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大的花园里,怒放的白色栀子花散发出强烈的香气,长椭圆形有光泽的叶子迎风摇曳,就如一群身披青翠薄纱衣裙的舞姬,灵巧的展现漫媚的舞姿。
在精木制宫廷椅上,一位中年贵妇优雅笃定的翻阅着时尚杂志,姣好的面容并未因岁月的流转而磨损,依旧靓丽动人,神采焕发。
一名仆人行迹匆匆的小跑过来,原来是少爷今晚上将携着女友和几位好朋友一同回家吃饭。
贵妇轻轻地闭上眼睛,神情索然地倚在椅背上,玉手轻柔合上那刚阅读不久的杂志。
他的女朋友是谁呢?*我很紧张,要是他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她的手心都要冒汗了。
爱情总是使人盲目的,凝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雅希,看她一早上都坐不稳,嘴里念的,心里想的,全是晚上拜访凌阿姨的事情。
不过这担心倒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在寿宴上还是能够感受到凌阿姨的阶级门槛观念十分深厚,小心为妙。
得知少爷回来后,凌家的仆人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准备了丰富可口的佳肴,大家都想一睹未来少夫人的芳容,不敢有丝毫怠慢。
放学以后,众人便驱车前往凌家。
后座上的凌月翼看出雅希的忐忑不安,紧紧握住那小小的手儿:雅希,别怕,没事的,一切有我在,况且我家人都挺好相处的。
其实,自己的妈妈,他又怎会不了解呢?但不管她同不同意,他还是不会放开雅希的,他可不要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他不要沦为家族的奴隶。
从车库到大厅的那段路程,对于雅希来说,甚是漫长,像是一辈子也走不完。
穿过花园,她蹑足行走,怕是踩坏了那精心种植的花草而给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可以的话,还真的想立即逃离这座装修豪华的别墅。
在她看来,这里更像是一座淹没了的宫殿,里面奉行的是上等阶级的金科玉律,根本与她扯不上任何关系,她真的会被接受吗,会适应那鸟笼里囚禁的生活吗?走到大堂门口,凌月翼再次给予雅希勇气:记住你很棒!别人说丑妇终须见家翁,何况你这么漂亮,比得上我妈妈呢,她一定会喜欢你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家丁们毕恭毕敬的欢迎他们到来。
映衬入眼的是敦煌的沙发,炫目的奢华水晶吊灯,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华丽的家居布置让人禁不住赞美一番。
爸,妈,我回来了,几天不见,都又俊又漂亮了咯。
凌月翼看似油滑地取悦自己正襟危坐在英式典雅餐桌旁的父母:这是我的女朋友楚雅希,她的烹饪技术可了得了,保证你们品尝过以后回味无穷呢,以后叫她多些来,专职做你们的厨师。
还有哟,她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的,还拿了奖学金了呢。
凌阿姨第一眼便认出是季明轩奶奶寿宴上的那只丑小鸭,满怀的期盼霎时粉碎地彻彻底底,嘴角勾勒出一抹难以捕捉的微笑,紫色旗袍带来视觉上的神秘:怎么还站在那里呢,坐下吃饭吧,不是嫌弃阿姨招呼不到吧?大家礼貌的坐下,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凌阿姨,我知道您是位大慈善家呢,每年都向慈善基金捐款帮助有需要的人,前不久还被报刊评为年度慈善人士。
看到您和贫困地区的小朋友们欢乐的笑脸,那么亲密无间的相处,完全抛开世俗的眼光,这种乐善好施的高尚品质实在值得学习啊。
凝儿这番话说得真是别俱一番韵味啊,算不算是先礼后兵呢。
她只知道从进门到现在,凌阿姨尚未正眼瞧过雅希一眼。
幸运的是,凌叔叔倒是挺随和的,和蔼可亲,一直给雅希夹菜,聊聊家常。
凌阿姨玩味的摸摸手上精美的法式美甲:雅希呀,最近在巴黎举行的那个国际时装展你有看吗?展出的品牌服装真的美轮美奂啊。
你凌阿姨可是最喜欢听别人畅谈旅游经历的了,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旅程如何?时装展?自己连名牌店都没有进去过。
旅游?哪有去过什么地方,打从出生到现在也未曾离开过这座城市。
她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雅希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动机。
妈,这有什么意思的,一点趣味也没有。
凌月翼帮忙解说。
一股硝烟的气氛正陆续蔓延,明枪暗战,舌腔利剑,这凌阿姨的确不可低估。
凌家是大家族,不是我硬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只是凡事都有规矩,两个人所接受的教育,生活水平,家庭条件如果差别太大了,以后也只会产生分歧,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想你们也明白我的意思,大家都是聪明的孩子。
我也吃饱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凌阿姨轻盈的起身,优雅的离开餐桌,扶着雕刻纷繁的楼栏上楼,名贵高跟鞋随着脚步发出妙曼的声响。
太太,门外有位先生闯了进来,门卫挡也挡不住,指定说来见你。
仆人着急地跑来汇报情况。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凌家高薪请你们回来看风景的吗?可怜了这仆人,凌夫人将刚才的气全出在她身上了。
一名体格精壮的黑衣男子仰起头,旁若无人的走进屋内,嘴里吞云吐雾,眼角眉梢,细长蜿蜒,流露一种不羁与高傲,使人如何也猜不透他前来的用意何在。
凌阿姨,很久不见了,怎么脸都黑得像煤炭一样,谁得罪您了不成?你是谁,再不出去我可要叫保安了。
看来凌阿姨的记性真的太差了,居然连我也记不起了。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十七年前的那个冬天呢?我想您那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忘却的吧。
转转中指上那枚玉戒指,骨子里透出来的全是冷艳暴烈的气质,然后人不敢靠近。
十七年前的那个冬天,是她的错,自嫁入凌家后,每天都在赎罪中度过,所做的一切善行,都是对内心的救赎。
可意想不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这个债,始终还是要还的。
你是林家的人?凌阿姨声音颤抖着,没有了往日的强势。
我就是林洛。
男子像一头匍匐的猛兽,浑身是凛人的气息。
林洛。
那时候,自己要为一名刚生产一周的产妇打葡萄糖,途中却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时错手把胰岛素当作葡萄糖注入产妇体内,导致产妇意外死亡。
这起沉重的医疗悲剧使得一个5岁的男孩和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变成孤儿,最终在医院的调解下才得以平息。
从此晚上经常作恶梦,不久后便结束了护士生涯,成为凌家少奶奶。
想到这里,凌阿姨失魂的跌落在地板上,手腕上银白色镯子碰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凌阿姨你总算找回记忆了。
我就是那个悲情产妇的儿子,是你让我们完整的家庭摔得支离破碎,让我妹妹一出生就没了家庭的温暖,不得不送去孤儿救助院!他的声线中竟带有几分抽泣,强忍住内心的暴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天以后我每天都在罪恶感中度过,是我对不起你们。
她跪下来,眼泪一滴滴掉落地上。
我找你可是找的好辛苦啊,只是猜不到十七年前你粉碎了我们的家庭,十七年后你依旧不肯放过我们,还想夺走我妹妹的幸福!男子的眼睛红了一圈,隐忍的流露出伤疤背后的痛。
寻觅多年,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妹妹。
这十几年她一定生活得很苦吧?长而细的指尖划过凝结的空气,犹如夜空中流星划过的痕迹,她就是我的妹妹!楚雅希吃惊的看着那手指的方向,难道自己就是那个一出生便丧母的女婴?这么说,凌阿姨就是摧毁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哥哥?她的心很乱,脑子里装不进任何东西,尖叫一声,捂着头,痛苦的跑出门外,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她已经脑部缺氧了。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像是戏剧般呈现在眼前,叫她霎时间如何接受?*随后大家担心地连忙跟着跑出去,空旷的屋里剩下凌阿姨一人独自冷坐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
男子走过去,直直看着雅希的脸,视线像观赏珍宝一样舍不得离开。
这么多年,哥哥终于找回你了。
你本姓林,在出生后不久被迫送到救助院,从此再也联系不上了。
你的背后有一个梅花形的血红色胎记,对吗?原来,她不曾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从未失去全世界,她还有一个哥哥!激动的眼泪倾泻而下,兄妹俩在重逢这刻,烙下了最美丽的印记。
她有个哥哥,叫林洛;她,有了一个全新的属于她的姓氏——林雅希。
她,收获了最美的亲情,这是足以让她战胜所有的彷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