小鬼了好象你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吧?成熟男人的魅力是不能用年龄来计算的哦,阿斯蓝!全舰人员请注意,本舰检修完毕,现重新确定航线,目标奥布共和国全舰通讯打断了我们的玩笑。

看来是要先到奥布试探一下风声了恩,前景不乐观啊阿斯蓝,别担心了,有时间担心这,你还不如关心一下卡卡是不是饿了夏亚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饿了,叫上卡嘉利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愁眉苦脸是没有用的,不过话说回来,希望这艘军舰的大厨水平能高点!夏亚你还真!谢谢你夏亚,.,,,选看内容作者:朱雀振翅宇宙纪元(コズミック·イラ):简称C.E.,SEED剧中的年代坐标。

自然人(ナチュラル):未经遗传因子操作的普通人。

与新人类相比,能力相对较低。

新人类(コーディネーター):接受遗传因子操作而诞生的人类,头脑及身体都比自然人出色,其中的绝大多数作为宇宙移民居住在实验殖民卫星PLANT,主要承担宇宙开发工作,但与自然人之间的矛盾也愈演愈烈。

地球联合军:全称为OpposeMilitancyNeutralizeInvasionEnforcer,简称OMNIE,建造高达的大西洋联邦及拥有军事卫星阿尔特弥斯的欧亚联邦均参加了这个组织。

PLANT(プラント):ProductiveLocationAllyonNexusTechnology的首字母缩写,位于L5宙域的次世代人工天体设施,也是新人类主要居住的地方。

其外表为沙漏状,与旧型的殖民卫星有很大的区别。

两端的皿状部分为居住区,环状镜面可收集太阳光以供使用,宇宙港则位于回转轴两端。

PLANT以有机物质建造而成,自然环境优美。

一个PLANT约生活着20万人。

ZAFT军(ザフト軍):自由条约黄道联盟ZodiacAllianceofFreedomTraty的首字母缩写,新人类(PLANT)方面的军队,分宇宙军和地球军两个部分,以MS为主力战斗武器。

染血的情人节(血のバレンタイン):C.E.70年,地球联合军为了牵制及肃清开始走上独立道路的PLANT而对农业殖民卫星尤尼乌斯7发动了核攻击,当时在尤尼乌斯7上的243721人全部死亡(阿斯兰的母亲也在其中),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地球联合与PLANT之间战争的爆发。

为了纪念这一悲剧,新人类在尤尼乌斯7的残骸上建立了慰灵碑。

高达(ガンダム):GeneralUnilateralNeuro-LinkDispersiveAutonomicManeuver的首字母缩写,地球联合军方面称其为G。

阿拉斯加(アラスカ):位于北美洲西北部,是地球联合军本部所在。

GAT:GressorialArmamentTactical的首字母缩写,意为战术装脚兵装。

其中,X100系列是采用固定结构的基本型高达;X200系列是以X100系列为基础施加特殊兵装而得到的高达;X300系列是采用可变结构的、设计思想与以上系列全然不同的新型高达。

赫利奥波利斯(ヘリオポリス):中立国奥布所有的殖民卫星,其名称来源于古埃及神话中太阳城的名字。

地球联合军曾计划在此进行G系列的测试开发工作,后被ZAFT军发现,两军交战后赫利奥波利斯被毁。

中子干扰(ニュートロン·ジャマー):类似于正史高达中的米诺夫斯基粒子,可抑制核分裂反应及干扰电磁波、雷达通信。

碎石带(デブリベルト):デブリ一词来源于法语,意为崩堆的雪块,剧中指废弃的人工卫星及宇宙开发时所产生的废弃物。

这些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垃圾环绕着地球形成了一条轨道状地带。

在染血的情人节的悲剧中被破坏的尤利乌斯7的残骸也在其中。

尤尼乌斯7(ユニウスセブン):PLANT的农业卫星殖民地,在染血的情人节之际遭受联合军的核攻击而被破坏,残骸漂流在碎石带。

阿尔特弥斯(アルテミス):位于L3的欧洲联邦所有的军事要塞,其名来源于古希腊神话中月神的名字。

阿尔特弥斯拥有通称为阿尔特弥斯之伞的全周围光波防御带,可以承受一切从外面来的攻击,但相对的,自身也无法向外攻击。

在周围没有敌人的情况下,全周围光波防御带不展开。

后被尼科尔使用海市蜃楼系统潜入要塞内部,将全周围光波防御带的发生系统破坏,整个要塞随后大破。

L1~L5:即五个拉格朗治点(拉格朗治是法国18世纪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拉格朗治点由他首先计算出),拉格朗治点是地球与月球间重力的平衡点,在这些点上的物体可以有稳定的运行轨道,所以是建造太空殖民地的理想地点。

L1和L2处于月球周边;阿尔特弥斯要塞及赫利奥波利斯在L3的位置上;地球联合军要塞位于L4;PLANT本国则位于L5。

相转移装甲(フェイズシフト装甲):作为GAT系列标准装备的特殊装甲,展开后可使实体弹的伤害无效化。

但高防御力的代价便是稼动时间的剧减,因此在非战斗时一般不展开。

蓝色波斯菊(ブルーコスモス):由自然人组成的自然主义团体,视新人类为违反自然法则的人类,因而倡导排斥新人类,其中的过激派甚至公然采取暗杀手段。

APU:AsistPowerUnit的首字母缩写,意为辅助动力装置。

关于阿斯兰作者:朱雀振翅我想,阅读这部小说的人,应该对电视播映剧情有或多或少的了解才是。

新世代的人若想追溯当代高达系列间的血脉传承来读这部小说时,有些最低限度的基本数据不可不知。

故事大纲自是无庸赘述,战争的目的、善恶、小团体理念和群体目标的代换,以及眼前现实与纯粹理想之间的落差等,许多复杂的状况和情绪交纷而至;阿斯兰也发现自我依据的价值观被外来因素粉碎,在陷入一种非常恐惧的心境之后,开始重新审思自我为何物。

从字面看来,这不过是一段自我重整的过程,但阿斯兰面对的却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

就在某一天,原本认定正确的事理竟遭到全盘否定,面对这种否定,他甚至发现自己连反驳也提不出,因此受到相当大的精神打击。

尽管如此,如此这般价值观基础的崩溃、陷于自我颠覆的危机情形,已经是相当戏剧化了,生活在和平世界中的我们或许觉得自己不太可能遇到。

不过,就算不像阿斯兰那样处于战争的当事人立场,而被诘问以战争之目的或意义,我们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沿用自我的价值观去批判许多细微末节的小事。

在那些情况下,我们会导出自认为正确或错误的结论。

那么,当认为自己是正确时,也就是自我价值观据理而有所主张时,我们是否就认为,自己代表着客观的正义呢?人非圣贤,我们并不具有绝对正确的标准。

但在不同的时代或局势下,经过选择的是非善恶,其相对意义总是不同的。

此中难免有个依据的自我价值观,或是被所属社会的大方向左右。

之所以有这种情形,也是为了规避群体生活的无谓风险。

那么,当自我的主张因与社会不兼容的价值观而遭到否定时,又将如何?人类会选择重新检视世间的道理而颠覆原有的价值观;还是为了规避所属群体可能担冒的风险,下意识的排斥理解并否定对方的主张,甚至选择固守自我的价值观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最先看重的是自己所处的危机,而下达客观判断一事便被放在自我保护之后了。

当然,真要说起来,这是受自我本位所支配的行为。

在小说中便有不少具体的例子。

姑且举一段稍后将出现的对白;当拉克丝问阿斯兰阿斯兰是抱持什么信念而战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他的回答是我在身为一个调整者和扎夫特的军人时,所做的事并没有错——若是他能继续坚信这一点就好了。

这么一来,之后的发展应该不会那样令他挣扎吧。

自我本位给人的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心理机制,不使自己曝露于无谓的危险中,撇开善恶的准则,也是人类沿续生命的一种特性。

再者,说得偏激一点,小自邻居纷争,大到国际问题,人们总为了各种原因起争执;或者为了钱,或为宗教理念,又或是面子问题,而其最终的理由,却也都是为了不愿向对方的意向妥协、不愿使自己偏颇,因而把自我本位当成一种优先的理性判断所致。

在这层意义下,以战争故事为主轴的高达SEED中,便描述了理论武装后的自我本位相冲突的一面,也探及许多人类根本性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到阿斯兰身上。

高达SEED故事前半描述他与童年好友基拉在战火中重逢,之后被迫立于敌对双迫的过程。

当时的阿斯兰虽然为自己必须与朋友交战所苦,但对自己隶属于扎夫特的理由和目的并没有一丝质疑,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相对于前文所述的他的现况,这整段过程可说是一场哥白尼式的大批判。

阿斯兰得到一个机会,从此刻的观点去回顾自己与基拉初重逢时的心态;尽管早期对身为调整者、身为扎夫特军人的认知并不容许他这么做。

深受自身所凭据的顽强价值基准影响者便不易受外来的刺激影响,主张日心说的哥白尼与反对的罗马天主教正是历史上的一例,况且单看玛琉和娜塔尔就知道了。

在下一集里,阿斯兰的思维即将被他自己的一记决定给瓦解掉,这个部分很令人期待,但在这一集里,重心则在他与另一位女主角主卡嘉利相逢的情节。

在这个时间,阿斯兰始终维持着身为扎夫特军人的心态。

当他面对着非军人的对象时,便不由得脱离军规、以个人对个人的层级去应对,因此衍生出不少令人发噱的场面,但自我价值观绝没有因而有所动摇。

这一点在卡嘉利夺枪后的对话中可明显看出。

当然,这段插曲与阿斯兰与卡嘉利两人必须以个人身份一战之事并无直接关连。

要在武力战争中攻击对手,是以削弱其战力以使对方失去战意为主要目的,就结果而言,夺取人的性命也等同此目的,因而也产生战争最大的问题点。

这种论调或许会被人解释为轻忽生命,但若指导者仅凭光明正大的理念下令开战和镇压,这种机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更不用说那些实际执行这种行为、亲眼目睹这些过程和情况的士兵,内心产生的抗拒感一定更大。

卡嘉利也在阿斯兰背后看见过圣盾高达这样的战力,加上战友先前遭戏弄所造成的刺激,都意味战争并不是个人对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使,只是单纯的复仇;为夸示反击能力而做的战略性报复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然而,为政者将这些因素混为一谈,因而导致事态恶化,却也是现实。

在本集中,乌兹米要阻止卡嘉利与大天使号一同行动时的那番话,各位不妨当做是一种立于全球通盘观点上的理想论,反复玩味吧。

到最后,原本就不想取阿斯兰性命的卡嘉利,回想起巴尔特菲卢特的话察觉所谓敌的真正意义,又因承受不了那份沉重而把枪丢了出去;两人虽然因此而得以相安无事,但对阿斯兰而言,这却是一大转机。

这一段在电视播映时约当第二十四话只有两人的战争,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对白则是又不是军人,你们干嘛。

不是军人就别参与战争,这样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搞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阿斯兰站在个人的心态,其实并不想那么做,这一点可以窥见。

在战争这样的大道理中,一个个体是不能有第二种意识形态的。

更不用说自从与基拉最初重逢起,阿斯兰就一直处在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内心实在不愿意和朋友厮杀;从这种对至亲好友的顾念发展之后,甚至让卡嘉利在他的眼中宛如第二个基拉。

此外,这两个人在阿斯兰的心底设下的扳机,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战斗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