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瑶依心里正想着,马面又说,还有这个,是秦司案找出来的,想向茗远真人请教,仙子一定带走,我还回去交差呢——那……好,那我给陶冥使递的话……谁知道马面将东西塞到瑶依怀里,转头就走。
瑶依一愣,只听见:仙子别追,陶冥使已经上去查案了,现在秦司案都找不找他——,仙子下次来再——查案……这么快吗?瑶依看着马面消失在忘川对岸,竟没有马上走开。
她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可是,是什么不对呢?瑶依手握着滚烫龙珠,半晌茫然。
一个小时之前。
秦墨昭刚从机要部门跑回来,将小铁的档案袋连同刚打上特殊借调钢印的另外六个高塔案涉及档案往桌上一摞。
请陶冥使——司案大人,陶冥使出去办案了。
什么!他……你别胡说,档案都在我这里,他不能空着手出去办案……是真的,他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还……诶,秦司案,秦司案!来人哪——来人——秦司案昏倒啦——半个小时前。
能不能查到他在哪?……司案大人,司案大人忘了,冥使办案的时候是不和地府时实保持联系,他现在的具体地点,我们也……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恩……没说什么,他就往外走。
我们问了一句‘陶冥使,办案去啊?’他说,‘啊。
’,就走了……秦墨昭直捶脑门,又问:瑶依仙子走了?……应该是走了……不知道过没过忘川……秦墨昭捂着脑袋,半天不说话。
马面想了想,小声问:那个,要不要,跟上面说……陶冥使…………先不要。
先……那到一定时候了,是不是应该跟上面说说……冥使查案的期限是七天,档案被冥使带走七天以后就会自己封起来,这个时候地府才能知道冥使的确切地点。
问题是知羽根本就没带档案出去,他到底是不是跑跟案子相关的事,地府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秦墨昭也有不能说的恶梦,这个恶梦就是,知羽迟早要给他捅个大娄子,这个大娄子现在只怕已经悬在他们的脑袋上面了。
先这样,秦墨昭有气无力地说,老马你别给我出去瞎嚷嚷,明白吗?想了想又一咬牙,这样,你去追追,看能不能追上瑶依仙子,把这个给她,就说……瑶依对秦墨昭印象很不好,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秦墨昭让马面交给她的会是……当时她拿走的是个大大的口袋。
修仙也是要修品格的,瑶依又不会当场拆开看看是什么,她这个人本身就不会想那么多。
相比之下,秦墨昭简直损透了。
二错遇十几年前。
这个季节,天黑得会早一些。
这是个很繁华的城市,人们不会因为黑夜的到来而蜷缩在家里。
白衣少年守着一片萧条中的小街巷,看着马路那边,霓虹如同涨潮时从海底浮起的死贝壳,在华丽的包裹中弥漫着死神的轻笑。
他在路边的废石料上坐下。
路灯淡淡的,一种石灰混合了野药草的气味不动声色地包围着他的毛孔。
白衣少年听见一阵极细碎的脚步声,他站了起来。
一个纤细的影子幽幽地飘过来,是她——她走起路来总是这个样子,轻极了。
小街巷边的旧院墙高低不齐,女孩在残破的黑影里踽踽而来。
白衣少年不知道多近才能看清楚她的脸,只是那双深灰色的瞳孔总在他眼前浮现。
这天,一起浮现的还有一道鲜红的血迹。
那是一条蜿蜒的长虫,从女孩光洁的额头上爬过。
白衣少年的手心浸出汗来,那女孩正慢慢经过他身边…………哎——女孩停住,侧过脸来看着他。
今天在操场上……谢谢你了。
白衣少年忽然觉得自己很狼狈,但他把持着没让自己低下头。
女孩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答道:没事……大马那个人就那么烦,以后不跟他一般见识得了。
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白衣少年盯着女孩被潦草的刘海遮住的额头。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跟着是一丝苦笑,不流血了,会好的。
白衣少年还想说,如果需要帮助,她可以随时找他;但是女孩已经转身离开了,她走得很快。
白衣少年看着那摇曳的背影,心被凄清包裹着。
一年前还算优秀的他中考失误,进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中学,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此刻的失落。
他们那姓马的班主任老师是个暴躁的流氓,对不听话的男生动辄谩骂。
他从小散漫成性,于是经常遭受大马的话语暴力,他自己却并不把大马放在心上。
今天下午在操场上,他和年级组长班上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冲突,大马经过操场,不分青红皂白跳过来就训他。
他急了,张嘴就顶,两人最后大吵起来,大马挥起了拳头……他不知道女孩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开始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那道血迹已经从女孩清瘦的脸上爬过……白衣少年很早就留意她了,他和别人一样惊叹于她的冷漠和沉郁,他猜想过这背后的东西,却仅仅是猜想而已。
今天他看到的是她非同寻常的勇气,和不为人知的疲惫。
他目送着女孩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小巷尽头,他听见……。
哎哟——,哎……哎!……哎——,你别走!你——干什么?……我……摔倒了,你不扶我起来吗?你自己不会爬起来?……我腿好痛!我……真的好痛!行了行了,起来。
你这个小丫头,腿其实没事,早点回家。
知羽转身,接着往前走。
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刚刚在回忆的时候突然被打断,更让他脑袋发涨。
这年头,不靠谱的小女生是越来越越多了。
知羽记得赛莲摔倒的时候就从来不要人扶,哪怕是她那次病了……前面就是那家咖啡馆了,夜色弥漫开,灯影又将浮起。
这里是新城区和老城区交界处的一片新商区。
它围绕着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发展起来,几年过去越发繁华,赚了钱的商户又把店前的环境修缮一新。
这里便有了笔挺的白杨,盛放的月季,白色和米色相间的碎石路,以及长漆得锃亮的长木椅。
那些一辈子就围着家转,家还恰巧就在附近的老大妈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长木椅上,大大感叹这里的发展多么多么快。
就在知羽经过咖啡店时,正听见旁边有大妈扯着嗓子拉着长音,高叫,时光如水,岁月如,如歌——。
知羽想发火,却笑了,笑完了又有一点点想哭。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然后抬头看天。
可惜的是天色已经不清楚了,但他还是看了很久。
看天空是少数几件能让知羽心情好的事之一。
地府里天、地、地下的概念是乱的,知羽总觉得在地府办公的时候有好几亿人在踩自己的脑袋。
知羽猜测自己看见蓝色的一瞬间兴许能忘掉那座塔,他确实短暂地忘掉了高塔,却忽然想到,他这么一走,老秦会不会干什么不地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