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689|H:78|A:C|U:http://file1./chapters/20105/15/1566687634095155420758355104063.jpg]]]林易渺搭上了一班列车,不是开往北京,而是开往拉萨,那里是父亲和朋友都找不到的地方,他决定在利音人的视线里完全消失。
这是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他真希望列车载着他去一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地方。
车厢微小的震动都若颠簸,震得他成冰的心生痛。
车窗外是灰暗的天,他的眼睛却像被强光照射眯成一条缝,斜斜地向上瞧,视线不时落在不畏寒冷的飞鸟身上,那些多半是麻雀,普通却异常顽强。
这是一趟慢车,总在忍让那些带着T字头的车。
列车到达一站就会打开车门,寒风灌进来,他的泪水也就涌下来,像患了迎风-流泪症。
列车又停靠在一个站台,短暂的停顿,一些乘客离去,又有无数人涌来。
一位化着浓装、头戴大红绒帽、围着一圈红围巾、耳廓上有一串大大小小耳钉的黑衣女子提着行李拔开人群冲了过来,犹如一团火焰朝这边扑来。
她见林易渺身边有一个空位,一屁股紧挨着他坐下,然后朝他浅浅一笑问道:帅哥,这里没人坐吧?林易渺不想开口,只是用摇头表示没有人。
那女子也就不客气,站在座位上把行李箱往行李架上一放,然后又坐了回来。
一股浓厚的香水味顿时就包裹了半车厢。
林易渺不喜欢这种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浓香扑鼻的女子,下意识地抽了抽身,想离她尽量远点,指望她下一站就离开。
他只想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安静,最好全车厢全旅途只有他一人,不被任何人干扰。
好不容易松了点气的车厢又开始汹涌,无数疲惫憔悴的眼神,开始紧紧充斥着这个细小而狭窄的空间。
这就是春运的挤压吧,本以为越靠近西-藏,车上的旅客会越来越少,却陡然在这一站显得拥挤。
他审量了一眼那些还在寻找座位的旅客,依然无趣,就将头转向窗外看外面的雪景,却见一位小伙子正站在窗前努力地向车内张望,眼里满是焦急和寻找,却又突然泛起欣喜,然后双手不停地向里面招呼,口里在喊着什么。
他无法听见小伙子在喊什么,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小伙子的表情,那样细致,那样难过。
他感觉那人是在向身边这个女子说着什么,他转头一看,红帽女子正垂着头,拨弄着绘有花绘的美甲,想着什么。
小伙子还在车外大声喊着什么。
林易渺本想提醒那女子有人在叫她,但灰死了的心让他不愿再开口说话。
他想,自己也许要旧病重犯了,又将回到那个不再开口说话的岁月了吧。
对面有旅客也发现了车窗外的小伙子,提醒了女子一声。
女子意外地向窗外望去,看见小伙子后勉强笑了一下,却没有喜悦:回去吧!我会好好的。
她发现小伙子听不到她的话,就朝他做了个再见,自言自语又有些凄楚地说:说好不送的,何必来送呢?林易渺反应过来,他们是一对情侣。
他想,恋人之间的分别大概都如此吧,那般不舍、无奈与神伤,如同自己在北京送上了出租车的梁芝洁。
列车起动了,小伙子随着列车的轰鸣和起动开始奔跑,一路奔跑,一路摇手,然后逐渐消失。
回去吧!回去……女子努力回首朝男子喊,声音却突然嘶哑,眼眶微微泛红,泪水瞬间盈满。
女子低下了头,泪水无声地滴滴落到她脖前厚厚的围巾上。
林易渺想起梁芝洁也会这样会自己流泪吧,那泪水一定如她这般晶莹闪亮。
他有些同命相怜,递给那女子纸巾,轻轻问:他是你男友吧?女子没有抬头,接过纸巾擦了擦泪,然后抬起头展开笑颜轻微地道了声谢谢。
怎么不在一起?对面一位中年女人问道。
她手里拿着半成的毛织品,双手不停地织就,她也问过林易渺几句话,见他没怎么搭理,也就没有再问他,却不时在和身边的人聊天。
女子并没在意,轻轻说:时常天南地北的……话没有说完,不似回答他,好像自言自语,语气中却能听出幽怨。
林易渺不打算去管人家的闲事,低下头看起桌上那本《张爱玲文集》。
他没有读过张爱玲的书,在火车站候车时有人以二折的价格向他推销这本书,想起梁芝洁曾经提起过这位经历非凡的女子,他就买了本。
他习惯泛泛而读,感兴趣的就会读得精细,甚至可以翻来覆去看上很多遍。
但这本书直到现在始终没有翻过第五页。
中年妇女又来了说话的兴致,乐呵呵地插上了一句话:是呀!现在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工作,哪里顾得上其他?像我家那一口子,在外工作十来年了,还要我每年去看他,这年头,在一起聚一聚都不容易的。
小妹子,你就不要伤心了,现在这交通,只要花得上钱,坐车几天就到,坐飞机更快,几个小时就到了。
女子朝她抱以好意微笑,却不搭话,回头看见林易渺在看着张爱玲的文集,有些好奇,问道:你也喜欢张爱玲的小说?林易渺把书合拢,漠然地说:不喜欢。
大家都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呢?女子伸出手想要那本小说。
林易渺心里嘲笑着她所说的大家,并不想和她较真,把文集递给她,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格外好看,细细的睫毛盖在眼皮上,真如一弯秋月。
女子接过书翻开,却见里面字里行间有些地方被蓝色的线勾画着,便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别人划的。
林易渺知道她好奇什么,说道。
他不愿让人误以为自己爱看小说,他不是爱看言情小说的人,却做着言情小说里才有的事。
中年妇女立刻又插嘴道:张爱玲的文章我也听说过,好像有个什么倾城恋的,很出名。
女子立刻有些惊喜,接道:倾城之恋,怎么?你也知道吗?对啊!那些年看过,现在都忘了。
生活中多的是油盐酱醋茶,多的是忍耐,不像小说中的爱情那么简单,再好的东西,一但融入生活都变得复杂了。
中年妇女说,到我们这个年龄,就很少看什么小说了,我像你那般大的时候也喜欢有一场倾城之恋,轰轰烈烈,但现在啊,我更希望我家那口子多赚点钱,买一套好房子。
这话本是实在话,林易渺却想起父母买房让自己无钱可取的事。
父母在城里有房住了,本应该是件让他高兴的事,但自己连唯一在乎的人也失去了,他为那套还没到手的新房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是一种不孝顺。
女子说:大姐才是幸福人,有一个人踏实地依靠,有一个人可以去寄托。
中年妇女的脸上立刻笑成了花,谦逊道:哪里幸福哦!只是我家那口子踏实还是踏实,都过了大半生了,再不踏实就老了。
小妹子,我看你的男朋友也挺牵挂你的,追着车赶了很远,你呀!将来一定比大姐幸福。
女子低下头去不搭话,然后说:我还不知道幸福在哪呢!中年妇女说:怎么了?小妹子,他对你不好吗?不像啊!女子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小妹子,看你不是很开心哦?和他闹矛盾,吵架了?中年妇女有些好奇,林易渺也有些好奇,他想知道其他恋人是不是也有和他一样心酸故事。
我只是见他最后一面的,我们分手了。
女子勉强笑着说。
林易渺能看得出来她是悲伤的,只有悲伤的时候那种笑是紧的,紧得皮肤都不自然。
中年妇女有些吃惊,半张大嘴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问: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我想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追求的什么?对啊!追求的什么?女子不明白。
林易渺同样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林易渺坐累了,站起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墙上横七竖八地写着某某我爱你之类的字样,林易渺看着那些各种笔迹和颜色的字恨不得帮他们擦去,在他看来恋人的名字刻在心里、丢进飘流瓶里、喊在山谷里,都绝不该落在这里。
然后他又到车厢尾处去吸烟。
他开始喜欢吸烟了,那里面有麻醉剂,可以麻痹一下他跌痛的心。
吸烟是在宁文胜那里学来的,宁文胜吸烟是为了解闷,他也学着用这种方式解烦,他觉得吸烟会让自己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再让别人总把他当涉世未深的学生小看,他不想再以学生的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时他见那位女子也站在那里,不过她在抽泣,双肩耸动。
林易渺走到她身边又递出纸巾。
他的身上随时都有纸巾,自从梁芝洁离开他之后,他成了泪人。
看见那女子在哭泣,他就会联想起梁芝洁会不会也如她那般,不由得对她有了怜悯。
女子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她擦完了眼泪又望着他,低声询问:你去哪里?不知道。
你呢?林易渺不知道去拉萨做什么,会停在哪里。
也许去找朋友吧。
女子笑笑,然后邀请他去餐车共餐。
林易渺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是说:AA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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