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这样的小白牙刺痛了某人的眼。
瞬那间,汹涌翻滚的乌云张开血盆大口,阿呜一口吞掉了那道金色的阳光,刚刚开始融化的冰原上风雪交加,迅速冰封。
滋的倒吸一口冷气,三公主眯缝着狭长的丹凤眼,暗恼:可恶,你小子不要得意的太早!本宫是堂堂的皇家贵胄,你当真是任你打压的病猫啊?呵,都传高家家风严谨,果然名不虚传。
本宫领教了。
本宫**求见驸马一面,竟难于求见父皇。
需本宫派人一请再请三请,驸马终于才肯屈驾赐见一面。
寒冰覆面,三公主轻飘飘的说道。
屋里的温度骤然急降。
谁知,家乃高进的逆鳞。
就算是救过她祖宗,也照样碰不得。
脸上的笑容被冻僵了,她针锋相对的冷哼:微臣不敢。
公主有所不知,家父家母也拿微臣没有办法。
只因微臣先天不足,蠢笨得很,无论家父家母怎么用心教导,微臣还是分不清好歹,也不知廉耻礼仪为何物!不象公主天资过人,心似玲珑,蓬生麻中,不扶且直。
望公主见谅。
嘲弄的目光从环侍在周围的那十多号内侍身上一一扫过。
你,放肆!公主怒目圆瞪,腾的直起腰板,几**拍案而起:可恶,居然敢嘲弄本宫不得圣恩,不知廉耻,没家教!容嬷嬷慌忙起身,装作帮她掖斗篷,把人给按住,一双眼睛眨巴得都快抽风了:公主,小心着寒。
嗖嗖嗖,两人眉眼之间,N道小李眼刀来来往往,交织如梭。
驸马,有话好说,好好说。
三公主还在病中……不能动气。
汪太医惊得两个眼皮乱跳,弹跳而起,手足无措的挡在两人中间,冷汗如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
唉呀俩祖宗啊,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看了他一眼,高进垂下眼帘,拱手嗡声致歉:抱歉,微臣素来心直口快,喜欢实话实说,请三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她是来求和解的,吵架之类滴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一星半点好感和愧疚感荡然无存。
三公主清咳着继续歪靠在椅背上,懒懒的哼道:没事。
本宫向来明事理,知好歹,不会跟驸马一般见识。
哼,如果不是因为十一,本宫早就把你这泼皮一巴掌扇到月亮上去了。
这是神马跟神母啊?汪太医牙疼,冲那一帮蠢蠢**动的内侍们挥挥手:都先退下。
黑子心有不甘的冲高进秀了一把俩獠牙,带头行礼退下。
细细索索,屋子里空荡了许多。
突然,一名内侍冲了进来,惊呼:主子,十一又吐血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高进身上,恨恨滴,焦躁不安。
高进眼观鼻、鼻观心,任众人的眼光把她扎成筛子。
二嫂早就把中针后的症状和取针的方法传授给了她。
如果伤员还能吐血就代表木事,完全来得及施救。
所以,她可以等。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三公主深吸一口气,软声说道:驸马,长乐……请您去看看十一。
听说驸马交友甚广,说不定能帮帮十一呢。
等的就是这句话!态度还行。
高进挑眉笑道:公主先前有恩于微臣,微臣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家母从小就教导微臣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微臣这条小命都是公主的。
只要是公主开了口,微臣定当全力效劳。
她把家母这两个字咬得重重的,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方杌上,看向三公主,目光流转,笑得象只小狐狸一样。
事到如今,她无意再谈下去,只想让三公主放弃和林夫人先前达成的那笔神秘交易。
三公主闻言知雅意,气得牙根痒痒,可是十一的命就攥在这小子手里,只能任他讹诈:驸马言重了。
本宫读过几本书,还知道什么是施恩不图报。
可恶,明明就是你这恶徒命人飞针伤了十一……奸诈小人!公主高义,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进起身,拱手行礼,这才跟着那名内侍退下。
当啷,刚出门走到门廊下,正厅内便传出一声碎瓷声,她顿时心情爽歪歪。
可惜了,那是一只绝好的青花贡瓷盖碗。
哼,这丫头真不是一般的败家。
驸马爷,请。
内侍转过身来,打起蓝底白花的棉布帘,目光清冷如水。
炕台上紧挨着搁了两盏酱色的陶制油灯,新近添过灯油,橙红的灯火气势如虹,起码窜得有半个拳头那么高。
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高进低头探身进门。
一抬头,便看到临窗大炕上俯面趴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小青年。
后背宽厚如山,呈很正点的倒三角形,胳膊上、背上的肌肉犍子线条分明的微微隆起,白花花的晃花了她的眼。
被冲天的雄性苛尔蒙气息熏得口干舌躁,她舔了舔嘴唇,哼道:就是他?汗,这也象个太监!那天大陈的男人岂不大半是伪娘!宫里头流行出门不带眼睛的吗?要是太监都长这样,她倒不介意带一个回家。
养眼啊!咳咳咳,内侍横眉冷对,神情极为不屑!NND,你那两眼放的是啥光?绿汪汪滴,饿狼投的胎啊!高进定下心神,自动屏蔽那些阳刚十足的肌肉犍子,再次扫视后背。
伤口已经开始红肿,她一眼就找全了三处伤口。
这是她头次替人取针,心情难免紧张。
而一旁负责监督的那个内侍显然更紧张,身体紧绷,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边,万分戒备的盯着她。
貌似屋子里有点缺氧。
高进深吸一口气,抬头冲那内侍阳光灿烂的笑了一个:田七!数字兄,拜托,笑一个会死啊!王八!内侍剜了她一眼,双手下意识的在两腿边紧握成拳,指尖泛白。
NND,有事说事,有屁快放。
再得瑟,老子一拳砸光你的牙!本姑娘知道这是事实,只是您老有木有点公德心,知道神马叫含蓄吗?你丫不过就是十六分之一而已,嚣张神马!伤自尊哩。
高进冲他翻翻眼皮,懒得再理他,俯下身子专心做事。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红布塞紧的白色细颈小瓷瓶,拨掉红布塞子,在各处伤口的针眼里倒了一点无色无味的药油。
一转眼的工夫,跟露珠般晶莹剔透的药油便全部渗入了针眼。
红肿的伤口上竟无半点水渍。
而十一却是纹丝不动。
内侍的目光立马锁定住小药瓶。
高进横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不紧不慢的塞好药瓶,重新收回袖袋内。
内侍悻悻的收回目光,悄然松开两拳头,重新看着十一的伤口。
娘咧!三个伤口的针眼那儿露出了一点银白色!飞针!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高进。
高进翻开腰带,从腰带的背面取出一根半寸见长、细如发丝的软丝银针,皱眉瞪着他:那个几号!愣着做什么?把灯取过来。
内侍微怔,很快反应过来,飞也似的把两盏油灯全拿了过来,一手一盏,跟一路灯似的挺在炕沿边。
照着伤口!高进很不耐烦。
光长了一副好皮囊,跟个木头似的,没半点眼力,连长安的小脚趾头都不如。
内侍脸上微微泛红,端着油灯靠过来。
高进屏气敛神,俯下身子,一双大杏仁眼几乎细眯成缝,一手轻轻按在伤口周边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紧紧的捏着银针去挑那枚仅从肉里现出一点的飞针。
晕,这无异于用一把铁锹把深陷在泥潭里的坦克挖掘出来!昏迷中的十一发出一声微弱的嗯咛,一只手的食指弹动了一下。
不想,银针颤微微滴,一靠近那点飞针,便立刻牢牢的粘在了针头上。
她又惊又喜,贝齿轻咬朱唇,猛然往外用力带飞针。
好象是两个指头从地里拔萝卜,她那两肉墩墩的指头显然不给力,银针险些脱手。
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十一又弱弱的呻吟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苏醒。
二嫂说过,拔针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
因为这个过程对于伤员来说实在不是一般的痛苦,所以,情况不是很紧急时,一般都是乘伤员昏迷时取针。
不然,连她也看不下去。
你来吧。
我力道不够,取不出来。
要快!额头上汗涔涔滴,高进吃奶的力都使上了,尽力捏住那根银针,不让它被飞针带进肉里,对举灯的内侍说道。
内侍毫不犹豫的把俩油灯放在炕边上,接过了她手里的银针。
高进腾出位置,很自然的举着油灯帮他照明。
内侍看了她一眼,低头学着她的样子往外带针。
嗯,好……就是这样。
高进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取针,突然惊呼,小心!左胳膊肘重重撞向内侍。
内侍潜意识的向后一仰,避开。
扑,飞针脱肉而出,在灯下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牢牢的钉立在炕头的黑油小炕几上。
嗡——,带着细细的长鸣,针尾兀自颤抖不已。
十一的手指头再次弹动了一下,比上一次幅度大多了。
好险!高进长吁一口气,呵呵轻笑。
这人笑起来怎么这样……奸!内侍嘟囔道:驸马爷自个儿小心,不用担心奴才。
不委婉的说就是——你丫只管保住自己就成!高进重新举灯上前,俯下身子吩咐道:快点。
要乘他苏醒之前把针全取出来,不然,给活活痛死。
内侍闻言,眼神一凛,俯身按住了另一个伤口。
这人挺聪明的,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控制取针的力度。
片刻之后,另外两根飞针也相继被轻轻的挑了出来。
取第一枚飞针时的那种惊险状况没有再次出现。
高进把油灯放回炕头,又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塞着白色塞子的细颈白色小瓷瓶递给内侍:一日三次,涂在伤口上。
伤口切忌沾水。
消了肿,就全好了。
内侍只手接过药瓶,同时,有些不舍的扫了指尖捏着的那枚银针:谢驸马爷赏。
这是您的银针……其实这种银针叫牛毛针,二嫂的贴身锦囊里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不知有多少。
它也是二嫂的暗器之一,只是很少用而已。
据二嫂自己说,一旦中了这种针,针口便会奇痒无比,最终中针者会活活的把自己挠死,就连她也没法医。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是不用的。
至今为止,她只用过一次!不过,二嫂似乎很不愿意提起那次的经历。
而高进是个懒中极品。
绝大多数时候,人家不说,她是不会问滴。
你喜欢就留着吧。
高进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身出门。
出乎意料的是,黑子等内侍们竟全都静静的候在耳房外,围着汪太医,一个个都快把手绞成了麻花。
见她出来了,他们神色紧张,眼巴巴的盯着她的嘴。
嗯,针全取出来了……高进摊开手心,秀着手里的三枚飞针。
啊!内侍们顿时眉开眼笑,不等她说完,呼啦,雀跃着簇拥着汪太医象潮水一样涌进了耳房。
竟是信不过她!高进撇撇嘴,打心底里羡慕三公主洪福齐天。
这世上大多数的女人连一个老公都很难彻底搞定,而小丫头居然能让十六个情郎服服贴贴、相亲相爱滴抱成团。
女中韦爵爷哪!不,简直是比韦爵爷还韦爵爷!驸马爷,公主请您正厅用茶。
绮文笑盈盈的屈膝行礼。
三公主仍然歪在主位上的太师椅里,只不过,瘦骨鳞鳞的脸上挂着两分笑意:驸马辛苦了。
本宫不甚感激。
听说侯爷收回了所有的仆妇,驸马独自住在书房院里,身边竟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
本宫又是这副样子,不能亲自侍候驸马,实在是愧疚难安。
嘿嘿,这两父女竟是一个德性!高进噙起一边嘴角,静静的看着她。
果然,三公主冲身边的一位盛妆粉衣宫女努努嘴:依文,去给驸马叩个头。
从今天起,你搬去书房院里侍候驸马。
依文低眉顺眼的碎步走到高进跟前,又是那道幽幽的梅花香味,葱白般的细长脖子和粉红的两只耳朵尖子……公主真不愧是圣上的亲生女儿,天下女子的典范。
不等人盈盈拜倒于地,高进起身抚掌冷笑,只可惜,我高进的床不是菜市场,不是随随便便便就能爬上去的!三公主,天色已晚,您好好养病,微臣告退!犯贱!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扬长而去。
看着晃来晃去的大红猩猩毡帘,三公主一把扯掉盖在身上的斗篷,呼的跳起来,狠狠的把斗篷摔在地上,低吼: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