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皇上!外面突然传来模糊的吵闹声。
还没到口的排骨跌落在碗里。萧暄愠怒道:外面怎么了?!
皇上,陆家有人求见。越风小心翼翼地在门外答。
怎么又是陆家!萧暄厌烦懊恼的情绪展露无遗,有什么事明天说,把人打发走!皇上!皇上!那个凄厉的女声倒是越来越响,我们想不听到都难,皇上,我们家小姐现在都已经神志糊涂了!将军不在,奴婢斗胆拿了小姐的腰牌闯进宫来。奴婢请王爷去看看小姐吧!
这么严重?萧暄站起来,昨天看着不是还好好的吗?小姐傍晚开始发热,晚上都已经很重了,可是她不让我们告诉你。萧暄为难地转过头来看我。我无动于衷地伸筷子夹菜吃。萧暄正犹豫着,陆家丫鬟已经快哭成泪人,不知情的还当她家小姐已经咽气了呢!我吃着炒腰花,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萧暄终于说:小华,你看怎么办?这话就如一点星火掉到浇了油的干草堆上。我冷笑,我能做什么?陆家可不放心我去给他们宝贝女儿看病呢。不过也许你不同,你人一去,陆颖之就立刻生龙活虎了。
小华……萧暄欲辩解。我继续嘲讽,还记得当年我给柳小姐开的医方吗?王爷照着做一副,保管药到病除!萧暄急切地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敏捷地抽开,狠狠地瞪住他。我的忍耐是有限的。陆颖之这样三天两头地插手插脚,到底有完没完?哄着她笼络住陆家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我没必要一味容忍她。
皇上你呢?你是要她还是要我,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奉陪了!
小华!我躲开萧暄伸出来的手,一把拉开房门。冰冷彻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我猛地打了一个哆嗦。院子里一个丫鬟正被侍卫抓住,看到我,她停止了挣扎,向我投来怨恨的目光。
我冷漠地一笑,忽略萧暄追过来的脚步跑了出去。外面是狭长的宫道,昏暗的宫灯在风中摇晃,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除了风声外的其他声音。
我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奔跑着,盲目地寻找着什么。
那不是萧暄,不是出口,那是一个我也不知道的东西,是我心里缺失的一块。
夜晚的皇宫那么深幽那么大,我的面前有数不清的道路和入口,转来转去,却始终被高墙围绕着。我被冷风吹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终于停在一个道路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大门紧闭,只点了一盏的宫灯散发微弱的光芒,让我看到门上脱落的红漆和生锈的大锁。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宫门如一张血盆大口拉伸着向我扑过来,要将我吞没。我惊慌地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小华——萧暄奔过来将我抱起,厚重暖和的披风裹住了我。怎么了?摔着了?你说话啊!他焦急失措地抱住我,摸着我的脸和手,不停地问。我漠然地别过脸,看向那扇门,那是哪里?是哪里?萧暄也不知道。一个太监答道:回皇上,门那边就是冷宫了。都跑到这么远了。萧暄把我抱紧,轻笑道,你动作可真快,我差点没追上。
宫里又大又复杂,以后安生待着别乱跑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说: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的……让你很为难……
萧暄忽然把脸埋在我的颈项里,叹息说:没事!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离开我身边!真的不要了!我感受着他身上传递来的火热的温度,闭上了眼睛。那夜,萧暄亲自将我送回谢府,然后驱车离开。我转身回去问门房,皇上走的哪个方向?
往西去了。回宫是往北,他还是去陆家了。造化有多弄人,你在当时永远都不清楚。那时候看着平静,回头看其实暗流汹涌;那时候觉得隽永,回头看发觉其实已经淡然。
那时候你以为可以永远把持住的事,往往会擦身而过;而那时候你相信的刻骨铭心,回忆起时已成过眼云烟。
东齐京都永远留给我深沉压抑的印象,大概也是缘自我的这些经历吧。在我自己的定义里,早就给它罩上了一层蓝灰色,忧郁得像是总不放晴的天空。
快乐不过是天空里绚烂一瞬的火花,却在我的视网膜里留下了永恒的艳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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