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我准备送雪梅回校,路上,我尽量逗她玩,逗她笑,她的情绪也好转了。
快到校大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芦萍等五六个男女同学,其中好几位是我第一次到江城找雪梅认识的,他们一窝蜂地涌上来。
芦萍说:我就知道你们俩个要回来了,所以我就邀了丹丹她们来迎接。
怎么样?没淋着雨吧?没有。
我说,下雨时,我们正在亭子里。
其他同学也都围上来向我问这问那,问我有没有新消息,问我对文化大革命的看法。
我说我们的消息还没有学生来得快,而且不见红头文件还不能随便说,她们便不再追问。
芦萍又告诉我,说北大、清华来了好多学生,到工大、师大,还到他们学校,说**支持红卫兵运动,说他们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鼓励他们去串联,北边的可以南下,南边的可以北上。
芦萍说她们正在准备出去串联,她想约雪梅跟她们一道出去,问我同意不同意。
我笑道:雪梅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她愿意去,我当然支持。
雪梅说: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芦萍对雪梅笑道:又舍不得离开你的长玉哥。
大家都笑起来。
我又对芦萍和同学们说:雪梅的情绪不大好,她自幼到现在还没经过这样的风浪,请同学们多开导开导她。
同学们说:那个家伙是小爬虫,不搞走资派,贴我们学生的大字报,算什么东西,我们见到他,就骂他、臭他。
芦萍和丹丹说:你放心吧!我们负责让雪梅笑起来。
我要雪梅跟同学们一道回学校去,他们硬是要送我到公交车站。
我站在车里,见雪梅挥着手,两眼含着泪,好象还有很多话要说。
我坐在车上还是放心不下,雪梅是跟我一块长大的,她是那样的单纯、天真,虽然自幼离开父母,那时毕竟只有两三岁,连父母像什么样都没有印象。
自从在龙山的龙眼里认识了我,就一直是快快乐乐,其间虽有一段时间与我分别的痛苦,可那是思念。
而这次,是一种突然的,从天而降的,毫无思想准备的,莫名其妙的打击。
这对一个善良、纯朴的女孩是多么沉痛、多么不公、多么难以承受的打击。
我知道,这种打击对于她自己来说,也许她还不在乎,可她最害怕的是担心波及到我,影响到我,这是她最不能承受的,也是最痛苦的。
虽然我明确跟她说,我不在乎。
可她在乎。
这会象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的心头,我要想办法把这块石头搬掉。
可我又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将它搬掉。
她很害怕,我也很害怕。
她害怕失去我,我害怕失去她。
我怀着焦急不安的心情离开她,又怀着焦急不安的心情等待她。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宁欣然总编就召开报社全体人员会议。
我走进会议室,就现宁总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两臂伏在主持会议的桌子上,手下还压着一张报纸,真像老虎一样虎视眈眈望着坐在下面的每个人。
我看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放着一张我们的报纸。
见此情景,我便悄悄走到汪明边上的一个位置坐下,小声问汪明:什么事?这么紧张。
汪明用肘拐捣捣我:等会你就知道了。
宁总见人都到齐了,便咳嗽一声说:在没开会之前,大家先看报,主要是找找有没有错别字。
大家都埋头看报。
好半天,宁总问:谁现了问题?无人答话,我悄声问汪明:你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