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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染血

2025-03-30 15:53:44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苏雨脸色微变,掐灭烟头,说了句进来。

门开,一身戎装的苏显儿关上门后径直走到叶子衿身边站定,在经过苏雨身边时完全把他当做了陌生人,过分点应该说成直接无视。

苏显儿首先敬礼,然后语调生硬道:任命书已经送达,从现在起苏显儿就是你的助理,等候下一步指示。

叶子衿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幅机械式作态和冷硬刻板的嗓音与昨天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身处两个极端。

天真可爱完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铁血军人的冷漠刚毅。

她真的是苏显儿?苏显儿标枪般挺直站立,对于叶子衿的视线探查和古怪表情毫不理睬,任务是助理,实际是负责人生安全,目标人物的行为心态不用理会,全力做好本职工作,仅此而已。

轻微的叹息,来自神色黯然的苏雨。

为什么还是孩子就被上层认可?仅仅有个总部长的父亲?先不说苏雨不会以权谋私,一个在心理、体能、意识方面还处在发育期的孩子在完全以能力高低为优先考量,任何人无权干涉的特殊军队里凭什么在众多的同行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那是因为起点比身边的人低的低的苏显儿具备让人惊叹甚至感到恐惧的天资和才能,与生俱来的对任何事物超常的理解力与判断力,是为天资。

对枪械、格斗技能、军事知识的完美掌握,谓之才能。

这份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她还幸福美满的时候深深蛰伏,心理打击超过承受范围之后,连同产生的另一人格惊艳出现,震撼了特殊军队里的每一个人。

本来她并不是候补,凭成绩可以称得上第一助理,但考虑到两种人格转换后个人实力的巨大差距,以及她的个人意愿才降为候补。

上次的单方面挑战如果换做此时的苏显儿,体能确实处在劣势,但出手狠辣无情,招招夺命并不惜同归于尽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对方恐怕在她手里走不出20招就会被当场格杀。

并不是说她下手没有分寸,而是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她的思维立刻以击杀敌人为首要任务,不管对方是谁,绝不手下留情。

苏雨凝视着留给自己后背,从不正眼看自己一眼的女儿,内心的痛苦只有他才明白到底多么的撕心裂肺。

时而亲昵孝顺,时而冷漠以对,这么多年下来苏雨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到处寻找解决办法,回答都是一个:改善所处环境,互相多交流,多引导,消除隔阂芥蒂。

但她根本不理会对她的好,不说话,不见面,想采用强行矫正却怕适得其反,引起更大反弹。

苏雨束手无策,只希望哪一天她能自行恢复,哪怕能看上他一眼,说句话,不管多与少也是好的。

叶子衿瞥了眼苏雨望着女儿近乎恳求的表情心里发酸,柔和道:显儿,我和你父亲刚谈到你,他对你去南部可是依依不舍,很担心你。

作为女儿是不是要让他放心呢,过去和他说说话,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以后有时间会回来看望他。

苏显儿不为所动,而是道:我的任务是保护叶子衿上校的人生安全,其他人不必理会。

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执行任务内容是我个人信条,请不要让我轻易打破自己订立的准则。

由于是工作时间,请叶子衿上校理解自己以及我的身份严肃认真对待,叫我为苏显儿,而不是过分亲昵的称呼,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叶子衿愣住了,公式化十足的话不仅冷淡到令人难受,还带有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偷偷瞥了眼苏显儿,被她犀利的目光扫过,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话,对不起。

这个歉意表态对苏显儿来说可有可无,她只是说出自己真实想法,别人怎么看待怎么回应她一点都不在乎。

就像几年前去往境外的一次隐秘任务,当时她的加入本就让一行人匪夷所思,极力拒绝,在他人看来,这么个小不点还是女孩竟然和一群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铁军共同执行任务,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敌人可是境外最恶名昭著的恐怖份子,训练有素,手段残忍,不论男女老幼都痛下杀手。

战斗开始后哪有功夫照顾这么个小孩。

就这样被看轻的苏显儿一路上一句话不说,到了预定村庄,提出以自己为诱饵进入村庄探察敌人内部情况的计划,别人都认为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可苏显儿一意孤行,卸下所有装备装作旅游迷路的外国人进入了村庄。

一个小时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在外面的人没办法只好强攻,作战结束后,敌人一个不剩的被彻底清除,而倒在苏显儿脚下的人最多,首先被干掉企图猥亵她的加上防备松懈的再加混战中的一共二十八人,战绩彪悍,也因此被人称为染血的白玫瑰。

如若没有要求,请允许我在外面等候。

苏显儿吸了口气,微微蹙眉道:这里的空气对身体无益,应该尽量减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次数,以后我会在这方面给予叶子衿上校必要的提醒。

叶子衿干笑着应付了几句,看着苏显儿敬礼后走出房间,大大松了口气,不得不说,此时的苏显儿真是可怕的很,一言一行即使平静单调还是让人觉得强势袭人,特别是那双眼睛,被盯着的人没一个不毛骨悚然。

看了眼注视着烟头出神的苏雨,叶子衿叹息道:想不到显儿会变成这样,就这么一会我都有些受不了,忍了这么多年的您真是了不起。

苏雨苦涩道:她这么对你至少说明她在乎你,你没看到么,从始自终她都没理会过我,更别提和我说话了。

不是我能隐忍,而是根本没那资格。

叶子衿眉头皱在一起,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劝慰?不难想象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劝慰过,那些话苏雨估计听得都烦了,说多了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出主意?没那么容易,两人见面都难,何况还得平心静气说话聊天,怎么想都不现实。

苏雨苦笑道:不用在意我们父女的事,我也看透了,顺其自然吧。

和好如初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已经不是人为可以解决的事情,我不信命,可有时候事实逼得人不得不信。

命。

叶子衿低声念叨,他们就像是刺猬,靠的越近伤害的越深,那些被命运安排产生的无数尖利的刺,阻挡亲情的融汇,拆毁通往温馨的桥梁,可恶可恨却又无可奈何。

叶子衿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道:要不显儿就留在您身边,活泼可爱的时候也能让您快乐舒心,到了南部,本就少的天伦之乐就更少了。

苏雨摆摆手,道:只要她快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况且总有一天她要有自己的生活,宜早不宜迟,是时候让她独立了。

或许换个环境,她的心理状态会发生些改变,对我对她都有益处,说不定哪天就原谅了我,越过心理障碍重新变回最真实的自己。

叶子衿望了眼门的方向,那个女孩现在肯定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外,娇小的身躯挺立在冷清的走廊上,默默地坚持着自己的坚持,苍凉的令人不忍目睹。

叶子衿重重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唏嘘道:我爸还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说,世事无常,艰难险阻总多过一马平川,与其哀叹愤恨不如平心静气一一接纳,人的心正了,稳了,自然就不烦恼了。

那时候我还小,有疼爱我的父母,有美满和睦的家庭环境,不懂他淳淳教导的良苦用心,总是傻笑着点头,就算记住了,其实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后来他们两位走了,剩下我一人,多奔西跑,切身体会以后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正确。

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心境平和地看待事情,做不到八方不动至少心情不会被搅乱地大起大落,可看到现在的显儿,事情没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心却更乱,更疼,总静不下来。

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事怎么一定要发生在她身上才能更显出这场战争的残酷,应有的快乐被彻底扼杀,心理受创只能用另一个人格逃避宣泄无法释放的痛苦,这也太不公平了!愤怒地一拳打在桌面上,叶子衿的表情交织着无奈以及深切的不忍。

苏雨何尝不是同样心情,并比叶子衿更加愤恨,但经年来所见所看无一不是离别与伤痛,显儿的事只不过是那本被称为仇恨的史书上的薄薄一页,如果仅为这一页上所凝聚的仇恨挥舞手中的刀剑,能有多少威力?其他人的悔恨不甘又有谁来铭记并为之祭奠?身为捍卫者,身为知晓这一切的人,公平已死。

只有付出,付出,再付出。

无论发生怎样的事,都会成为不可磨灭的记忆。

这份记忆联系所有的人,把他们紧紧串连在一起,感同身受,不分彼此。

也正因为这份记忆的沉重与不公平,心才有了依靠,有了支撑,有了目标,想为之奋斗,拼上性命去改变不断添加痛苦记忆的现状,亲手扯断那条禁锢自身,象征鲜血与死亡的链条。

仇恨滋生力量,现在的捍卫者需要力量,所以需要仇恨的灌溉,即使成长的养料要靠他人的牺牲来制造。

无论是捍卫者还是受到牵连的普通人,都要有成为养料的自觉。

在这个时空交错的年代,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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