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圣上……容嬷嬷站在萧焱身后,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成了条。
~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儿,她也打心底里赞成主子把高小姐拘在府里。
只是大局为重,现在不是调教妻子的时候。
圣上今天早朝时,打压了曹家的同时,也敲打了李家。
这让她不禁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主子明明是无比尊贵的大陈皇子,岂能就这样憋屈的活着萧焱眉峰高挑,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稀罕那人的施舍,我不要如果没有看到娘的那封绝笔信,他说不定会被那人感动,说不定会原谅那人,但是……他只是那人酒后乱性结下的孽果,是娘被伤害、被污辱的罪证。
他恨那人容嬷嬷含泪劝道:主子,您这又是何苦?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萧焱转过身子挑眉看着她,目光如水。
容嬷嬷吓得赶紧闭上嘴巴,连连打着寒颤。
这时,门外传来了黑子的禀报声:主子,十一求见。
萧焱转身依旧倚着窗棱,慵懒的应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大红门帘挑起,十一穿着青色棉布袍,头戴狗皮护耳棉帽,行色匆匆的探身进来,揖首行过礼后禀报道:主子,驸马爷回府了。
容嬷嬷的耳朵立刻支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十一。
圣上明明在金銮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金口玉言的勒令她闭门思过。
太阳都快下山了,她才回府。
这一整天的,她都上哪去了?这哪是女子该有的样儿萧焱皱眉问道:她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驸马爷一直和老侯爷在一块儿。
两人坐着侯府的马车,先是去了北郊乱葬岗后面的山窝子,在冰天雪地里呆了近一个时辰,然后一道回了侯府。
是侯府的周管家亲自驾车送驸马爷回府的。
十一想了想,又把高进路遇林莫,情绪大变的事说了出来。
林莫?萧焱右手握拳,低头轻轻捶打着窗棱问道,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吗?有老侯爷在,属下不敢跟的太紧。
十一摇摇头,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主子,不如让奴婢去教教驸马爷规矩。
容嬷嬷不禁有些愤愤然。
谁家的女儿会在大街上和自己的爹大吵大闹啊。
天哪,高家怎么教出了这样的女儿十一垂下头,暗自庆幸。
经过大半天的剧烈思想斗争,他最终决定瞒报高进和刘旭吵架的事儿。
听了容嬷嬷的话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决定要有多正确就有多正确。
这并不是因为驸马爷曾亲自替他取针,有恩于他。
~他才假公济私。
而是这些日子,他一直奉命跟踪驸马爷,越来越发现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和容嬷嬷时常挂在嘴边、过世的娘娘有得一比,觉得不能象对一般女子一样的来约束她。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主子。
他不想主子因为误会她,而错失一段天赐奇缘。
见萧焱迟迟没有回应,容嬷嬷心里着了急。
前车之鉴啊。
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前要是老爷多拘着点小姐,小姐何至于成天被太后左一句不懂规矩,右一句没有教养的羞辱,在宫里吃尽了苦头,最后竟抛下年仅三岁的小主子,早早的香销玉殒。
而和高进接触得越多,容嬷嬷就越觉得她从骨子里和小姐年轻时有三分相似。
甚至于,她比小姐还多了三分狂妄、四分疯癫。
小姐的心是软的,磨一磨,就懂规矩了;而她的心却是硬的,是从心底里不服管教……唉,摊上这样一位妻子,也不知道是主子的福气,还是主子的劫难。
想到这里,容嬷嬷心里惆怅不已。
主子从小到大受尽了罪,她不能眼睁睁的袖手旁观主子将来再受妻子的罪。
所以,不管有多难,她也一定要教会高进为**子的规矩,早些把性子给纠过来才是正理。
沉思片刻,萧焱再次转身,吩咐道:嬷嬷,让人把红灯笼摘了。
原来主子也是这个心思心头一喜,容嬷嬷眉眼带笑的屈膝行了一礼:是。
想了想,她提议道,主子,驸马爷是要闭门思过,要不要奴婢送本《心经》之类的过去。
驸马爷闲来无事,看看这方面的书,也能收收心。
当然,她最想送的还是《女诫》。
呃,我都占不到半分好处,不敢真惹毛了那丫头。
就您那点心眼儿,也敢去动她安全第一,您还是主动绕开她为妙。
握拳清咳,萧焱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嬷嬷,您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
我知道您的性子,不会真往心里去。
但是,驸马却未必也不当真。
如果她要是恼了,伤了您的体面,只怕到时,我也没法护着您。
脸上的笑容全僵住了,容嬷嬷瞪目结舌的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叫什么事儿从古到今,哪一代的女人不都是守着那些规矩过来的?难道女子就不讲究个贤良淑贞,不用三从四德了吗?十一愕然的抬起了头。
人家还没给过一个正眼呢,主子就宝贝成这样了要是将来……难道这就是汪先生常说的一物降一物?嬷嬷,快去摘灯笼吧。
我这边一点准备也没做,要是让驸马撞见我这样子……萧焱被他们俩看得头皮发麻,知道他们俩统统想拐了,赶紧背过身去嗡声说道,这样……不好。
是。
容嬷嬷和十一双双退了出去。
明明知道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萧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呃,高进要是这会儿闯进来了……呵呵,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心念一动,身上立马躁热不安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绫长亵袍,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放荡不羁的俊脸,砰的一拳砸在窗棱上,无比恼火:哼,愚蠢的女人,你到底长没长眼是个人就看得出来,那娼生子哪及他十分之一的高大帅气。
哼哼,爷就是随意披件亵袍都比那丫更有型……主子,长安求见。
门外,黑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随即,长安那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小的长安,叩见公主。
几乎是同时,清晰的响起了一记咚的叩头声。
她的那个小长随心竟跳漏了一拍,萧焱定了定神,沙声询问:长安,是不是驸马派你过来的?长安直起身子,笑道:公主,驸马爷让小的给您送一筐鲜鸡蛋过来。
萧焱心中顿时甜滋滋的,不由踱到门帘后头,按下喜悦继续沙着嗓子说:哦,本宫知道了。
你自己去帐房领赏吧。
长安,以后这种事,不用来禀报我。
你直接交给二门的内侍就是。
谁稀罕长安听了心里直嘀咕,撇撇嘴叩头谢恩:小的谢公主赏。
他正准备起身,里头又慵懒的问了一句:长安,驸马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筐鸡蛋?怎么好好的就想着送本宫一筐鸡蛋了?长安只好接着跪在门前,一五一十的把林莫送鸡蛋的事说了出来:刚刚驸马爷一回府,就吩咐小的立刻把鸡蛋全给您过来了。
萧焱听得一头雾水,略加思索,追问道:哦,原来是林家送过来的。
驸马还说了什么没有?长安象是背书一样的答道:有的。
驸马爷跟小的说,若是公主问起便说,如果公主没有发问,就不要说。
驸马爷说,这一筐一共是一百枚鸡蛋,都是林二表老爷从京郊收上来的最新鲜的鸡蛋。
您要是吃完了,就跟驸马爷说一声。
驸马爷再去给您张罗一筐过来。
还有,公主府的采买下人们前头买了那么多臭鸡蛋回来,已经让那些奸商笑掉了大牙。
所以,请公主千万不要再让底下人去外头买鸡蛋了。
林家,可恶萧焱岂能听不出高进的警告,气得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哼道:长安,替本宫跟驸马说声谢谢。
林家好歹也是高进的外祖家,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不想跟高进做任何解释。
哼,就算是他现在解释了,那丫头也未必能相信。
貌似这话语气不对。
长安狐疑的看了厚实的大红门帘一眼,闷声说是。
等他一走,萧焱呼的一把掀开门帘,沉着脸对黑子说:黑子,叫小跋速来见我。
黑子刚刚也听出了那些话不对头,猜测到那些鸡蛋必有猫腻,领了命,小跑着出去传人。
而前院书房里,高进打发走长安后,眉心紧缩,一声不吭的进了暖阁,倒在热炕上随意的摊了个大字。
初一听到莫表哥的那番话时,她确实被气得恨不得能把三公主撕成碎片。
然而,冷静下来后,她再稍微一琢磨,就发现莫表哥的话破绽百出,可信度不高。
她又不是第一次跟三公主打过交道。
那丫手里有人又有钱,只是收百儿千把个臭蛋而已,哪会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连初来乍到的莫表哥都知道了?三公主能有那样的反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莫表哥为什么要栽赃三公主这太奇怪了。
扶二嫂端了盅银耳枸杞木瓜羹进来,见她郁闷的小样儿,摇头笑道:我的姑奶奶,堂堂的公主啥样的宝贝没见过,会被你的一百枚鸡蛋打动?依我看,不如让你二哥去淘几匣眼下最时兴的首饰,说不定公主被你哄得高兴了,就写了折子上表呢。
高进冲她呲牙一笑:才不呢。
本姑娘为什么要去讨好巴结公主?她爱写不写。
我不要半夜三更的赶早朝,正好落个轻松。
一想到明天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她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那你就准备下半辈子闭门思过算了。
不爽的放下汤盅,扶二嫂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炕沿边上,嘀嘀咕咕的发着牢骚,皇帝大概是没睡醒。
不然,明明是你出了大力帮他,他却不赏反罚。
这是什么世道高进扫了一眼青花连枝牡丹汤盅,小脸立刻皱巴巴滴:好嫂嫂,不吃行不行啊?木瓜很好吃,银耳也不错,枸杞味更美。
可是,为毛把这三样加在一块儿就变得如此难以下咽哩?自从知道了她的那啥亲戚还没上门造访过头次,扶二爷便吩咐厨房每天炖老大一盅银耳枸杞木瓜羹给她当晚饭后的甜品。
唉,从此,她的生活里又多了一种新痛苦。
其实,她个人对那啥亲戚没半分好感。
不行哼,你不赶紧把身子调理好,老娘上哪儿去抱干儿子去扶二嫂瞪了她一眼,完全没得商量。
小脸红的能滴出血来,高进翻身爬起,抱起汤盅唧哩咕噜一通牛饮。
晕死就算立刻调理出了那啥,本姑娘孤家寡人的,也没法给你整出个干儿子来呀。
最后,扶二嫂满意的端着空汤盅走了,留下高进无比哀怨的抱着鼓囊囊的肚子歪在热炕上发霉。
驸马爷,肖大人造访。
掌灯时分,长安在外头禀报道。
莫不是江守义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高进惊得眼皮子乱跳,赶紧让长安把人给请进书房院。
目前,她正在变相禁足期间,还是少接近大门的好。
果然不出她所料。
肖义和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到她,便顾不上揖首,扯着嗓门嚷嚷着:高大人,这回您一定得帮帮守义。
他怎么了?高进招呼他坐下来,亲手递过去一杯温水,肖大人莫急,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知道要怎么帮江兄。
肖义和闻言心中大安,一口饮尽杯中的温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今天上午,京都衙门终于重新开庭,在衙门大堂接着公开审理江叔涉嫌当街调戏曹嬷嬷一案。
开庭伊始,京兆尹武大人便说,初审时因嫌犯江某昏迷不醒,案件本身疑点重重,所以案子重审。
这一次,曹嬷嬷穿着打扮十分低调,不但荆钗素裙,而且脚上的老旧黑面棉鞋是补丁摞补丁,象足了普通的粗使婆子。
直到江叔和两位白姓老者问答完毕,她都是泪涟涟的跪伏在地上,从头至尾没有吭过一声。
而是由她的辩护讼师代为回答了所有的询问。
接着,讼师声明他们这边有新证人指证江犯是一个品行低下的市井无赖,江犯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可信。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首先出庭的居然是江婶和她的堂兄。
江婶以她和江某近十年的婚姻为实例,全方面的证实了江某是一个游手好闲、整日里无所事事、只知道吃软饭搞家暴的中山狼。
末了,她摸出了一条白绫,当堂提出要和江某义绝。
如果武大人不成全她,她将吊死在衙门大门上,以死明志。
经再三劝说无效,武大人只得判了江氏夫妇义绝。
因为江叔是事实上的上门女婿,所以他只能带着江守义净身出户。
而她的堂兄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叙说着他与江家结亲、悔亲、再结亲、再悔亲的全部经过,用他长女和次女的惨痛经历指控江犯叔侄俩就是两头披着人皮的白眼狼,强烈要求衙门严惩恶徒,为民除害。
然后,辩护讼师又一口气请出了数十名证人。
这些证人有男有女,有垂髫黄口小儿,也有年近七旬的白发老者。
他们分别是江家的街坊、同事、朋友……经过他们长达近一个时辰的轮番指控,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曹嬷嬷当时就是凌迟了疑犯张某,那也是替天行道,功德无量。
江叔身上带着重伤,又羞又怒,终于扛不住,生生的晕倒在堂上。
武大人只好宣布次日再审。
事后,他派人把前去听审的肖义和请进后衙,明确指出:唯有高驸马出庭作证,方能镇得住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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