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得从1999年讲起。
那一年,北京城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世纪末情绪,北京所有的聚会场所都被塞得满满的,世纪末这个词在每一个时尚男女的嘴边挂着,在他们的想象里,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门槛,关于那门槛里的世界,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想象。
外面刮着很大的风。方向盘酒吧里却很温暖。北京的好处就在于,室内室外存在着巨大的温差。北京人都习惯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穿很少的衣服,张皓天刚来北京的时候,可不习惯这样,他一定要穿得规规矩矩,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自己。
他现在也习惯了在羽绒服里直接穿一件很酷的短袖T恤,T恤的底色是黑色的,胸前绘有奇特的图案,常有女人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那凸起的纹路,娇滴滴地说一句好好看。
每当这种时刻,他都明白她们伸手摸的不是那些纹路,而是纹路下面那结实隆起的胸肌。
张皓天和汪丁丁两个漂亮男人从一辆出租车里出来,车身是黑色的,镜面一般的车身反射着霓虹灯流淌水彩般的光亮,那两个男人就在这一片光亮中联袂而来,他俩的确很帅,就像天空中的两颗星星同时降落到地面,明亮,耀眼,令人目眩。两个漂亮男人缓缓走在通往方向盘酒吧的狭窄甬道上。他们之中的一个说:你看这个像什么?另一个就会心一笑。
他们常开这种充满隐喻的玩笑,但他们从不说脏话,他们就像有洁癖那样选择尽量文雅的词语说话。
汪丁丁是一个歌星,张皓天是话剧演员出身,他俩都是被艺术腌制成的男人,跟普通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远远地,张皓天就看见酒吧门口有个女人在打电话。她的脸被头顶上一盏红灯笼映着,有些怪异的感觉,脸上的阴影特别重,就像一个从戏中临时走出来的女人,她很快还将回归到戏中去。
她手里执着烟,并不真抽它,而是任烟雾袅袅上升,升到看不见的夜空里去。
女人穿一件毛领短款皮草,额前梳着微烫过的、厚厚的刘海儿,她虽打扮得妖娆妩媚,说话的语气却很严厉。
张皓天看着这个女人,不知怎么,他愣了好一会儿。汪丁丁从后面推了一下,他才像醒过梦来似的,磕磕绊绊迈过门槛,朝着最热闹的那一桌走去。
她们说,快看,来了两帅哥。她们说,那不是汪丁丁吗?后面那个是谁?她们说,别光顾看帅哥了,来来,干了这杯吧。张皓天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女人正在以模特儿的姿势站立在桌旁。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在别人喝啤酒聊天的时候,这个穿黑色细格短裙、红色复古高跟鞋的女人要站在桌边,后来灯光一闪,才知道有人在给她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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