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您是不信民妇吗?江婶忍住心中的怒火问答。
高进清咳一声,敛了笑,正色道:我当然相信江叔。
只是江婶,这个勾引不勾引的话,上了公堂,不可乱说。
因为没有根据的话,说了也无益,徒增笑料尔。
江婶眼神微黯,张张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看样子是失望了。
高进唯有摇头轻笑。
这件事里的弯弯绕绕挺复杂滴,甚至于有些地方,连她都还需要回去查证之后才能下定论。
所以,她根本就指望江婶一个普通的民妇能弄明白。
况且,江婶也没有必要弄明白。
高大人驸马爷这时,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进转身看去,只见肖义和拉着长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头上热气腾腾滴,跟刚出笼的热包子一样。
肖义和看到了江婶,顾不得跟高进行礼,跑过去问道:江婶,您怎么也在这儿?守义呢?谁知,江婶却用手捂了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您别哭啊肖义和手足无措,急得抓耳挠腮,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江婶却哭得更伤心了。
这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高进站在一旁,尴尬的抚额苦笑。
果然不出所料,肖义和转过身来,问道:高大人,您是怎么找到江婶的?连长安的目光也滴溜溜在她和江婶之间转来转去。
应该说,是江婶先找到了我。
高进如实答道。
江婶总算止住了哭,用衣襟揩干眼泪,向她道了个万福:真对不住您,都是民妇想着男人还在大牢,不知是死是活,越想越伤心,所以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民妇一般见识。
肖义和看着高进的眼神更加疑惑了,两道浓黑的三角眉在眉心处皱成了一团。
哼,也难怪小绿袍是那副德性。
高进扯起一边嘴角淡笑道:江婶,客气了。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江婶听出了她话里的疏远,心中大急。
正要解释一番,高进已经对肖义和说道:肖大人,该问的,我都已经问清楚了。
请代我转告江守义,所有的事虽非我之过,却是因我而起。
我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告辞说罢,把手里搂着的狐皮褥子往长安怀里一塞,扬长而去。
这……肖义和愕然,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长安瞪着江婶,从鼻子里狠狠的哼了一声,抱着褥子赶紧追上去。
三驸马您听民妇解释……江婶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一拍大腿,急忙也去追。
肖义和回过神来,出声拦住了她:江婶,甭追了。
他们这种世家公子哪会听您解释您还好吧?那边响起一声清脆的鞭响,老张吆喝着驾,拉紧缰绳。
马车掉过头,扬起一阵雪沫,转眼间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肖大人,民妇没事。
我家猪宝上后山砍柴去了。
江婶悻悻的转过身来,懊恼不已。
肖义和很意外,不由啊的轻呼,指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问道:难道真的不是他去找的您?江婶讪笑道:确实是民妇来找的三驸马。
咦,肖大哥,您怎么也来了?山道上人影闪过,江守义跑到两人跟前,急切的问道,是不是那狗官要重新升堂了?不是。
我是陪高大人一道来找你和江婶的。
只不过中间出了点状况,三驸马先到了。
我慢来了一步……不等肖义和说完,江守义皱眉打断了他:肖大哥,您带他来做什么?他这种人除了吃喝玩乐,屁大的本事都没有,能做什么?肖义和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青石山道,随口问道:咦,你把山道上的雪全铲掉了?江守义点点头:反正闲来无事。
小弟心里闷得慌,出身汗,心里就舒坦多了。
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人从车上飞摔下来,一头扎进雪堆时的糗样儿,嘿嘿发笑。
可怜的娃,大慨是气出毛病来了。
肖义和勉强的扯了个笑脸:守义,不是我说你。
这荒郊野外的,确实不是个安身的地儿。
还是上我家去住吧。
至少也便于打听江叔的消息啊。
江婶闻言,眼巴巴的瞅着江守义。
江守义舔了舔嘴唇,对她笑了笑:婶,您看肖大哥来了,庙里连口热水都没有……江婶哦了一声,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这就去烧水。
说罢,向肖义和屈膝行了礼,匆匆离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江守义这才悄声说道:肖大哥,不瞒您说,小弟准备明日就去告御状。
所以,我婶就托您暂时……肖义和连忙喝住他:胡闹你以为御前的登闻鼓就那么容易敲响吗?就算你能把状子递到圣上跟前,圣上就一定会信你吗?哼,曹家的奴才又不是第一次欺压平民,哪个言官敢站出来说半个字?为什么?还不是仗着有圣宠只怕那些当官的查来查去,最后反倒坐实了江叔的罪名。
这样的话,不但害了江叔,连你小子也白白搭进去了。
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明明知道他说的完全正确,可是江守义还是不甘心的低吼道,明明是这些贪官蒙蔽圣听,欺下瞒上。
眼下也就只有三驸马才能帮我们了。
肖义和想了想,把城里传着那些谣言告诉了他。
其实,他的意思是高进被那些谣言伤得不轻,铁定不会放过曹嬷嬷。
只要曹嬷嬷被高进制住了,江叔的案子自然就可以推翻重判。
不想,江守义听了,搓着双手,喜道:太好了。
这回叔父真的有救了。
肖大哥,我想尽快见三驸马一面,您能帮我吗?切人家送上门来不见,这会儿又要找上门去。
毛病肖义和闻言,翻了个大白眼。
高进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让老张趋车去了北城的一品香。
一下车,掌柜就满脸堆笑的亲自迎了上来:高公子,哦,是高大人,好久不见您了呢。
店里的食客刷刷的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暧味的轻笑。
呵,绯闻主角现身啦高进直接无视,轻声问道:今儿,刘公子来过没有?掌柜连连点头:在的在的,就在老房间。
高进冲长安挥挥手,径直去了楼上。
长安照例从腰包时掏出一个银元宝塞给掌柜:掌柜的,驸马爷赏您的。
长安小哥客气了。
天寒地冻的,在下让他们给您先做到热汤,暖和暖和身子。
您这边请坐。
掌柜掂了掂,还是老规矩的二两银锭,笑嘻嘻的收进袖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安也不跟他客气,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老位置上。
高进熟门熟路的来到天字六号,砰的推开门。
面前摆满了盘盘碟碟,刘旭坐在百格窗下,放下筷子,挑眉笑道:哥还以为你当了驸马爷,就不记得到这儿的路了呢。
说吧,这次是要哥帮你打听点什么,还是你又看上了哪家的头牌?靠你也太狠了点吧高进晃到八仙桌前,随手撕下一条八宝鸡腿,咬了一大口,坐在他下首,点了这么一大桌菜,就不怕被活活撑死啊刘旭从杯盘里拿出一只青花牛眼酒盅摆在她跟前,帮她斟了满满的一杯,坏笑道:撑死总比饿死强。
再说,说不定又不用哥自掏腰包,不吃白不吃。
高进横了他一眼,狠狠的撕咬了一口鸡肉,口齿不清的说道:帮我查两个人、找几个脑瓜子好使的人,这顿还是我请。
刘旭嘿嘿一笑:说。
长安吃得满嘴是油,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呃,这才推了碗,抬头看着楼道口。
不一会儿,楼道口就出现了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高进嘴里叨着一根牙签,优哉游哉的走了下来。
驸马爷长安小跑着迎了上去,伸长脖子往她后面瞅。
高进吐掉牙签,笑骂道:瞅什么呢?那丫喝多了,在里头醒酒呢。
长安仰着油花花的小脸儿,呵呵憨笑。
掌柜一手拿着个红油印盒,一手端着帐本,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高大人,您吃好了?老规矩,记小爷帐上。
高进挥挥手,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扬长而去。
您慢走,下次再来。
掌柜躬身送她离开后,这才把毛笔递给长安。
长安飞快的浏览了一下帐目,噘起嘴巴,从衣领里扯出一根银链子,拿出挂在上头的半方黄田玉印章,沾了印油,盖印,走人。
回到公主府,已经是华灯初上。
高进很快就发现门房处的小厮们脸色都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她皱眉问道。
领头的那个指着里头,放低嗓子禀报道:下午的时候,二公主和曹大夫人来看望公主。
却被二门的内侍挡住了,不让进。
二公主一气之下,挥鞭要打人。
内侍毫不含糊的当场夺了鞭子,一气把她们全赶到了前院。
二公主和曹大夫人现在还在前院哭闹呢。
高进听得头疼,看着门口的影壁哼了哼,沉着脸进去。
过了影壁,隐隐传来女人的哭骂声。
前院正厅里灯火通明,门廊下站着一溜儿的华服仆妇。
有眼尖的婆子看到她,立刻大呼小叫着:啊,三驸马回来了。
三驸马回来了。
正厅的格扇门顿时大开,一个蓝衣宫装女子披头散发的从里头冲了出来,边朝她跑来,边哭嚎道:三驸马,你来评评理,这叫什么事儿紧接着,另一个大红的身影带着一大串丫头婆子哭哭啼啼的跟了出来。
高进深吸一口气,背负着双手站在原地等着。
顷刻间,这一大帮女人就跑到了她跟前。
为首的那个正是二公主康乐。
她一上来,就捋起右边袖子,露出白花花的一整条胳膊,上面印着一道赤红的鞭痕,咄咄逼人的往高脸脸上凑:你看看,这是三丫头做的好事本宫好心好意的来看望她,她不但连二门都不让进,还让那帮死公公把本宫伤成这样这就是你们府里的规矩吗?本宫一定要去父皇那儿讨个说法高进连忙闪到一旁,冷笑道:好啊,二皇姐。
您最好赶紧去,宫门眼见着就要落锁了。
高进康乐公主瞪着她。
她脸上的妆全花了,发型也散得一蹋糊涂。
本来就很滑稽好笑,这会儿又拧着脸,就更没半点人样了。
高进哼了一声,抬手指着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曹大夫人说:你,过来曹大夫人愕然的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康乐公主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这才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
二皇姐是来看望自家姐妹,你又是来看望谁啊?高进的声音冷得跟地上的雪一样,没有半点温度。
曹大夫人打了个哆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高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质问道:你不知道公主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吗?还三天两头的到府里来闹,你有何居心?知道公主被圣上禁足一个月,不能会客,所以,你就跑来看笑话啊?你是什么玩意当公主府是你家后花园啊,想来就能来滚不然爷这就把你捆了,扔给大理寺,让他们好好的替你松松皮公主……曹大夫人满脸惶恐不安的瞅着康乐公主。
康乐公主气得浑身发抖,纤纤细指颤悠悠的指着高进的鼻子,一连说了个好字。
除此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高进摸着鼻子冷笑道:多谢二皇姐夸奖,在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自然当得起您的‘好’字。
哦,对了,既然在这里碰到了二皇姐,也省得在下跑一趟了。
前几天,在下碰到二皇姐夫,说您府上要添置十个年轻貌美的舞姬,求在下帮着物色几个。
在下总算不辱使命,那十个国色天香、舞姿一流的美人儿现在就在府里。
烦请您一并带回府去,好不好?你胡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找舞姬了?康乐公主双目赤红,脸都快扭成了麻花。
高进恍然大悟,拍着额头啊的惊呼:哎呀,瞧在下这记性。
二皇姐夫明明说了不是您府上添置舞娘,好象是送到南门的什么瓜胡同的……其实,如果不是要赶这丫走,她才不会泄露陈驸马童鞋的外宅。
象康乐这种以替别人拉皮条为己任滴女人,头上的绿帽子最好能堆得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那才叫报应哩。
呼,蓝色的身影象箭一样冲向大门口。
康乐那丫迫不及待的去捉奸拿双了。
阿米豆腐真主与你同在。
高进悄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替可怜的二皇姐夫超渡了一把。
呼啦啦,象退潮一样,丫头婆子们全不见了。
只有曹大夫人孤伶伶的站在高进跟前。
她象只绝对绿色无污染无公害的纯良小兔一样,怯生生的瞅着高进。
高进抚额,冲她呲牙嘿嘿一笑:爷不是叫你滚吗听不懂人话啊你是喜欢我府里的乱棍哩,还是喜欢男人的脚板?两样随便选,绝对能满足你。
救命啊,杀人啦……她挥舞着双手,斯里歇底的跑了。
长安星星眼,两个大拇指举到了她的鼻子底下,啧啧赞道:高,实在是高。
切小菜一碟,不值一提高进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
门房的一个小厮蹭蹭蹭的跑过来,禀报道:禀驸马爷,外面有个叫江守义的求见。
嘿嘿,这丫果真是个牵着不走,骑着走滴让他到书房来见我。
高进背负着双手大步向书房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