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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书房

2025-03-30 17:18:20

( ) 这确实象是捉迷藏。

不是象,知羽摇头,这就是捉迷藏。

小棉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正迷惑着。

知羽一笑,这比捉迷藏难不到哪去——说着,知羽伸手从一个书架后面一抓,竟真的拖出一条人影来!小棉心里一惊,这哪还是人啊,简直就是个大猴子!只见这个人长得很高,但瘦得皮包骨头,皮肤颜色暗淡如旧草纸,一出来就扭动着巨大的关节乱叫,那声音刺耳至极。

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很大很突,却泛着白,似乎已经半瞎了。

别碰我别碰我!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说……过了一会儿,知羽和小棉才从他的尖叫声中听这几句话来。

小棉来了精神,你知道什么?快说说——那人听了这句话大大松了口气,慢慢说:我知道你们在找往塔顶走的路——两人对望一眼,眼中全是惊异……这个人,他真的知道!那,你知道往上去的路?知羽问。

知道。

那人一口肯定,见知羽和小棉沉默,跟着就说出来:这是里有只有一本内容不是空白页,读完那本书就能往上走。

两人听得此言还是沉默,那人不由分说甩了知羽的手,屁颠屁颠地跑了。

小棉刚要叫却被知羽一个手势止住。

知羽觉得这个不象是要逃跑。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那人又屁颠屁颠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本书。

是〈〈浮士德〉〉,不是歌特的作品,而是所谓的歌特始祖。

知羽拿到手中一翻,确实是有字的,而且是装订很细致的一本书。

知羽仔细观察了这本书的细节,这不是一本平常的书,这书上确实是锁了符咒的。

这种符咒知羽知道,这不是什么具有破坏性的符咒,它更多的用于空间的转换。

这本书有可能真的能带他们离开这里。

那人留意着知羽的表情,用讨好的语气说:你们时间紧,耽误不起,要快呀——你怎么知道我们时间紧,又怎么知道我们耽误不起?知羽马上问。

那人以为知羽不信任他,忙辩解,不是吗?你们不是要在沙漏漏光之前登上塔顶吗?那沙漏漏下去很多了,就这么点还在上面——说着他拿手一比,这么点啊,那是多少时间?不多了,不多了!来不及了!他们上一次看沙漏的时候,沙子就已经漏下去很多了。

知羽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信口开河。

小棉看看那人,又看看知羽,说:把书拿来,我们开始读——知羽还没有回答,那人就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快读快读,时间不多了……知羽拿着书,向小棉走过来,和他一起走过来的还有那个人,知羽紧紧攥着他的胳膊,让他无法挣扎。

那书始终被知羽掌控着,小棉伸手去够,竟被知羽打了一下手背。

那个人还没弄反映过来,就被知羽一把按在一堆书上。

坐在这——知羽一笑,又是满脸的散漫,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给我们听听——当然,最好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们……别误会,知羽悠然,我只是对你,我是说你知道的信息很感兴趣。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和赛莲正对着劲呢,我们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的。

那人愣了片刻,垂下头去,半晌无言。

小棉有些生气地拉了拉知羽的衣袖,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又想说什么?打赌的内容不是登塔吗?既然已经知道怎么往上攀了,那就走好了,还有什么可打听的?时间不多了啊!你以为攀上塔顶就象是平常一个一个走台阶那么简单吗?知羽反问,我告诉你,这里的一切都是互相关联的,这一层如此草率地过去,有可能让我们永远也走不出下一层。

知羽叹了口气,你这个小毛孩子,你怎么会知道她,是多么聪明的女子,她已经决意要刁难我,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如此轻松地搞定六分之一的游戏?小棉先还想辩解什么,听到知羽提起她,马上就不说话了。

知羽似乎没有留意小棉的异样,仍然自言自语,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个人和整时间之塔有密切的关系,他一定知道一些和塔的修筑有关的事……知羽这样说,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次太简单,太明显,连猜都不用猜。

这个人太重要了,在赛莲的整个成长中,他似乎一直沉默,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毁灭性的,甚至会造成无法弥补和挽救的恶性后果。

赛莲在人间的日子,被无数人切成一节一节地,然后被不同的人断送掉不同的时期。

那些人就象排好了班一样,一旦她的生活有了点起色,就会新来一个人把她推到深渊里去。

这些人当然大多是萍水相逢。

赛莲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的朋友。

基于这一点,不管她被害得多残,我们还可以狠心说,那些人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当然不会对她太好。

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他就是赛莲的父亲,欧阳教授。

对,是这间书房。

赛莲看着镜子,面无表情。

镜子里是一个很大的书房,象个小图书馆。

也是林立的书架,也是堆砌成小山的书本,也是三个闪烁的人影。

不同的是,这是个装饰一新,干净整齐的书房,有淡淡的阳光洒进来,书房里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安静宜人。

而那三个人影是一个干枯的老人,和一对青年男女。

这个角度太熟悉了,赛莲忽然觉得双手冰凉。

从镜子这里看过去,就象是从某一排书架的后面偷偷看出去。

这面镜子终于不再沉默,赛莲想,都来了,它也开始向我挑衅……这面镜子,是有来历的,这镜子。

这面镜子能照出一人的意念,这意念可能是渴望得到的东西,可能是一个人反感的东西,也有可能是一个人未来会遇到的事。

其实赛莲也不清楚这面镜子背后的故事,只是这镜子于她很有用。

时间之塔刚刚修建起来,她在镜子前站了三天三夜,渐渐学会了控制心神,于是随着她想到不同的人和事,塔中相应的景象也出现在镜子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赛莲觉得自己和这面镜子之间已经有了特殊的联系,她操控起这镜子已经是得心应手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镜子里出现的一切都和时间之塔有关。

但是今天,它不动声色地蒙住了赛莲在塔中的耳目,却给赛莲看她几乎已经忘却的一段场景。

镜中人的对话很遥远,似乎还带有一点回声——不知道是回声还是杂音,或者根本就是嗓子嘶哑……那女的先说:爸,我们在燕壁定居,户口什么的都已经办好了。

老人一直盯这女子,那眼神分明写着不屑和不满。

你的户口都办好了?这不好,你们已经结婚了,现在搞得户口都不在一处……您儿子的户口,也办到燕壁了——女人说着挽了挽丈夫的胳膊。

老人先是一怔,下意识问:怎么回事?他的儿子这个时候才慢慢抬起头来,我……从家里……拿了户口本什么的……老人转身,走到远处,背对着他们坐下来。

儿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而他的妻子则走上两步,继续说:爸,您别怪他,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一定要他到燕壁去的。

不管怎么说,您也希望他能成大器,这个小城已经不够他发展了,只有敢往更大的天地去才能有作为——是你想让他有作为,还是你自己要满足野心?老人有点激动。

女人并不否认,当然,我也要为我自己的事业考虑。

希望您能明白,这么做对大家都有好处。

不管是我,您儿子,还是孩子们。

燕壁的教育水平哪是这里能比的呢?他们在那边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条件,您说呢?老人不说话。

而且如果能在燕壁安定下来,我们还可以把您给接过去。

您想想到时候,您的生活水平也不一样了呀!不是吗?女人振振有词。

一切道理都放在这里了,她没有理由不骄傲,不理所当然。

老人问:你说完了?女人微微感到不妙,但她马上回答,是啊。

你说完了,该我说了。

老人转过来,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爱听。

这并不是因为我舍不得你们走。

我就是再舍不得也不该耽误你们,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让我心里难受的,只有两件事——老人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儿子,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儿子彻底被吓到了,动也不敢动。

老人说:什么都是你妻子的主意,你的主意呢?你的主张呢?这也怪我——老人长叹,是我平时管你太严了,对你太过说一不二,才让你变得这样……你现在竟全然是被别人牵着鼻子,甚至连个不都不会说!还有就是你——老人转向女人,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甘愿平凡,这也没有什么。

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你的不诚恳,明明是为你自己,却偏偏不说,列举的全是对我们怎样怎样有利。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难道还需要你来规划我的利益?不觉得好笑吗?可是爸,女人提高声音,您不能否认这么做是对您最有利的!你怎么知道?老人冷冷地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了,你让我搬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去,你想没想过我心里好受不好受?可是——你不用可是。

老人的语气变得淡淡的,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接受。

其实我本无意影响你们的决定,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好也不坏,不用你们太操心也不想替你们操心。

我担心的是孩子们……老人的目光穿过镜子,看向静默中的赛莲。

这两个孩子还小,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他们的将来在你们的手里。

别人家遇到同样的事会说:‘今天你们这样对我,明天你们的孩子也会这么对你们’,我不会这么说,我要说今天你们这么多我,明天你们也会这么对你们的孩子!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