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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母亲和父亲的故事

2025-03-30 17:19:56

那年,父亲去世后,爱说话的母亲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她不愿与人摆谈,我们姊妹回到家,她已常常说了上句忘了下句。

父亲离开我们后,母亲夜里,不时一人起床呆呆站在父亲遗像前……对父亲而言,人去如灯灭,可母亲却活在过去那绵绵无尽的岁月里……妹夫百忙之中,为她安排好去北京的行程,希望远在北京的六姨妈能安慰母亲的丧夫之痛。

行程安排本来是想她在北京待过一年半载的,但母亲在北京只戴了二十多天,就匆匆赶回了贵阳,她太思念父亲了。

回到贵阳后,她告诉我们三姊妹:你们父亲在世时,我没有照顾好他,他没有吃什么好的,也没有穿什么好的,现在他一个人在‘龙归园’﹝墓地﹞孤零零的,我要经常去那里陪陪他。

父亲走后,他所有的遗物﹙衣服、裤子、袜子、诗集、纸张﹚,母亲都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父亲走后的一天,母亲在父亲那一堆草稿中,翻到一页发黄的纸张,母亲小心翼翼在灯下看着,睹诗思人,母亲的泪无声流着,她的手在颤栗着……父亲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那样一首小诗:《致爱妻》又一次的轮回里你如前世的树今生的花枝枝丫丫叶叶瓣瓣发芽开花在我的心窗我的梦里我头顶荆冠在那座开满桃花李花的山坡上你我相视一笑钦我们是有缘的你的手向我传递着那些燃烧的激情你数过云我数过月那些汹涌澎湃的云朵宛如我们曾经的青春那些飘忽的思绪青春爱情磨难唉乃一声岁月永恒的回声里我默念着那行诗句夕阳是一行忧伤的诗句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父亲在铜仁师范学校任团委书记,他是个多面手,演过剧本,跳舞也是个高手,特别是跳探戈时,步子既大又稳健,满堂转,更别提父亲打篮球的风采了:令狐,接住!篮球场上,父亲运球时,可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然后,在球场上高高跳起,左手一弯,刷!,篮球应声入网,父亲是左撇子。

你们父亲冬天喜欢穿一件军大衣,那瘦高的身材……他走过身边时,军大衣会扇起一阵阵风。

当时,我在铜仁教师进修学校教书……母亲回忆父亲时,神态似乎又回到了那消逝的年代……母亲老了,从北京回来后,她患了幻听症,整夜整夜失眠,经常是一段歌声刚结束,另一段歌声又开始。

那歌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她脑海里回旋,恍如隔世,歌声中,她似乎又看见父亲文革挂着黑牌子挨批斗的情形。

文革里,母亲很坚强,带我们三姊妹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一树红花照碧海……红岩上红梅开……歌声悠扬、旷远……父亲,我又忆起你写的那行诗句:夕阳是一行忧伤的诗句。