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我刚进办公室,就听大家在议论分厂的事,梅影问我去哪个厂。
我说:厂里大标语上不是写了吗?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去新厂留老厂都是干革命!梅影噘着嘴说:你说的好轻巧。
晚上,我们去工大上夜校,梅影坐在自行车上,又问我:你去哪个厂?我说:两个厂都好,服从分配。
梅影说:我不管好不好,只要能和你在一个厂,这样上夜校好跟你一道。
我说:这事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因此,也不必去操心。
梅影所担心的事,终于生了。
这天,科里开会宣布:我留老厂,调厂工会工作。
龙梅影去新厂仍在技术科。
她的情绪很不好,要我晚上陪她到莲湖公园去。
我说晚上有事。
她又央求道:我们以后不在一个厂了,更不在一个办公室了,见面的机会少了,你不能陪我一次吗?我犹豫半天笑道:也有道理,好吧!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我在公园门口等了几分钟,她才到。
这回见面,她不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
我想逗她开心,故意说:这回是你迟到啊,是不是有人约你去大光明?梅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边往公园里去边埋怨地说:人家烦死了,你还开玩笑。
刚才来时,姨妈找我,叫我到她家吃晚饭,说她也分到新厂。
我连忙说:这不是很好吗?仍然和姨妈在一个厂,她也好照顾你呀!我都长大了,还要她照顾呀!梅影噘着嘴说,我真正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呀!我能给你什么照顾?我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好开心。
你还可骑车驮我去上夜校。
她说,可是到了新厂,虽然上工大夜校比较近,但我一个人去,就觉得好寂寞,好远。
散学回来,我会害怕的。
我和梅影走到梅林半岛,坐到石凳上,望着满是皱纹的湖水,很长时间没说话。
心想:晚上九点多下课,她一人回去害怕,这倒是个实际问题。
我们俩都沉默着,梅影感到石凳子凉,要坐到我的腿上,问行不行。
我也觉得石凳子太凉,女孩恐怕受不了,便说:好吧!梅影坐到我的腿上,像孩子一样,把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胸前。
蓦然,我觉得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到手上,忙捧起她的脸,她哽咽地说:我不想到新厂去,我不愿离开你。
我忙劝道:其实新厂比老厂还大。
据说这次调动,一旦宣布,任何人都不能说情,必须服从,否则三四千职工,这个不愿去,那个不愿留,那就乱了套。
梅影仰起头,睁着泪眼望着萧,说:可是,可是,我不能天天见到你,就像魂丢了似的。
不值得。
我说,虽然分开,也还在一个市里,而且上夜校还能见面,以后我尽量不缺课,即使有事,到下课时,我也赶去接你,好不好?好好好,你真是好哥哥。
她说着,蓦然兴奋地搂着我的脖子。
我忙扶起梅影,心想,梅影说她是我的影子,其实是雪梅的影子倒是更确切。
来公园的路上,我本想乘这次分厂的机会,把我与雪梅的事都告诉她。
可现在,面对她的情绪,面对这一汪湖水,我犹豫了,我不敢说,我担心她会号啕大哭,甚至会在这公园里不走了。
梅影到了新厂,三天两头来电话,约我晚上去公园:我都推托要校对厂报、画版、编稿,不能去。
晚上去工大上夜校,一见面她就捶我,说我哪有那么多事,是不是到工会当干部了,架子大了,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