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梅影并没有跟我吵架,她只是用手指摁我的手、腿、脸,摁着摁着就哭起来:你恐怕早就浮肿了,怪不得我每次打电话你都说忙,你是怕我看见啊!她把头伏在我的胸前,哭着叫着,两行泪水真似天河缺口,把我胸前的衣服都流湿了。
那伤心悲痛的情景,几乎与我在龙山梦中雪梅对我的情景一样。
我扶起她的泪脸说:这种浮肿,不是什么病,厂里很多人都有,轻重不同就是了,你们厂也有吧?她揉了一下泪眼,点点头说:有,好多,有的人还死了。
都是营养不够。
她说着,把她带来的挎包解开,从里面拿出几个馒头,说:快吃,快吃。
我才从食堂买的。
我连忙推开她的手,说:不,不,我刚在营养食堂吃了,你吃吧,你的定量也少。
我不要紧,我们女孩饭量小。
她说,我算了一下,我每天节约一二两,每个月可节约四五斤,我准备节约十斤的时候,再送来给你。
哪知道,你已病成这样,我真该死,早该送来。
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被她的真情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哥嫂从外面用钥匙开门进来。
梅影连忙站了起来,大嫂一步上前就抱着梅影的头,激动地说:你真是善良的好姑娘,你的定量也只有二十四斤啊,再节约,你也会浮肿的,三弟我们会想办法的。
大哥认识梅影,但不知她与我这么好,大概刚才在门口听到看到了,便哽着嗓子,感激地说:小梅,是你啊,真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三弟,我做哥哥的好惭愧。
太谢谢你了!我向梅影作了介绍,她含羞地轻声喊道:大哥,大嫂好。
随即就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大嫂和哥哥把带来的食品放到桌上,又问我的病情。
大嫂向哥哥示意了一下,又向梅影说,两个孩子在家里,他们要回去了,请她在这里和我说说话。
梅影点点头。
哥嫂走后,梅影又坐到我的床沿,手里玩着被角,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试探着问: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我等着她的回答,可她很长时间还是不说话,只是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我不知如何是好,笨拙地劝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惹你伤心。
她突然睁大眼睛望着我,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写这种信?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的是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是吗?我是向你说明真相,我不能欺骗你。
我低着头,觉得心里非常内疚。
你还是在欺骗我。
她仍然不相信地说:那个人在哪?在哪?在――我想说在我心里,但仍是虚话,只得摇摇头,说:现在,我确实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梅影说:所以我说你是骗我的。
我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嗣后,龙梅影每天下午下了班就来,晚上九十点钟才回去。
我叫她不要天天来,她不听,象个小护士一样精心服侍我。
我的浮肿病也渐渐地好起来。
星期日上午,我正在复习夜校的功课,补做作业。
哥嫂带着侄儿侄女来看我。
两个小侄子一进屋,就扑上来,问我怎么病了,还用小手按我的手是不是肿,各人又从小口袋里掏出几颗小糖给我。
我把梅影带来的两个苹果给他们。
大嫂要他俩到门口去玩。
哥嫂便问我的病情是否好些。
我说基本好了,上星期三我去上班,于主席不让我上班,要我多休息几天,否则好了又犯。
我准备明天再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