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
王公公笑得跟脸上开了一朵喇叭花似滴,把楠木锦盒打开,双手呈给皇帝:陛下,您瞧瞧这是什么?皇帝正在埋头批阅奏折,闻言,抬头随意的瞥了一眼,先是微怔,紧接着立马取出里面的青铜方尊仔细端详:这就是另外一只?……真的有两只?王公公侍立在他的右后侧,笑道:今儿,老奴在三驸马的书房里找到了这件宝贝。
见跟陛下收着的那只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就跟三驸马讨了来。
皇帝却好象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翻来转去的把玩着手里的方尊,喃喃自语:原来真的是一双。
不知不觉中,眼里多了些许晶莹。
王公公正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一时没有察觉到,顺着他的话进言:陛下,既然是一双,不如让内务府再做个宝盒,把两件方尊放在一起。
分开了三千多年的宝贝,无数人苦寻无果,却在陛下的手里重聚。
这事传开,必成千古佳话。
谁知,皇帝把方尊重新放回宝盒内,垂下眼帘,风轻云淡的说道:朕如今拿了它还有什么用?你还回去罢。
这……王公公一头雾水,眼睛都快贴在方尊上了,陛下,难道这是假的?皇帝乘机偷偷弹掉眼泪,提笔继续埋头批阅奏折:不,是真的。
唔,朕的那只已经赐给长乐压箱了。
那本来就是她母亲的陪嫁。
昔日至宝,今日弃之如敝履!王公公愕然的直起身子,看着皇帝伏案疾书的侧影,结结巴巴的答道:是,奴才,奴才这就去还,还给三驸马。
说罢,抖着手盖上宝盒,抱走。
走了几步,他缓过劲来,急忙转过身笑道:奴才向陛下道喜。
这是上天示下的吉兆哇。
陛下,三公主和三驸马真是天作之合呢。
希望借着这吉兆,圣上从此能多看三公主一眼。
皇帝却连头都没有抬,不耐烦的催促道:嗯,朕知道了。
你快去快回。
是。
王公公有些失望,抱着宝盒躬身退了出去。
高进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盒,讪笑道:王大人,您这是……王公公的额头上亮晶晶滴,全是汗水。
他顾不得擦汗,连连道歉:三驸马,圣上知道了……都是老奴的错,不该起了贪念。
一路上,他越琢磨,越胆战心惊。
一对稀世宝贝,正好让小两口一人得了一只,他却生生的抢走其中一只……哎呀,这不是糊里糊涂的坏三公主的大好姻缘吗?都说上了年月的宝贝很灵验滴。
说不定,娘娘的劫难全是应在单只,不成双上啊。
呵呵,原来是搞被上头给逮住了。
高进啪的盖上宝盒,故意沉下脸送到他面前:王大人,您当高某是什么人!送出去的礼,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丫丫滴,此时不恶心恶心你,还待何时!仿佛那盒子上涂着见血封喉的剧毒,王公公吓得老脸煞白,连连后退,双手当蒲扇摆:不不不,老奴绝对不能要,不能要。
这时,外面传来汪太医的禀报声:三驸马,下官汪孝良求见。
长安还在门房上班,书房院里连个通传的书童也没有。
所以,汪太医只能自行通报。
这个时候才来,难道是那伤员出事了?高进随手把手里的宝盒塞到王公公手里,疾步出门相迎。
王公公连连念着阿弥陀佛,赶紧把盒子摆到书架旁的珍宝格里。
很快,高进黑着脸进来了。
汪太医小心翼翼的追在后头:驸马爷,三公主真的很想见见您……下官知道您心里也委屈,可是,三公主是个病人……看到王公公也在,他连忙长揖行礼:下官汪孝良见过王总管大人。
三公主终于想通了!王公公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多宝格上的宝盒,暗呼:好灵验啊。
宝贝刚送回来,这事就有了转机!三驸马,老奴赶着回宫办差。
老奴告退。
他心情大好,笑眯眯的拱手告辞。
高进表示要照例送送他。
不不不,您忙,您忙。
老奴识得出府的路。
他象屁股上着了火一样跑掉了。
被他一打岔,汪太医也说不下去了,颇为尴尬的站在屋里干等着。
您明明知道我给不了三公主想要的幸福!可您,您还上赶着折腾什么呀?高进大步回到书房,恨得牙根痒痒,一把揪起他的前襟,压着嗓子质问,高家跟您有仇啊?非得我们高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全死光光了,您才满意不成?死丫头呲着两排小白牙,貌似要一口咬掉他的鼻子一般。
汪太医赶紧尽量往后仰,拉开距离:不,下官绝对没有加害高家、加害您的意思。
不然,下官早就禀明圣上了。
高进猛的松开他:那您到底想怎么着?讹诈?没想到,死老头竟也是个贪滴。
汪太医一连退了好几步,终于稳下身形,笑嘻嘻的说道:下官不是说的很清楚吗?下官恳请您去见见三公主。
三公主病了,只想见您一面。
哼,病了?又不是我把她的身子弄残了。
高进气愤的把头扭到一边,抱着膀子不为所动,劝您积点德,以后少给她灌什么下胎药!得了,我也不想见她,托您给她捎句话,以后她要是有了,我一概认帐就是。
我不在乎当便宜爹,给她的黑一到黑十六养儿子。
这样的答复,她应该满意了吧?汪太医老脸憋得通红,身子象筛糠一样剧烈的颤抖着:下,下胎?丫头,你当老夫是什么人?老夫自随先师学医之日起,就知世上尚有‘医德’二字。
此等禽兽不如的行径……哼,丫头,您羞煞老夫也!医者父母心,哪有给人下胎滴!死丫头竟然红口白牙的污辱他的医德,践踏他的人格!那药不是您开的!高进长长的哦了一声,明白了——三公主是找的非法游医。
唉,她也太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了。
那,当然不是。
汪太医气不打一处来,急得直跺脚。
十六个奸夫……下胎……苍天啊大地,主子这出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昏招啊!高进摇头轻叹,把偷药渣的事全讲了出来。
末了,她好心劝道:您还是快点回去好好给三公主把把脉吧。
我估计,她还年轻得很,不懂事,碍着面子请的是市井游医。
这种事向来很伤身子的。
次数多了,容易造成习惯性小产。
那时想生也生不了,那才叫一个悔之晚矣……一个大姑娘家的,公然和他一大老爷们讨论生养之事,真不知道害羞!汪太医臊得晕天暗地,夺路而逃。
哎,汪伯伯,我也是一片好心。
高进很圣母的追到了门廊下,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抚掌暗笑:嘿嘿,本姑娘有的是办法赶跑你。
什么好心?扶妈妈差点被汪太医撞了个正着,闪到一边,惊讶的问道。
高进轻描淡写的把三公主失足之事又说了一遍。
扶妈妈也是见怪不怪的撇撇嘴:宫里头下个胎什么滴,最常见不过了。
哪还需要去外头请游医……估计三公主也是身边没有个老道的嬷嬷看着,不知道这里头的轻重厉害,才依着性子胡来。
怎么可能?她的奶娘容嬷嬷很护主的……高进不以为然。
不等她说完,扑哧一声,扶妈妈笑得花枝乱颤,揉着肚子,喘不过气来,容嬷嬷?奶娘?哎哟,笑死我了。
高进不知道这里头有神马笑料,让她笑成这副德性,悻悻的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扶妈妈摆摆手,艰难的止住笑:那容嬷嬷我见过一次。
她分明是个老姑婆,怎么当得了奶娘!当啷,高进手里一滑,茶盅掉到地上,应声裂为三瓣:当真?哎呀,姑奶奶,知道你好这一口,你二哥费了老鼻子劲才张罗到了这只翠玉盅。
这才一天不到就碎了。
扶妈妈弯腰捡起碎片,心疼的嘴角直抽抽,当然是真的。
学习易容术,首先是要明察秋毫,只有对男女老幼的体态特征了如指掌,才能做到惟妙惟肖。
要是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还去易什么容!你以为‘千面’的名号是胡乱混的么?仇女侠这可不是在吹牛。
高进摸着鼻子讪笑。
到目前为止,她的女儿身份有且只有被仇女侠慧眼识破过。
怪不得换装时,容嬷嬷窘成那副德性!她当时还担心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原来竟是容老姑娘害羞得不行。
只是,宫里头居然会选一个老姑娘给公主当奶娘,真不怕饿死丫的金枝玉叶啊!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