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经过了对所有渴望的追求,别无乐趣了,惟有想起世间众生,人虫不分,如能长寿而为大众服务,这是可以引为自慰的;其次则听听蜉蝣太太与蜉蝣小姐们的高谈阔论,或者说偶然从那可爱的白夫人那里,得到巧笑一顾,或者是婉歌一曲,我的暮年也得到安慰了。
我活着,是作为一只小小的蜉蝣而活着的。
然而,在我短暂的一生里,我的生命似乎如此的不同寻常,我没有自私地只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群体的利益,所有的奋斗与努力,我只是为了能使得我的同伴得到最大的满足与快乐。
活过了我认为已经很长的岁月,生老病死已经经历过了,爱与恨也曾有过,幸福温暖的家也已建立了,似乎我来世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生命即将结束的尽头,我唯一的心愿便是享一享晚年的清福,听一听那动人的歌曲,便此生不再遗憾,便可以欣慰地离开人间呢!我是小小的蜉蝣,我亦是人类,因为我代表着人类的精神家园,因为我是人类灵魂的代言人!攀登人生勃兰兑斯这里有一座高塔,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去攀登的,它至多不过有一百级。
这座高塔是中空的。
如果一个人一旦达到它的顶端,就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但是任何人都很难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
这是每一个人的命运:如果他达到注定的某一级,预先他并不知道是哪一级,阶梯就从他的脚下消失,好像它是陷井的盖板,而他也就消失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是第20级或是第63级,或是其他的哪一级。
他所确实知道的是,阶梯中的某一级一定会从他的脚下消失。
最初的攀登是容易的,不过很慢。
攀登本身没有任何困难,而在每一级从塔上的?望孔望见的景致是足够赏心悦目的。
每一件事情都是新的。
无论近处或远处的事物都会使你目光依恋流连,而眺望前景还有那么多的事物。
越往上走,攀登就越困难了,目光不太能区别事物,它们看起来都是相同的。
同时,在每一级上似乎难以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也许应该走得更快一些,或者一次连续登上几级,然而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通常是一个人登上一级。
他的旅伴祝愿他快乐,因为他还没有摔下去。
当他走完十级登上一个新的平台后,对他的祝贺也就更热烈些。
每一次人们都希望他能长久地攀登下去,这希望也就显出更多的矛盾。
这个攀登的人常常深受感动,却忘记了留在身后的很少有值得自满的东西,并且忘记了灾难正隐藏在前面。
这样,大多数被称作正常人的一生就如此过去了,从精神上来说,他们是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然而这里还有一个地洞,那些走进去的人都渴望自己挖掘坑道,以便深入到地下。
而且,还有一些人的渴望是去探索许多世纪以来前人所挖掘的坑道。
年复一年,这些人越来越深入地下,走到那些埋藏金属和矿物的地方。
他们使自己熟悉那地下的世界,在迷宫般的坑道中探索道路,指导或是了解或是参与到达地下深处的工作,并乐此不疲,甚至忘记了岁月是怎样逝去的。
这就是他们的一生,他们从事向思想深处发掘的劳动和探索,忘记了现时的各种事件。
他们为自己所选择的安静的职业而忙碌,经受着岁月带来的损失和忧伤以及岁月悄悄带走的欢愉。
当死神临近时,他们会像阿基米德在临死前那样提出请求:不要弄乱我画的圆圈。
在人们眼前,还有一个无穷无尽地延伸开去的广阔领域,就像撒旦在高山上向救世主显示的那些世上的王国。
对于那些在一生中永远感到饥渴的人,渴望着征服的人,人生就是这样,专注于攫取更多的领地,得到更宽阔的视野,更充分的经验,更多地控制人和事物。
军事远征诱惑着他们,而权力就是他们的乐趣。
他们永恒的愿望就是使他们能更多地占据男人的头脑和女人的心。
他们是不知足的,不可测的,强有力的。
他们利用岁月,因而岁月并不使他们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