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屋子里没有动静,高进麻着胆子又轻声呼唤:公主,公主锦帘后面依旧静悄悄的。
高进松了一口气,清咳一下,缓步向架子床前踱去。
刚刚一着急,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是驸马,是男人。
圆不圆房滴,主动权可在她手里况且,公主是一个二十岁不到滴女娃娃,心高气傲,身边压根就不缺男人。
她算哪根葱,又不是什么神仙下凡只怕这会儿,人家早就陪周公下棋去了。
萧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双手攥成了拳。
他承认自己对蠢女人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但是女人就得有女人的样儿。
哼他萧焱的床从来也不是随便可以爬的。
要是她胆敢没脸没皮的钻进来,他就一掌拍飞了她高进小心翼翼的在离脚踏三尺远的地方站定了,低头揖首,小声嗡嗡:微臣高进见过公主。
萧焱看得分明,两只拳头同时松了下来。
还好,蠢女人还知道什么叫做矜持。
可是,他还想等等。
蠢女人装爷装惯了,不吓吓她,她又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爷更何况,他喜欢看蠢女人那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可怜样儿。
这样才象个女人呢。
还是没有动静公主肯定是睡着了高进大喜,抬起眼帘,瞄着床旁的美人榻,扯起嘴角笑道:既然公主已经歇下了,微臣岂敢扰了公主清梦。
公主,微臣就歇在软榻上,您不要担心。
说罢,先用最快的速度窜到喜案前,扑的吹灭了那对龙凤蜡烛,然后再折到美人榻前,二话不说,背对着床,合衣侧卧。
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
萧焱坐在床上哭笑不得。
该死的,他竟高看了这丫头。
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她会赤luo裸的赖皮。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赖皮。
驸马?驸马你怎么把蜡烛吹灭了?他故意轻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通鼾声。
死丫头,你就装吧。
萧焱呼的拉开锦帘,从床上探出头,耐着性子继续发问:驸马,你在哪里?鼾声大作。
萧焱忍不住提高音量,冲美人榻那边喝道:驸马鼾声如雷。
该死的萧焱跳下床,双手叉腰而站,眼鼓鼓的瞪着美人榻:高进,我知道你没睡着鼾声明显的打了个顿,转眼又依旧。
此刻,他已经适合了黑暗,清晰的看到高进蜷缩在美人榻上,单薄的后背紧绷如弓。
蠢女人,我在你的心里就这样不堪吗?你可以毫无蒂芥的和那些卑贱的人同处一室,却为什么要这样的提防我?我们才是夫妻双手不禁又攥成了拳头,萧焱怔怔的盯着那个削瘦的身影,闷声说道:高进,我们能好好谈谈吗?他发誓,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对她用强。
他有他的骄傲,从来就不屑于对女人用强。
回答他的还是只有那高亢的鼾声。
唉。
萧焱无力的跌坐在床沿上,偏头静静的看着那道身影,良久,幽幽的说道,睡吧。
说罢,他蹬掉簇新的厚底朝靴,呼的重新拉上锦帘,倒头就睡。
鼾声顿了顿,继续响起。
哼,臭丫头,有本事你就给爷装一世萧焱枕着自己的双手,眯缝着眼睛盯着帐顶,又悔又恼。
早知道死丫头宁愿学猪打鼾,也不肯面对他,他刚才就不会那样拿乔了。
唉,只是拖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搞得这般被动……高进一边打鼾,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床那边的动静。
帐子里的时不时传出的长吁短叹弄得她头皮发麻。
这一次,她总算是糊弄了过去,但是,她能装傻充愣一辈子吗?晕死,本姑娘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来三公主的青睐?老天爷您行行好,给提个醒吧。
偶改,一定改。
刚刚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不觉得,这会儿形势渐缓,高进侧躺在美人榻上,只觉得越来越冷,心里追悔莫及。
她怎么忘了披件斗篷过来这样光伶伶的躺着,真到了下半夜,怎么捱得过?眼睛瞄了瞄五米开外的格扇窗,她暗自思忖:要不装梦游,跳窗走掉算了?突然,呼啦,有一场锦被从后头飞过来,结结实实的砸在她身上。
啊呀她没有防备,被盖了个满头满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她吓得三魂不见六魄,双手紧攥锦被,屏气敛神的躺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架子床那边悄声无息滴。
多亏了头被蒙住了貌似三公主没听见。
小心肝几乎是含在嘴里了,高进小心翼翼的一寸一寸的扯着被子,盖住全身。
锦被散发出淡淡的熏香味儿,手脚渐渐暖和了起来。
暗地里道了声谢,高进翻过身,舒舒服服的仰面躺在松软厚实的锦被里,两个眼皮越来越沉……夸张的鼾声终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软绵长的呼吸声。
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萧焱躺在床上,听着那呼吸声,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终于,他按捺不住,翻身爬起,神使鬼差的在美人榻前站住——蠢女人拥着大红锦被,嘴角微微翘起,没心没肺的睡得又香又甜。
卷翘浓密的长睫毛有如扇贝粘在长长的眼线上;鼻如悬胆;红唇似火;两道剑眉如墨染,给光洁如细瓷的脸蛋添了几分英气……该死的,他竟看得挪不开眼。
完了,萧焱你喜欢上这丫头了。
脸上微微泛热,他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呵呵,她的脸颊滑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烦躁退去,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甜蜜,嘴角噙着笑,用右手食指指腹在她的两道剑眉上慢慢的描画着。
没想到,飞扬跋扈的剑眉长在女子的脸上竟也如此好看。
不但一点儿也不生硬,反而英姿飒爽滴,让他倍感亲切。
不想,高进皱了皱眉头,闭着眼睛,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嗯咛。
心猛然跳漏了一拍,他惊得赶紧收回手,屏住呼吸凝视着那张光洁的小脸儿。
高进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他直起身子,哑然失笑。
高进,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萧焱低头贪婪的捕捉着残留在指尖上的那抹暖香,如是说。
睡梦中的高进象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蜷缩着身子,把被子抱得更紧了……又是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大天光。
格扇窗大开,高进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驸马,你醒了。
背后传来略带沙哑的招呼声。
嗡的一声,脑袋里象是捅开了马蜂窝,头皮发麻,浑身寒毛暴起。
高进紧紧抱着锦被,转过身子,闻声看过去。
汗墨发披肩,三公主自胸以下裹着一条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大红锦被儿,露出一大片绣着淡紫色缠枝莲花的白绫立领亵衣,慵懒的歪在架子床上,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就那小眼神儿,高进莫名的生出一种被贼惦记上了的感觉。
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赶紧摸了摸脑袋,头上的黑纱四角巾帽还在。
又低头看了看身上,蓝黑的棉袍也在。
十个指趾头大幅动了动,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半旧棉靴的约束。
心大定。
她丢开锦被,翻身跳下美人榻,拱手长揖:公主,早安。
微臣这就去传人进来侍候公主梳洗。
死丫头,我是妖魔,还是鬼怪?你倒是抬头给个正眼啊。
萧焱按着性子,扬眉轻笑:有劳驸马了。
嘿嘿,不客气。
高进如蒙大赦,撩起袍子,疾步走向门口。
萧焱已经做到了极限,可是至始至终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死丫头,竟敢无视爷的存在他恨不得冲过去狠狠的扳起她的下巴。
可是昨晚的教训实在是太大了。
鬼知道这丫头还会使出什么无赖手段,溜之大吉,然后躲进前院不再出来。
昨晚他琢磨了一夜,最终决定还是给足高进时间和空间。
反正夫妻名分已定,难道她还能跑了不成?况且,眼下他最重要的事是着手报仇,不应该在追妻这事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高进哪里知道他的这番心思,此刻只觉得背后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一刻也不想在这屋里呆下去了,急匆匆的去开门喊人。
这会儿门是一拉就开了。
她掀帘出屋,差点撞上了门口的容嬷嬷。
驸,驸马爷,怎么是您?她愕然问道。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怎么说话的这是果然,高进立刻咧嘴笑道:那您说应该是谁?不不,奴婢的意思是您怎么出来了?奴婢们正准备服侍您和公主梳洗,然后再进早膳呢。
看到高进依旧是男装打扮,容嬷嬷的心里立刻沉甸甸的。
看样子,昨晚又没成事。
就这一长串端盆捧钵的宫女,高进光看着就累了。
不用了。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扶管事商议。
今儿就在前院用早膳了。
她一边挥手,一边快步离开。
可是……容嬷嬷正要留人,便看见云裳扶着绮文的手站在插屏旁冲她连连摇头。
她生生的把那句这是公主吩咐的咽进了肚子里。
没她拦着,高进自然提着袍角,火急火燎的离开,转眼就不见人影。
裳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拦下她?容嬷嬷有些不满。
云裳指着内室轻声笑道:主子要是真想留下她,她还能出这道门?容嬷嬷恍然大悟,屈膝向她行礼谢罪:阿容愚钝,多谢裳姐姐提醒。
是裳姨在外面吗?里头传来了萧焱的声音。
是。
奴婢是来向主子辞行的。
云裳赶紧应道。
萧焱掀开锦被,起床,随意的披上大红蟒袍:容嬷嬷,替我送裳姨母女出二门。
这意思是云裳母女俩就不用进屋叩头了。
貌似主子的心情不是怎么好。
容嬷嬷暗地里把高进好生一顿埋怨,躬身领命:是。
而高进见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急急的回到书房院。
长安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候在书房外面。
高进吩咐他赶紧骑马去京都衙门听审,一有了审判结果便火速回报。
长安二话不说,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去马房牵马。
虽然结果不会有任何悬念,但是高进很想看看江守义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杀手锏。
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凭什么这样信心满满。
洗漱完毕,扶二嫂才提着雕漆提盒,姗姗来迟。
高进见她耷拉着脸袋无精打采,居然没有挖她的八卦,很是意外,问道:二嫂,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扶二嫂打开雕盒,把早膳一一摆在炕几上,横了她一眼哼道:还不是因为你。
你二哥嫌我尽帮着你兴风作浪,罚我三天不许跟他说话。
你二哥这回是真生气了。
唔,二哥很生气,这可真要了仇女侠的老命。
高进盘腿在炕几前坐下,掩嘴轻笑,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你还好意思笑也不帮我想想折。
扶二嫂气呼呼的在她对面坐下,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高进用筷子戮了一个银丝小卷,呲牙笑道:唔,这算哪门子的惩罚啊?二哥也真是的,还当现在是十几年前呢。
就凭二哥没理由的护着三公主,就得吃点小苦头。
扶二嫂眨巴眨巴着眼睛,旋即,指着她坏笑道:你的意思是……哦,明白了。
高进冲她翻了个白眼,满脸无辜:二嫂,我可什么都没说高公子,三娘可否进来说几句话?门外传来了云裳的声音。
请进。
高进看着扶二嫂。
扶二嫂却探过身子悄声问高进:你说她能认出我来吗?高进闻言知雅意,挑眉笑道:只怕你坐在这里,她就一个字也不肯说。
扶二嫂下了炕,哼哼:行,那你忙吧。
我去办正事了。
哼,老娘才没空听你们磨牙呢。
两人一道出了暖阁。
同时,云裳进来了。
客气的见过礼,扶二嫂没事人儿一样出去了。
然而云裳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
请坐。
高进全看在眼里,笑道,认识秦妈妈这么些年了,托三公主的福,在下今天总算看到了您的真容。
不知秦妈妈今天来有什么指教?驸马爷好手段,三娘自愧不如,哪敢指教。
云裳大大方方的在她对面的锦杌上坐下,不知道驸马爷有没有兴趣听三娘讲一个故事?是郭家的故事,还是郭娘娘的故事?高进抚掌轻笑。
如果是郭家的故事,她已经听过了,大清早的听这样惨烈的故事,实在是不利于消化;如果是郭娘娘的故事,她对这种小白言情故事向来是一点兴趣都木有,用这样的故事下饭,实在是虐待肠胃。
总之,她知道云为何而来,无论是故事,还是自以为是的劝说,她都不想听。
云裳亦回了她一个同样的笑脸,反问道:三娘以为郭家的故事就是郭娘娘的故事。
难道驸马爷以为它们有区别吗?某峰谢过冬日飘歌、猫耳朵糖和三月枫茗的粉红票,洛熹和创末世纪送的香囊,创末世纪送的评价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