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千栋还不知道他的运气有多么好,他当然更不知道自己所寻找到的这个臭鸡蛋,其实在俄罗斯的近代历史上,原本就是一个大大有名的臭鸡蛋。
-==网==-素以铁血著称的捷尔任斯基曾经弄过一个人民公敌榜单,而眼前这位就是榜单上的人物,其位列于俄海军名将高尔察克之下,是个险些通过兵变坐上沙皇宝座的牛人。
如果按照历史的进程,这位正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还应该在石河驿这个地方呆上三年,然后通过贿赂公爵慢慢升迁,直至爬上俄驻北京使馆武官的宝座,再之后,才能步上风调雨顺的康庄大道,而现在,来自赵千栋的大笔贿银已经提前催发了他的野心,沙俄帝国的历史进程,自然而然的也在无形中发生了悄无声息的转变。
当赵千栋一行人由科尔尼洛夫本人亲自护送着离开石河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由石河驿通往栾古驿的官道上,只有清亮的月光照明。
点点繁星于空,虫唱蛙鸣于野,夜风徐来,树影婆娑,一个穿越而来的人置身于这样的夜色之中,注定会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近乎光怪陆离般的感觉。
不过赵千栋此刻却没有心情去考虑那些触景生情、遐思连篇之类的事情,他在心里细细的盘算了一下这次石河驿之行的收获。
毋庸置疑的一点,此行的第一个收获,就是为沙河赈灾粥场寻到了一批足以震慑小鬼子的保安,尽管这些保安也不是好鸟,没准还有监守自盗的可能。
其次,科尔尼洛夫的收买,也等于是在俄国人中寻到了一个不错的介入点,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在将来的某一刻,铁定能派上大用场,对此,赵千栋深信不疑。
手上那把五两足银买来的左轮手枪,沉甸甸的,银色的金属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喜人的光泽。
-==网==-手枪的枪柄上,镶嵌着一行俄文字母,那是什么意思赵千栋不知道,而且他也没兴趣去了解,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科尔尼洛夫既然能把配枪卖了,那就说明他的胆子足够大,他为了钱敢于出卖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些,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田营办,脚下步履不停,赵千栋倒拿着手枪,头也不回的对紧随身后的田琪说道,此物你可爱之?田琪紧赶两步上前,朝他手上看了一眼,嘴里啧啧有声的说道:大人,此为美利坚人所创之‘六响子’,标下曾见军门大人用过一支,其......我只问你是否爱之,你却顾左右而言他,赵千栋笑骂一句,继而戏言道,我尝以为,营内诸人除王先生与涛淮之外,尽皆性情耿直之辈,而今看来,田营办似与他二人一般的奸猾。
涛淮就是常炳昌的字,此刻,这位爱财如命的家伙,就跟在后面。
只不过他现在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自从出城之后,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里,就没有蹦出过半个字,赵千栋这一句戏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嘿,大人,这个......田琪干笑一声,支支吾吾的说道,标下甚爱之,然,然标下官卑职低,尚无权配领此物。
既如此,我便它转赠与你。
赵千栋停下脚步,转身将手中的左轮手枪递到田琪的面前,笑道。
啊?大人,这如何使得?田琪一缩手,推辞道,标下职微,断不可行此逾礼之事。
此非是奖赏,实乃勉励,赵千栋将家伙塞进他手里,正色道,今金州一地,万事凋敝,举境若丧,诚可谓存亡系於一旦。
当其时,我等勿需精诚一致,共赴国难。
田营办虽位微职卑,然实为我不可或缺之臂助,今以此物赠之,万望汝能与我戮力同心,同救金州。
大人......田琪稍一犹豫犹豫,翻身跪倒在地上,举双手接过配枪,颤声说道,既如此,标下,标下当竭心尽力,万死不辞。
田营办请起,赵千栋笑了笑,伸手将对方扶起来。
对于他来说,田琪的真正归附,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兵权掌控的问题。
田琪是个脑筋很死的人,他脑子里那些封建仁义之类的思想很浓,在这一点上,赵千栋看得很明白,他的老爹看得同样明白,不然的话,老头也不可能派这么一个人过来跟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大人,常炳昌已经犹豫的太久了,他那双贼兮兮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在经过千般寻思,尤其是在看到赵千栋对田琪的厚待之后,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对负手而立的赵千栋说道,于今日之事,卑职心有一惑,不大人可否为卑职解之?常书记有何疑惑但问无妨,赵千栋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常炳昌很想看一看上司此时的表情,不过很可惜,此时夜色凝沉,别说是对方只给他看了个后脑勺,即便是人家正脸对着他,他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大人,炳昌恬任大人辖下书记官一职,以我大清律制,卑职当事无巨细,列记大人平素之所言所行,以备朝廷查察。
而今日之事,似大违朝廷规制,卑职若据实记之,责大人之罪甚矣,若不记,则卑职之罪甚矣,卑职权衡左右,无以为计,故禀与大人,王大人不吝赐教。
哦,赵千栋放慢脚步,轻声一笑,说道,常大人即为书记官,此等之事当归你自决,何来问我?田琪走在一边,厌恶的看了常炳昌一眼,在他想来,这个商人出身的鄙夫肯定是又要开口敲诈了。
卑职惶恐。
常炳昌小心翼翼的说道。
呵呵,常书记无需惶恐,赵千栋停住脚,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微笑道,你即为书记,自当禀实记之,千栋今日勾连洋人,实出无奈,我行此事之时心无所愧,自不畏朝廷降罪。
退一步说,即便是朝廷因此降罪,但有一死尔,想我赵家满门忠烈,世从军旅,自我父我兄以下,何曾有过惧死之人?千栋承父血脉,自也将那生死一事看的淡漠了。
常炳昌身子一颤,他听出赵千栋这话里别有深意了——的确是这么回事,他虽然仅仅是一个五品的同知,生死自然无关紧要,可问题在于,他上面还有一个人称赵杀头的老爹呢,那可是一个等闲之人惹不起的厉害角色。
大人高义,卑职对大人之感佩,盖如高山仰止,虽万死以攀亦难及万一,拱手行了一礼,常炳昌媚笑道,大人放心,卑职已知应作何曲处了。
如此甚好,赵千栋忍住笑,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
在对待常炳昌的时候,赵千栋显然采取了另外一种策略,这个人与田琪不同,后者性情耿直、私念甚少,唯知死忠,而前者则是一个奸钻狡猾、唯利是图,根本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小人,因此,要对付这种人,赵千栋觉得永远都不可能从他那里获得什么所谓的忠诚,要对付他,就只能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子,让他既能时不时的尝到甜头,又得战战兢兢的提防头顶那把雪亮的利刃。
人堪其才,才得其用,用人之术是为帝王之术的重中之重,虽然这时候的赵千栋还没有想到什么帝王之术,但是他的心思已经若有意若无意的在这上面打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