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某些被指定的课学不好就叫不上进吗?我知道你有怨言,毕竟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
但是你想一想,你是不是没有选择了?上大学,你也许要学一个你不擅长的专业,可是不上的话你连学一个你不擅长的专业都不能。
高中毕业你觉得你能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生活不等于生存,但是生存都生存不了,你还怎么生活?沙雨萌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妈很发愁你的未来,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过上太平日子。
我知道,可是归根到底我没有力气和他们挤,他们不过是伤几处,我可能会被踩死……你觉得去学艺术类专业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女孩觉得周身一冷,事后很久女孩才知道这句话其实沙雨萌也是猜着说出来的,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知不知道艺术类考生和实际录取人数的比例是多少?真说残酷,艺术类高考更残酷!而且你如果真的去了,就是和那些十几年除了艺术以外几乎什么多不学的人竞争,你觉得现实吗?在酒唱歌的那些日子从女孩脑中一闪而过,齐年的嘴脸如一把刀,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划下伤痕。
还有,沙雨萌又说,就算你真的读了艺术类专业,你要不要为毕业以后考虑?现在的文化市场是个什么局面?不说别的,全国最好的四所音乐学院每年往社会上送出多少人?这些人最后都能成器吗?还不是有很多人连工作都找不到!那就是说我必须放弃吗?然后就别人要我变成什么我就变成什么?赛莲,我并没有叫你一定放弃音乐。
但是你一定要先把自己安顿好,要先衣食无忧,之后你当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沙雨萌语重心长,现实就是现实,你不能总一门心思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躲避现实。
你可以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合理,可是该怎么改变这个局面呢?还不是要先适应,等你有了自己的资本,能说上话了再去改变?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撞得头破血流以外,又能怎么样呢?女孩的眼泪流出来了。
沙雨萌伸手去擦,女孩一扭脸躲开了。
你说得简单,你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经受住等待的……女孩气若游丝我为以后考虑了太多,我为生计奔忙,我投入现实,适应肮脏的东西,我最后是挣钱了,是有保障了,可我也再唱不出来,弹不出来了……你能让一只趴在地上的狗站起来去演艺人生吗?不能——就算它在趴下去之前是个人。
有的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比如纯真、正直、坚韧,不是说可以暂时不要,之后再找回来的……你怎么把什么都想得这么不堪呢?要你把现在的功课学好,适应环境,就是让你当哈巴狗吗?是不是太极端了?女孩摇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夸张。
学好功课需要时间,但是音乐就是一天你不练就要用两天来补,一年不练就要用两三年来补,真等到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可能要用所有的时间来补之前荒废的东西,再也不要想有什么突破了。
适应环境?对,适应环境可以让我过上很好的日子,但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我妈爱面子,她肯定不会告诉你我在家里是被怎么对待的……还有很多很多的事,你都不知道……,我听听。
已经拉开架势要滔滔不绝的女孩,突然不说话了。
只转身离开。
很多事她实在是不想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她不相信沙雨萌真能帮得了她,没人能帮得了她,十八年了,她还能期望什么……但是沙雨萌叫住了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要不要回答随你。
女孩点头。
你觉得我像个坏人吗?沙雨萌很认真地问。
你不像坏人,所以你像坏人。
女孩这样说。
哈哈,还挺有哲理!沙雨萌笑了,那么你像坏人所以你就不像坏人咯?女孩说,你都说了只问一个问题的。
那辆红色跑车还是经常在学校附近出没,大马却意外地回到了学校。
之前的退学事件突然被告知是教务处搞出了误会,该退学的是别的班的一个小流氓。
大马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总和那家伙混在一起,结果差点拿个高中肄业回家。
但是不管怎么说,大马同学还是回来了,连同他那张超级八卦桃花碎碎嘴。
于是,全班同学都知道了那辆红色跑车和沙老师之间的关联——沙老师的表妹和跑车大肚男在一起。
跑车大肚子男还想要沙老师,沙老师不愿意他就围追堵截,结果沙老师就逃到了这所犄角旮旯里的小破学校躲着,谁知道还是被发现了……白衣少年看女孩,女孩看窗外,窗外有鸽子飞过,天空颜色很淡,没有云。
那个时候高三第一学期已经快要结束了,女孩的名次不声不响地排到了班里前三分之一。
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一定没有事实。
知羽冷冷地说,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你知道欧阳赛莲吗?女人沉默。
所有的镜子里都开始浮起一种血红色的烟雾,那些粘稠而又迷蒙的气体从镜子里飘出来,在草地上弥漫。
小棉不断向知羽龇牙,她的手腕已经被抓得疼痛难忍。
很好,她终于还是……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还想要干什么,不如给我句痛快话。
女人说。
那我说实话了,知羽飞快地思索着,所谓的证据呢,其实是各种各样的。
你尽管很能掩饰,但终究抵不住有的人吃饱了什么都不干只琢磨细节。
其实你应该知道,如果一切都那么干净,我们根本就不会找上门来。
总之一切都很清楚,你说与不说,都没太大分别。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女人的声音轻下来,带着一点娇纵,我是个很好商量的人。
镜子里又是一面接一面的狰狞面孔,知羽在心里一笑,我们不需要别的,只需要你所有的工作记录——我知道你是写工作记录的。
你们要这个干什么?这你就不要管了。
知羽懒洋洋地说,我们不是只查这一件事情的,很多东西到了我手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何况你和你的同行还不一样,我听说你总是特别神通广大。
血雾肆意膨胀,无数镜子发出低哑的吱嘎声。
小棉紧张地看着知羽,知羽又说:或者你和我们谈一谈你的工作案例也可以,不过要详细。
又是一阵沉寂。
女人开口了,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但其中夹杂了一种陈旧腐化物的味道,像刚喝过过期的饮料。
什么神通广大不神通广大的,我只是个高中老师,我的工作就是把学生送进好大学。
就像你们知道的,我做的很优秀。
我的工作案例很多,但我调教每一个学生用的都是一样的方法。
和学生谈心,在实际情况中尽量退让,甚至做出一些不符合规章制度的事,主要是为了让学生信任我。
高中生其实很单纯,得到他们的信任并没有那么难。
只要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他们能感觉你是在为他们的前途着想,他们自然会端正行为,好好学习,因为他们觉得有一个理解他们的人不容易,他们不能让这个人失望——就这么简单。
很好的办法,很艺术。
不过你就没有失败的时候?有。
说说看。
有一年我从原来的学校调到一所普通高中,当时班上有个学生,她就是你们知道的欧阳赛莲……知羽从进入这片草地开始,就不断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但这种气味很微弱,时隐时现,所以很长时间他都不敢肯定。
血雾越来越盛,就在眼前的小棉也成了模糊的影子,那味道也越来越强烈。
知羽知道,沙雨萌不能容忍这样的味道,因为那代表粗鲁和野蛮。
实际上她一直掩盖得很好,当年的知羽和她接触半年都不知道这回事。
但是就在和赛莲闹翻的那一天,那个气味终于挣脱了束缚,钻进知羽的嗅觉系统,在他的记忆上来了一刀。
沙老师的脂粉是精心打上去的,为的就是掩盖她身上本来的气味。
石灰和野药混合的气味,但是还带有一点酸,那是长期喷廉价香水染上的。
沙雨萌也曾经住在那片破巷子里,所以在那么多非重点里她才会选择知羽和赛莲当年就读的学校。
那一片她太熟悉了,发生任何事情她都能处理,她在屋顶上和赛莲耗到多晚都敢自己回家。
很多年前从那种气味里走出来的沙雨萌一下子如释重负,又一下子苦恼不堪。
她终究是个精明的人,懂得各种性质的掩饰,但她也终究只是个凡人,有的东西真的是甩不掉的。
十二、死穴和齐年的酒事件一样,沙老师和女孩之间也是突然间闹翻的,突然到了似乎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程度。
很长一段时间,女孩不再和白衣少年谈论沙雨萌,但是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那件事就突然爆发了。
那天正好轮到女孩值日。
但是沙雨萌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黑板上还密密麻麻地写着上一节课的笔记。
怎么不擦黑板呀?该谁了,今天?知道的同学随口一答,欧阳赛莲。
过来擦黑板了。
沙雨萌看了一眼女孩,语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女孩冷冷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过来把黑板擦了——沙雨萌加大声音又说了一遍。
女孩还是不动。
欧阳赛莲,你是不是值日生?有值日生不擦黑板的吗?沙雨萌有点生气了,但是还谈不上发火,只是说起话来冲了一点。
谁想这一点,把女孩的火给点起来了。
沙雨萌,你是不是老师?有老师不管学生死活的吗?女孩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着牙说: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在我的角度想一点点!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让这些普遍符合坏孩子标准的学生吃惊的并不是有人闹堂,而是闹堂的这个人居然是平时一言不发的女孩。
几十双眼睛在女孩和沙老师之见来回游走,带着兴奋和急切,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欧阳赛莲,现在在上课!沙老师吼了出来,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