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认,阿三是我学习的榜样,而我的周围的确也没有象他那样的人。
他在逆境中学会了生存的方式,而我则在顺利中丧失了自己的优势。
我应该向他学习那些我一直不耻的行为、处世方法和观点,就像他以前向我讨教知识那样细心地学习。
他凭借小杨的原因从我身上寻取了尊严,那就继续吧,我能顶得住。
这是一个虚伪而又可笑的想法,但在这个想法中,我与阿三生了置换。
又是一个学期过去了,繁华的春节和令人空虚的情人节也溜走了,冰消花绽的季节来临了。
终于,阿三出现在我面前,我依然用冷漠掩饰住自己的欣喜。
我已经准备向阿三投降,我要用自尊的姿态向他学习可以击败他的知识。
但是,接下来的事却安慰了我。
阿三不是向我传授知识的,更不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进行煊耀,因为他戴着一顶帽子。
阿三从来不戴帽子,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习惯,我当然很清楚他的这个习惯。
而这一次,阿三不但戴着帽子,而且并没有摘下来的意思。
帽子下的那张脸很削瘦苍白。
我不明白他在作什么,我期待着答案被揭示。
答案终于被揭开,阿三自己将帽子取下,拿在手中把玩着。
他的头已被剃光,在光光的头皮上横着一条暗红色的伤疤,象一条贪婪的怪蛇张牙舞爪地爬在那里。
一个被实物所证实的伤害浮在我眼前,我知道阿三是来诉苦的,便很想听听事情的原委,但心中还有一丝疑惑,阿三能够诉苦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至少小杨可能还在某处等着他呢!小杨并没有等他,而是已经抛弃了阿三,但这与那条伤疤的成因无关。
那是在春节前,阿三头一次在斗欧中吃了亏,这个亏吃得显然很大,一条铁棍抡了过来,阿三没有躲开便住进了医院,那条伤疤便是见证。
以阿三的身手本可以避免这种事情的生,但这次他已经不行了。
凡是有女朋友的人打架都会逊色很多的,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有牵挂的人必然就少了许多勇气。
阿三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小杨,怕她担心,更怕她责怪。
但最重要的是怕小杨见到自己这副无能的样子。
经验告诉他,女人害怕的不是男人打架,而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不会打架。
虽然这个经验有其生存环境的局限性,但阿三还是奉其为至理明言。
因为这份顾虑,阿三躺在医院里浪费了寒假,更浪费了情人节。
小杨寄到厂里的信上,语气慢慢变得生硬,当阿三突然意识到危机的存在,他马上离开舒适的医院去找小杨,结果便是冰冷的面容以及绝情的话语。
阿三没有想到小杨会这样狠心,他所有的乞求都付之东流,丝毫不起作用。
这颗受伤的心灵被受伤的躯体所承载着,他想起了我,这个已半年未曾来往的朋友。
我并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我没有必要再嘲讽和拒绝阿三,虽然我的心中的确泛着阵阵快意。
小杨与阿三分手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一切都很明显,小杨根本不会把阿三真正当作自己的男朋友,那只不过是她对单调生活的一种反抗,对堕落生活的一种尝试,这并不是真实的感情。
阿三的确可以给小杨带来新鲜,但那新鲜消失后,阿三的命运只有被抛弃,这是不足怪的。
在这个社会中,完全不顾及地位、知识以及一切因素的爱情是不存在的。
阿三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以为自己也可以身价倍增,那他是天真的,一厢情愿的。
我的预测终于被小杨无情地证实了,我感到极大的欣慰。
看着阿三悲苦的表情,我真有些怜悯他,而怜悯的背后竟然是自怜。
我和他如此地相像,都被小杨所抛弃。
在那个可爱的女孩面前,我俩都被无情的摒弃掉,我对阿三没有任何优势,阿三对我也没有胜利可言,我们都是失败者。
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一直在我们的友谊之中争夺着所谓的自信与自尊,现在看起来,那一切都是虚无的,都是庸人自扰。
正当我要以平等的姿态面对阿三时,阿三却苦笑着总结:我没想到咱俩都一样。
他的眼神中竟然掠过一丝满足。
我当然明白一样的含义,因为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句话却出自阿三的口,这多少令我难以接受,尤其是他眼中那一瞬即逝的满足感,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会和他一样呢,现在诉苦的,展示着软弱的人不正是阿三吗?小杨戏弄他的感情不也正是证明了他的自大吗?我决定报复阿三所说的话。
我笑着说:阿三,我应该请你吃饭,为了这段疤!连我也不清楚说出这句话的初衷,是善意的邀请还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阿三能够接受我的邀请,虽然这份邀请中带有对一个失意者盛气凌人的意味,但它也将标志着一个新的时期的开始。
那时,我和阿三依然是朋友,友谊也会继续。
两颗受了伤的心走到一起,我们的友谊的确恢复了,我带着莫可名状的快感。
我与阿三因为小杨而分开,又因为小杨而重聚。
但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小杨,我怀疑她存在的真实性。
其实这也无关紧要,因为没有小杨,在我和阿三友谊的路上,也许还会有小柳、小柏以及一切小什么。
后来,在一次男人的对话中,阿三自豪地对我讲,他是小杨的第一个男人。
我当然理解这句话中残酷的内涵。
我无言以对,只有迷茫。
阿三的脸笑得很脏,男人的友谊与争斗也同样的脏。
一历史没有假设,因为它不会重演,但如果假设成立的话,历史将会成为另外一个样子。
历史成为另外一个样子,那人呢?由于某种暧昧的原因,潘金莲的故事是尽人皆知的,但假设事实不是这样……武大这一日炊饼卖得很不好,阳谷县的广大群众都跑到县衙门口抢分虎肉去了。
景阳冈的老虎被一个壮汉打死,由于此虎害人不浅所以经过乡绅们的投票决定,要把这只老虎分而食之,以飨那些亡魂的在天之灵。
这是一场义举,有了免费的虎肉可吃自然也就没人再对炊饼有感情,所以武大的生意今天也甭想再做下去了。
武大不愿凑这个热闹,不是他对虎肉没有兴趣,而是就那么一只老虎,个头虽然不小,但阳谷县的百姓更多,一人只分上一口也是不够的,那场面一定很混乱,以武大的身材来说,抢不着虎肉不说,还极有可能被挤个好歹,万一遭遇不幸成了肉炊饼,那情况可就不妙了,所以他也只好作罢。
武大从小就吃苦,学了手艺之后,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起码可以吃上炊饼了,由于长年累月的偏食,武大也长得和炊饼一样,属于横截面的样式。
他并不馋,实在对虎肉也没有什么兴趣,但他还是渴望可以分到一块虎肉,不为自己只为家中的那个娘子。
他真不愿意潘金莲也和自己一样偏食变成了炊饼,虽然那样自己心理可以平衡一下,再说,自己的潘娘子可是个大碗喝酒大碗吃肉豪爽的主儿。
潘金莲太美了,武大也不知自己的前世到底修了什么样的功德,竟然一分钱也没有花就娶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豪气千秋的小娘子,那感觉是猪八戒睡进嫦娥的闺房-作梦。
但这绝对不是梦,刚把金莲迎进门的时候,武大先想到的是自己当了清河陈大户的龟奴,无非是明里面与潘氏结为夫妻,暗中却要为那个大户暗渡陈仓,这样的王八也只有自己这样懦弱的人才能做得,仿佛是个太监守着娘娘相仿,武大可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
但两日之后,那个小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生的事令武大差点找不到北,活这么大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确是个男人。
但他并不傻,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清河县已不是久居之所,于是连夜带着潘氏,当然还有生计所用的炊饼挑子逃到了这个阳谷县。
在这里,武大依旧卖着炊饼,日子过得还不错,只是为了避免闲话把个美貌的娘子圈在家中,也着实令武大感到不忍,见不到阳光的花枯萎是早晚的事。
想着家中的金莲,武大加快了脚步,一副担子在肩头晃得实在厉害。
回到家中,武大没有看见潘氏,想必不是买菜便是买药去了。
说起买药,武大心中很不痛快,一阵阵的自卑便袭上心头。
娶了金莲,武大明白自己是赚了一个大便宜,无论如何,这样的美人销受起来都是福祸相倚的。
说起福气,那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武大自然也不会例外,但那祸事就有些特殊了,因为捡了个媳妇,武大竟变得阳萎了,所以他的福气也随之破灭,这令武大好不苦恼,男人的日子竟然如此苦短。
按照现代科学的医学理念来说,武大的病症是由于心理的原因造成的。
潘金莲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出身,不仅漂亮还非常能干,这无形中给老实巴交的武大造成了心理压力,他时常审视自己,天生身材矮小,挺着肚子看不到脚,相貌十分丑陋,又没有什么本事,更无半点家私,这样哪里能配得上娇滴滴还颇有些英武之气的金莲。
而潘金莲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也十分不甘,想自己的容貌可比西子贵妃,起码也是个傍大款的料,怎却嫁与这样的龌龊男人,她只怪红颜薄命天命不公,也只好认自己倒霉。
两个人各有心事,却从来不曾说起,但这样还是在生活中体显出来,所以武大也就十分惧怕潘氏。
久而久之,武大由于自卑便落下了阳萎的毛病。
潘金莲是个正当年的女子,嫁与武大已属无奈,却又怎能忍受这样活寡的日子,于是便四处买药,非得将武大的病治好不可,毕竟不是对症下药,武大自然也不见好,于是,日子便这样慢慢地挨着。
想到自己的病,武大只能唉声叹气,恨自己没有本事也没本钱,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他想休了金莲,就算积下善事,但心中总是不舍,哪个男人能平白放过这样的尤物呢?武大倒底还是个男人,只是他忘了女人是难养的,尤其是这样天下少有的女人,非但难养而且还会折寿。
今天,金莲大概又去买药了,武大猜测着。
武大并不希望潘金莲抛头露面,这样美貌的小媳妇走在街上会引来事端的,古往今来的例证不在少数。
县里的泼皮会调戏她,那些三姑六婆们会议论她,更让人担心的是有个西门大官人,阳谷县的药铺都在他的名下,据说此人最好色不过,若金莲买药的时候撞上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难道不让金莲出去吗,那样这夫妻的日子还怎么过?哎,怪只能怪自己的无能。
武大看着没有卖出去的炊饼,心头的气更大了,整日里卖这个炊饼,却也仅仅是个糊口,何时才能迹?武大并不甘心这样的日子,他心里有一个伟大的梦想,他与金莲在那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安了家,他们的子孙连绵不绝,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左手拿着竹筐,右手提着扁担,嘴里叼着炊饼……正在想着,潘金莲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她显得异常兴奋,完全没有一个美女应有的矜持:大郎,大郎,快看,我得到了什么?武大顺声看去,见金莲手里托着一个柱状的东西,他并不认识,于是问:那是什么?潘金莲显得很得意:老虎的命根。
啊,武大大吃一惊,心中道难道要鸟枪换炮,但嘴上却说,你去县衙了?人那么多,没有挤坏你吧?潘金莲很感动,她低头亲了一下武大说:为了咱们的幸福,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吗?武大也很感动,他抱住金莲的腿:感谢娘子的情意,让我的生命就从这虎根开始吧。
嘴上说着,武大心中却想,坏了,金莲这个脸可露大了,现在阳谷县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美女了,想来多事之秋也从今日开始。
武大的担心不无道理,潘金莲这番行走果然引动了一人的心念,那就是打虎的英雄。
此人名唤武松,其实是武大的弟弟。
两兄弟自幼分开,武松实在不知自己的兄长落在了阳谷。
他在外无事可做,正要回清河看望哥哥,不成想一不留神打死一只老虎,成了英雄,还谋下个都头的差事,想想有个正当职业,也就做着玩吧,于是看哥哥的心情也淡了。
今日,武松新穿了都头的服装坐在县衙的门口,旁边是县太爷派给他的小厮郓哥。
让武松坐在这里,县太爷有几点目的,一来这应是打虎英雄的荣誉,以供众人瞻仰;二来新都头上任必须告诉广大百姓,也省了张贴官檄的麻烦,剩去两个官钱;三来则是借武松之勇以维持分肉时可能生的各种争端。
但台下众人由于有了虎肉可吃,竟没有人再看武松一眼,即便这样,武松还是在心中产生一种成就感,毕竟自己给了百姓们一口饭吃。
正当他洋洋得意之时,潘氏闯入了他的视线。
这女子不但貌若天仙,还颇有一份豪气,只见她分开众人,挤到虎前,一把夺过衙役手中的牛耳尖刀,那衙役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在他一愣之时,那女子早已掷刀在地,转身扬长而去。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骇,唯有武松看清了这名女子的动作。
看来割肉的确只须三步,第一步夺刀,第二步割肉,第三步扔刀。
这女子手下干净利索,不禁令武松顿生爱慕之心。
武松是个江湖汉子,又是血气方刚正在当年,想当初,他的初恋情人孙二娘嫁与菜园子张青令他心中十分落寞,誓再也不说什么儿女情长。
但今日,他看见潘氏如此豪情,早已把那个誓言扔到九霄云外。
再看潘氏所割之处,武松更是高兴,想来此女子也是性情中人,比起自己那个只会做人肉包子却吃素的初恋情人不但美上千倍,更会是风情万种。
武松有心追下去,寻访这女子的家室,无奈这样的场合自己是脱身不得的,他只能暗暗叫苦。
好在旁边有一个郓哥,武松暗暗吩咐郓哥追随下去。
二潘氏割肉的举动的确有些惊世骇俗,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自从她得罪了陈大户,不想竟被下嫁个三寸丁谷树皮的龌龊男人,金莲自然是心有不甘,好在武大虽没有什么本事,人还是老实的,想来这样的男人也无法奸滑起来。
潘氏感到自己也无法与命运抗衡,索性只好顺从了。
但金莲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罪陈大户本是正当的妇道之举却遭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难道女子生来就是供男人享用的吗?如若这样,夫妻之意,男女之情又有何意义。
既然世道容我不得,那么索性自己寻求幸福。
潘金莲想通了,只打算先与武大正正经经地过段日子,再伺机而动。
但谁知这个武大非但人长得丑陋不堪,竟然还是一个性无能之辈,天天只能搂着一块枯死的木头睡觉,那有什么滋味。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嫁与一个无能的丈夫。
为了治好丈夫的病,也为了自己暂时的幸福,金莲不得已时常出入药房。
每一次出得门去,金莲旁若无人,挺着胸快步行走,买完药立即转回,从不在街上耽搁半刻。
其实,潘金莲毕竟已是个少妇,她也想走在外面看看世面,况且当她抬起头时,有多少人投来的是惊艳的目光,虽然也有些色眯眯的眼神,但毕竟那也是一种赞美,女人有时要的就是好色的目光,以达到自己心理上的满足,但姐儿是爱俏的,街上她竟然看不出一个出色的人物,再找一个平庸之辈又是何苦呢。
金莲不愿呆在家中,武大其实也惧她三分,从不敢正言阻止她的行动。
但她还是经常闭门在家,主要原因实际是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武炊饼,她觉得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潘金莲由于怕自己丢了脸,于是干什么都是快快的,自然也就被武大称为贤慧,他哪里知道妻子的贤慧多半是被丈夫逼出来的。
潘氏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割了老虎的命根,她回到家中告诉了武大,两个人都为日后的生活充满信心。
令武大没有想到的是,潘氏并没有将自己改造成未央生,而是亲自下厨为武大做起生根汤来。
这个潘氏曾在陈大户家作过使女,所以也曾见到陈大户如何享用这等补品,所以不一会这汤就做成了。
两个人摆上桌子正要吃饭的当口,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这可真是大煞风景,但又不好不开门,于是,武大向金莲使了个眼色,金莲只好悻悻地上了楼去。
武大爬下了桌子,晃着身子走到门前,卸下顶门的杠子,拉开了门,见门前站着一条大汉。
不用说,这个汉子自然就是武松。
关于武松与武大的兄弟相认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武松的小厮郓哥尾随着潘金莲走了下去。
这个郓哥年龄不大,聪明灵俐,是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对男女之事早知一二。
今日他看武松对潘金莲有意,心下不觉好笑。
原来这个新任的都头不但是个打虎的英雄,还是个好色之徒。
但以武都头的相貌与本事,这个小娘子倒是很相配的,只是不知她是哪家的媳妇。
郓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阳谷县还有这么美貌的女子。
他也是好奇,便跟了下来,哪知道不看则已,一看吓他一跳。
那个美貌的小娘子竟然进了武大家的门,这使得郓哥十分纳闷,难道是三寸丁的媳妇,他想了想,总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又不好上前询问,只好回来向武松禀明。
郓哥向武松回报的时候并没有谈及到武大的事情,一来他实在不相信卖炊饼的武大会有这样的娘子,二来他也要看看武松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武松是凡人,他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听了郓哥地汇报,他大喜,于是命郓哥带路,自己备下厚礼要亲自上门求亲。
郓哥提议要找武大对门的王婆替武松说合,谁想这武都头生性爽快,素来厌恶三姑六婆的絮叨,偏要自行去找。
郓哥也只好作罢。
武松怀着一副爱慕之心要见金莲,谁成想开门的竟是一个矮粗汉子,他正要自认霉气,不想竟认出眼着这个汉子正是自己的哥哥,于是,求亲之事顿时置于脑后,他倒身便拜。
武大也认出眼前的大汉竟是自己的弟弟,不觉也是喜出望外,连忙把兄弟让进屋中。
武松身后的郓哥一见,天下竟有如此的巧事,也是惊讶不已,他也跟着进了门。
武大看见郓哥拿有厚礼,不免埋怨起武松来。
事已至此,武松也只好顺水推舟。
他向郓哥递了个眼神,郓哥自然明白,人家兄弟相见自有一番言语,自己不便久待,于是就告辞出来。
郓哥出了武大的家门,不想对面的王婆将这事看得很清楚,她本是一个多事之人,便拉住郓哥询问。
郓哥不好拒决,便只说这武都头与武大原来是兄弟。
王婆认为这件事无疑是阳谷县的头号大事,于是就在自己的茶馆到处散传。
王婆到处散说的原因是满足比别人所知甚多甚早的心理,但话虽如此,此事毕竟有个郓哥在自己的前面知道,她心中实在难以平衡,总想找回点面子,于是她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
终归那武松在人心目中已是个英雄,所以也就无人理会她的言语,有抱打不平者还有意地讥讽她,这令她心里更是不快,于是暗暗誓必要生出点事端来,以告诉众人自己的确是个深谙世事的过来人。
王婆固然是个多事的人,但事实上也的确有些微妙在武松认兄的故事中。
那一日,武松欲寻美貌的女子,不想却无意间撞上自己的兄长。
两个人互述离别之情自不在话下,武大更是欣喜过望,他连忙唤下潘氏与自己兄弟相见。
潘金莲与武松相见值得大书一笔。
武松一见自己的梦中情人竟是哥的媳妇,不觉心头一凉,仿佛是从万丈悬崖失足落下。
想自己英雄一世,竟然命运如此悲凉,初恋情人孙二娘跟了结义哥哥张青不说,今日这个梦中情人却是自己的嫂嫂,武松心下着实凄惨,不觉已生遁世之心。
看着武大与金莲在一起,武松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月下老人如此低能,这样的红线却也牵得,自己虽然敬重兄长,但客观地说,这样的匹配显然极为不协调,恐怕哥哥无福消受。
但武松终是江湖中人,一念闪过,他倒身便拜,给嫂嫂行起礼来,慌得潘氏连忙伸手相扶。
看着眼前这个英武的汉子,潘金莲也是惊讶万分,心下暗自寻思:不想这一胞兄弟竟是如此不同,看这武二一副英雄气概,那武大却是个龌龊之人,自己若是嫁与这样一个人物也不枉此一生,可惜现在这武大在此。
潘金莲更感造化弄人。
想来这两人也是一见钟情,可惜的是,两人情愫却不可开。
大凡一见钟情多生事端,此事便是一例。
旁边武大也是市井之人,见二人相扶,四目相对,心下便生不快,却又不便多言,忙说:看看,兄弟来了还不曾招待,金莲,你去买些酒菜来。
那潘氏心中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于是出了门去,心中终是有一丝不舍,便托对面的王婆置办,自己先回来相陪。
王婆见对面邻居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貌娘子托自己办事,简直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应承下来,这样潘氏与王婆便也相识。
酒席备好,三人同坐就席。
一桌好菜自然不必细说,但那生根汤却让武大忘了撒下,直见到武松品喝之时方才想起,又不好说出,只得暗中抢食。
生根汤这东西本来就是上佳美味,再经金莲的手艺,更是勾得人馋虫四溢,让这武氏兄弟吃了个罄尽。
只是那武松生性豪放,也不知什么东西,只图个味美,而武大则是为了自己的病症才拼命争抢。
然而这根汤是药并非佳肴,潘氏也不明所以,所以这番作法,这番吃法实际是犯了大忌。
武大是体虚之人,酒席未完,他鼻子就流下血来,加之多贪了几杯便支撑不住,只好先行告退,回房睡觉去了。
他这一去正是潘氏求之不得的好事,自己与武二正可独处片刻,只消与这男人坐陪一会,她也觉得这是件多么开心的事。
武松见哥哥走了,也不在意,但由于先前对嫂嫂有一念之心,不觉心中有愧,显得很不自然,忙以酒盖脸。
要在平日,这些酒并没有放在武松的眼中,但今天他却没有想到浑身燥热难奈。
原来这都是生根汤惹的祸。
武松是个血气方刚身体强健的汉子,那汤被酒水掺后无异于成了一副春药,只烧得这个打虎英雄欲火焚身。
旁边金莲看出了武松表情上的变化,她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她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都是那虎根惹的祸。
潘氏想用酒灌醉武松,不想这武二天生海量,非但没有半点睡意,反而更是双眼通红。
此时,金莲心念反而一动,对面前这个男人,一来她已生爱慕之心,二来那武大着实令她不甚满意,想到此,潘氏咬牙跺脚心一横,便慢慢地抓住武松的手,引导着他。
三大凡英雄在男女问题上有不轨之处,人们总会找到若干理由为其开脱,我也不例外。
武松是江湖中人,以义气为先。
当他意乱情迷之后,江湖义气提醒了他,如此苟且之事非但对不起兄长也失了自己的名声,于是他蓦地推开潘氏,跳到一边,面如土色,那表情仿佛又上了景阳冈,见了老虎一般。
看来人说女人如老虎一点也不错。
潘氏见状知道武松心中不痛快,生怕他做出什么蠢事,忙用话相探:事已至此,叔叔看该怎么办?武松目露凶光,不尴不尬地笑道:嫂嫂,刚才实在是武二的不是,望嫂嫂见谅,此事还是不让哥哥知道的好。
事已至此,金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岔开话题:叔叔在哪里安歇?胡乱权在县衙里安歇。
金莲笑笑:何不搬来一家里住,也免得令人说是哥哥嫂子慢怠了自家兄弟。
武松看着潘氏的笑脸,心下明白此时杀了这个女人反而会事情败露,同住后虽更会惹出事端,又是受了此女的控制,但毕竟可封了别人之口,再者自恃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会再做下这样没有人伦的猪狗之事,再者,嫂嫂如此年青漂亮,心中实有不舍,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但是英雄都会自以为是,武松犹为甚之。
自从他搬进武大的家里,虽然自己是本份的,但是男人均架不住美女的引诱。
那潘氏见了武松,心中自然欢喜,知道既有了事实,便不怕这个男人不想要,于是更不把武大放在眼里,时常借机与武松呆在一起,日子久了,武松的心也便活动了。
两人便明里暗里地眉目传起情来。
那武松毕竟是个英雄,虽然如此,心下终究不忍,觉得对不起兄长,所以越轨之事是坚决不做,他只是对金莲如此许诺: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在我兄长百年之后,我与你在那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安了家,我们的子孙连绵不绝,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左手拎着哨棒,右手扶着腰刀,嘴里还叼着虎肉……武松的许诺令金莲大伤脑筋,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将个武大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怎耐武松是兄弟情深,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得过且过,心中只是埋怨武二,原来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嫁与一个无能的丈夫,而却爱着那个丈夫的弟弟。
武松住进哥哥的家中,郓哥最明白这前因后果,他暗自寻思这叔嫂之间有甚暧昧,但一来无甚实证,二来武都头对这小厮很是照顾,三者他私下认可英雄与佳人的故事,所以口风甚紧,从不多说半句。
但武大对面的王婆则不然,她是一个惯会无事生非的人,见武松住在嫂嫂的家中,两人又是常人眼中的最佳绝配,便口舌之间生出闲言碎语来。
王婆只图一时之快,不想这谣言传入武大的耳中。
武大本是老实之人,但由于自卑对金莲是最在意不过,不觉暗暗地已信了那传言七八分。
无论是何种男人,往往是有了异性没人性,更别说这兄弟情谊已生分了数年。
武大不禁对武松心生不满,言语之间便带了出来。
武松虽然是不拘小节,但也是个心细如的人,当然明白哥哥的心意,加之自己心中着实有愧,不免便生了去意。
这一日,县爷正有一批财物要送到东京,武松听说,便要了这件差事,县爷想武二一身的好本事,也正是最佳人选,便就同意了。
武松借故要离开哥哥的家,武大心中暗喜,于是便设了辞别的酒筵。
武松在席上对兄长说:我这次去东京多是两月,少则四五十日。
武大忙说:东京不比阳谷,是个繁华的大地方,兄弟应当多留几日,也好玩耍。
武松明白哥哥的心意,不好点破,于是对潘氏说:嫂嫂是个精细的人自不必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把家持定。
待我回来。
潘氏心中十分不高兴,不觉脸上就表现出来,说道:叔叔此去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中一旦有事,我该怎么办?人道长嫂为母,这是你嫂嫂的挂念,兄弟在外多加小心也便是了。
武大半含酸地说。
武松喏喏应承。
潘氏听在心中更为不满,她只道是武大有意作祟,逼得武松非走不可,不觉心中对武大更生厌恶之意,而她更是暗暗责备武松,想这武松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打虎英雄,不料却如此不济,倒怕了个懦弱的矮子,与其说是念着兄弟之情,莫若说是无情无义地逃避。
这样说来武松比之还不如武大的勇气。
第二天,武松带了几名亲兵便上路了,那贴身小厮郓哥由于年少,都头怕他不胜劳苦便没有带他一同前往。
走了武松,郓哥也闲下无事,于是便到处帮起工来,偶尔地也到武大家走动一回,由于武松的原因,潘氏倒很喜欢这个灵俐的小厮。
郓哥当然也很会来事,但那武大就不将郓哥放在眼中,一来他是武二的随从,潘氏待他很好,武大难免会认为这郓哥是兄弟与媳妇之间的鹊桥,二来郓哥虽年不及弱冠,但相貌清秀可人,常言道哪个姐儿不爱俏的,武大自然也是放心不下。
如此几回,那郓哥也便离得武家远了,只等武二的回来。
哪知这一日,潘金莲却将个郓哥找来,说是有事告之。
郓哥趁武大上街卖炊饼之际来见潘氏。
武家并无旁人,那潘氏叫郓哥坐下,便说了一件事,郓哥不听则已,听了直吓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在这阳谷县有一个西门大官人,做着药铺的买卖,家资万贯,生性最是风流不过,他常言男人是泥女人是水,世上多少清泉被污泥所染,于是立志要用观音的净瓶盛了水以脱淤泥,这阳谷县不知有多少女子受了他的好处,自然也有女子以身相报,那西门大官人便认自己非柳下惠而是观音姐姐手中的净瓶,是来者不拒。
这样关于他的风流韵事数之不尽,却无一女子认为自己受了侮辱,反而感恩待德。
那武大虽然吃了虎根,但终究不是正经的药,病也不大见好,于是潘氏便还要到药铺去买药。
这一日,潘氏买药恰逢西门大官人。
这西门庆对女人最有眼光,他见了潘氏立即惊其为天人,于是便向人打听起来。
有人告诉他这是武大的媳妇,西门官人便不禁生了恻隐之心,想这貌比仙娥的女子竟然嫁与武大那样的肮丑男人,真是天命不公。
也是这官人多事,自命不凡非要横淌这混水,于是便到王婆那里打听。
王婆偏是那种可说得阿罗汉与比丘尼偷情通奸的媒婆,见到官人如此热心,便在从中搓合,定下了十面捱光之计,那西门官人自认是救潘氏的良策便点头应允。
于是这潘氏与西门官人在王婆的家中便有了尾。
两个人恩恩爱爱,俨然就是夫妻,西门官人要救潘氏脱离苦海,想使点钱要武大休了潘氏,也好与其做个长久夫妻,哪知潘氏却坚决不肯,弄得西门官人也不明所以,只好夜伏昼出,图个露水的恩情。
这西门官人只知自己对女人的恩惠,想着任何女子都要承着自己的情意,但他哪知潘氏的心思。
原来这潘金莲最是一个敢爱敢恨之人,自从见了武松之后,一颗心思都放在了武松的身上,不想那武二虽是个英雄,却在此事上迟疑不决,到后来竟然借个缘故走了去,这令潘氏心灰意冷,但凡女人到了此时往往是由爱及恨,不觉想要找个方法报复。
恰在此时,西门官人与那王婆闯了进来,潘氏怎能不知他们的用意,便顺水推舟装了一个糊涂,一来那西门官人的确是一表人材也不辱没了自己,二来倒要看看那武二回来后是何样子,这样倒底也是间接地丢了武松的颜面。
于是,她便找来郓哥将这事全部告之,实指望借他之口要武松知晓。
女人之心确实难测,她情愿背上淫妇荡娃的名声也要报复负心之人。
四潘金莲的计划不可谓不好,但她实在看错了郓哥,这郓哥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
听到此事早已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暗自想到,潘氏待自己不薄,应该为她隐瞒,那武大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况又对自己不好,带个绿帽子倒解自己的心头之气,但潘娘子到底还是武都头的嫂嫂,此事传扬出去,对武松实在不好,更何况武都头多少对嫂嫂有一份情意,那西门官人在这里为什么要横插进来。
郓哥小小年纪,心有不平,便有心阻止,但自己也不是局中之人,武松又不在,于是他便告诉了武大,不成想这下将事情闹大了。
武大一向自卑,对妻子放心不下,听郓哥说了这话,哪能不信。
心中大怒,自己好歹也是潘金莲的夫君,无论如何不能吃了这哑巴亏,况且如今兄弟做了都头,自己也不能如往日般地软弱。
想来想去,自己名正言顺不说,又有兄弟撑腰,怎能怕了那个附庸风雅的暴户。
武大到底还是有点血性,仗着自己正当的丈夫身份与兄弟的势力与威名去捉起奸来,他向王婆家中赶,那潘氏却没有想到。
此时,她正听着西门大官人的甜言蜜语: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我与你在那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安了家,我们的子孙连绵不绝,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左手拿着葡萄,右手拎着美酒,嘴里还叼着凤梨……潘氏听着却不禁想起了武松,他也这么说过,可那一日是多么地遥远。
潘金莲正陶醉着,那大煞风景的武大却闯了进来,西门官人见到这丑陋男人坏了雅兴,竟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便踹了武大的心窝一脚,他是个练过功夫的人,又在年轻,这一脚便将武大踹得昏死过去。
那王婆见事已至此,知是纸里再也包不住火,那武松回来必然是个祸事,哪有兄弟不为哥哥出头的道里。
人道最毒妇人心,尤其这种牵线的女人最为狠毒,王婆便出计要杀人灭口。
西门大官人只是个风流的商人,见事情闹大也没了主意,便一切都听这王婆的,也好侥幸过了这一关以便以后与金莲作个长久夫妻。
而潘氏则不然,她最了解武松,知道现在这种情形,武大若是死了,自己也是必死无疑,但她并不说破,一者武松的远离使她早已万念俱灰,二来虽然这武大人还老实,但她恨武大着实误了自己的青春。
然而虽然王婆献出计策要药鸩武大,西门官人也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但真正下手的却非潘氏不可。
那金莲从王婆手中接过西门官人的砒霜却不知如何下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武大虽是无能之人,但并未对不起自己,况有个武松在,金莲也是爱屋及乌,不忍下毒。
哪知武大也并非庸碌之辈,他虽被西门官人踹了心窝,一连数日卧床不起,但心中如明镜相似,知道自己难逃此劫,那潘氏早已将自己看作累赘,必有害人之心。
与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不去管他,等自己伤好转之时,兄弟武松也便回来,再与西门庆等人算个了断。
讲到了断,武大却不能不心下疑惑,那西门官人与王婆倒还好说,兄弟不会顾及他们的半分,唯有金莲,武松与其有旧情,教他如何下得了手。
武大后悔当初与兄弟心存芥蒂,退一步说,若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武松与金莲相处下去也免了今日西门官人的介入,虽然王八是在所难免,但终归是肥水没流外人的田,一屋子中的事也不会传扬出去。
现在可好,自己在王婆家受了伤,街坊四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乌龟当到了整个阳谷县,这如何是好。
这武大躺在床上越想心中越是羞惭,与其做个不能人事的绿头乌龟,未若死了倒也干净,说不定武二念在兄弟情份上还会替自己报仇。
武大即生死意,便趁着金莲不备,取来砒霜自尽身亡。
武大病逝,王婆与西门官人相贺,金莲明知不是自己下的手,但分辨已无任何意义,也便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她也知时日不多,索性带着孝与西门官人做起了露水夫妻。
然而露水夫妻毕竟不能长久,武松终于回来了,阳谷县的百姓都知道要有事生。
西门大官人虽然使上钱在各处打点,但还是让武松找出了隐藏起来的郓哥和何九叔,将哥哥的死因查出个端倪。
虽然武氏兄弟间有些离隙,但到底是手足情深,武松决意要报这个仇。
武松设了灵堂,买来祭品,请了街坊四邻,当着哥哥的灵位审起王婆与潘氏来。
那王婆还想抵赖,不料金莲早怀必死之心,从容不迫地将事情的前后都招了,一味地号称是自己下得毒,王婆也只好招认。
武松报仇心切,抓住嫂嫂的前衣,举刀便要结果她的性命。
这武松走在江湖也曾杀过人,杀人的三步也驾熟就轻,举刀,刺入,拔刀,从来没有含糊过,但今日手上仿佛坠着千钧的力量,令他刺不下去。
潘氏一张美丽的脸就在他的面前,令他想起昔日的种种恩情,若不是自己的逃避,哪有今天的事情。
为了自己不作没人伦的禽兽,只好苦着嫂嫂,也才害了兄长。
潘金莲显得很镇定,她含着笑,一双妙目望着武松,轻轻地说: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性无能。
此话虽然声音极其细微,但听在武松的耳朵里仿佛是声惊雷,他大喝一声,似要盖住心中的震动,那刀子也在这一瞬间递了进去。
确切地说,那刀子没有半点的位移,动的是潘氏的身子,她向前进了一下,双手紧紧抱住武松。
锋利的刀子裂衣撕开了肌肤,潘金莲的笑容却并没有变,她还在说,但声音确实已经过分地柔弱了:西门大官人在狮子楼等你,他知道你要杀我,他说他平生从未对死去的女人作任何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于女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说完这句话,潘氏才软软地瘫倒在地……历史的确不能假设,武松的故事后来传到施耐庵的耳朵中,恰逢他要写《水浒》,写到武松时,他说:水浒是一部男人的演义,武松是打虎的英雄,梁山的好汉,但真正的英雄不是他。
(一)圣经说:爱你所应该爱的人。
上帝寂寞了,因为他找不到第二个象自己一样的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象自己一样的男人。
在这个宇宙中,还有一个人,她就是撒旦,上帝的妹妹。
撒旦爱上了他的哥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个宇宙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可以喘气的家伙。
上帝与撒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来的,感觉他们是与这个宇宙同时存在的,但这个宇宙真是太无聊了,吃的,玩的,看的,什么都没有,空空的,没有生气,只是一些大石头和聚在一起的大团灸热的气体在转啊转的,没劲透了。
于是,上帝感到了寂寞。
撒旦没有这样的感受,她的一门心思全都在上帝的身上,她认为尽管这宇宙很乏味,但毕竟有了兄长,这就足够了,干吗要那么多东西,多余,两个人的世界是很不错的。
上帝天生有一种使命感,这使命感令他感觉应该创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于是他就开始实现自己伟大的理想,一天,两天,……他用了七天的时间,把一块大石头变了样,复杂了。
撒旦并不同意哥哥的举动,她想阻止,但没有成功,因为她的法力不如哥哥。
看着哥哥的劳动成果,撒旦的第一个感觉是这块石头很糟糕,一点也不简单了,要费心了。
哥哥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即然这世界被他创造出来,他一定会为此操劳的,那得费掉多少脑细胞。
男人一旦劳累起来不但会变成秃子,而且对女人也不大关心了,这是撒旦最不愿看到的。
于是,撒旦给上帝出了一个主意,创造一种生物,它可以替代上帝管理这个世界。
上帝想了想,认为这主意不错,不但自己省了心,而且还有了朋友。
其实,上帝是很自我的人,他的朋友就是他的奴仆,只不过他认为自己宽洪大量,不愿意这么承认罢了。
上帝给自己的新创造起了一个名字叫亚当,与自己的模样很相似。
这是我们的始祖亚当,当时,上帝让他替自己管理世界,那个世界不用说自然就是我们的地球了。
但上帝管它叫伊甸园,其实那本意是一点园,意味仅仅占上帝所拥有的一点点,但后来由于人类敬重上帝,认为上帝对人类不会这样吝啬的,才自欺欺人地改名为伊甸园,那是后话暂且不提,但为了方便,我们还是叫它伊甸园好了。
所以说,伊甸园就是地球,地球就是伊甸园,可笑的是,现在有些人还在找伊甸园,却不知自己已经处在里面了。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因为伊甸园完全变了。
它为什么变,那必须从我们的始祖亚当说起。
上古的时候,伊甸园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有一切美丽的生物,植物动物还有亚当。
上帝将亚当圈养在伊甸园中,不但是自己的奴仆,而且还是自己的宠物。
这样一来,上帝就在无聊的生活中平添了许多乐趣。
撒旦也很喜欢亚当,原因是这个亚当是上帝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出来的。
亚当的样子很象上帝,但他没有上帝聪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亚当显得傻乎乎的,更是惹人怜爱。
就这样,亚当在伊甸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伊甸园里各种各样的生物在成长,亚当也不例外,很快地,他变得更象上帝了,继续过着无所想的日子。
但此时的上帝却有一些烦人的事。
原来,上帝还是在忙碌着,亚当虽然可以替他看着伊甸园,但整个宇宙的工作还是很繁忙的,这令上帝有些吃不消,他有心令妹妹撒旦帮忙,可这个妹妹自从有了亚当以后就不大与他在一起,而是有事无事地总往伊甸园里跑。
上帝很生气,却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好暗气暗憋。
上帝很理解妹妹的心思,他知道妹妹对自己的一番情谊,但问题是神仙吗,要绝七情六欲的,就算退一步说,即使不是神仙也不能与妹妹在一起的,那岂不成了**。
妹妹得不到满足自然会往亚当那里跑。
对于亚当,上帝心中着实感到欣慰,那是一个杰作,一个英俊的男人,天真的本性,伊甸园中的精灵,若不是仿着自己的样子,亚当哪会变得如此优秀。
比较起来,上帝感到自己已经苍老,缺乏活力,也无怪乎妹妹天天与亚当玩在一起。
妹妹与亚当在一起,上帝并不担心什么,因为亚当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因为他没有**。
当初,上帝在创造亚当的时候曾经想过亚当的**问题,他认为只有一个亚当,又没有女性,当然没有必要赋与他**。
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他的妹妹撒旦,因为她的存在,所以更不能让亚当有**,妹妹是个**极度旺盛的女人,她会与亚当乱来的。
撒旦的**很旺盛,上帝为此也很苦恼,因为妹妹总是缠着他。
妹妹说,男人有突出的就应该奉献,女人有缺陷就应该被填补。
这简直就是疯话,明显地,妹妹在勾引自己,上帝认为先提出性暗示的人自然就是**旺盛的人。
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男人,若是有第二个,那妹妹不变成荡妇才怪呢。
荡妇,这个字眼很令人鼓舞,其实上帝也很想知道荡妇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但碍于自己的尊严,他不敢那么做。
每天看着撒旦往伊甸园跑,他心里痛心极了,他很想叫回妹妹,但他不敢,因为那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需要的是借口,有了借口,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叫回妹妹,看着妹妹的样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借口总会有的,这一日便到来了。
由于天体的运转,地球将会看到日食,那时,地球的世界就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对于这些生物,它们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会因为黑暗而错乱,因为黑暗而变异。
并且在这种时候,宇宙中刚阳之气最弱,而阴柔的力量最强,也就是说,妹妹撒旦的法力是最大的时候,上帝要借助妹妹的力量让那些生物平安度过这短暂的黑暗。
有了这个借口,上帝来到伊甸园找妹妹。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伊甸园中却没有妹妹的身影,不但如此,连亚当也不见了踪影。
上帝想,这亚当一定是被妹妹带走了,但他们去了哪里呢,又干什么去了呢?上帝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亚当果然被撒旦带走了。
他们去了一个连上帝都无法介入的场所,那个地方的名字叫黑洞。
黑洞是最阴寒的地方,所以只有撒旦可以去。
但撒旦一般是不会前往的,因为这里永远是黑暗,没有昼夜交错的概念,所以,这里也只是一维的空间环境,换句话说,这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也就是它可以是任何时间。
(二)撒旦带亚当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回到亚当诞生的那一天。
撒旦是个**强烈的女人,她深爱着她的哥哥上帝,但威严的上帝始终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她心中也很明白,这样的机会是永远不会到来了。
女人,她的名字叫弱者。
撒旦不愿当这样的弱者,她要争取自己的幸福。
于是,她就对哥哥上帝说,那个伊甸园太冷清了,事情也太多了,需要一个人来看管。
上帝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就要创造一个人。
撒旦又对哥哥说,这个人代表了上帝的力量,他应该具有上帝的容貌,上帝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答应了。
于是,亚当就诞生了。
亚当地诞生给撒旦带来了惊喜,她终于找到了哥哥的替代品,她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一个女人应该喜欢一个男人,她想自己的幸福终于来到。
然而,使她没有料到的是,上帝并不傻,他所创造的亚当不但少了许多的智慧,而且也少了男人应有的**。
撒旦恨自己的哥哥,恨他为什么这么不通人情,为什么这样的残忍。
撒旦也可怜亚当,这个假男人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离真正意义上的人,真正意义上的男人还有着遥远的距离。
于是,撒旦决定挺而走险,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亚当,让亚当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只有在黑洞里,撒旦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只有在黑洞里,撒旦才能操纵时间,使上帝创造亚当的那一幕重现。
于是,撒旦带着亚当进了黑洞。
上帝到了伊甸园,没有看见撒旦和亚当,他的心立即就恐慌起来。
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仆人或说宠物不见了,他没有多想,由于妹妹的天性,上帝已经认为撒旦与亚当私奔了,毫无疑问,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妹妹撒旦。
对于妹妹,上帝是即恨又怜,她怎么能这样做呢,一个神仙怎么可以和一个凡人私奔了,更可恶的是这个凡人是个没有**的男人。
一时间,上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亚当抢走了自己的妹妹,一个一直爱慕着自己的妹妹。
他后悔创造出亚当,他后悔制造了一个敌人。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不能让妹妹与亚当结合,即便亚当现在还不能人事,那也不行,这是挑战,是对自己作为宇宙的主宰的挑战。
一对狗男女。
上帝怒不可遏,但他现在无处泄,他并不知道妹妹将亚当带到了何处。
而最要命的是,那日食即将到来,黑暗将笼罩着这个世界,那时,妹妹的法力是出奇的强大,会生什么,一个为了爱欲而疯狂的女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强大的法力会对这个哥哥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尤其她现在是为一个男人而活着。
不,上帝思索着,妹妹不可能为那个性无能的亚当做些什么,同样的,他只能带给撒旦的是失望,没有幸福,除非……上帝突然醒悟了,除非亚当也有了**。
当然,要实现这个目的,妹妹唯一可做的就是回到亚当被创造的当初,可是那样……上帝想到了黑洞,一定要阻止他们,过了这次日食就一切可以掌握了,但现在一定要把妹妹撒旦与亚当从那个黑洞里拽出来,自己先控制,然后再平静地度过日食。
对,就这么办。
上帝虽然这么打算,但他心中并没有十分胜算的,因为那黑洞实际就是女人的子宫,自己的力量实在不能波及到里面,从理论上讲,撒旦若是带着亚当重生,那自己只有看的份,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不,是悲剧。
上帝冥思苦想,要找出一个最好的办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日食就要来到,上帝实在没有办法了,最后,他决定用欺骗。
上帝的谎言说出来跟真的似的,撒旦没有理由不相信,尤其这个女人深爱着自己,仅凭这一点也能预示谎言的成功。
心念已决,上帝向着黑洞奔去。
在这段时间里,撒旦也没有闲着,她为了自己的幸福而作着最后的准备,亚当平躺在黑洞里,他在安睡,平静的,没有一丝杂念,所有的记忆在慢慢消失,他仅仅知道有一个女人,好像是自己的女主人让他这么做的,放松,放松,再放松。
世界在慢慢变暗,宇宙间所有的生物都在恐慌,奔逃着,躲藏着,上帝还在奔跑,撒旦已经开始念起咒语,声音越来越响亮,回荡在整个宇宙间,听在上帝的耳中,他有些绝望了,但仍然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快了步伐。
在撒旦的咒语中,日食来临了,太阳被遮住,到处是阴凉之气,仿佛宇宙已陷入了冰窑,寒冷,幽暗。
上帝刚刚跑到黑洞的入口处,他已变得十分虚弱,从洞中吹出的阵阵阴风令他不寒而栗,但他还是强忍着,向里面看,但他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一切都是黑暗,耳边只传来撒旦的咒语。
日食的过程需要七分钟,撒旦知道这七分钟将是多么伟大,上帝用七天的时间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自己就要用这七分钟创造一个新的种族──人。
这个人不但有上帝的形貌,也有上帝的智慧,更有上帝的**,他们是自由的,是自我的,是那个全新的世界的真正的主人,更重要的是,自己创造的是自己的丈夫。
成为亚当的妻子,撒旦感到很高兴,让那个伪君子上帝永远地孤独下去罢。
撒旦瞳景着未来,嘴里不免有些兴奋,咒语念得有些快,所幸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屏住心神,专心施法。
这七分钟很漫长,对于撒旦与上帝来说都是一样地难以度过。
第一分钟,黑暗的宇宙中闪过一道光亮,这光亮直刺进黑洞中,被撒旦抓在手中,如一把利刃,她用这把利刃刺向亚当的眼睛,那双眼睛立即明亮起来,这是一双寻求的眼睛。
与此同时,外面的上帝对着里面深情款款地说:黑暗给了我一双黑亮的眼睛。
第二分钟,电闪过的雷鸣也滚滚而来,它进入到黑洞里同样被撒旦抓在手中,然后被她装入一个空空的蛋壳中,撒旦将这个蛋塞进亚当的耳朵中,念动咒语,一声巨响,那个蛋炸开了,从此,亚当也有了感受的听觉。
可这一声巨响也惊动了外面的上帝,他脱口而出:爱情在我耳边轰炸。
第三分钟,撒旦拿出一个水晶球,上面印着上帝创造的那个世界,撒旦狠了狠心,将这个水晶球燃烧起来,然后放进亚当的嘴中,她听见外面上帝的声音:你的舌头就是那美味佳肴,请让我来品尝。
撒旦冷冷一笑,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上帝在第四分钟说的是:还有你的味道,让我一辈子也闻不够。
撒旦心念一动,但并没有放弃,她从亚当嘴里掏出已经焦糊的水晶球放在亚当的鼻头上来回按摸着。
上帝急得不得了,四分钟已经过去了,里面的撒旦还在念动着咒语,看来自己的一番甜言蜜语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在现在自己的法力没有作用的情况下,看来只有加大情话的肉麻程度,唯有这样才可以骗得撒旦离开黑洞,只要那么一点点时间,她的法术就没有用了。
于是上帝急不可待说:我要探寻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你在我的抚摸下颤抖。
上帝说的这句话对撒旦起了作用,她在第五分钟的时候,双手正在亚当的身上抚摸着,一寸一寸的,没有丝毫地放过,她感到亚当在自己的手掌中微微抖动,她有些陶醉,仿佛正在与上帝亲热一般。
但很快,她便清醒了,知道第六分钟已经来到。
一个人不能没有情感,撒旦将自己的心掏了出来,复制给亚当。
而上帝此时已经快到了绝望的边缘,他声斯力歇地喊道:我们都是感情的奴隶,来吧,放纵自己吧。
然而,他的喊叫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第七分钟转眼就来到了,他已经猜出现在撒旦正在做什么,那是可悲的,自己的一切秘密都会在这一刻暴露出来。
上帝受到了前所未有地打击,他有气无力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让我们疯狂地作爱,每一天,每一刻。
(三)日食过去了,宇宙开始变亮,上帝的法力在逐渐恢复,他的体力也逐渐增强。
周围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声响,仿佛是劫后的时刻,死一样的味道在散着。
上帝强睁开双眼,那黑洞就在眼前,但没有丝毫的动静,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上帝在默默地等待。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看见撒旦慢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披散着头,面容憔悴,她的怀里抱着依然昏迷未醒的亚当。
撒旦缓缓地走到上帝的面前,她轻轻地放下亚当,冲着上帝凄惨地笑着。
上帝也很无奈,他只好尴尬地问:你全知道了?是的,我全知道了,在那个第七分钟里,我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你这个变态!我不想这样,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爱你,因为我们是兄妹,所以……别说了,撒旦咆哮着,你这个阉人,第七分钟,我在水晶球里寻找你的**,要把它复制到亚当的身上,但我怎么也没有找到,你把它藏到哪里了,快说。
上帝摇摇头:我不能说,亚当不能爱你的,因为他是我的化身,不能让我的化身替代我。
你说亚当不能代替你来爱我,可你爱我吗,我要实话。
撒旦追问着。
别问的那么直接好不好,含蕴一点。
看着我!撒旦并不放松。
上帝只好点头:爱,可是……撒旦在狂笑,这笑声很刺耳,把地上的亚当惊醒了,他看出来两个主人在吵架,于是伏在那时没有动弹。
撒旦突然止住笑声,她对上帝冷冷地说:你在放屁,你爱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或许还有他,你的化身亚当,因为他也就是你自己。
这句话切中了上帝的要害,他无言以对。
但地上的亚当却很高兴,因为他听见撒旦说上帝爱自己,他当然高兴。
这时候的亚当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了,他被传入了撒旦的情感。
其实,这是撒旦的失误,她只认为上帝是冷酷的,感情不丰富,所以,她将自己的情感传到亚当的身上,亚当自然对上帝产生了匪夷所思的感情,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个黑洞太阴柔了,它造就的情感也必然是很女性化的,所以,亚当爱上了上帝。
圣经说,上帝是爱我们的,我们也要爱上帝。
其实,这句话是亚当所说,只不过这个爱被后来的人所广义了而已。
被爱所鼓舞的亚当蓦地站了起来,他对撒旦说:你说的没有错,上帝爱我,我也爱上帝。
撒旦一下子没有了知觉,她半天才说:可你是我创造出来的。
不是的,我还记得我的主人只有上帝。
亚当反驳着。
撒旦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向黑洞,最后完全消失了。
上帝听见了她最后的诅咒:人类是无耻的,我要毁灭他们,不是现在,而是那黑暗来临之时。
上帝将这个话说给亚当听,最后,他加上一句:魔鬼撒旦终有一天会复活的。
从此,人类一直生活在撒旦的咒诅中,并时时刻刻地提防着黑暗来临的那一天。
撒旦消失了,这个宇宙中只剩下上帝和亚当两个人。
上帝又将伊甸园建好,仍然让亚当在那里看守。
空空的美丽的伊甸园仿佛就是一个上帝的行宫,那里住着一个与上帝一模一样的妃子,他的名字叫亚当。
上帝一直惊叹亚当是自己的杰作,虽然这里面有很大成份是撒旦的功劳,但亚当并不知晓,在这个宇宙上就再也没有人会泄露这个秘密。
面对亚当,上帝摆脱了自己负罪的心理,仅仅是一个宠物而已,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于是,亚当成了上帝的男宠。
上帝并不是没有**,他的**其实是极为强烈的,但面对自己所爱的甚至比自己**更为强烈的撒旦来说,上帝的**就显得无所适从,所以,他在强大的压力下将这**隐藏。
上帝隐藏**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不过那也是他无意中现的。
当初,上帝在创造伊甸园的时候,他需要身上的东西创造植物,而那个时候撒旦正对他穷追不舍,上帝真怕自己哪天一不留神上了撒旦的道,做出**之事。
如果那样的话,生出的孩子肯定也是神仙,神仙多了,难保自己的统治不受威胁。
于是,上帝将自己的**取了下来,种成一种名叫松果腺的树,这种树结出的果实被称为松果腺果。
吃了它就可以产生**。
上帝每次到伊甸园都要吃上一颗,为的就是与亚当在一起时有**。
当然,他不能让亚当知道这个秘密,若被他知道,极有可能是撒旦回来的那一刻。
于是,上帝郑重其事地告诉亚当,伊甸园中唯有这个果子不能吃。
亚当问这是为什么,上帝骗他,那个果子有毒,一切的罪恶都是由它而产生的,而魔鬼撒旦也会在这个果子里,那时,眼前只有幻影,恐怖的,血腥的,复仇的。
并且上帝还在威胁亚当,若是不听话,那么将赶他出伊甸园。
亚当很听话,他的一门心思都在上帝的身上,对上帝的话是言听必从。
亚当爱上帝,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却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帝。
在他眼中,上帝虽然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但比起自己来,上帝更象个男人,上帝有法术,自己便是他创造出来的,上帝也有魅力,否则那个魔鬼撒旦为什么会由爱及恨呢,亚当相信,只有爱之尽头才能是恨,可见当时撒旦是多么地爱着上帝呀。
亚当也相信上帝是爱着自己的,那也勿庸置疑。
每一次,上帝都是极度**的况态下与自己作爱,虽然亚当并没有感到这种**到底有什么快乐可言,但当他看到上帝由于兴奋而面红脖粗的时候,那表情是幸福的,如果爱一个人,那么就给予他幸福好了。
亚当认为自己的确是深爱着上帝,愿意为上帝奉献自己的一切。
当上帝不在伊甸园的时候,亚当感到坐卧难奈,心中总是象缺了什么似的,起初,他并不以为意,认为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但事实却告诉他,这样的感受是越来越强烈,让他无法遏制。
他总在想,自己这样地爱着上帝,当初撒旦也爱着上帝,两者比较,谁爱得更深呢。
他倒有些可怜撒旦了。
但同情一个人并不意味着就要对她有所牺牲,亚当自然也不会因为可怜撒旦而对上帝说些什么,他认为这样的日子很好,标准的二人世界。
但是,上帝是整个宇宙的神,他日理万机,整日的操劳,经常是十几天甚至一个月不在伊甸园,即使了也是匆匆的,与自己亲热一番后就急急地走掉了。
亚当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怨妇,独守着空房,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这样的日子并不能令他有所满足,他要改变,让上帝与自己可以长相厮守,别去管什么宇宙中的那些事,有这个伊甸园就好。
爱一个人至深往往都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就是想完全地占有他,他的身体,他的情感,包括他的时空。
亚当虽然这么想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行,毕竟自己是人而上帝是个神,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上帝的爱心,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软化他,即便不能如自己所愿,其码可以叫上帝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自己。
主意决定了,亚当就专等着上帝的到来。
(四)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伊甸园里盎然着浓浓生意,溪水在山间低语,鸟儿在粉红色的花丛中舞蹈,每到这个时候,上帝是必定要来的,因为在这里有着他的杰作,一种成就感会令他自我陶醉的,而这样的陶醉有着强烈地快感,包裹着他,欲罢不能,每个神经都会因此而脉动。
上帝服过松果腺果后立即找到亚当,那自然是满园春色关不住。
不料这一切却被蛇所看到,也是上帝大意,忘了它的存在。
蛇虽然也是上帝的杰作,但这种东西最是阴柔,属撒旦的奴仆,当时它正伏在松果腺树下,春天的来到使它从冬眠中苏醒。
它伸了伸筋骨正要离去,突然上帝来临了。
对于这些低等生物,上帝从来不许它们见到自己的样子,否则会有灭门的危险,所以上帝来临时,这些动物都是闭着眼睛的。
由于上帝太高兴了,他竟然没有现这树下伏着蛇。
于是蛇便将上帝吃果子的样子看了去。
蛇是一种有智慧的动物,它更有好奇心,还有着撒旦赋与它的胆量,为了表示它对撒旦的忠诚,于是蛇便跟踪着上帝将这一切都看见眼里。
人们说吃蛇胆可以明目,原因是有了蛇的胆量总能看到一些很春色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是很养眼的。
蛇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对撒旦有用的,于是它便躲了起来。
上帝今天的心情相当地好,他自然没有现这一切,与亚当一番**后,亚当提出要上帝陪着自己在伊甸园里走走,上帝答应了。
走在伊甸园中,亚当决定实施自己的计划,要与上帝大闹一番。
他看见昙花在他们的眼前绽开了,那是为上帝而开放的。
亚当立即借景生情:这花只为你开放,一会儿就会谢了。
上帝笑着:你要觉得它美,那还不容易,我让它产花期长点不就行了。
亚当幽幽地说:可是花总是要谢掉的,就象人一样,总是要离开的。
上帝听出亚当的话中有话,他安慰说: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我是这宇宙的主宰,我必须做一些我要做的事情。
不,亚当做作地爆着,我要你留下来,让我们长相厮守,永远不分离。
那不行。
上帝断然拒决。
亚当悲戚地叫道:那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他冲着旁边的一棵树便撞了过去。
这是上帝没有料到的,等他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亚当直撞得头顶的泥丸处塌了下来。
上帝顿时勃然大怒,他没有料到这个亚当竟然会对自己使起性子来,撞死自己并没有关系,但这样等于是在毁坏自己的杰作,这还了得。
上帝一把抓住亚当,也许是一时冲动,力量使得大了点,他一下子抓住了亚当的肋部,亚当呻吟了一声,一条肋骨竟然被上帝抓折了。
上帝也后悔莫及,但他的威严却不能就此而丧失,他对亚当说: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对我这样地耍性子吗?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你只是我的玩偶,可能对于弱者你来说,你把这当作了爱情,但我是强者,我是你的创造者,只有我说了才算数,我把它当游戏,它就是游戏,但我永远不会将它看作爱情的。
亚当在上帝手中呻吟,没有说话。
上帝知道身上有一根折断的肋骨并不好受,索性替亚当抽了出来,为了两边对称,符合自己的美学观点,他将另一边的肋骨也取了出来。
这样,人类就只剩下十二对肋条骨。
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那样你与上帝一样,你想这还会有你的好吗?抽出肋骨,亚当一口气终于可以喘上来,他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上帝的话令他绝望,原来自己在上帝的心中只是这样的地位,他终于明白了,在与上帝的交往中,爱情只能生于自己这样的弱者身上,而上帝的情感只是一种自大,自我欣赏的反应,他爱的不是同性的自己,只爱的是作为同性地自己身上的弱小。
亚当还有一丝不甘心,他索性完全豁出去:你爱的是撒旦,对不对,她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这是妒忌,上帝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
妒忌是女人的天性,上帝明白了,亚当接受的是撒旦的情感,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
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必须给他洗脑,这样他才会绝对地信仰我。
上帝不再说什么而是立即为亚当洗了脑,此时的亚当如初生的婴儿相仿,他只知道玩,也就喜欢玩,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再追求。
看着亚当天真的笑脸,上帝也是于心不忍,他开始反思自己,也许这样对亚当太不公平了。
亚当一个人在这个伊甸园中也着实是寂寞,上帝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寂寞,自然又想起撒旦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如此残酷,什么怕**,那只是借口,他怕的是撒旦强烈的**,女人的**会淹没一个男人的所有,即便他是一个神。
上帝对自己的**没有信心,他害怕自己是一个性无能。
害怕自己性无能的人其实已经就是一个性无能了。
上帝想到这里心中极为恐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个性无能,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可怜亚当,知道亚当将会遭受到寂寞的威胁,一时,他心软了,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自己的性无能,这自卑可以将威严的上帝变得仁慈。
于是,上帝决定为亚当再造一个伙伴,他拿着亚当折断的肋骨依照撒旦的模样创造了夏娃,这是屹今为止,伊甸园中最杰出的上帝之作。
亚当与夏娃两个只有生命没有思想情感的人生活在伊甸园中。
上帝不时地来到这里看看,他感到很满足,认为这才是他最伟大的杰作。
看到夏娃,上帝不禁就想起了撒旦,但也正是这样,他更感到自己的性无能,于是,上帝认为亚当与夏娃也应该禁欲。
伊甸园中有了夏娃,这夏娃长得与撒旦一模一样,这个事自然无法瞒得了在黑洞中的撒旦。
她怀着好奇之心偷偷来到伊甸园,当她亲眼目睹了夏娃后,心中不免感动,知道上帝还是在怀念着自己的。
然而,她忠实的奴仆蛇却来告诉她关于上帝与亚当之间的事情。
撒旦听后心肠不得不硬了起来,她想起上帝与亚当对自己的嘲讽,恨上帝情愿对亚当产生兴趣也不愿意与自己走到一起,否则那样的神仙情侣是多么地令人神往。
当一个女人恨起男人的时候,她是永远不会再给这个男人任何机会,撒旦也不例外。
她决定报复上帝。
于是,她吩咐蛇怎么去做,自己则回到了黑洞中。
在蛇的引诱下,亚当与夏娃终于吃下了松果腺果,他们知道了羞耻,从而对对方的身体的不一样产生了兴趣,再而他们结为了夫妻。
夫妻关系是一种非常狭碍的爱,于是亚当与夏娃背叛了上帝,重又让上帝陷入了孤独之中。
上帝为此十分震怒,他立即查出是蛇在捣鬼,当从蛇的口中知道这是撒旦的吩咐后,上帝知道这一切将无法挽回,他心中对撒旦有着愧疚,于是只好默认了亚当与夏娃之间的关系。
但上帝毕竟心中总是不甘,他狂燥地毁掉了伊甸园。
从此,人类的最终目的就是重建伊甸园,并且在这重建的劳动中获得了智慧。
亚当虽然与夏娃结为了夫妻,但在他的心中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诸如女人是魔鬼撒旦的附身;同性恋之间永远是强者与弱者的对话等等。
只是这些想法很隐蔽,不经常浮出来而已。
上帝孤独着,撒旦在黑暗中等待,人类则繁衍生息。
第一部分许东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刘佳要跟我离婚。
他的情绪很不好,脸上象罩着一块尿布,还是有洞的那种。
我决定让他先稳定下来再跟我慢慢细说。
喝过一杯水后,许东开始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其实,他们那点破事我都清楚,但对于一个一直在安定团结社会中长大的人来说,突逢意外事故,我当然要尊重他的情绪。
许东和刘佳结婚已八年,他们的婚礼很仓促,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不小心的缘故。
那个证明就是他们的孩子明明。
明明在许东婚后七个月便出生了,却没有半点早产的迹象。
那孩子很健康,长得也比较耐看,我认为长大后至少也是个6毅以上的人物。
八年的生活并没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当然这个意思就是他们太普通了,开始是正面**的交锋,孩子出生后自然就转为持久性的感情对峙,再后来,其实再后来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现在两个人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问许东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许东说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要离婚?我觉得自己很没文化,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问许东:你虐待孩子?问出这句话,我要抽自己的嘴巴,许东绝不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的残暴之徒。
他长得胖乎乎的,慈眉善目,我只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出家还取了妻生了子。
许东回答:违法的事我从来不做。
那你溺爱明明。
我只能这样猜测。
许东也否认:没有的事儿,我所有的钱都上交,溺爱也是要资本的。
许东怕老婆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他一直向刘佳保证自己是最清廉不过了,不贪不藏也不赌,所以我无言以对。
许东接着说: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你知道,刘佳这个人最是崇洋媚外,她在那年中国使馆被炸的时候还带着明明去吃麦当劳。
这些都无所谓,但你知道美国是什么地方吗?那里的民风就是婚外恋,克林顿有个莱温斯基,就难保希拉里没个什么迈克汤姆的,刘佳一定是有事瞒着我,说不定就有一个第三者在她背后教唆着呢!许东对第三者有种国难当头的愤慨。
但我想这多少是许东一厢情愿的杜撰。
刘佳崇洋媚外的事我是知道的,爱吃西餐,爱看美国片,一个《泰坦尼克号》哭了两斤眼泪。
但说她会红杏出墙,这我是绝对不信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是刘佳自从嫁给许东,她的体重就直线上升,一朵鲜花在许东手中肥硕了;二是刘佳是幼儿园阿姨,她没有机会面对其它的成熟男性;三是刘佳一直致力于明明的素质教育,她决定要把明明培养成中国的比尔盖茨,所以她也没有那个时间。
我向许东陈列了上述观点,许东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小男人气概,差点就造成冤假错案。
我说冤假错案也分几种,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市民来说,最不能错的就是男女关系问题。
我以我的慧眼和侠义心肠以及助女人为乐的善心帮助刘佳洗清了罪名,许东可就惨了,他象树上挂下来的吊死鬼一样扭曲着身子,沮丧得欲哭无泪。
我只好问他,刘佳都说了些什么?许东说刘佳说了很多,但这些都是由一句话上生出来的,那句话是三毛说的,叫什么中国人为了孩子而不离婚,外国人为了孩子而离婚。
由于社会在展,中国也要进入To,为了与国际接轨,学习国外的先进理念是很有必要的,也是为了明明的前程,刘佳决定离婚。
许东说到这儿,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他怕我不明白,解释说,三毛不是那个喝浆子的上海小瘪三,而是那个把自杀当玩笑的台湾抑郁女作家。
这种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我同意许东的话,也怀疑刘佳被三毛传染上精神恍惚与神经衰弱之类的病症。
立即,我便站到了许东这一边,我想先要做的是将三毛彻底地无情地批判,绝不能手软,最好能打入十八层地狱。
于是,我开始安慰许东:你的观点是非常正确的。
三毛这个人有病,当然也不能完全怪她,谁让她那么不幸生长在台湾。
在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人们多少会有些心理变态。
其实,三毛这么写也是一种变通的反抗,她的意思是这样的,为了孩子的将来,为了孩子脱离白色恐怖,台湾的广大妇女们应该离婚,带着孩子再嫁给外国人,不但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还可以享受一种自由的环境。
她当然不能说大6,那会有通敌的嫌疑,要受迫害的。
刘佳一定是理解错误了。
许东说自己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他的反驳也不是没有力度。
许东说,他曾给刘佳上过一堂生动的国情教育课,可谓是摆足了事实,讲尽了道理,西方是什么样的地方,那在古代是蛮夷之地,物质的极大丰富并不能掩盖他们精神上的空虚,对于人伦道德根本是一点也没有进化,尤其是美国,才三百年的历史,更是杂种的国度,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都可能相互并不认识,那他们的孩子也极有可能不知父母是谁,更甭说什么亲情了。
这样的话,离婚对于他们的孩子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我们伟大的祖国就不一样了,三纲五常,伦理道德,这是一个**领导下的大家庭,我们团结相爱在一起,怎么能轻易分开呢?我认为许东的话是切中了要害,中西方最大的冲突是关于家庭的组成,在中国比较纯粹,而西方则就比较杂糅了。
但结果却是收效甚微,刘佳很轻易地便驳斥了他。
与其说驳斥,不如说是意气风的讲演。
正当许东准备陈述刘佳的话时,我多年同居的女友燕子回来了,她看见许东在这里很高兴,便不合时宜地问:许哥,嫂子和明明没来吗?在家呢。
许东瓮声瓮气的回答。
我急忙对燕子讲述了许东的事情,燕子很感意外。
我让许东继续说。
刘佳的观点也很明确,但从许东的嘴里说出来,我认为多少有些篡改的成份。
刘佳说中国现在正处于一日千里的变革时代,展的浪潮鼓舞着我们每一个人。
以前那些伦理道德已经不再适应现在儿童的生长,而西方的观念对孩子的影响则是日益强大,这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挽回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迎头赶上,让孩子尽可能多的接受西方教育。
现在的西方国家是很文明的,他们知道礼让女士,知道民主与自由。
我认为刘佳是被和平演变的新一代中国人,这样很可怕,因为刘佳是地地道道的劳动人民,而中国最大的力量就是广大的劳动人民,无产阶级。
现在敌人已经开始腐化我们最坚固的堡垒,并且还要把象明明这样本来可以成为社会主义后备军的太阳们化入到他们的阵营里,这简直就是阴谋。
这样展下去,刘佳的情况可就不妙了,而明明也极有可能深受其害。
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被燕子狠狠地敲了一下:就你废话多。
我说她是头长见识短,没有看到事态的严重性,表面上看这是一个简单的家庭纠纷,实际上它已经是两种思想的正面交锋了,长此以往,家庭破裂只是一些小问题,更大的灾难是这样会造成国家性质的变质。
许东也表示支持我,他对燕子讲,刘佳并没有什么爱好,只是爱看一些世界名著什么的,他当初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有潜在的危险,所以任那流毒肆虐,现在后悔也晚了。
许东的情绪再次激动,我现燕子有替人受过的可能,于是忙对许东说现在重要的是要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对刘佳进行关怀引导与帮助,毕竟事态还没有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换句话说,当前这些问题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的矛盾,刘佳也只是一时受了蒙蔽,还是一个好同志,还可以拯救的,况且作为明明的母亲,她还是有一定转机的,难道叛徒会让自己的孩子也是叛徒吗?这不合常理。
第二部分就这样,我与许东达成了共识,坚决地给刘佳定了性。
许东很满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取得情感上的支援,我义无反顾地满足了他的要求,但没有想到这个小子得寸进尺,他让我与燕子与他结成同盟,共同对付他的老婆,不过他认为这是一次拯救行动,出于人道主义的。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他小子最想收买的还是燕子,让燕子当他的枪使,用姐妹的情义去软化刘佳的心。
不过许东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连我都没有料到,收买燕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子的态度异常的鲜明,她表示替许东当说客是不在话下的事,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也是积善成德的好事,自然是要做的,但凡事不能没有原则,有些话必须讲清,她要以她的观点来说服刘佳。
许东自然没有异议,还是我多了个心眼,让燕子先将自己的认识表出来,我与许东会洗耳恭听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在自己身边还隐藏着一个定时炸弹,燕子竟然认为刘佳说得有一定道理。
这是巴恐怖组织的人体炸弹,FBI的特工。
我想这下可坏了,光看见邻家失火,没注意自家里已是水漫金山。
而且这么看来,美帝国主义的成绩着实菲然,我们的壁垒早已经不是那么坚固了,他们收买了众多的女性同胞们。
女性在中国可是了不起,她们不但占去了半边天,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若连她们都成了西方的追随者,那我们**的宏伟蓝图岂不遥遥无期。
所以,我现要帮着许东对付刘佳必须先将燕子的观念彻底改变过来。
燕子说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至少给刘佳定的性是错误的,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与许东的思维就有问题,那是四人什么帮时期的残毒,我们是受毒太深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刘佳问题是人民内部的冲突,但这样地对待我们的人民就是左的影响太严重,连对话的诚意都没有,抱着这种官腔去教育别人,别说让刘佳回心转意,就是听都听不下去,那样怎么解决问题?我心说四人什么帮与我何干,他们玩完的时候也只是我和许东告别开裆裤的年代。
但为了许东的宏图大业,我不便与燕子计较,于是便跟着许东一起承认刚才所说的给刘佳定性是一时的冲动,差点把知识分子错划成走资派,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燕子接着说:其实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事,家庭纠纷就是家庭纠纷,跟和平演变,跟**没有什么关系,别把什么都与政治挂上勾。
我和许东也同意了她的这个观点。
但我想中国使馆被炸时吃麦当劳终归是不对的,起码也缺乏点民族自尊心吧。
本来我和许东想将燕子先行解决掉,但没想到却是她在解决着我们,让我们的一颗赤胆红心觉得报效无门。
燕子又说到了文化,她实在不同意我们把美国人看作杂种的想法,认为这不是自我膨胀目空一切井底之蛙,就是种族歧视。
美国人也是人吗,无论他们是否离婚,那些小孩子毕竟还是有父母的,毕竟关于克隆人的实验还没有成功,更没有实行,亲情还是存在的,这不容否认。
我也同意美国人也是人的观点,这说明我的胸襟还是比较宽广的,并非民族狭隘主义者。
由于我与许东处在劣势,所以燕子便口无遮拦地继续说下去,她说西方人是少了点伦理道德,但他们多的是文明,而现在这个社会需要的是文明而不是伦理。
我请她解释清楚。
她说文明是一种自觉的意识,是对自己未来的要求,而伦理则是一种被动的规范,仅仅是对自己过去的继承,这样看来,刘佳打算让明明学习文明并没有错误,并且十分符合时代的潮流,是社会的必然。
我和许东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有必要反击一下,否则让燕子气焰这样的嚣张下去,非但帮不了许东,连我的将来都要岌岌可危。
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将东西方文化作一番比较,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和许东加在一起都比不了当编辑的燕子。
于是,我连忙转移话题,其实也是切中话题,因为我现我们已经离题太远了。
我问燕子,为了孩子而离婚,这个命题可以成立吗?燕子说这个问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刘佳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比较清楚的,既然她能够提出这样的命题,说明她的确是深思熟虑过了,所以这个命题当然可以成立。
我觉得女人都是蛮不讲理的,总不能凡是她想过的问题就可以成立吧。
谁都知道女人是感性生物,她们的所想多半是不合常理无法成立的,但即便这样,你却不能反驳她,因为她们是女人。
听了燕子这样的判断,许东大概觉得自己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同志,但他还是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明明不能没有爸爸或妈妈,看看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们,生活得不到保证不说,孩子性格也可能变得偏激,偷的抢的杀人放火的,无恶不做,你说是吧?许东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明显地他在乞求我的支援。
我心里在骂他,妈的,这小子让我和他一起对付燕子,为了他与刘佳的将来,置我与燕子的幸福不顾,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但我还得帮他说话,毕竟我们是朋友,这且不说,燕子的想法也着实令我担心,我必须把它纠正过来,即使现在得罪燕子,为了将来的长治久安,我在所不惜。
我说:对呀,你说啊!我真后悔这句话地出炉,矛头直指燕子,看来战争是不可避免了。
果然,燕子狠狠地横了我一眼,她很轻蔑地看着我们,似乎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明明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孩子吗?高,实在是高。
利用许东作为父亲爱孩子的弱点来进行攻击,我简直要五体投地了,没想到燕子言辞这样犀利,如果去做外交官,绝对会不辱使命的,中国就缺这样的人才。
我要看看许东如何应付,现在不是一场情绪上的较量了,已经达到舌枪唇战地白热化阶段。
看我方的选手如何展现男士的风采。
许东说:当然明明不是那种孩子,但当他处在水深火热的时候,那可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那些孩子也不是生下来就想学坏的。
真泄气,许东,你投降算了,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这么软弱无力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心里暗暗骂着,不觉侠义之心又起,这件事我是管定了,至少也不能这样地让许东挣扎在敌人的严刑审问下。
于是,我慷慨激昂地说道:明明怎么能是坏孩子呢?现在他已经七岁了,古人云,七岁而知老。
在刘佳的精心培教下,这孩子不但知书达理,而且孝敬父母,爱护小朋友,从来不惹事生非,从来不招猫逗狗,至于追瘸子,骂哑巴,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事就更与他无关,你说,这样的孩子能去烧杀劫掠吗?刘佳说的西方并不包括小日本,只有他们才那么坏呢。
说完,我认为自己表了一段引古论今旁引博证而又雅俗共赏的好辞令,但我也想到这样有水平的话必然会引起燕子的妒忌,今夜有暴风雨是在所难免了。
但没有想到的是,燕子的脸色并没有变化,她反而笑了,虽然有些得意之色,我还是受宠若惊。
我想自己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于是急切地要把这份心情与许东共享。
许东的脸色使我高兴不起来,他看着我,那意思我很明白,你到底帮谁?我难道说错了吗?我怎么不知道?燕子在利用我的错误,并为我的徐庶作风而感到痛快。
她说我刚才的话里有几点意思值得表扬。
第一,刘佳可以教导好明明,说明刘佳的确是为明明着想,这样刘佳就占有主动;第二,明明现在不是坏孩子,将来也不可能变成坏孩子,所以离婚对于孩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至少也是情况不会如许东说得那么糟糕;第三,刘佳不是盲目地崇洋媚外,小日本就被她排除在外,这不但是明智的,而且也体显了不忘国耻的一颗中国心。
综上所述,我是站在燕子与刘佳这一边的。
第三部分这个女人心肠何其毒也,这简直就是奸相曹操收服韩遂战败马孟起的反间之计,她表扬我的目的实际就是迫使我与许东的联盟彻底瓦解,看来权术与女人真是一对。
哥们,我大意失了荆州,但咱们不能中了妇人的诡计,抗战的同盟不能就这样分崩离析,看来这战争是残酷的,我必须表明立场,正式加入和约国的队伍,正义不会被区区燕子的小伎俩所绞杀的。
我要为名誉而战。
我当机立断,对燕子进行毫不隐晦地反扑,但这些话多半是说给许东听的,我千万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给人一种重色轻友的印象,那以后我可怎么混啊!我可不是你们一边的,我还要为许东说话。
够坚决吧,我想着继续对燕子说,就算刚才我说的可能对刘佳有利,但我还是认为离婚是不可以的,尤其说是为了孩子,这叫什么理由?贪污**也多半是为了孩子,难道就不治罪了吗?当然,离婚不犯法,社会这两年也流行这个,但流行的就一定正确吗?好象这是个人的事,但实际上呢,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们许东的感受,你和刘佳没有感情障碍吧?最后一句话是问许东的。
许东可怜地摇摇头,我继续说:当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许东的面前时,他珍惜了,没有后悔,没有错过,这时,上天又给了他一个幸福,就是明明的出生,他曾真诚地对这个家说,\\\'家,我爱你,如果要为这个爱限定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十万年。
\\\'但这个时候,刘佳提出了离婚,当一个男人爱过却又要失去的时候,他多么悲伤,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为什么,为什么维持住一个家竟然是如此地困难,为什么家庭破裂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孩子,燕子,你可以不替许东着想,你可以维护你的姐妹,但你不能不再考虑一下明明的感受,他还是一个孩子,他难道希望自己没有父亲或者母亲吗?说完这段话,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一番慷慨陈辞令自己的泪腺都有些达了,仿佛那个要离婚的人不是许东而是我。
此时,我渴望从燕子的脸上看到我的成就,从许东的泪水中闪出感激来。
然而,许东并没有将我当作是救世主,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一瞬间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难道我又说错话了,我只好看着燕子,希望从她的脸上得到答案。
燕子的表情竟然与许东惊人的相似,不过,她更多地表现出来的是很想笑,我猜不出这是为什么。
燕子对我说:干什么那么义愤填膺的,难道我就希望他们离婚吗?难道你是他们的朋友,我就不是了吗?我若是一个蛇蝎女人,你今天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吗?何况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一旦他们两个离婚后又幡然醒悟,那我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说话?同样的,你还能是他们的朋友吗?你也不想想,我说的话是会害他们的吗?许东,你放心,别管刚才咱们说什么,你这个忙我是帮定了,刘佳我跟她说去。
燕子的确是我的克星,她一连串的问话令我哑口无言,我心里很明白,真正的妻管严是我才对,虽然我与燕子没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但事实上已经无法改变。
好在我并没有觉得很难为情,或说在许东面前丢了面子,一来燕子的表情证明她并没有生气,二来许东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心情见我丢人现眼,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为朋友两胁插刀后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吧,许东,你小子到底说句话,别让我在这干靠着,你倒跟没事人似的。
许东还真跟没事人似的,他看了看燕子又看了看我,还看了看表,才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得谢谢你,燕子,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妈的,这小子怎么象是个领导,最后总结言还带下命令的。
现在,我对许东极为不满,他哪里是向我来寻求援助的,简直就是在拆我的台,借燕子的口给我难堪。
燕子也是,对这样的机会她是从来不会放过的,就象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面对它什么也不用想,一口拿下。
她就这样在别人面前把我拿下了,我成了那块可口的馅饼,听命运的安排吧。
燕子看了看我,问道:那咱们是不是应该走一趟?女人征询的口吻实际上是最可怕的,那是一个陷阱,意思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协迫你同意。
我还能说什么,答应吧,我只能如此。
说句实在话,我觉得这是许东与刘佳之间的事,我与燕子似乎不应该参与进去,凭我们两个外人说上几句就可以扭转乾坤了吗,我没有那个信心。
再说了,为了孩子而要离婚,这绝对是那个刘佳一时头脑热,三十九度八的症状反映,再不就是IT业投机过热,使得广大市民象几年前对股市似的趋之若物,为了培养比尔盖茨就离婚,这个肥皂泡不用任何压力就会破裂的。
那时候,刘佳与许东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反倒是我和燕子多事了。
我瞅了瞅许东肯切的表情,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当时的感觉十分沮丧,有如刚刚亲手签下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
到许东家已经是傍晚了,我根本想像不出刘佳见到我们是什么表情,毕竟我们代表着许东,是为许东说话来的。
即使燕子与我和许东的观点不太一样,但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就是为了阻止这场莫名其妙的离婚大战。
在来的路上,我对此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任务是艰巨的,敌人是强大的,而我们是正义的,正义者必胜。
但我还是觉得我们的战前准备工作做得不太好,没有计划,没有策略,没有取得话锋的一致性,这将是我们最脆弱的环节,何况许东以为的主将燕子现在还是态度不明,一但到时候她临阵叛逃,那将是我们不可估量的损失。
不但我与许东会全军尽没,而且我的生活定会受其影响,起码是我和燕子得闹点分歧吧。
我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踏入许东的家门。
刘佳在家,我们并不感到意外,但她竟然在厨房里正做着丰盛的晚餐。
看到这个情景,我想,我们彻底完了,根本没有半点胜算的机会。
在我所认识或听说的要离婚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会有这么好的胃口,而刘佳竟然做了好几样菜,那原因只有一条,她在庆祝自己的胜利,她要与许东完成最后的晚餐,看来,我们即将实施的各种努力终归会是一场无用功。
明明却不在,大概是上学还没有回来。
刘佳看到我们没有半点惊讶地表示,她冷冷地,没有一丝笑容。
我轻轻地捅了燕子一下,示意她上前招呼一声。
我和许东则进到里屋坐下。
我听见厨房里的对话。
嫂子,忙呢,我来帮你吧!算了吧,我就知道许东找援兵去了,没有用,我已经决定了。
我看看身边的许东,他冲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心想,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燕子走了进来,她冲我做了一个鬼脸,我没敢作出任何回应,因为她的身后刘佳也跟了进来。
我忙站起来,暗暗地拽了一把许东,但他没有动,我只好自己叫了声嫂子,感觉声音异常地干涩。
刘佳根本就不正眼看许东,她冲着我点点头,然后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屋子里很宁静,这让我确信今夜一定会有暴风雨,并且我还可以肯定地说许东的问题太不好解决了。
过了片刻,没有人说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气氛太压抑了,看来必须有一个人率先打破这僵局,既然要对仗,就不能这样干耗着,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许东当然不能说话,那只会引起矛盾的激化,所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只能是我和燕子了,而燕子又比我有优势。
于是我给燕子使了个眼色,她却跟没有看见似的,继续沉默无语。
我暗暗生气,许东请你来,你答应得倒快,可现在却又一言不,整个一个纸上谈兵。
没有办法,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对得起朋友,这条命我是豁出去了。
嫂子,那个……我话没说完,刘佳就抢过话头,别说了,我知道你们俩来是为了什么,我看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待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人,国民党是严刑逼供,而**则采用迂回作战的心理攻势,我决定选择后者,于是,我说:你们俩的事,我想我和燕子劝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只是我们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为了孩子要与许东离婚,恐怕许东也不太明白,你说说你怎么想的,一来我们只想听听,二来也让许东作个明白鬼。
刘佳没有直接回答我,她问燕子:你呢?燕子表示自己也想听听。
于是,刘佳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
刘佳说话象演讲,虽然所言所论大多并非出自她的想法,但经她口说出,也颇有煽动力。
我聚精会神地听,就象是在辩论会上似地那么紧张。
第四部分刘佳说的话与许东的陈述并不吻合,这点令我很奇怪。
她是这样说的,关于为了孩子而离婚的问题与东西方习惯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三毛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她实际说的是关于女性的问题,孩子是女人的,尤其是中国女人的最大障碍,她并不希望中国妇女因为孩子的原因而遭到婚姻的束缚,女性应该解放自己。
但同时,她认为女人的最大寄托还是在孩子身上,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西方的女性由于不受束缚,所以她们很大程度上可以两者兼得,而中国女性则委屈求全,这样她们就丧失了解放自己的可能。
孩子成为她们无勇气实现自主的借口。
我为许东而悲哀,原来他竟然不明白刘佳提出离婚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现在已经不存在什么崇洋媚外的可能了,这是女权主义在作祟,这场战争的性质已经变了,变成一场关于男人与女人的争斗了。
我明白现在局势异常严峻,不用问,由于战争性质的变化,燕子一定会倒戈投降的。
我可怜地看着许东,现他竟然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完了,这人已经彻底废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怕老婆的人,现在更没有指望了。
我只能孤军作战。
其实,当时的我并没有考虑自己为什么要把战斗进行到底,于是,我单枪匹马地向刘佳挑战:明明真惨,他成了你寻求自主的借口,正好与你刚才的理论相反。
你总不能为了反驳那个理论而要离婚吧?这么说,你认为有孩子在我就不能离婚了?当然,我肯定地回答,如果不存在任何感情矛盾的话。
刘佳点点头,她笑了,看了看燕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看燕子,但更奇怪燕子为什么始终一句话不说,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如果父亲不负责任呢?刘佳的语气象是在与我探讨。
这时,我好象才现了症结所在,我想我有必要对许东提出忠告,然后,许东向刘佳做个保证也就万事大吉了。
我现自己完全可以申请职照,办个专门为人解决家庭纠纷的公司,这种公司投入少,客源却多,何乐而不为。
我决定回去与燕子好好商量一番,但眼前的事必须先解决了,权当实习了。
我对许东说:许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以为不虐待,也不溺爱孩子就行了吗,你要关心孩子,别整天就干自己的那点破事,也不理明明,这象一个家吗?家庭不但要有夫妻之情,还必须有母子与父子之情,缺一不可的。
你要这样下去,明明还能感觉到家的温暖吗?快点,向嫂子保证,以后一定要给明明家的感觉,瞧明明是多好的孩子啊!教育哥们是一件非常过瘾的事情,我喜欢这样的工作,可以树立自己的威信,哪个当官的不是从自己身边的人入手。
许东果然有所感触,但他好象还有些不服气,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怎么就不关心明明了,我怎么就不负责任了?我感觉事情要坏,这两句反问完全可以引战争的全面升级,我正要用自己的唾液飞溅之术熄灭那导火索,但为时已晚,刘佳的嘴中已射出了子弹:燕子他们也不是外人,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咱们为了孩子而结的婚,你是不是很不满意,从情绪上就能看出来,整日里还象以前似的那么闲散,怎么为孩子作出榜样?我觉得刘佳有些违反事实,许东自从结婚以后,他就与我们这帮哥们疏远了,我们说话必须尊重事实,于是我站了出来:不会吧,许东早不是以前那样了,若他真的不常在家,恐怕也是工作忙的原因。
别拿工作忙与我说事,那是借口,那明明要这个爹干什么?一个男人要是这点都做不到,还能维持这个家吗?刘佳说。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我觉得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只好用以缓兵之计:许东,听见没有,若是这种情况,离婚后你也得不到明明,而孩子必须是有父亲的,那样才能健康。
许东的态度很令我满意,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也是,孩子吗,怎么能没爹呢?这就对了,我认为自己大功告成,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于是我继续煞有介事地说:没有家庭关系,你这个父亲当着也没有意思啊。
许东笑了,他冲着我,闭上嘴神秘地笑着,弄得我莫名其妙,我看了看旁边的两位女性,她们也在笑,燕子头低着,脸红扑扑的。
我感到了一个阴谋在我身边弥漫。
刘佳笑着说:燕子,我们完成任务,该你的了。
我看着燕子,她低头细声细气地说:我,我有了,是你的……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骗局,是针对我的骗局。
我要成为爸爸了,虽然是一个不太聪明的父亲,我还是很高兴。
但现在这样的局面令我很尴尬,我必须做出一个特别的表示:逃跑。
我一下子站起来,抱起燕子:走,咱们走。
刘佳很惊异:干什么,吃完饭再走,我打电话叫明明。
对不起,明明我已经不关心了,我要的是自己的孩子。
说着,我拽着燕子飞也似地逃出许东的家。
我很清楚,燕子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局,我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老实本分的人。
那天的晚餐上,我向燕子郑重承诺:当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时,我珍惜了,没有后悔,没有错过,这时,上天又给了我一个幸福,就是即将出生的孩子,我真诚地对那未来的家说,\\\'家,我爱你,如果要为这个爱限定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十万年。
\\\'作出许诺后,燕子对我说,如果婚礼及时的话,我们的孩子将在婚后第七个月出世。
壹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早晨,阿飞在梦香中被惊醒,他突然现自己似乎已经死去,那一瞬间,世界因为他的死而变得简单了。
随即,阿飞的尸体被人捆绑着送进了疯人院。
就这样,阿飞开始了新的生活。
两年后的某一天,阿飞再一次被人送回疯人院,但这一次与两年内前几次生的情形不太一样,阿飞是被专车押送回来的,也没有被捆绑着,只是他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锃亮的,能让左右手永远团结一致的--手铐。
阿飞的真名叫项非,很小的时候,顽伴们都管他叫阿飞,这样称呼了许多年,直到他十八岁。
那年伊始,就很少有人再叫他阿飞,取而代之的新称谓是疯子。
阿飞这么理解,风子就是风之子的含义,好像挺有气魄的,但毕竟过于缥缈,所以他不是很喜欢,当然,他还是希望别人管他叫阿飞。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采用了许多方法,虽然有些粗俗,但往往还是行之有效的,比如说哭与笑。
阿飞能够痛痛快快地哭,也可以没完没了地笑。
后来,人们慢慢地就找出了规律,他们自地在心中以阿飞为中心,五十米为半径划个圆,在这个圆里,谁也不会提疯子二字。
本来这种方法挺不错,效果也不赖,但毕竟有一些人根本捏拿不准五十米到底有多长,于是无意间便犯了阿飞的禁忌,结果当然是阿飞就毫不吝啬地哭,一点也不留情面地笑,最要命的是,不知何时,阿飞竟然学会了笑与哭的同时作。
每当这个时候,自然是家家闭户,店店关门。
最后实在不行了,终于有居委会的人牵头,将阿飞送进疯人院,理由是以保一方平安。
疯人院里,阿飞的主治医生姓尚,他说,阿飞在这里过得挺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叫他阿飞,他自然很高兴,疯病也犯得少了。
不过,由于管理不严,医院的门房常被疯子们占领,所以,阿飞逮住机会也就时不常地上街溜达溜达,而且每次回来时总会带些什么,比如说淤血,青包之类的。
但至少可以肯定,阿飞并不属于那种危险的患者,一般来讲,他都很平静。
这样,医院就允许他可以在病房以外的地方走动,毕竟,空气对任何病人都是重要的。
虽然阿飞并不危险,尚医生还是强调,这个病人仍然不能出院,尽管他再不会象以前那样又哭又笑,但目前出了些新的症状,好像他又不大会哭也不大会笑了。
基于治病救人的原则,医院还是决定把阿飞留下来,以便继续观察治疗。
阿飞这次是乘着警车回来的,送他的人是一个叫小权的巡警。
小权临走时向阿飞要回手铐,阿飞并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他很痛快地还给了小权,毕竟那东西是人家小权的。
除了手铐以外,阿飞还带回来一样东西,就是穿在他身上的那件天蓝色褂子,有些脏,也有些潮,不知阿飞是从什么地方淘来的,这件褂子在疯人院里倒是比较抢眼。
既然回到了疯人院,就要与朋友们保持一致,否则会有另类之嫌。
所以阿飞自觉地换上了灰白色的病服,便又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当然,这次他没有跑出疯人院,而是在高墙里面漫步。
瞧他那样子,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若再有一幅眼镜,别人准以为他是一个年轻学者。
阿飞当然还年轻,因为他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的人在疯人院里散步,他准是有这么一个特点,就是挺爱思考。
爱思考应该是一件好事,但二十岁就爱思考则是一件挺令人头疼的事情,人们往往会说这个人过于复杂,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简单嘲笑复杂本来就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
阿飞从一幢被粉刷成奶白色,像女人肚皮一样的五层高楼房中走出来,楼前有一片草坪,草坪上栽着芙蓉树。
芙蓉花开,是粉红色的,连成一片,煞是好看。
一些并不危险的病人徘徊在树间,他们自然是神态怪异,举止奇特。
芙蓉树下,草地上盘坐着的佛爷们自不必再说了,还有永远以自己那一贯的步伐来测量两树间距的上山下乡者,以及总把自己倒挂在树枝上数花朵的新新人类......草地间有几条甬路,阿飞便走在其中的一条上,他感觉很好,甚至有些惬意。
此时天空蔚蓝,白云如丝如缕,阳光普洒大地,都市中的一切都沐浴在辉煌中。
疾风乍起,天空中飘荡着一只断线的风筝,如展翅的雄鹰穿行于太阳的光环中,它飞过云际,掠过连结城市的大桥,飘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似鸟儿一样在楼群中灵巧地游翔。
直耸云霄的高楼大厦组成了空中的曲廊,如谜宫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风筝却飞出谜宫,飞进了疯人院,在树间与阳光的亲吻中闪现。
它徐徐降落,滑翔在那片都市少有的绿草坪上,最后终于掉在草坪边的甬路中央,出轻脆的声响。
在此要说明的是,风筝上绑有一个精致的哨子,当它从天空冉冉下落时,哨子中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天堂的灵歌,但那一声轻脆却隔断了这天堂与世间的联系。
说来这很凑巧,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都市的上空徘徊,在它的旅程最后结束的时刻,它恰好降落在阿飞的面前,仿佛是一道神旨,又象是一位同命相怜的朋友前来投奔。
阿飞立即虔诚地拾起风筝,轻轻地掸掉上面的尘土,并把它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那份亲热就象作爱时一样强烈。
当阿飞正爱抚着他的情人时,一个枯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含糊不清,但阿飞却听得明白,那声音说:晚上好!声音的源地在路边的长椅上,那里也坐着一个病人,瘦小枯干的,象一个正在练瑜珈的老太太,当然,他并没有练瑜珈,实际上也是个老头,至少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
这个人的坐姿有些创意,他双腿盘膝,面朝椅背,后脊梁正对着站在甬路上的阿飞。
说话的人名叫阿复,是阿飞的病友,也是好朋友。
阿飞一直很钦佩这个人,因为他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就是无论多么大的数字,他都可以倒着数回到零,而且度很快,不用换气。
不过,他还有一个特点与众不同,就是不知道什么是正常顺序。
其实,阿飞和阿复成为好朋友的主要原因是他俩有着共同的语言。
别以为语言这东西很神圣,很广阔,多么了不起,其实它是再狭隘不过的交流工具。
比如说,正是由于它的存在,人类与自然才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所以说,语言的本质应该是交流过程中的障碍。
依这样的理论循下去,阿飞与阿复的共同语言则成为其它人无法参悟的工具,现在,由于阿复向阿飞问好,于是这个工具就再一次被使用上了。
阿飞在阿复的身边坐下,坐得相当端正,腰板挺直,双腿平放,目视前方,怀里还拥着风筝。
阿复却一动未动,甚至也未扭头看阿飞一眼。
你消逝了一夜一天。
阿复说。
阿飞纠正:是一天一夜。
你从哪里来?地狱吗?阿复问。
阿飞似乎也说不清楚,只好回答:也许。
地狱里有许多石头,黑色的,奇形怪状,它们坚硬,固执,强大,简直是无懈可击,耸人听闻。
阿复自言自语。
但我只看见一堆沙子,阿飞的眸子中闪烁着明亮与空洞,显得很深邃,如夜一样平静,他继续说,散乱得毫无章法,但它具有可塑性。
阿飞的这段话也曾对小权讲过,当时是在尚医生面前与小权分手之际,原话大概是这样的:生活好似一盘沙,在光辉下,它干燥,没有凝聚力,会随风到处飞扬,而处于阴冷的环境中,沙子因潮湿又相互粘结,互相依偎。
没有灾难的本身就是灾难。
小权什么也没说,拎着手铐逃也似的慌忙走掉。
贰阿飞与小权相识在前一天的午夜,当时天空细雨蒙蒙。
阿飞站在一条马路的正中央,周围空旷得无声也无人,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更显出灯路的昏黄。
他穿着一件蓝色外套,浑身湿淋,一双手臂向天展开,正在进行着屈原天问式地膜拜。
夜空灰暗,菲雨细细,白天城市里弥漫着的令人烦燥不安的污秽已消逝。
雨还在下,涤荡着所有的暧昧,衣服贴在身上,阿飞有种冰凉的快感。
也许这雨水是来自南海的佛露,万花起舞,它被抖落在人间,纯洁真实而神灵。
**浸润在露水中,新鲜的芳香熏浴着浑身的每一个毛孔,虽然有些潮湿,但那种通透的感觉令人十分舒服。
阿飞思忖着,精神是否也能够沉醉在这露水中,那样便可以洗去污垢,洗出清新来。
同一时间,小权和几位同事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慢慢前进,雨衣遮住车把,也遮住他们头上的大沿帽,只有警徽在昭示着身份。
这么一个下雨天,小权本不想出来,无奈,这段时间里,附近并不是很太平,所以他也就只好冒雨巡逻。
其实,小权很喜欢夜班,因为夜可以把白天里隐藏的东西展现出来,尤其是令人激动的性和暴力,还有使人感兴趣的个人**。
违法的事,小权当然要管,但那些**多半隶属于法律之外道德之内的范畴,小权才懒得干预呢。
可是夜里执勤偏有这么一项便利,就是可以明正言顺地**别人的**,而且在施暴之后兴许还有些意外的收获。
闲话少说,小权和同事们猛然间现了目标,眼睛中立即透出如猎犬嗅到野味般的兴奋,这种兴奋使得他们的血液在瞬间内加了两倍。
雨花继续斜倚着阿飞,夜晚已将他塑造成为一尊石雕。
石雕的脸突然间被照亮,几道光束成包围之势射了过来,还夹杂着厉喝声,但无法听得真切。
巡警们躲在电筒的后面,从几个方向冲了上来,阿飞自然不可能再仰望天空,他纳罕地扫视四周,一脸的漠然,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缓慢下淌,强光愈近,刺得阿飞无法睁眼,而下巴上的那滴雨珠反而显得格外晶莹,有光泽。
阿飞对巡警们的举动并不是很理解,至少他不能象一个正常人那样理解。
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稀罕,一群穿着同一种样式,同一种颜色的衣服的人动作迅捷,步调一致,仿佛在做着一项游戏,就是在黑夜里用手电相互温暖。
想到这里,阿飞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份歉意,他认为自己站错了地方,至少也是不应该阻隔这些光影的线路。
不过,他也有种兴奋,认为这个游戏很有趣味,在光芒突然降临的那一瞬间,他体会到黑暗迈向黎明那弹指间的变化,这变化来得突兀,强烈而又精彩,足以令人在心灵上产生一种顿悟的升华。
小权可并不兴奋,甚至感到有些失望,面前这个年轻人模样清秀,一幅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只会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四处乱瞧。
小权有些漫不经心: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阿飞傻笑,举手指指天:下雨了。
小权呆了一下,随即厉声喝道:少跟我装蒜,叫什么名?身份证呢?阿飞回答:别人都叫我阿飞小权觉得这个年轻人可能不简单,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挑衅,他心里十分不痛快,便冷笑着打断阿飞:阿飞?好名字,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走吧,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
说话的同时,小权已把阿飞的双手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手法是相当的熟练。
阿飞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示异议,这于他而言是很平常的事,唯一令他觉得有些新意的是那付手铐,两个钢环用一条短短的链子相系,所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切也都在屈服之内。
后来,小权送阿飞回疯人院时对尚医生解释说,我们抓他时可并不知道他是一个疯子。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谁让你们这儿的疯子到处乱跑,什么证件也没有,以后哪怕印个名片也是好的。
当然,我们的职责并不是抓疯子,也不是抓傻子,但一定要抓那些装疯卖傻的人,可是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装疯卖傻,我们分辨起来也很困难。
就这样,阿飞被小权牵到所里。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有一幢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露天的楼廊,楼前生长着几株碗口粗细的梧桐树,墨绿的叶子张开着,雨水落在上面,沙沙作响。
小权推着自行车将不由自主的阿飞拽进院子,他停好车,又把阿飞铐在一株梧桐树上。
现在,阿飞的姿势有点浪漫,从背影看,他象是在怀抱着一个情人,并且十分专注。
小权对同事们说:你们歇着吧,这个人我来处理。
同事们当然乐得逍遥,于是都打着哈欠,迈着坚定的步伐上楼去了。
小权转头看了看阿飞,吆喝道:蹲下!阿飞似乎没有听到,他正环视院子里的环境。
小权现自己的言语没有生应有的效力,心下里非常恼火,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来强压在阿飞的肩头。
看见阿飞顺从,小权这才将雨衣脱下,蒙在自行车上,然后打开邻近的一间房门,点亮灯走了进去。
他摘下帽子,拍拍上面的水珠,顺手扔在办公桌上,便若无其事地读起报来。
房门没有关,灯光泻在院子里,洒到阿飞的身上。
阿飞木呆呆地蹲在地上,盯着他面前的情人,树上有两只蚂蚁在爬。
也许由于下雨的原因,气味被冲刷掉,丧失习惯的蚂蚁只好相互追逐,似乎在寻觅着回家的路径。
阿飞就象这两只蚂蚁一样,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在想家,也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家与小权的家作了一番比较。
在阿飞的眼里,这个地方就是小权的家,不过这里的规矩比较奇怪,但凡是客人都必须蹲下,还得搂抱着一棵树。
其实,家里的规矩就更奇怪了,比如说,坐,走,躺都可以,就是不能跑起来。
某一次,阿飞在家里奔跑的时候,那些穿白袍长得十分壮硕的人就把他逮住,关进一间小屋,还说他的疯病又犯了。
对此阿飞十分不满,不允许跑当然可以不跑,关进小屋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为什么要说犯病呢?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病,阿飞大声辩白,自然这是无人肯于理睬的。
叫累了,阿飞只好找一些别的事情来做。
结果那个小屋是用多少块砖砌成的,阿飞心里最有数了。
据说,这个数字后来经阿复反复验证已经成为疯人院里的权威数字,其他的病人入住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数上一下,若是答案与阿飞的不符,自己都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小屋。
数砖需要时间,数报纸上面的字同样需要时间,只是度快了许多。
小权又把报纸翻过来调过去的扫视了一遍,现再也没有让人头疼脑热感官起性的文章可读。
于是他便一古脑地将几张破纸堆在一旁。
既然无事可做,小权便端起茶杯,边抿着茶,边斜眼睨向门外。
阿飞还是蹲在树下,连姿势也没有变。
他仰头望着一片片树叶,叶上滑下一滴水珠,砸在他的脸上,他本能地眨了眨眼。
想到下面要进行的事情,小权心里有些没底。
本来,他是比较喜欢审讯的,因为受审的人对于所提出的问题必须作出回答,这样很能给人一种成就感。
勿庸置疑,审讯时最大的障碍是犯人的意志力,小权也知道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磨平它,让受审的人自己提出要接受审讯,而且要求迫切,透着人间少有的真诚,就象播音员的语调一样。
但外面那个自称阿飞的家伙则是个例外,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意志力出奇地强大,有许多面貌清俊的人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意志力。
但这个人的确与众不同,因为没有人可以在那树下蹲上一个多钟头,除非他是在军营里受过类似于整容的特殊训练。
阿飞不但做到了,而且是一动不动,这样的对手,小权还是头一次遇到,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但还有一丝兴趣在滋长。
小权推阿飞走到办公室中央站好,自己则回落在椅子上,拿出笔纸铺在眼前。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小权抬头看了看阿飞,阿飞站得笔直,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盯着他。
小权蕴酿了一下感情,这才问:说吧!阿飞沉默不语。
小权又说: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阿飞喃喃地回答:有什么事情吗,你没有问我,让我说什么?还用我教?小权有些生气,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职业阿飞似乎在呓语:姓名阿飞,年龄十八小权再次仔细地打量阿飞:你刚十八?嗯,往下说吧。
住址在家,职业你再说一遍住址。
小权恨恨地说。
家。
啪。
小权把笔扔在桌上:你废什么话,耍我是不是?我问你住哪,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
我就住在家里嘛!阿飞似乎也很生气。
小权反倒笑了,他冷冷地瞅着阿飞,一时找不到怒的方式。
忽然,他现阿飞的形象显得很高大,自己必须微仰着头看他,这种角度令小权十分恼怒,仿佛受了巨大的侮辱一般,他后悔自己犯了错误。
于是,小权马上站起来要重复在室外的动作,大概是由于刚才有了经验,阿飞比上一次更加顺从,所以小权反而按了一个空,这又令他十分尴尬,只好悻悻地说:算你小子老实。
阿飞又说:我的家很大,家里有许多人,每一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你这件衣服从哪来的?小权看着阿飞身上的蓝褂子问。
拣的。
小权觉得自己有了一丝收获,他带着试探的口吻说:你是不是偷着跑出来的?阿飞默认。
小权乘胜追击:跑出来多长时间了?阿飞仰着头想了想:一天。
小权有些不相信:一天?一天就混成这样?我不管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瞧你那份德性也不可能干出什么,只要你老实点,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明儿一早走人。
小权稍顿一下,又问:说实话,暂时还没有做什么坏事吧!阿飞紧皱双眉,冥冥地苦想,隔了半晌,他才低声冒出两个字:干了。
这两个字本来的含义并不令人费解,但说话人的表情却有些匪夷所思。
小权自信从未见过这样的小混混,从抓到他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自称阿飞的年轻人就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从容,是那么镇定,那么满不在乎,甚至有点嚣张,无声的嚣张,似乎是在作着某项声明,声明自己是个很可怕,极难对付的角色。
但是,当他很不情愿,但透着绝对的真诚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表情是那么痛苦,无奈又无助,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受害的人,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清楚地听见他内心中的呻吟。
小权没有料到阿飞会有如此巨大的表情变化,他很想知道阿飞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事情又怎么会令他如此不堪。
小权猜测,阿飞虽然可能做了某件十分不应该做的事,但他还是有一颗年轻而又善良的心,正是这颗不泯的心在折磨着他。
小权看阿飞的情绪惭惭平静下来,这才轻轻地说:那好,你就从头慢慢地说吧!叁,肆3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上,一条懒洋洋的蜈蚣破土而出。
暖风轻轻地拂过,蜈蚣节节舒展,慢慢地生长,它扭动着腰肢在风中起舞。
突然,一声暴雷在天地间回响,地面升起一团烟雾,已生长有两米高的蜈蚣被淹没在这烟雾中。
惭惭地,烟雾散开,蜈蚣已不再生长,它赫然变小,只有一尺长,它跃出地面,向你缓缓地游来,你无法逃避,也无法战斗,只有无能与恐惧,等待是你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
阿复似乎没有在听阿飞讲述这一天的经历,他只顾自言自语。
但就是这番令人不知所云的话却像夏夜的蚊蝇一样在阿飞耳边挥之不去。
阿飞的痛苦被进一步加深,那张俊秀的脸也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目光则呆滞地望着眼前那片绿坪和浮云一般的芙蓉花。
肆那是一个明朗的世界,大街的两旁,店铺林立,即便是白日,橱窗里也亮着灯,浪费着贫穷所企盼的能源,塑料模特则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透过硕大的玻璃在凝视街景。
而广告牌更是多不胜收,它们点缀着颜色,将这个环境变得犹为妖艳。
路上行人如潮,各样服饰色彩斑斓。
阿飞则逆行在人群中,走得很慢。
此时,他正在思考阿复曾经说过的话,城市很脏。
阿飞对这四个字并不是很理解,既然城市很脏,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呆在这里?这些人匆匆忙忙,呼吸着污染,倾听着嘈杂,目光中包容着邪恶,看不见蓝天,也望不到绿地,没有鸟叫,听不见虫鸣,到处都是坚硬--钢筋与水泥,女人的高跟鞋和男人的手机。
坚硬随处可见,还有那些知觉的人,他们走路的姿式,说话的神态都是那么机械,甚至连笑容也蒙着一层铁锈。
这里拥有繁华,但没有流水的车和如龙的马,满目里只是一些打着饱嗝,放着营养屁的汽车,爬在马路上,间或慢慢地蠕动着。
行了,你小子在说些什么,什么坚硬脏的,少说废话,我问你做了什么坏事,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些。
小权实在无法忍受,他已经有所察觉,这个阿飞可能有些毛病,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所以小权不得不打断他的回忆。
但是小权还是抱有一丝疑惑,阿飞是不是在故作玄虚,现在装疯卖傻的人不在少数,他又不是第一个。
小权相信自己的经验与能力,讲清楚了,别再跟我玩虚的。
你以为你是谁,**!阿飞的回忆被小权打断,心里不是很高兴,他抬头斜藐着坐在桌后的小权,随即目光又慢慢地落在办公桌上的杯子,他咽咽唾沫:我要喝水。
小权立刻便有了一种成就感,他乐呵呵地说:可以,但你得先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想喝水,门都没有。
阿飞确实渴了,他已经一天没有喝水,自然需要水喝,毕竟他不是骆驼,也没有那两个驼峰,可以注满纯洁的开始和无聊的结束。
但最要人命的则是那坐落在天空中的太阳,狠毒而又辛辣,把阿飞的肩膀压得下沉,这种沉重象爱情一样来的火热,灼得行人戴上墨镜,打起阳伞,但还是暴露着部分**,以显示物质的力量。
他们的行踪并不因炎热而变得迟缓,反而更加匆匆,仿佛在逃亡,丝毫不会留意任何真实存在的人,包括天桥的主人。
小权有心上前抽阿飞两个耳光,但他还是忍住了,倒不是在顾忌什么,而是他已经累了,实在提不起精神,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提精神的东西,包括眼前这个怪头怪脑的家伙。
可阿飞突然冒出个天桥的主人,这多少令小权感到好奇与不解,于是他便情不自禁地问:谁是天桥的主人?你是不是又故弄玄虚?阿飞解释说,天桥的主人就是那些小贩与乞丐们。
苍天酷热,小贩们也变得文明起来,他们懒懒地斜倚着栏杆坐在地上,也无力吆喝,只用一双企盼的眼神观察每一个绕开地摊的行人,在他们的瞳孔中,只有黑色沉重的皮鞋和白白纤细的小腿。
那些乞丐则奈不住夏日的寂寞他们手上拿着一个生了锈的洋瓷杯子,凭这个杯子可以把几枚硬币掂得山响,嘴里还低声嘟囔着,这份噪杂无形中给本来已经燥热的空气里平添了许多深刻。
小权表示赞同,他更认为那帮乞丐就是城市垃圾,他们把人们的善良化为物质,纸票子当然揣起来,留下硬币在那个无论怎么破烂都绝对不会漏的杯子里。
而且一个个如冤鬼缠身似的,满脸污垢,衣服破败不堪,极度有损市容,却又怎么也赶不尽。
不过,小权有些纳闷,阿飞说这些干什么?他做的坏事是打乞丐吗?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人的确混得很惨,他当然或说肯定会痛苦不堪的。
阿飞当然不至于去和一个乞丐为难,他只不过现另有一个人与天桥上的主人们不同,虽然她也站在天桥上,但她既不乞讨,也不摆地摊,只是顶着烈日,不愿离去。
小权怀疑这个人就是阿飞,他已然觉阿飞有着非同一般的定力,站在天桥上会与站在马路中央,蹲在大树下一样的满不在乎。
但阿飞说那是个女孩,小权认为问题有些严重,他立即催逼阿飞说下去。
阿飞则说:我要喝水。
小权立即找了一个纸杯,亲自倒上还冒着热气的开水,递给阿飞。
看来阿飞是真渴了,他一仰脖,滚烫的水便全落在肚里,这不禁又令小权产生一分敬佩,但依然叫阿飞蹲在屋子的中央。
阿飞是透过穿行的人群在看那个女孩,女孩大约十**岁,一脸的颓废与菜色,再加上那幅无精打采的肢体,真令人难以置信她可以一动不动地站在天桥上。
女孩的衣着朴素得已经过时,她低着头,象一个罪人似的,看着胸前挂着的那块纸板,纸板上用毛笔写着家教两个字,右下角则是某师范大学的字样。
一个人若站在天桥上,头顶着一洼蓝天,会觉得自己很高,勉强也会有种心旷神怡的舒心,脚下又有汽车的奔驰,仿佛可以操纵文明一般。
但这个女孩显然不可能有这份感受,她显得无助又无奈,她所需要的当然不是心旷神怡的放纵,也不是凌架于现代文明的快感,似乎和这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她的过程与目的只是等待,需要耐心地等待。
这是一个女大学生,她为生活而作着等待,等待着某一个能够给她机会,令她可以暂时摆脱困境的人。
女大学生的等待并非徒劳,偶尔的,也会有一些人主动上前与她交谈。
这个女大学生也许是由于来自比较闭塞的地区,也可能是因为困苦而产生的自卑,她说话十分腼腆,显得很怯弱,而那些与她交谈的人却一幅趾高气扬的神态。
他们强迫女大学生掏出学生证和身份证,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认为自己的权利得到满足时,才把证件还给她,然后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扬长而去。
剩下的只有女大学生瞳孔中流露出的失望。
她的际间已经渗出汗水,面目苍白,身子好似在这盛夏的寒风中抖动。
与女大学生交谈的人换了许多,但程序都是一样的,只有片刻地停留和毫无眷恋地匆匆离去。
女大学生的希望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熄灭,直到麻木无知。
小权感到很失望,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司空见惯的事在这个自称阿飞的人眼里竟是如此的新鲜。
但阿飞的语调十分的真诚,不像是在故作姿态,这令小权对这个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由于怀疑,他更觉得阿飞很陌生。
那个大学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人家干什么?这次,小权的语气明显变得缓和了些,少了许多的戾气。
我觉得她很可怜。
哼。
小权的鼻子受阻,你觉不觉得你也挺可怜的,跑这儿蹲着来,还可怜别人。
阿飞并不理会,而是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可怜她是因为我知道她需要什么,那绝对不是家教,有些人把这项工作当作社会实践或是大学生应该玩的游戏,而她不是。
而且,凡是经过她眼前的每一个人都会清楚她的需求,却没有人肯伸出援助的手,这也包括我。
看不出你倒挺有爱心的。
小权觉得自己的口吻中有嘲笑的意味,忙转了话头,你到底有多大?十八。
你绝对不止十八,若真的只有这么大,我看那个家教倒挺适合你的,也省得你互处乱跑,不说影响治安吧,也不会差到哪去。
小权的结论未免过于不负责任,这样的家教怎么会适合阿飞呢?她只适于一个灿烂的少女。
少女是从阳光中走来,十四五岁的年龄,很健康,也很妩媚。
她穿着牛仔短裤,一双修长的腿下踩着又高又厚的黑皮鞋,背上伏着一个双肩的黑色闪亮的蛇皮小包,更显出她的都市气息。
少女走路的姿态十分好看,轻盈地象踩着舞曲,一头短也随着她的步点有节奏地颤抖着。
她行动很快,对两旁的人视若无物,因为这样她可以轻松地在人群中穿行。
当少女走过女大学生时,舞曲突然休止,少女侧头仔细地观察女大学生,两张同是少女的脸聚在一起,女大学生明显得呈出一份稚嫩。
女大学生被看得挺不自在,少女这时才说:哎,你要做家教吗?女大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不知所措,她只好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望着这个时髦的少女。
少女接着说:我可以请你。
女大学生有些不信:你?你能做主吗?少女不屑地回答:当然,你有学生证吗?女大学生还是有点不信,但已经掏出学生证递了上去。
少女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她说:有就行,这样吧,我一个月给你三百块钱,行吗?女大学生这下子的确吃惊不小,她兴奋地涨红了脸:太太多了吧!少女笑了:还有嫌钱多的,放心吧,我是说真的。
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我只要一叫你,你就必须到,而且越快越好。
可我也只是个学生,还得女大学生嚅嚅地说。
没关系,我只在周末找你,说不定还不叫你呢!那我怎么教你?女大学生诧异地问。
少女笑出声来,很脆:你还真想教我?那你可得受累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找你可不是让你来教我,主要是摆个样子给我家里人看。
他们在外面做生意,一个月也难得回来几次。
若他们是周末回来,我就叫你来,假装给我辅导,怎么样?女大学生有些不情愿,她默不作声。
少女显然是看出来了,她哀求道:你就答应吧,我看你象是从农村来的,学习一定很棒,我妈就喜欢像你这样的人,又老实,学习又好,还是个女孩子,行不行啊?好姐姐,求求你了。
小权说什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但仔细琢磨,倒还是真实可信的。
于是,他也觉得挺有意思,便询问那个女大学生的态度。
阿飞的回答很微妙,他说,我想,她是答应了。
小权纳闷,当时阿飞不是一直在旁边观看吗,连人家说的话都听得那么清楚,根本没理由不知道结果。
阿飞的确不知道事情是如何进行下去的。
当时,他已走下天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而且走得很快,好像下天桥时地心引力增加了两倍似的。
但阿飞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其实,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但那里已经没有了两个人的身影,就好像从来没有生过什么似的。
在天桥的上面,天空一片死寂。
伍,陆,柒伍你能否听见小鸟的鸣叫?阿复这时问道。
阿飞回答:听得见。
几只小鸟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榕树上嬉戏。
为什么它们叫得那么悦耳,那么有力,不停也不累。
阿复又问。
不知道。
因为它们是吃肉的,吃肉的动物都喜欢鸣叫,或婉转动听,像这鸟鸣,或摄人心魄,如那狼嚎,再有就是犬狗一样奴相十足的真情告白。
但吃草的动物就不会这样,牛只能无奈地哼哼,因为它由于劳作而辛苦,羊只会可怜地咩咩,因为它是弱者,在忍受着强迫,你明白吗?阿复缓缓地阐述着自己的理论。
阿飞的悟性向来是极高的,他回答:吃肉的动物在吃着吃草的动物的肉。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马,它可以长嘶不止,声音上能达天,下可到地,那是因为它本来就是龙的化身,有朝一日,它自然会化为一条游际于天庭的骄龙。
6阿飞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或是流亡着,逆着人群,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脸,或悲,或喜,或灰心丧气,或踌躇满志。
在这么许许多多的人群中,有很多人都梦想成为一条龙,但他们永远只是一条虫。
虫子也很忙碌,它们要经过一系列变化,每次变化都很痛苦,每次都在体验着生命的意义。
为生命作出抉择很困难,但毕竟还要作下去,因为这里有一种冲动和一份快感,就像赌搏一样,惊心动魄地下注后,就剩下开盘前焦急地等待与谜底揭晓后的惊喜与无奈。
阿飞在叙述虫子和龙的关系时,小权受到了震撼。
他在一刹那间现自己白活,从来没有如此贴近地想过那些本来应该好好想想的问题,生活竟然是如此的艰辛,如此的痛苦,简直可以达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虽然小权每天都要接触罪恶,每天都要用笑语掩盖内心的恐惧,但他还是自信对生活充满了方向感。
可是今天阿飞的话却令小权感到茫然,甚至使他不知生活的意义何在,生活难道就是为了生活吗?小权拉过一张木凳,叫阿飞坐在自己旁边,两个人相互对视无言。
阿飞进入地下通道,阳光从入口处射进来,与通道里的灯光混在一起,昏黄,暗淡。
台阶处有一些人,中间坐着一个瘦高长的小伙,后面的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和素描,他则坐在一旁埋头创作,周围的喧嚣离他很远。
地下通道的墙壁上长满了痔疮,把这里妆扮得十分污秽、疲软,也许这就是被人叫作地下的原因。
在那些本身就是愚昧的小广告之间,年轻人的画显得格外抢眼,与这里的环境很不协调。
年轻人在作画时的表情相当平静,这种平静来自于只有少数几个人肯驻足欣赏或观看,也来自于年轻人精神状态地投入,他根本不理睬行人的举动,无暇也无意去寻找赞许的目光。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画板,似乎要把所有的想像力和**流淌在纸上。
阿飞站在年轻人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画,尤其是年轻人笔下正在创作的这一幅,在纸的背面好像另有一个空间,没有人知道那个空间里是什么样子,但画家本人却在那里找到了一方乐土。
就在这个时候,从地面的台阶上走下来两个人,这两个人把宁静中笔端下的所有幻想都击碎了。
阿飞盯着小权,嘴角翕动着却不出声音。
小权慌忙避开阿飞近似于责难的目光,他把脸转向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小权的确没有料到这个阿飞白日里竟与自已擦肩而过。
无法否认,那两个从台阶上走下来的人就是自己和一位同事。
说实话,小权也不想这么做,但毫无办法,是上面说要整顿市容,保持一种所谓的纯洁性。
小权当然不会认为卖画与市容的纯洁性之间存在着什么必然联系,但毕竟是上支下派,他只好去做一些无关大局的事。
抛开这些不说,小权从心里也是不赞同年轻人的举动。
他认为,自己虽然不懂艺术,但也明白地下通道里是不可能产生艺术的。
艺术应该是所谓的上层建筑,那是十分奢侈的,是伴随着名利而存在的。
而这种年轻人是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从事艺术的。
小权回忆白日的情景,当他和同事走到年轻人跟前时,年轻人依然在埋头作画,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进入自己的个人空间,完全没有顾及人与人之间那种最饱和的距离感。
同事叫了年轻人一声,他才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两个人。
当时,小权与同事不约而同地挺起胸,那身衣服很笔挺。
年轻人忙说:对不起,我这就收拾。
小权冷冷地说:下次可别再让我看见你。
是,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年轻人赔上笑脸。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小权有些不胜其烦。
年轻人喏喏地答应着,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也收拾好不应有的笑容,转身向地下通道的另一个出口走去,那瘦高的背影晃晃悠悠,使得光线总被绞碎。
小权虽然赶走了年轻人,但他的心里也并不是那么好受,他知道,明天这个时候,也许还在这个地方,年轻人瘦长的身影也许还会出现,还有他那些不名一文的画。
小权很怜悯这个年轻人,却也搞不清这类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生活难道真有必要如此执著吗?也许有一天年轻人会成功,但那时一切都将变得十分遥远。
柒记得和氏碧的故事吗?阿复问。
阿飞回答:樵夫和氏现一块玉璞,两次献宝只换回两条残废的脚,第三次终于成功,也仅算恢复他的名誉。
和氏得到宝玉后,他对乡亲们讲,乡亲们自然都不相信。
和氏捧着美玉进献楚厉王,结果是被砍去左足,乡亲们都很同情他;后来,和氏再次献璞给楚武王,又被刖去了右足,幸好脑袋还在,但乡亲们也开始嘲笑他。
楚文王即位,和氏终于献宝成功,全乡震动,和氏也找回了尊严,他很得意,虽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时的乡亲们才想起要仔细观看那块宝玉,但玉已属文王。
和氏的使命完成了,人生的价值也算实现了,可乡亲们却倍感遗憾,而始终抱着无所谓态度的只有那些轻而易举便将美玉纳为已有的帝相王候们。
阿复似乎在重复这个众人皆知的故事。
阿飞说:这毫不奇怪,和氏想的只是‘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
诚然如此,宝玉却不因为圣旨而存在,它永远是宝玉,而和氏那种慧眼的本事也不会由于乡民的嘲笑而有所丧失。
其实,和氏的使命是无聊的,这无聊中只因存在着一群低俗的乡民和两个恶劣的君王。
阿复娓娓道来。
捌小权不由自主地向阿飞解释:我们赶走那个年轻人也是迫不得已,职责所在。
显然,小权已然无法承受阿飞那种比逼供还要严厉几分的眼神,这里又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阿飞的眼睛是半闭着的,神光内敛,所以,他也就没有说些什么。
小权则站起身来替阿飞打开手铐。
小权打开手铐的行动是非常危险的,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阿飞的真实身份,但直觉已经告诉他,自己抓错了人,阿飞并不是一个危险分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异常的恭顺与脆弱。
对于这样的人,若不是前不久闹过**事件,小权早就把他放了。
即便现在,小权也是找不出任何理由要把阿飞铐上,虽然有时候做什么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其实,这样的判断也不是主要原因,小权已经看出,阿飞很累,也许是饿了。
他的身上并没有钱,若真如他所说出走了一天,那他一定是非常虚弱,这么虚弱的人应该给他点自由空间。
小权泡了两份方便碗面,把其中的一碗推到阿飞的面前,阿飞自然是毫不客气,举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小权忙说:你倒是泡一会儿再吃,这样能好吃吗?阿飞则并不理会小权的建议,依然低着头。
他吃东西很慢,却始终没有停顿,也没有抬头,象是把整张脸都埋在碗里。
小权只好在一旁无奈地观看,手指无聊地敲击着桌子。
阿飞可不这么想,他认为小权的话毫无道理,饭既然已经送上来,为什么还要待上一会儿,难道现在不能吃吗?阿飞从来没有因为饭菜而浪费自己的时光,所以他很难理解小权在等什么,索性就自己先吃了。
阿飞很少吃方便面,他觉得这面条味道很不错,只是有些硬,汤水也滑腻,还冒着热气,熏得人脸上潮糊糊的,感觉很怪,就象傍晚闷热的天气一样。
傍晚,夕阳已隐没在天边,晚霞吐着它的火焰,嚣张地在天空铺开。
公交的站台上堆满了人,绚烂的服装标志着不同的身份,还有那些报摊,让人们对‘流行’这个概念一览无余。
阿飞也与众人站在一起,但他躲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些人用不同的眼睛,采用不同的视角焦急地向左边张望。
马路上是交通的堵塞。
阿飞走了一天,觉得很累,一天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所以肚子很饿,口很干。
天气有些闷,可能要下雨,这是一种预示,却没有什么类似的预兆可以告诉阿飞应该去哪里。
阿飞听见许多人说坐车可以回家,便也和他们一样站在这里。
阿飞想回家了,因为他过于疲惫,跑了一天,他呼吸到污染,见到肮脏,这种情况使阿飞渐感体力不支,心情也糟糕到极点。
一辆辆铁皮箱驶入站中,阿飞无法上车,那些要回家的人力量都很大,常把他推搡到一边,而铁皮箱又实在太小,把人象棉花一样挤压后塞得毫无空隙,所以阿飞只好等待。
那些同样等待却有着明确目标的人彼此间并不交谈,也很少相互观望。
他们好像都有着自己的心事,眼睛巴巴地望着希望开来的方向。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走,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阿飞不知道哪一辆希望的车是属于自己,它到底会不会来,是不是也会从遥远的左方驶来。
由于阿飞始终无法确认自己的希望的车,所以他只好躲在人群的背后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向希望涌去。
阿飞感到自己很孤单。
汽车还是一辆一辆地驶过,路灯也亮了,马路上是移动的鬼火,却依然没有人肯告诉阿飞希望在哪里,阿飞也试图请教过,但答案只是白眼与逃避。
也许这些人是知道的,只是不情愿说出来,因为那些车一直很挤,这样当然不可以把希望和别人分享。
阿飞嫉恨每一个人,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竟是如此自私。
小权在尝试一件危险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你有病,难道这也叫自私吗?你也觉得我有病吗?阿飞敏感地反问,我不知道有病与无病之间倒底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才离开家。
小权又仔细地看看阿飞,然后点点头,再次将那幅锃亮的手铐替他带上。
现在,小权已经完全明白面前这个人的身份,他有些自责,自已应该意识到这个人有病,见鬼,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极难应付的对手呢,直到现在,一切真象大白了。
小权为把这一夜的时间都消耗在阿飞的身上而感到懊悔,真是无聊,但他也有一丝兴趣,毕竟平日里谁又有机会有耐心有胆量去倾听一个疯子的讲话呢?讲话归讲话,为了安全起见,小权自然要将阿飞再次铐起来。
阿飞还是很顺从,很合作,在他的眼神中,小权仿佛看到一种兴奋,绝不是因为手铐的缘故,而是其它的什么,谁知道呢?小权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又要回家呢?阿飞回答:家里和我一样的人很多,与他们在一起很开心,我们彼此尊重,彼此信任。
但也有少数人会说我们有病,他们穿着白褂子,雪白得令人恐惧,如死人的脸,而我们则必须穿着带浅蓝条的白上衣和白裤子。
这种杂白完全被雪白所控制,他们说有一天杂白也可以变为雪白,可我并不情愿,因为杂白的朋友很多,于是就偷跑出来,想看看外面都是些什么颜色。
这些好像还是你为什么出来的原因,我想问你为什么又要回去?小权耐心地问。
外面的颜色很艳丽,交织在一起十分妩媚。
阿飞每次偷跑出来都有一个理由,这些理由通常都很莫名其妙,而且简单,就像这次寻找色彩一样。
理由虽然简单,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弄清楚。
阿飞每一次都无法知道自己寻找的东西在哪里,是什么,怎么样,找得到与找不到的结果都会是什么?其实,这些问题都是不存在的,因为阿飞出来时,寻找的过程早已把理由淹没掉了,一切的磨难使任何的目的都变得很遥远,甚至消逝了。
说起来那些磨难在常人的眼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比如说,阿飞常被夹在车流之中,不知自己与车相撞时是谁应该采取主动;再比如说那些高楼大厦如何才能进去,尤其是如何绕过那些装腔作势的保安。
非但磨难如此,阿飞有时也会为自己所遭遇的境况而感到尴尬。
走在街上,他常会冲一些小孩子扮出笑脸,虽然有些僵硬,但那毕竟是笑容,可是孩子们往往会立即嚎啕起来,然后是一些母亲连忙过来抱起小孩逃也似的匆忙跑开。
还有就是在阿飞走累的时候,他常会站在路上仰望天空,权且当作休息,但每一次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会效仿,只是他们不像阿飞那样专注,而将目光慢慢下移,落在阿飞的身上,最后摇着头离去。
在这样的环境里,阿飞寻找的色彩也是这样的。
虽然绚烂,但在那美丽的背后同样是一片雪白,这令阿飞想起家里那些雪白的下面同样是色彩斑斓。
于是阿飞变得恐惧不安,在这个世界里,说他有病的人更多,而且他们同出一辙,那是人流,洪水一般的人流,彼此如此相像,无论是神或形。
于是阿飞便一直走下去,想寻求一个没有那么多雪白的地方。
开始他走得很慢,但后来就逐渐加快了频率。
可这样就更糟了,骤然间又有更多的人说他‘有病啊’。
阿飞绝望了,竟然找不到一个理想中的处所,那么他只有回家。
玖小权很同情地望着阿飞:可你等的车也不一定会送你回家。
是,阿飞表示赞同,因为我不知道那些车将去哪里,我明白了,别人的希望的确不是我的希望,他们的家也不是我的家。
小权以为阿飞的经历已经完结,便猜测说:你就这么一直等了下去,直到半夜下雨了,人也少了,你就站在马路中央。
不是这样的,我是从车上下来的。
从车上?你不是没有上车吗?小权好奇地问。
因为一个人,我上了车。
什么人?阿飞缓慢地说: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别人把同样鄙视的目光投向她和我。
也是小权稍作停顿,又说:也是你家里的人吧?不是,她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阿飞的语气有些神往。
阿飞的这句话令小权吃惊不小,本来他已确定阿飞就是一个疯子,但此时却又迷惑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疯子会说女人漂亮,难道疯子也会有所谓的**吗。
这点恐怕没有什么人关心过。
但小权看得出来,阿飞这时很兴奋,全身似乎都起了微妙的变化,嘴角竟然也浮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车站的横凳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的穿着很性感,在黑夜中,在半透明的路灯下,别有一份隐藏的美。
女子一头秀斜披在肩上,路灯的光辉使她的头上象戴着一顶皇冠。
女子下半身穿的要比上半身多,如果直到大腿跟的黑丝袜也算着装的话。
她不羁地翘着二郎腿,弓着上身,低低的领口露出胸脯雪白一片。
眉毛则又细又长,黑黑的,耳朵、脖项和手指上都戴着黄灿灿,略有些黑的饰物。
她的右手支在翘起的大腿上,指间叼着烟,一双妙目则扫视着车站上的每一个人。
阿飞站在远处向这个女人观看,虽然只是侧影,但婀娜的身段已是凸显无遗。
这个女人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阿飞并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也许是抱有相同的目的。
女人很美,但脸色苍白,透着困乏,却星星点点有些闪亮,尤其是在嘴唇上,猩红色中有着许多蓝色莹光,如同遥远的夜幕中那些遥远的星辰。
听到这里,小权长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碰上‘鸡’了,还是暗门子,不知是你倒霉还是她背运。
不是鸡,是一个女人。
对,对,是女人,小权只好顺着说,你继续说下去。
小权急待听到下文,他敢拿人头担保,凭经验自己的猜测是不会错的。
这是一个最下层的妓女,用劣制的化妆品和饰物把自己打扮起来。
她们的生活很悲惨,但不会叫人同情。
阿飞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刚从疯人院跑出来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
没有人可以猜测一个疯子和一个妓女会不会生什么故事,疯子算不算嫖客呢?这个问题真是无聊透顶,可是那答案倒底是什么呢。
阿飞很激动,看到这样的一个女人,甚至仅想到她们所从事的职业,谁又能不激动呢?小权在查夜抓她们的时候,往往也是激动多于正义与职责的。
阿飞很兴奋,心中有种难以遏制的冲动。
他看见了许多眼神,男人的女人的,贪婪的与鄙视的,从路灯下,从阴影中,直射或折射过来。
阿飞自忖,若见到这么多隐藏的直露的眼神,自己肯定会逃开。
可那个女人却不一样,她坦然地,甚至有些自傲地承受这一切。
对于女人,阿飞的概念很单一,并不十分清楚她们为什么与自己不同。
但无论为什么,阿飞还是觉得这个女人与别人不同,她很美,有种野性的,原始的,简单的美。
不过阿飞觉得她也很可怜,象自己一样坐在那里空空地等待。
夜幕更黑了,星星隐去,月亮不现,一丝凉风袭来,吹得站台上的人更加稀少。
一名男子慢腾腾地走过女人身前,他似乎翻了一下裤兜,一枚火机擦着女人的梢落在地上,出轻脆的声响,男人却并未觉,他轻咳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女人看着脚边的火机,略呆了一下,然后拾起火机,歪头斜睨着前走的男人,嘴角则挂上苦笑。
女人懒洋洋地站起来,以与男人同样的步频跟了下去。
两个人走到路灯的背面,在黑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这个男人也在这里站了很久,本来阿飞以为他与自己一样,但后来证实不是。
取证的方法很便利,因为那些等车的男男女女们并没有把鄙视的目光投向他,也许他和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现在,他和那个女人在谈话,距离很远,阿飞听不见他们在谈论什么。
隐约中,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依偎在一起,似乎要去共同的地方。
阿飞并不情愿让那个女人就这么离去,那个女人和他共同承受了鄙视的目光,所以他认定,女人和自己一样,她一定知道家在哪里。
阿飞疾步冲了上去,伸手抓住女人的臂弯:你不能走。
那男人用力将女人推向阿飞,甩步向黑暗中跑去,胡同里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女人的脸色在幽光下变得更加苍白,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盯着阿飞。
女人说:放开我,我什么也没干。
阿飞却说:我要回家。
女人呆了一下,她这才仔细地观察阿飞,脸色也恢复些红润,阿飞的手却没有松开。
女人怀疑地问:你,你没事吧?我要回家。
女人长出了一口气,说:神经病,你要回家干我屁事。
阿飞的手突然松开了,他浑身颤抖,惊恐地望着女人,嘴唇在剧烈地哆嗦: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说我有病,怎么会呢。
我以为只有那些人会说我有病,他们鄙视我,讨厌我,而你不会,你和我一样,他们也鄙视你,讨厌你,包括刚才跑掉的那个人,在他眼中,我只看见贪婪,像火一样燃烧着。
我和你一样?女人沉默片刻,笑着说:我可能还不如你呢,人们只会更鄙视我,更讨厌我。
算了,你家在哪里?不知道,我想你应该知道。
对,我是应该知道,刚才我忘了。
女人点点头说。
女人拉着阿飞的手,拽他走回车站。
路灯下,女人这才仔细地端详阿飞的脸,这张脸很清俊。
小权忽然感到有种寒冷的暧意,那仿佛就是邪恶的美。
是什么力量使阿飞和那个妓女产生了共鸣,没有人可以说得清楚,兴许正是旁人的态度,也兴许是两者之间共同存在着什么,这什么就是根本。
妓女都是比较聪明,这女人当然已经看出阿飞是个疯子,但她并没有采取常人所惯用的方法,可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做呢,小权倒很想借鉴一下。
一辆公车悄然地进站了,女人突然踮脚亲了阿飞的面颊。
阿飞奇怪的问:你干什么?女人笑了:上车吧,这辆车会送你回家的。
那你呢?阿飞问,这里不好,家里有许多朋友,他们待我都很好,也会待你好的,为什么你不上车呢?我过一会儿就走,你先去,我在后面跟着。
女人推阿飞上了车,车门关上,女人在车下自嘲地笑了。
天空已开始飘雨,路灯闪出如丝细雨的轨迹,女人则转身隐没在黑暗之中,车站上再无人影。
拾,拾壹你想过死后的归宿吗?天堂还是地狱?阿复问。
没有。
不久前,我参加了一个神会,会上有一位神父。
我询问自己的归宿,神父说,看你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他拿出一把锋利的剑和一朵鲜艳的玫瑰,问我选择哪一样。
我想,上帝总是用正义之剑来评判世间,于是我选择了剑。
神父说,‘这剑代表正义,可剑下却没有人可以升入天堂。
’我忙询问玫瑰的含义,神父介绍说,‘玫瑰自然代表爱,它可以宽恕一切。
但它只对某些人起作用,是那些先知与圣贤。
’然而我相信,这世上再无保罗与耶稣。
阿复在说着梦中的境遇。
阿飞言道:我明白,那个女人将去地狱。
是的,她身边只有正义之剑,而缺少爱的玫瑰。
有些人虽然渴望,但他可能根本没有权利来选择,包括你,那选择是虚伪的。
正义之剑永远只会掌握在上帝的手里,正义也就是上帝的正义,但人可以做一件事,那样每一个人都可以升入天堂。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可这是不可能的,无法逃避,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一切都是徒劳,欺骗自己,难道还可以解救他人吗?阿复摇头叹息。
阿飞却自信地低头看看怀中的风筝。
拾壹公车在颠簸中前行,乘客们都昏昏欲睡。
几乎所有的车窗都紧闭着,以免斜飞的细雨飘进来,惟独阿飞靠着的那一扇窗户打开着。
阿飞静静地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帘,路光与车光不断地从窗边闪过,阿飞的脸沉寂在一明一暗的交替中。
女人告诉阿飞这是可以回家的车,但车上的人和阿飞所热识的朋友都不一样,他们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把自己隐藏,彼此间疏远着,相互无言。
这些人显得很疲惫,双眼像吊着铅一样的沉重,甚至把一个个头颅都拉得低垂下来。
这辆车走走停停,下去的人总比上来的人要多,所以车子也越来越空,当车上的座位达到了乘客人数的两倍时,从车下蹒跚地迈上来一位老者。
其实,老人的脚步相当的从容,但由于他长得过于干枯瘦小,所以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会被风吹倒的样子,他没了带雨具,浑身湿漉漉的。
阿飞也不知为什么,他一见到这个老人,一种亲切感便油然而生。
黎明就要到了,阿飞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小权对阿飞是一个疯子的结论深信不疑,只是这个疯子相对干净,相对老实一些。
在倾听的时候,小权总是想到自己,仿佛阿飞的每一句话都和自己是那么贴近,又都是那么遥远。
他一直琢磨,这一夜自己都在做些什么,说出去真是叫人啼笑皆非,竟然一直在审问一个疯子,而且饶有趣味地听了下去。
小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疯了。
这时候,叫阿飞住嘴似乎不太可能,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看得出来,阿飞的所有神志都投入到自己的经历中去了,这一天他所见到的似乎比别人一年所要见到的还要多。
疯子是自主的,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是为了别人。
阿飞既然想说,小权就只好听下去,好在小权的职业总是要听别人诉说。
反正也无事可做,就算打无聊吧,但这件事本身是否就是无聊呢。
许多人都在做着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就像今夜的小权一样,用无聊打无聊。
老人上车后并未在空位子上坐下,他站在车中央,没有扶任何东西,却立得很稳。
老人的穿着很旧,但看不出污秽。
对面驶来的车灯晃得他睁不开眼,只好用那张沧桑,略有些陶醉的脸凝视着前方,那感觉是一种空洞。
老人陶醉的根源来自于他上车时便带来的表演,他就象一个京剧演员一样,唱的段子也是众人所熟识的。
乘客们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他,老人的唱态便更加投入了,声音也更加嘹亮。
老人的唱腔再一次拉近了与阿飞之间的距离,他感到有股耐人寻味的热情在心中滋长。
那声音苍老,那头已花白脱落,生活就这样在空气中回荡。
老人游离于生活之外,又融化在生活之内,这点与阿飞十分相仿。
没有人愿意摆脱生活,老人更是在追寻着生活的韵味。
说到韵味,老人的京戏的确唱的很一般,极有可能令人误以为这是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
老人继续高吟,段子也换了几个,车身在戏声中上下起伏得更加厉害。
于是,公车停了下来,停在马路中央,一个声音从车头最阴暗的角落中传来,那是司机:开门,叫他下去。
售票员的叫喊盖过了老人的声音,十分地尖厉:哎,别唱了,你该下车了。
到了?老人问。
到了,快点吧。
老人走到已打开的车门前,探出头去向外张望,一脸的迷茫:我真的到家了?到了,到了。
售票员很不耐烦,快点,下车呀。
老人嘿嘿一笑:我不下,你骗我。
售票员有些起急: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看那边,亮着灯的房子不是你家吗。
快点吧。
老人又仔细地张望了一下,脸上堆起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他唱着便跳下车,车门立即关闭。
乘客们都默然无语。
售票员低语:烦人。
公车继续启动前行,售票员则伏在票台上作假寐状。
老人就这么下车了,令阿飞十分奇怪,他有些疑惑,售票员是如何知道老人的家在何方的。
但很快阿飞便融汇贯通地打消了疑问,转而高兴起来,因为他明白了,公车就是送人回家的。
阿飞想到自己和老人一样,也不知道应该在哪里下车,但售票员一定是知道的。
阿飞心下里十分释然,原来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到某一时刻,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因为有一些人生来就是为别人指路的。
阿飞晃悠悠地走到售票员跟前:我要回家。
没到站呢。
售票员头也不抬。
阿飞又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你告诉我吧。
售票员猛地挺起身子,警惕地看着阿飞:我没有听清,请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你告诉我吧。
你没毛病吧。
售票员不客气地说。
为什么你要问我有没有毛病,我怎么会有病呢,反正我要回家,你既然知道刚才唱戏的那个老人的家在哪里,为什么偏偏不告诉我,我的家倒底在什么地方?乘客里顿时出又低又细的声音,售票员则显得很无奈:我当然知道,这就到了。
她按了一下信号,公车又停下,车门打开,外面细飞的雨象雾水一样扑了进来。
小权心里好笑,竟然有比自己还幸运的人,碰到一个疯子已经是很烦人的事了,片刻间又出现一个疯子,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吧。
拾贰--完拾2清晨,雨停了,天亮了。
阿飞的故事也算讲完了。
他坐在小权身旁沉默无语。
小权打算白班时把他送回疯人院。
所里自然不会收留这样的人,阿飞也不属于这里。
但有个问题我还想弄清楚,就是你下车后为什么要站在马路中央?阿飞表情变得肃穆:那是一种仪式,当时雨水冰凉,但令人舒服、清醒。
盲目的心灵被这无根的水激得痉挛了,心中涌动着无比舒畅的快感。
小权觉得无论如何无法进入阿飞的思想深处,于是只好说:好吧,过会儿我会送你回去的。
阿飞眼中一片茫然,他不再说话,只是把眼前的杯子捧起,那层杯壁逐渐隐去,只剩下一砣清水,水纹中印出手铐的锃亮。
拾3阿飞说:下车时,我已经看不到老人的身影了。
老人一定是向那亮着灯的房子走去,但那是并不是老人的家。
阿复说。
我也认为那里不是老人的家,那是一片光明,老人无法选择。
阿飞表示赞同,其实,家在哪里好像并不是很重要。
为什么?阿飞解释说:家的概念不是自己的,而是为了分辨而存在,生活就这样被统计着,归纳着。
我曾经养过一只老鼠,把它放在一个很大的玻璃瓶中,四壁光滑如镜,瓶外是我的眼睛和思想。
食物被投进去,老鼠就这样过活。
有一天,我意识到耗子还是那么小,好像不易生长,于是,我便向瓶子里灌水,水漫过了老鼠的脖梗,它只好爬在瓶壁上,伸出鼻尖艰难地呼吸。
这样,它全身舒展,尤其是骨胳在咯咯作响。
生着。
我想,这样总会有一天,我可以换一个更大的瓶子。
但结果是,它只学会了仰泳。
不是淹死的,是累死的,你累死了它。
阿复责难道。
是的,阿飞也很难过,我规定着它的成长与生活,它却死了。
拾肆警笛哀嚎着在车群中穿行,晨雾散去,阳光灿烂明媚。
阿飞坐在车中,对面是小权,一夜的疲劳令他昏沉无力。
阿飞则精神十足地手扒着铁网向外观看。
小权在上车前告诉阿飞,说这辆警车就是他希望的车,可以送他回家,阿飞面无表情地相信了。
警车开得很快,还出刺耳的尖叫。
正是上班时刻,路车很多,但还是都让开了路。
阿飞琢磨,昨日里并没有人为自己让路,而今天为什么都纷纷闪开呢?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回家或出行。
不过,至少现在可以断定,他们的希望没有我来得迫切,因为他们的车开得太慢,若尖叫可以使希望变得迫切,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会叫呢?就像那个沉寂多个世纪的钟鼓楼一样不会说话。
于是,阿飞开怀得大声尖叫,小权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拾伍女护士的高跟鞋在甬路上铿锵作响,她抱着病历夹笑盈盈地走到阿飞的面前。
护士在光辉中说:阿飞,原来你在这儿,尚医生叫你,该作检查了,乖。
阿飞站起来,怀抱着风筝和护士走下去。
阿复扭头看看两个人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春天里。
护士是天使,她善良,医生是恶魔,他丑陋。
但天使是恶魔的天使,诱惑将永无止境。
阿复自言自语地说。
阿飞和女护士向那栋五层高楼走去,某扇窗户的玻璃被太阳反射出耀眼的黄光,黄光后面躲着一身雪白的尚医生,他站在窗前,向外窥望。
这是一间隔离病房,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彤红的晚霞从窗外斜射进来,洒在阿飞的身上。
阿飞蜷坐在床头,侧着脑袋仰头凝视着窗栏,他面前横放着个风筝。
此时阿飞的表情并不凝重,反而安详,象是入了冥境。
他正在参加那个神秘的会议,神父拿出一柄锋利的剑和一朵鲜艳的玫瑰。
阿飞毫不犹豫地抄起剑,神情变得紧张。
尚医生和阿飞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堆着许多文件。
尚医生亲切地说:慢慢讲。
森林里,万物生灵都在歌唱,以迎接复活日的到来,那旋律优美动听,沁人心脾。
医院的通道上,两个身著白衣的彪形大汉拖着阿飞在快步疾行,两旁的护士和病人对此似乎习已为常,根本没有驻足观看,阿飞的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个风筝。
蛮荒的原野上,碧玉化为一泓清泉,百姓享受甘甜。
楼梯上,彪形大汉架着阿飞向下走,阿飞的脚磕在台阶上,出有节奏的声响,象是心跳。
阿飞显然并没有感到疼痛,那两个大汉的脸却憋得紫红。
尚医生边摇头边在纸上记录,阿飞则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伊甸园中,蛇化人形,讲述着爱情的故事。
砰,门被粗暴地撞上,阿飞便与尘嚣隔离开。
他茫然地面对着空旷的房间,一张宽大的床和一扇高高的窗。
透过铁栏,可以看见外面行人沐浴着阳光的小腿。
这间屋子是半地下室。
阿飞已完全陷入不自觉的状态,但口头却不肯停下来:蟾宫明媚,桃树结着彩云,河流中淌着鲜奶,人们怡然自乐。
阿飞的坐姿没有变,他闭上双眼,一幅陶醉的表情。
那扇铁窗外,红光无限,尚医生的声音传了进来,遥远的,清晰的又略显低沉的声音,像上帝一样,语调缓慢而有力。
他说:阿飞,你的病情又加重了,似乎要进入狂暴阶段,如果作起来则是很危险的,等过了危险期,一切都会好转起来。
现在,我们要开个会,对几个方案进行研究,找出一种最适合你的,当然,这也要你的配合才能达到好的效果。
阿飞突然暴睁开双眼,即而变得安详,他低语道:这个会我也要参加。
窗外的红霞消失,也不见了那许多小腿,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繁星,闪烁着银蓝色的微光,充满神秘。
16门被无声地打开了,一个黑影踱进隔离室,他挨近床栏,阿飞还是丝毫未动。
星光无穷,从窗口潜入,这个人却是阿复。
阿飞。
阿复轻声叫。
阿飞这时才被惊觉:阿复。
是我,你该走了,记住,你要选择那朵鲜艳的玫瑰。
不,你错了,根本就没有选择,玫瑰只是一个幻像,它并不存在,那是神父的谎言。
你怎么知道?阿复惊奇地问。
阿飞慢慢从床上下来,挺直身子望向窗外,轻松地说:我刚从神会归来,没有人可以抓住那朵玫瑰,我只好选择了剑。
你也选择了剑?阿复痛心疾。
阿飞笑了:我用剑刺死了神父,然后将剑撅为两半,那神父通身雪白,就是尚医生。
阿复愣了一下,脸上缓慢地露出笑容:上帝已死。
阿飞重复:上帝已死!阿复笑着点点头,他爬上床,坐在阿飞曾坐过的地方,姿势也与阿飞同出一辙。
医院走廊里的灯关了一半,显得有些昏暗,更衬托出悄寂无人的环境。
阿飞便在这一明一暗中前进,整个楼道都在剧烈地摇摆着。
阿飞向左走过整整一条通路,他上楼,台阶在脚下后移。
阿飞又向右走过整整一条通路,他继续上升高高的苍穹,星星在头顶闪耀,阿飞则站在世界的边缘。
他面前,空中飞过夜鸟,翅膀所体显出的飞翔的频率十分清晰,但脚下却是一个灯光混沌的世界。
阿飞自言自语:五层与五十层都是一样的,高和矮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鸟儿可以在天空翱翔,星星可以占据天堂的位置,那我呢?我倒底应该如何?上帝已死,我依然在生,灵魂从死人堆里跃起,唱着埋葬的圣歌,一同奔向那未来的归所。
夜色沉沉,风中飘来带着香味的祈祷,为理想插上一对翅膀。
天地在何方,日月在哪里,神圣吐着舌蕊,把纯洁欺骗,贞操荡然无存。
空气中,腐朽的味道在横行,天空震颤,大地崩溃。
没有天堂与乐园,地狱亮起招魂的霓虹,我要逃避,在风之外,在电闪雷鸣的那一头。
阿飞将风筝缚在自己的背上。
上帝没有死,他异常的强悍,叫人永远臣服,谁都不可能逃亡。
阿复低声唠叨着。
他的身后是尚医生和几个白衣大汉。
他们悄然地摸向阿飞的背后。
几个人步伐很轻,手中都拎着一根绳子,小心翼翼地,没有任何声音。
距离越来越近,终于,一个人先举起了绳子。
拾柒小权又是夜班,他骑着车在寻找一些与众不同的人。
忽然间,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便抬头看看天空。
苍天在摇滚,星星被簌簌地抖落。
一块黑布第一回丘比特每天拿着一柄破弓箭到处乱射,许多天神对此十分不满,觉得这样重大的任务交给一个小破孩,他懂个屁,但没有办法,这是宙斯赋与他的职责,别人也无法反抗。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爱神的丘比特既然知道那么多人瞧不起自己就应该有点收敛,可是他到底是一个小孩子,反倒越加的张狂了,于是那小箭象雨点似的到处乱飞,中箭的人自然就招了他的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爱上了一个他或她本不应该爱的人。
丘比特这样做注定要引出事端来,众神仙虽然都是中庸主义不愿说些什么,但广大老百姓可就埋怨上了,什么好汉无好妻,恶汉娶娇娘,偶有鸳鸯两三对,也是野鸡配色狼等等的埋怨之辞层出不穷。
显然这是一股关于爱情的怨气,直冲上天,当然,最高的统帅宙斯才不管这些呢,他巴不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找个黄脸婆才好。
但这股冲天之气却让天之使者赫尔墨斯知晓了,作为上天的使臣,他对民情是十分关注的,但这样的情况却没有办法与宙斯说,更何况丘比特是自己的好友。
这下,赫尔墨斯着实有些为难,本着给朋友帮助的好意,也是为了下界的百姓们着想,赫尔墨斯决定冒险给丘比特个警告。
继普罗米修斯之后,赫尔墨斯也办下了一桩不合宙斯心意的事,但他显然要比普罗米修斯聪明得多,这件事是在宙斯睡觉时办下的,所以他并没有得到吊在悬崖下喂鹰的结果。
赫尔墨斯是这样做的,他将自己的魔杖变成一对鸳鸯箭偷偷地放在丘比特的箭壶中,当丘比特射出箭的时候,他暗暗地使了魔法,那箭将宙斯与王婆连到了一起。
于是,当宙斯变作西门官人要与潘金莲欢度良宵之时,他竟然与王婆在床上缠绵了许久。
等宙斯醒悟过来为时已晚,他当即逃回到奥林匹斯山。
宙斯是一个既要面子又怕老婆的人,他对这样的奇耻大辱当然不敢声张,但心中恶气却不可不,于是,他终于找了一个理由将丘比特贬下凡间,让他在人间好好认识认识,那爱神之箭到底应该如何出。
赫尔墨斯决定利用自己的权力来帮助丘比特这重新再学习的过程。
丘比特来到人间的时候已是现代,他很快就度过了少年时代,步入了青年人的行列,当然有一天,他也与许多年轻人一样有了性意识,开始关注起女人来了。
并且不知为什么与一个叫赫尔墨斯的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赫尔墨斯这个人似乎知识极为丰富,所有生的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是见怪不怪,因此,丘比特对他不但钦佩,而且大凡有点事都要向他请教,这个赫尔墨斯也是毫不吝啬,有什么就说什么。
有一天,丘比特来对赫尔墨斯说他见到一个女孩很美丽,很想与他交往。
赫尔墨斯一听,心说,来了,丘比特的关于爱情的考查之旅终于来到,这是他来到人间的唯一要完成的任务。
于是,赫尔墨斯一听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他极力怂恿丘比特展开爱情攻势。
丘比特所追求的第一个女孩的确是美女中的极品,她的形象我自然不必再描述了,总之,她太美了,是那种让所有男孩产生想法,所有女孩为之嫉忌的美。
赫尔墨斯也偷偷地前去观察,他不见则已,一看之下,他不禁为丘比特的未来感到担忧,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是那潘金莲的转世,她竟然还叫小莲。
赫尔墨斯只好冷眼看着这事态的展。
追求女性是丘比特天生的本事,仅仅凭借着自己一张娃娃脸,还有一见钟情的魅力,丘比特赢得了小莲的芳心,两个人的感情展之快是常人所难与预料的。
赫尔墨斯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但事情总不是那么顺心,因为这无意中惊动了宙斯。
自从那一次丘比特的箭射错了地方,宙斯失去了与金莲这样的美女亲近的机会,于是他虽然将丘比特赶下神坛但心中还是不解恨,便时时刻刻地注意着丘比特在下界的举动,这时候,他现丘比特竟然与潘金莲转世的小莲形影不离,他当然十分震怒,心中更是相信当初自己与王婆那一幕是丘比特在从中作梗,便要破坏这段美好的姻缘。
对于美女,宙斯有一番自己的看法,在他认为,美女最大的特点就是虚荣,她们最最抵挡不住物质的诱惑,所以,宙斯对于此番下界心中甚有把握。
他适时地出现在小莲的眼前,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小莲看个没完。
赫尔墨斯见宙斯亲自出马,他不敢再插手,于是便躲了起来。
当时,宙斯的眼神是极度的色迷迷的,还带有恐吓的意味,令小莲看见便恶心。
她暗暗地告诉了丘比特。
丘比特却没有多想,他反而很是高兴,因为他有一种想法是若你选择了一个美女,那么你就要忍受大街上一双双投向你女朋友的色迷迷的眼色,反正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你也就不能说什么。
但是,丘比特想到了危机,一个美女朋友,那必然是会存在危机的,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不过,丘比特很放心,他不但对自己的魅力放心,也对小莲的心更是放心。
爱情在丘比特的心中是过于简单了,它不仅仅就是关于魅力的相互吸引,那一见(箭)钟情式的爱情只是丘比特惯用的方法而已,但它并不是全部。
宙斯开始展开了自己的攻势。
他连续有十几天对小莲进行着眼光中的**,这令小莲有种十分不安全的感觉,她正要与丘比特商量是否应该报警的时候,宙斯消失了,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神也消失了。
这一切极为突然,也极为神秘,令小莲感到既恐怖又好玩。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丘比特也认为没有什么事了,小莲想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仅仅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罢了,她也不再多想,但心里到底还是对那双失去的眼睛有些怀念,但这份怀念之情,小莲当然就埋在心中没有与丘比特谈起。
然而这一切只有赫尔墨斯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如此完结的,宙斯不但是个好色之徒,而且是个最会俘虏女人心的猎花高手。
果然,宙斯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步行动,他为小莲送去了一车的鲜花,那车鲜花芬芳斗艳,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拒决这个心意的。
为此,丘比特十分不高兴,他责问小莲这花是从哪里来的?小莲当然并不知晓,但凭借着女人的敏感,她也猜想到了是那个色迷迷的人送来的,但她并没有说破,而是当着丘比特的面将一车的鲜花全部烧掉了,那火焰极美,映红了奥林匹斯山,惊动了宙斯的媳妇赫拉。
看见这火光,赫拉想起了当初宙斯就是这样将自己的一颗芳心俘获的,可是这个男人因为有了强权就极度好色,自己经过几世纪的多次努力已经无法再制止住他,哎,一个不能离婚的女神,只得由自己的老公随意去罢。
赫拉想着,便也没有理会。
宙斯没有想到小莲会将自己送的鲜花烧掉,他顿时感到有些失了面子,但又一想,也是难怪,这样的美女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已不是凭着这点手段就可以降服的,需要再努一把力才行,他反而更要把小莲弄到手。
于是,宙斯在第二天便又送上一车的鲜花。
第二车鲜花的送到,小莲便没有告诉丘比特,而是将这车鲜花卖掉了,换回来的钱为丘比特买了一个小礼物,丘比特欣然接受。
第二回但是这一切却有两个人知道,一是宙斯,二便是赫尔墨斯。
宙斯心道这个小莲果然不好对付,他不免暗暗地忌嫉起丘比特来,决定再加砝码。
而赫尔墨斯想的就不是这样了,他认为这情形对丘比特反而不利了,一来若是小莲真的爱着丘比特,那么宙斯一定会由嫉忌而引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那时吃亏的当然只有丘比特,并且也不知小莲到底能够支撑多久。
二来这一次小莲将花卖掉了难道不是故作姿态吗?也许就是在摆个样子给宙斯看,好象要说算了罢,我爱的不是你,但女人到了这种时候,尤其是美女在这个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时候,则证明她心中已经有些那个人的位置了,这岂不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吗?赫尔墨斯当然很不放心,于是便找丘比特将这所有的话以暗示的形式说了出来。
有了美女作女朋友,丘比特也不是那种完全可以放下心的人,他不免也有些耐闷,于是第二天,他悄悄地跟着小莲,他倒要看看小莲到底会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
第二天,丘比特看见了一辆漂亮的保时捷跑车,而那车子里正是小莲,她似乎对于这个意外之礼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既显得兴奋又有些恐惧。
到了这个时候,丘比特认为没有必要再等待了,看来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于是他做起了每一个男人都会做的事,就是将自己看成对另一个女人的主宰。
其实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是理直气壮的,因为这里面没有道理可言,自然也就没有谁的道理更正确的问题,人们总是犯这样的错误,在没有道理可讲的时候去讲道理,并且气足声高,往往这样的事情还总是生在男女感情脆弱的时候,于是这就注定了丘比特的失败。
当丘比特以质问的口吻出现的时候,小莲还在想怎样处理这辆跑车,但面对气势汹汹的丘比特时,她想了许多,对丘比特却只说了几个字:我们完了。
说完,她跨上保时捷扬长而去。
爱神丘比特就这样失恋了,他喝着闷酒对赫尔墨斯说:这辈子再也不选美女。
赫尔墨斯问他为什么,丘比特回答:找美女麻烦事太多了,先身边会有一群色狼在不安好心,其次因为美丽,相互之间总是会有一种不信任,这太累心了,再次,找美女是社会地位的象征,金钱与权力是美女真正流动的地方。
赫尔墨斯想了想说:其它都无所谓,找美女最大的麻烦实际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贼有不同的社会地位当然会有不同的手段,所以还是不找美女为好。
赫尔墨斯心说,丘比特来到人间注定会对爱情有个艰难的体验,他到底适合什么样的女人呢,或说什么样的女人更适合他呢?宙斯这次的行为显然太不合自己的身份了,即便小莲还不是丘比特的老婆也不能这样用自己的权力将小莲抢走吧,说不定那小莲还是爱着丘比特的,只是见到满车的鲜花与一辆保时捷,她害怕了,所以顺从了,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这众神之父也着实可恶。
赫尔墨斯认为这太不公平了,决定回到奥林匹斯山告诉天后赫拉,看看她会怎么想。
赫拉听完赫尔墨斯的陈述不禁勃然大怒,然而令赫尔墨斯感到意外的是,赫拉生气的是这个众神之父宙斯竟然是夺走了丘比特的女朋友,这不免有些扒灰的暧昧在里面,于是,一气之下,赫拉竟然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她要下来做丘比特的女朋友。
当初,赫拉很喜欢丘比特这是赫尔墨斯所知道的,但那是天母对众神的一种爱,而现在,这天母竟要下去与丘比特结成夫妻,这难道是赫拉对宙斯的一种报复吗?赫尔墨斯却也不敢问,只好下来与丘比特继续相处,他实在想看看赫拉到底会怎么去做。
赫拉当然知道如何可以讨得一个男人的喜欢,于是当她出现在丘比特面前的时候,她便是一个淑女的形象,这种形象连深知这一切的赫尔墨斯都感到奇怪,他没有想到赫拉除了当初的嫉妇和现在的怨妇以外还能够给人一种这样的形象,但这样的形象对于赫拉来说到底能够保持多久,反正赫尔墨斯心中没有底。
这一次并不是丘比特的魅力在起着作用,而是赫拉温和善良的性情引起了丘比特的注意。
虽然赫拉此行的目的就是如此,但她必须做出淑女应有的矜持来,丘比特的一见钟情魅力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这样反倒更加惹得丘比特的爱情在迸,他对赫尔墨斯说:我一定要成功。
赫尔墨斯心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丘比特兴奋地对赫尔墨斯说:她终于成了我的爱情的俘虏。
赫尔墨斯暗自摇了摇头,在爱情面前谁是俘虏真的好难测。
此时,赫尔墨斯不敢去见赫拉,仿佛那是捉住了赫拉的奸情的小人的举动,但他实在想知道赫拉与丘比特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行为会不会如宙斯一样放荡不羁,任意胡为。
虽然自己是人间的使者,具有洞察人间一切的能力,但此时面对的是天母赫拉,赫尔墨斯的那点法术可不敢轻易运用。
其实,赫拉与丘比特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对此,丘比特十分不满,想当初那个小莲让已具人身的丘比特享受了性的滋味,而这个赫拉却没有那份**,她只是一味的做出淑女的样子,让丘比特沾不得碰不得的,一团欲火只能在心中燃烧而无从放纵。
也许这就是淑女,丘比特这么想着,心中的渴望就愈加急迫,慢慢地,他只能在进行着自我的泄。
可是在泄之后,丘比特会落入一团更为糟糕的境界,他慢慢地变得自卑起来,认为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对温和善良的淑女赫拉的亵渎。
逐渐地,在丘比特的心中产生一种十分莫名奇妙的想法,这想法极为恐怖,它是一种罪恶,在深深地折磨着丘比特的心灵,如群蚁的咬噬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为什么,自从某一天开始,丘比特见到赫拉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太突然了,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他想像不出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但这个叫赫拉的女子的出现,令他觉醒到这一点,这个女人的性情就是母亲的样子,所有的母亲对孩子一定会表现出温和善良的一面,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淑女,实际上他所爱的是自己的母亲的替代,这太可怕了。
丘比特意识到这一点后越地恐惧,他将这个观点告诉了赫尔墨斯,想让他帮着出出主意,是否还应该继续与这个名叫赫拉的女子交往下去。
赫尔墨斯没有想到一个什么都没有做的淑子形象会对丘比特产生这样巨大的影响,碍于赫拉的地位,赫尔墨斯当然不敢对丘比特提出意见,于是,他只好说在爱情的道路上只有自己的选择。
说了这句话,赫尔墨斯心中很后悔,仿佛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否定了丘比特的神职,有了这句话,从此爱神将不再存在。
赫尔墨斯暗暗祷告,丘比特可别将这样的话铭记在心,否则自己将永远不会重返奥林匹斯山。
此时,丘比特的爱情确实是不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个赫拉是决定一切的力量,她对这个被贬下人间的小爱神有些意乱情迷,她爱上了丘比特。
关于这一点,赫拉是不愿承认的,但一切迹象表明她是在欺骗着自己,她需要一个爱的理由,好放纵自己的爱。
爱本不需要理由,但对于淑女来说,为了另一个爱而放弃眼前的爱当然需要一个理由。
赫拉这个时候无疑地需要一个反对宙斯的理由。
对于永远好色的宙斯来说,他可以时时刻刻制造一些理由令赫拉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背叛,只有报复就足够了。
赫拉的爱就是报复,报复现在与那个小莲还在缠绵的宙斯。
其实决定只在这一刻,既然宙斯早已想通,赫拉当然就可以想开,于是爱情演进成**。
**是丘比特的渴望,但当他面对赫拉的**的时候,他消退了,他遏止不住心中的那种想法,这是母亲的样子,淑女永远是这个样子,不与淑女作爱,不能与淑女作爱。
赫拉看着丘比特的犹豫不决似乎立即就明白了这一切,于是,她在改变。
第三回这是一个永远充满了魅力的女人,女人最大的魅力就是善变,丘比特在那一刻领略到了这一点,他看见一个高贵的淑女转瞬间变成了一个荡妇。
难道这才是淑女的本色吗,丘比特无法思考下去,他被引诱了。
丘比特想对赫尔墨斯说的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淑女,即便有,终有一天,她会变成荡妇的。
听到这个消息,赫尔墨斯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这太糟糕了,宙斯在偷情,赫拉在放纵,丘比特爱的力量在泛滥。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当初将丘比特的箭换成自己的魔杖,哪里会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赫尔墨斯自责,他闷闷不乐,不想却碰上了雅典娜。
雅典娜是智慧之神,她看见赫尔墨斯如此的不高兴,便已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这是奥林匹斯山的耻辱,必须制止这一切。
由于根本瞒不住雅典娜,赫尔墨斯也便向她承认了这一切。
于是,两个人商量要结束这荒唐的关系。
雅典娜在奥林匹斯山拥有无上的荣誉,于是经过她的努力,宙斯与赫拉也意识到这样下去太过失了身份,于是便回转了神址。
他们的退出对于小莲与丘比特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雅典娜决定助丘比特完**间的磨难,于是她化身凡人劝导小莲回到丘比特的身边。
不想小莲虽然有心,但这丘比特自从被宙斯撬了墙角以后则对美女再也不敢领教,于是,雅典娜假借现代医学的手段给小莲易了容,又赋与她一个才女的身份,从此小莲改名小慧。
丘比特的公司来了一个上级主管,名叫小慧,据说极为能干,她的才华不断得到员工们的认可,但这个小慧似乎并没有男友,这多少令许多人想入非非。
但那只是想入非非,因为这些人都知道这样的女人是不易追到手的。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忽然现,小慧唯独对刚刚失恋的丘比特情有独钟,有一份来自于女性的关心在拨动着丘比特的心弦。
失去了赫拉,丘比特万念俱灰,他只想了却这一生,但好死不如赖活,于是他将自己的精力只得放在工作上,从此象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一日,小莲来找过他,似乎要重修旧好,丘比特拒绝了,对于美女,尤其还是弃他而去过的美女,丘比特可不敢再选择了,那很累,一旦再有一顶绿帽子戴更得不尝失,丘比特只想赫拉,梦中,赫拉亲切的话语伴随着放浪的行骸,令他着迷。
现在来了一个女上司,名叫小慧,她对丘比特照顾有加,这一点丘比特当然也有感觉,但他并没有多想。
一个女上司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的一个小职员呢,丘比特不相信天方夜谭。
当然,爱情也会有神话的,但即便是这样,在丘比特看来,那也是如同事们所说的,这小慧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作为女人吗,无论她多么强大,终要有个男人存在的,于是颇有些有病乱投医的意味。
丘比特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小慧却越来越大胆了,任何男人也对付不了女人的攻势,最后,丘比特投降了。
丘比特的第三个女友名叫小慧,她是丘比特的上司。
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感觉都还不错,于是丘比特决定结婚,他想,再等待也许受伤的又是我。
小慧没有异议。
在结婚的那一天,丘比特当然请了他最好的朋友赫尔墨斯,小慧也请了自己的朋友,但那些朋友却是丘比特并不认识的,全是小慧级的上层管理人物,平素里很难见面。
丘比特与他们几乎就没有什么语言交流,但想到这个喜庆的日子,丘比特只好装出热情好客的样子。
暗中,他对赫尔墨斯诉苦,赫尔墨斯给他提了一个建议,丘比特欣然接受。
结婚的当天晚上,丘比特与小慧定下协议,双方都不得将各自的朋友带到家中,这样就会免去许多话不投机的尴尬。
结了婚的丘比特感到自己很幸福,虽然曾经有两个女人离自己远去,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更加有本事的女人,他的选择肯定没有错。
然而,雅典娜对小慧所施的法术产生了负作用,这不但是雅典娜没有想到的,连赫尔墨斯对此也没有丝毫的准备。
美女小莲不但变成了才女小慧,而且真正地有了智慧也具有了一个才女所有性情。
丘比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小慧成了一个的的道道的女强人,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扑面而来。
才女不一定会成为女强人,但真正的女强人必定是由才女转化而成的。
小慧是个才女,丘比特明白这一切,但他认为这个才女顶多只做到自己的上司位置已经足够了,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展,这样自己还可以忍受,谁成想,一不留神,小慧又得到了升迁。
丘比特当然会为小慧的升迁感到高兴,毕竟对于家庭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好事就是坏事,是一种对男性能力的侮辱。
丘比特并不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但他实在对社会上的竞争有着一种抵触的心理,但现在,这种竞争已经不可避免地闯进了自己的家庭,与自己的媳妇竞争,看谁在外面做得更强,丘比特感到很累。
平心而论,丘比特认为小慧的确要比自己有本事,要不为什么人家一来公司就在自己的头上,他有些自卑,甚至也同样的认为在这家庭的竞争中,自己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失败再失败。
压力,这是无形的压力,来自于小慧的才华的压力。
丘比特对赫尔墨斯再度诉说了自己的苦恼,赫尔墨斯对此也没有办法安慰他,那小慧的智慧来自于雅典娜的魔法,丘比特当然只会甘拜下风。
赫尔墨斯当然没有当面点破,他开导丘比特说:为什么你一定要争得这份竞争呢,一个家庭里谁挣钱不都一样吗?我是男人。
女人也是人。
可我已经不是一个男人了。
丘比特当然还是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的日子也的确不长了。
作为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任务却落到了一个女人身上,他当然心中难以平衡,于是他已经不再是能够担负起家庭重任的男人了。
男人失去了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与妻子生了置换的时候,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对妻子唯命是从,因为他只是一个奴仆的角色,他无能。
丘比特的感觉就是这样,他认为自己没有能够履行一个男人应该承担起的责任。
男人很累,因为社会所公认的男人比女人强的标准正在受着来自于才女的威胁,男人心累。
赫尔墨斯将丘比特的情况告诉了雅典娜。
雅典娜是男人的保护神,何况这又是丘比特的事,所以她许诺,一定要让丘比特过得自在一些。
于是,她便要除去小莲的智慧。
这个决定叫宙斯知道了。
宙斯回到奥林匹斯山,对小莲实在没有忘怀,但为大局着想,他只得强压信住心中的一团欲火。
雅典娜要除却小慧的智慧,宙斯并没有异议,相反,他认为缺少智慧的女人更容易成为男人的玩物,于是他暗中有等待。
雅典娜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除却了小慧的智慧,那是一次意外事件,小慧失忆了。
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更加令丘比特的日子难过了,他要照顾一个病人,很累,但丘比特的心情却十分放松,因为他感到自己的男人的尊严与责任又回来了。
赫拉看到这一切对宙斯说:一个男人选择女人的时候,他宁愿身累也不想心累。
宙斯说:女人选择男人也应该这样。
赫拉明白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但神是不可以有第二次选择的,她的心憔悴了。
宙斯却没有理会赫拉的感受,他暗暗地将小慧恢复成小莲的容貌。
然而,这一切还是没有逃出雅典娜的眼睛,她见宙斯并没有改过的意思,于是便将小莲变成了一头小白牛,很可爱的,她牵着这头牛走进奥林匹斯山,当着众神的面夸奖着。
宙斯一见这种情形,知道再将小莲变回去,那一定会招来众神的笑柄,也就只好作罢。
丘比特又失去了妻子,他实在想不通这倒底是为什么,于是便又向赫尔墨斯请教。
赫尔墨斯见丘比特已经在自己的选择中知道了许多,便告诉了他一切的事情。
丘比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总是受伤的男人竟然是爱神丘比特的下凡。
然而,他对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赫尔墨斯想像中的兴奋,他的表情很淡漠:我不能再做这个爱神。
为什么?我并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来说,他们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可你已经体验过了,宙斯的意思就是让你来认真体验一番。
你为什么不体验?宙斯的体验又是正确的吗?……爱情没有选择,男人没有选择,女人也没有选择,就这样,我这个爱神是无用的。
从此,没有了爱神,人间便如宙斯与赫拉一样总在做着错误的选择。
韩兮2oo1年于小西天壹,贰每一个人的皮下都有一个生命,他是灵魂的讲述者,他在叙说着一个他自己的也是主人的故事。
当我感到空虚的时候,便听着这个生命在述说,仿佛真的那就是我自己。
故事很奇特,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我从来不问,直到他把故事讲完。
这个生命说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二十四小时,我听得很累。
壹那一天,我的所有都改变了,告别一个时代,换来了另一个年代。
在我的一生中,这件事一定会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所有关于那一天所经历的情景都无法让我忘记,仿佛历历在目,时刻牵动着我的心,那是一种类似于痉挛的感觉,所有的感受都是在那一刻爆出来的,令我无法招架,是悔恨,是胆颤,还有一份潜在的幸福感。
然而,这一切感受虽然并不是来得那么突兀,但当我忍受着这些说不清的感觉所带来的痛苦时,我竟然现还有更大的恐惧在等待着我,因为这个恐惧,我的精神就再也摆脱不了这件事给我带来的阴影,我的一生也由此注定将被它所陪伴,那则是我永远不愿经历的但又不得不去经历的心灵上的煎熬。
它是一种罪恶,对于一个具有良知也或是道德的人来说,罪恶必然会变为惩罚。
即便我因为恐惧而心力憔悴,但是面对惩罚,我还是心安理得地承受着,心灵的东西是永远无法更改的。
恐惧,是我心灵中的金苹果。
2我生长在一个并不富裕而且知识匮乏的家庭中,上学是我唯一的生活。
我并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但我的学习成绩很好,因为我无事可做,更因为我必须把学校当作自己的家。
童年的我是幸福,而童年的家庭却是不幸的,这也就是我将学校当作家的原因。
说出这些我感觉很痛心,因为我并没有分担家庭的不幸,而这样的不幸也并不是我所能分担得了的,所以,除了逃避,我别无选择。
在这个家庭中的真正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父亲,他的文化并不高,但这对于一个没有民主,只有纲常的家庭来说已经足够了。
父亲的脾气很暴躁,是那种沾火就着的人,据说,他的同事们都会不自觉地让着他,他也以此为荣。
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如我父亲所说的那样,倒是别人可能不太喜欢与他计较罢了。
其实,家里的人也不大与总是摆着一副威严的父亲计较,但他老人家却不这么认为。
很自然的,我与母亲便处在同一战线里,那是一个屈辱的阵营,没有反抗,没有希望,没有一切可以值得回味的历程,我们只有在无助中忍耐,并且注定要继续永远地忍耐下去。
我并不需要忍耐,我可以冲破一切有形的与无形的枷锁,但我的母亲却不能这样,她只有顺从,而这样的顺从是自内心的,结果情况变得更糟,我们的阵营逐渐瓦解。
当我现那条一直令我眷恋的战线早已名存实亡的时候,我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无法忍受来自于母亲的背叛,于是,我躲在学校中,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这其中的玄妙。
母亲并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我从文化中所见到的女性,她的顺从不是被迫的,在她的理念中,顺从是一种美德,而且是作为妻子的一个重要又必备的条件,我无法改变母亲观念中的天经地义,所以,我只有认同母亲的处事方法,但我又无法掩饰内心的厌恶。
作为儿子,我知道这很不应该,但我无法做得更加圆滑,我没有那根神经,那根对自己父母充满敬重的神经。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怀着我的成长,为我与父亲的战斗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看得出来,她很累,疲于奔命于两种思想的冲突中,用慈爱与恭顺润滑着家庭的齿轮。
这并不是一个有着觉悟的女性,这个家也不是我的家。
应该说,母亲相对父亲而言是一个相当有文化的人,但我始终不能明白,她所看的那许许多多的书籍为什么没有能够影响到她的行为处事方法。
我继承了母亲爱看书的好习惯,而且每一本书籍都对我或多或少地产生了影响,并且我将这样的影响带入到我的生活中。
母亲则不然,她所看到的书都被扔掉了,由此我也理会到消遣与学习的巨大差异。
其实,无论哪一种消遣的书籍都会在无形中对人们产生这样或是那样的影响,但母亲性格上的顽固则让我这种认识变得非常幼稚。
退一步说,即便在行为处事上母亲未能做得那么现代,但最起码也应该在习惯上有所改进吧,然而,这一切都没有。
从我真正意义上用理性的视点关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的时候开始,我亲爱的母亲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是一点点,我都会有所惊喜的,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只有失望。
对于我的母亲,我不应该要求太多,毕竟这是一个年代所造成的隔阂。
据说,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但岁月的痕迹确实无法抹去,母亲已苍老,操劳将她枯萎,甚至卑琐,丝毫没有在她那个年纪都市人应该具备的风姿。
母亲并不以为意,依然过着平实而朴素的生活,带着她在乡下就已然习惯的种种作风。
我想,她也是逃避,与这个似乎在进化的社会格格不入。
我无法接受母亲这种与生俱来的惯性与惰性,更无法忍受父亲那种飞扬跋扈的习气,因为我是一个都市人,是一个现代社会的产物,我不能让所谓的传统将我毁灭,我厌恶这个家庭,厌恶家里所有的人,父亲.母亲.还有那些数之不尽的亲戚们。
我走上了背叛的道路,开始追寻我理想中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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