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趴在被子上,转脸睁着泪眼望着我:问大嫂干嘛?我看着她满脸泪水可爱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小时她在我家,跟我吵架时,动不动就趴在床上撒娇哭闹的情形,直到妈妈来拍打我几巴掌她才破涕为笑。
我便笑道:今天妈妈不在家,没人护你,没人哄你,我看你还是不要哭为好。
我就是哭,哭死了你也别管。
她说着又伏在被子上哭了起来。
正当我无计可施之际,大嫂用钥匙开门进来了。
我一见,欣喜若狂,连连向大嫂作揖:救星来了,救星来了。
大嫂,你真是活菩萨,活菩萨,你这是龙山神女派来的吧!雪梅也忙起身喊了声大嫂。
大嫂看看我又看看雪梅,愣了半天,笑道:我不是龙山神女派来的, 我是到东边办事回来,路过这里的,我估计雪梅要放寒假了,想进来打扫一下,没想到你们倒来了。
大嫂说着又问雪梅,怎么眼红红的?哭啦?长玉欺负你啦?!雪梅又扑到大嫂身上哭了起来。
我说:坏了坏了,又一位护着她。
大嫂一面哄着雪梅,一面问我:什么事?我护着她?肯定是你欺负她了。
我没有欺负她。
我说,要说这事还是你造成的。
是我造成的?大嫂不解地问。
我指指书桌上那张她曾参与裱糊的《婚誓》说:你看。
大嫂望了一眼,立刻会意地笑起来,拉着雪梅坐到床边,又拿过《婚誓》捧在手上,对雪梅说:这事是我造成的。
雪梅歪着头,疑惑地问:怎么会是你造成的?他给你看,是你撕的?不是我撕的。
大嫂一手托着《婚誓》,一手搂着雪梅说,你听我解释。
还是在三年困难时期,三弟得了浮肿病,我烧一些吃的东西送来,他坐在床上吃饭,我看他的衣服好脏,我就把它塞到水盆里揉了揉,准备洗。
他突然大叫,跑到厨房,伸手从水盆里将衣服拿起来,又从一只衣袋里掏出一团纸,小心翼翼地把纸团展开,可是纸已烂得一塌糊涂。
他便大哭大叫,我还从没见一个大男人哭得那么伤心。
我不知是什么宝贝,还以为是他写的一诗呢。
他边哭边将碎纸片一块一块地摊在桌上。
我上前一看,才知道是你们俩的〈婚誓〉。
我也后悔极了,恨自己当时怎么不掏一下口袋就下水呢?我也帮着他铺纸片,他气冲冲地吼我:‘不要你来!帮倒忙。
’等到碎纸片晾干了,我赶快拿张纸来,想帮他用浆糊把它拼贴好。
他又吼我:‘不劳驾你!我会糊的 ’。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用又肿又紫的手边糊边哭,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这〈婚誓〉上,我也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大嫂!雪梅听着听着,又扑到嫂嫂身上哭了起来。
大嫂指着婚誓又说:这上面的许多水渍,就是他滴的泪迹。
他当时病很重,我看他的手和脚都肿得亮,听说他前一天是去龙山的,我猜想,他是找你五六年没找着,才去龙山的,〈婚誓〉可能是在去龙山时带在身上的。
大嫂!雪梅又痛哭道,都怪我不好,在他病重期间,我不在他身边服侍他。
这也不能怪你,你们失去了联系嘛。
大嫂又说,他把〈婚誓〉贴好后,捧在手上,坐在床边呆,不停地流着泪,不停地自语:将来找到雪梅,见到雪梅,我怎么向她交待。
我就给他出主意说,雪梅不问你,你就不要给她看,要是看了,她有意见,你就找我,我来向雪梅认错。
大嫂说着又捧起雪梅的脸说:好妹妹,是我的错,我向你赔不是。
你不要怪长玉,他对你的一片真情,是世间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